32. 南迩春来
    怀里抱着那只瘦弱的猫儿,齐衍舟走进僻静小巷最内一户,从外看去屋舍颓败,门上朱漆都褪了色。

    唯有庭前十几株香瑰白蟾,枝叶扶疏,隐隐可见此间主人品性不凡。

    恰巧刚淋过雨,花瓣宛若月下轻纱,幽香馥郁,将走进巷子便觉暖香抚面。

    齐衍舟将小猫儿换了只手搂着,腾出右手准备叩门,却怎知手还未触上那门扣,便先落了个空。

    木门轻启。

    白衫墨发少年便从内里飞扑而出,着急揽她一双肩,那少年身姿瘦削,骨节分明,骤然接触之下肩骨硌的她微微有些疼。

    “阿章,你怎么才回来?我好想你。”

    说完便将头埋在齐衍舟的脖颈间,亲昵的拱了拱,那少年鼻尖触及她耳后温润肌肤,痒的她缩了缩颈子。

    她在这里可以卸下一切伪装,只做齐章。

    齐章舒缓神色,任由少年亲昵搂着她,将她迎进门里。进门前瞥眼望向来路,玄色外袍恰好在空中翻出一角。

    方才和沐晖不欢而散,她在前一路走,他便在后远远跟着,直到见她进了庭院门内才离开。

    刚迈进门槛,齐章便从那白衫少年臂下挣脱出来,没好气骂道:“阿章?阿章也是你叫得?越发没大没小。你今年都多大了?还这般没规矩!”

    虽是指责,可声音柔柔,哪里有气?

    半月未见她也不忍过分斥责。

    “回齐大人的话,小的今年刚满十七。家中唯有一个姐姐,还走了半月有余,哪有人教小的什么规矩?”

    “不知齐大人可否帮小的寻一寻我那位姐姐?好教她教我些规矩。”

    那白衫少年没个正形,将见她挣脱出来便立时又贴了上去,瞥见齐章一双桃花眸中露出不悦神色,才满脸不情不愿的放开手站好,两手交握作了个小揖俏皮说道。

    偏生他一副阴柔面容,皮肤如月般光莹,若是好好做那动作定然是绝顶的恣意风流。

    可如今面上一脸认真,作出来样子却是歪歪斜斜,引得齐章又是皱眉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颇有些无可奈何。

    她这个弟弟呀。

    一晃眼小周儿十七了。

    才不过半月未见,他那个头已经和她一般高了。

    齐章在前院柏树透出的些许夕照下阖上眼,记忆中小周儿仿佛昨日间还是那个跟在她身后,爱哭的小不点儿。

    成日里搂着她的手摇晃着问她“你见过我阿娘吗?”“我阿娘在哪里?”,日子久了便一句“姐姐,你生的好看,像我阿娘。”从此再未听他问过他娘的事情,只专心跟在齐章身后喊姐姐。

    睁开眼,小不点长成翩翩少年。

    十一年匆匆,一晃而过。

    齐衍舟左手搂着那只小猫,将它轻轻放在地上,那猫儿因沾了几滴太岁愁,此时察觉不到身体的痛,便大着胆子在一方小院中探着步慢悠悠看了起来。

    齐章回眸嗔道:“少贫嘴!你近日功课学的如何了?还是贺二指了人日日来教么?”

    周儿的注意全放在那只小猫上,随口应道:“是他来教。可他就中过个秀才,连举子都算不上,我跟着他能学到什么?”说罢又嗔看一眼齐章,“依我看,姐姐新封了探花郎,才学天下无人能及,教我最合适!”

    齐章没好气回首斜他一眼:“那一甲先是状元、再是榜眼,其次才是探花。单这一科我头上便有两位,更不用说翰林院中还坐着位鸿儒尤大学士,望你慎言!”

    周儿目光流转,狡黠一笑:“任他人如何,都及不上……”

    猜着这混小子又想没大没小,齐章将袖子上凌乱干草摘下来丢一把砸在他身上。

    周儿佯装痛呼了一声,这才改口:“都及不上我姐姐半分。”

    “姐姐做什么拿这东西砸我?砸痛我了!”

    嗯。

    不止人长大了不少,戏也多了!

    齐章将在地上好奇探头窥着他二人嬉闹的小猫搂起来,理也不理周儿,向里间走了。

    周儿将那两撮干草收起来放好,笑着追了上去:“姐姐,你怀里的也给我瞧瞧!”

    院中静谧。

    从外看上去门脸小小一户,只当其中不过是个二进的破败宅院,走进看才知别有洞天。

    穿过两道连廊便见一条竹林小径,深幽蜿蜒,竹影萧疏,整条小巷七八间宅院内里全都打通,从里穿过便能一直走到最首一间名为“丰源典舍”的后门。

    齐章和周儿一起住的这处,便是隐藏在巷尾最深一处。

    见齐章伫立在外久久不见屋内,周儿一把便拽过了她的手,带着她向着二门里走去。

    迈过两扇漆黑大门,只见对处牌匾上描金四个大字“南迩春来”,内院人迹罕至,唯有几个洒扫的着粗布衣衫的长随小厮在外,见二人一前一后相伴走来,皆下跪行大礼。

    周儿并不理会这些人,他拉着齐章的手向里穿行,神情极为热烈。

    周儿道:“姐姐,来看看你的屋子!我着人改了又改,全是按照你的心思布置的。姐姐看看可喜欢?”

    才十七,正是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的年纪。

    前院那位总不许他出去,因而这些年不管二人流转何处,周儿都只能被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内。

    像是只囚困于笼中的歡鸟。

    因而二人明明只相差两岁,周儿较之她,实在心思单纯如一张白纸。

    齐章任由他拉着,宠溺笑道:“你精心布置,定然是极好的。”

    还未走进室内,已闻见焚香气息。

    是她最钟爱的白檀栀子。

    白檀木香与山栀经由焚烧融合,馥郁香气萦绕在鼻间,叫她整个人都平和安宁了不少。

    可下一秒瞥眼却瞧见地上跪了个青衫婢子,侧脸望上去小小,脖颈纤细白皙,年纪大约十三四,眉目都没长开,唯有那眼下一颗泪痣熟悉,叫她不得不多看了几分。

    周儿见她探寻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前纵身便挡在了齐章与那婢子中间:“姐姐,进去吧!里面可还有不少好东西。”

    齐章敛起目光,与周儿一并进入室内,再一回眸,那婢子已经起身飞快跑了。

    屋内宽敞明亮,刚一进去便觉香气浓烈更甚。

    齐章微微掩了掩口鼻,但侧眸瞧见周儿面上那热烈神情,便又将宽袖放下,跟在他身后一道听他娓娓而来。

    “喏,这花梨木的书案,姐姐平日里便可在这处看书写字。还有这里!这是从前姐姐珍爱的一直收起来不肯拿出来的温学士的字,我着人用金玉裱起来了。现在姐姐中了探花,成了大人,我们在这顺天府里久久住着,不用再隔日里便换个地方了,我便将它挂起来了……”

    顺着周儿的手看去。

    果然室中横一张一色黄花梨桌案,案上垒着几张字画,并两方宝砚,一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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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不菲。桌案上挂一幅用金玉裱起来的字,字迹狂浪,刚峰劲逸,尾处落款正学居士。

    那字写的极好,用金玉裱,倒显得俗了。

    前朝大学士温弼言的字,曾千金难求。咒水罹难后焚的焚,毁的毁,世间怕仅存这一副真迹了。

    “姐姐再看这里……“

    屋内确实精心布置。

    周儿拉着她的手跨过那描金鱼嘴香炉,又指着那十二架楠木书柜上各种难寻古籍字画,往里走又见一张紫檀螺甸床内挂满她喜爱的白蟾香雪荷包。

    二人如幼时般抱膝闲话。

    齐章瞥眼雕花漆柱上垂蔓下来的软纱,薄薄一层却将明亮日光拦去半幅做夜,当即心觉这是月影纱。

    不禁望向身旁的周儿,他白衫凌乱斜倚在床塌上,目光聚在齐章怀中小猫,正扮着鬼脸逗弄。

    她道:“这是……月影纱?”

    他答:“嗯,姐姐早些年夜间挑灯夜读,伤了一双眼睛,白日里也畏光。那时曾听姐姐捧一卷古籍,提及那月影纱如何如何好,我便记下了。”

    她心中柔软又被触及,哑然道:“难为你还记得这些。”

    十年前的旧事了。

    说罢,环顾四周又不禁在心中叹道:这屋内每件陈设造价都足有千金之数!

    齐章扶额:“贺二就这样任你支取府中银钱?你要什么便给你什么?”

    想起阿爹当年身为南周重臣,可尚书府所用简朴,上行下效,无半点奢靡之风。

    如今她才只不过进士及第,恩封都没着落,她住的地方与宫中贵人相比也无甚差别。

    阿爹若是在天有灵……

    想及此处,一双眸又晦暗几分。

    周儿看见她情绪忽而便低迷下来,便知她想到了旧事,可他嘴上不说,只上前微微倾身,握住她一双手。

    忧心道:“阿姐,你怎么了?是我布置的屋子不喜欢?明日我便着人都撤下来……”

    齐章敛了神色,不作声将手从周儿手中抽回,笑道:“怎么会呢?你有心,我很喜欢。”

    周儿见她笑,便神色舒缓。

    二人一道坐下,桌上有周儿提前备好的几个小菜,下有炉子小火悉心煨着,他给齐章拿了碗筷,又站起身来要给她斟酒。

    齐章见状忙起身用手挡住酒杯:“别折煞我,坐下!你若是孝顺,知道心疼姐姐,咱们自个吃自个的!”

    周儿不依,起身嬉笑道:“齐大人,让小的尽尽孝心,诶,阿姐,手快起来,不许你挡着……”

    二人正嬉闹着,外间却有一黑衣侍从轻轻叩了叩门。

    传话的那人面无表情,声音低哑:“打搅主子了,二当家请齐堂主过去一趟。”

    齐章敛眸,将方才同周儿在一处的和悦神色收了起来,转而皮笑肉不笑道:“知道了,劳烦你先回禀一声,我用完饭便过去,请二当家等上片刻。”

    那人立在门口不动声色,宛如一尊石像:“二当家请齐堂主即刻过去一趟,二当家知道堂主在外奔波辛苦,也早早备下了您喜欢的吃食,请随奴婢一道去吧。”

    齐衍舟神色恹恹,还未开口说话,便感觉手上一热,她侧首望去,只见周儿将一双手覆在上面,脸上露出极为柔和的笑容。

    “阿姐去吧。”

    他面色阴柔,眼神却露出狠戾。

    “阿姐且再忍忍,若有那日,我第一刀便杀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