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012
    再往前走了一段就是卖鱼卖菜的了,这里的集市虽然没有按照类别分类,但是大家还是会自发地将同一类的摊子挨在一块儿,所以整个集市,像程风这样慢悠悠晃着的人很少,大多都是直奔目的地。

    中间程风还遇到了很好看的编织毛毯,颜色虽然不多,但花纹细节很精美,她忍不住下手了好几块。走到街巷的末尾时,还看到有外国人在弹奏类似竖琴的乐器。

    程风站着听了一会儿,然后跟风丢了些打赏。

    拉美西斯一点点给她做着介绍:“这些都是北上的努比亚人,努比亚很早之前就被上埃及收编为属国。埃及对他们的管控很严格,能出现在这里的,一般都是通过某种技艺或者进入军营攀附上埃及的权贵才能进入埃及的领地。”

    程风了然,难怪这个艺人浮于表面的假笑下是无尽的冷漠,被奴役的国家,想也知道日子有多惨。

    她微微摇头,小声感叹:“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如果想让他们真心归顺,应该平等对待,求同存异。”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足够小了,却不想,话音一落,正在演奏的那个男人突然目露精光,朝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的时间足够长,不止程风看见了,拉美西斯也看见了。他掩去眼底的精明,露出一抹苦笑:“你说得对,可惜,埃及现在内政一团混乱,自顾不暇,暂且顾及不到外部。”

    “那就是你们要烦恼的事情了。”程风耸耸肩,摆明不参与。

    事实上,多说这一句她都已经后悔了。明知道拉美西斯想要的是夕梨那种心存仁爱,有政治敏锐度的王妃,所以这段时间相处,她一直表现出一种漠然的,只顾自己玩乐享受的草包姿态来,为的就是想打消他的念头。

    刚才真是脑子被狗啃了。

    有些懊恼的程风略略皱眉,转身离开了这个区域。拉美西斯连忙跟上,只是在离开前,他给拜恩拉使了个眼色,让他留下了。

    孟菲斯都城说大不大,作为毗邻底比斯的卫星城,它的人口大概十几万人的样子,整个城池,一圈转完也就一个上午。

    眼看着太阳热烈起来了,拉美西斯将她带到了尼罗河边,那里有他早就准备好的观光小船和午饭,除了侍女之外,聂芙特也在,她脱了假发在河流里游泳,灵动如一条游鱼,看着就畅快。

    见到程风,她泡在水里挥了挥手:“一起来游泳?”

    程风好奇地走了过去:“你能在水里抓到鱼吗?”

    聂芙特朗声笑了:“能啊,不止我能,在场所有人都能。”

    程风挑眉,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不过她没下水,问完之后就上了船。聂芙特见状,干脆也不游了,她上船后就换了程闲送她的内衣——或者说,那不能叫内衣,毕竟没见过谁家的内衣上还会镶嵌这么多珠宝的。

    还别说,这种上半身抹胸,下半身围个腰衣的穿法,还蛮现代的。

    聂芙特还不知道自己无师自通地解锁了另一种穿法,见程风多看了两眼,还以为她是喜欢,连忙表态:“昨晚让人赶制的,给你也送了两套,回头你试试。”

    “谢谢。”

    一群人坐下开始慢慢地吃着午饭聊着天。聂芙特问程风上午在集市都买了些啥,得知她喜欢毛毯这种手工艺后,连忙表示家里的技艺师傅很厉害,可以给她送一点。

    程风婉拒了——她买回去只是图个新鲜,太贵重到她手上反而浪费了。见此,聂芙特也没勉强,只是笑看着自家哥哥说:“也行,反正······以后都是你的。”

    程风:······

    她忍不住逗趣:“多个嫂子就多个分财产的人,你倒是半点不介意。”

    聂芙特扒拉了下头发,一脸傲气:“我不需要。我的才能不输哥哥,他能做到的我以后也能做到!”

    哇哦~巾帼不让须眉~~

    程风给她点了两个赞!

    不过想想集市上的所见所闻,她忍不住由衷赞叹:“孟菲斯真的被治理的挺好的,每个人都能安居乐业,自力更生,挺不容易的。”

    她一说这个,聂芙特就忍不住要骄傲了:“那是肯定的!我哥八岁开始就给父亲出主意,帮着治理这片地方了。以前孟菲斯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镇,而现在,真要论起来,底比斯也没我们这里好!”

    8岁开始参政?堪比华国历史上的某著名帝王啊?

    程风来了点兴趣,表示想听后续。

    自家哥哥的彪功伟绩聂芙特是怎么讲都讲不完的,尤其是对着哥哥喜欢的女人。她一边背后给拉美西斯比了个“耶”的手势,一边挑了几个典型事例给程风仔细讲起来:

    “因为附近就是王都底比斯,所以以前孟菲斯几乎没什么人居住。我们家虽然是哈托尔神庙的大祭司,可是人少啊,神庙也捞不到什么油水,就连僧侣都不愿意过来,哈托尔神庙差点被废弃。”

    “然后?”

    “然后我哥就给父亲出主意,先改革了税收政策。也是巧了,刚改革那几年,孟菲斯一带水土是最丰沃的,就有传言说这里是受到了神眷顾的地方,再加上新的税收政策,慢慢的就吸引了周边的一些贫民来安家。后来,从王都那边来了一队神官,想要入驻哈托尔神庙——其实就是想摘果实,当谁不知道啊!”聂芙特翻了个白眼,但是转眼就笑开了,“也算那些人活该,刚住进神庙就接二连三发生怪事,差点被人钉在耻辱柱上处以绞刑,好在哥哥放了他们一马,所以他们后来就再不敢来了。”

    听起来好像真的有如神助,可程风知道,世界上可没这么多巧合,只有事在人为。

    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凑过来,小声解惑:“水质肥沃是因为那几年我领兵在下游悄悄筑了个矮堤,拦截了部分水土,所以才会更加肥沃。神庙的怪事也是我派人做的。”

    果然。

    不过开荒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谁做谁知道。

    从0-1是最难的。

    这么想着,程风忍不住感慨:天选之子果真是从小就与众不同,要不是拉美西斯,恐怕古埃及都等不到第十九王朝的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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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煌就直接落幕了。

    只不过凡事都有两面,好的一面开心过了,聂芙特想起差的那一面,就忍不住开始愁眉苦脸:“距离底比斯近,可以吸纳人是没错,但也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几年,王太后想对付我们家的心是越来越明显了。要不是法老之位的轮继转移了点注意力,只怕早就对我们下手了。现在新的法老诞生,还不知道会怎样。”

    “到目前人口主要还是靠吸纳外来人员吗?新生儿呢?”

    提到这个,不止聂芙特,就连拉美西斯都忍不住皱眉:“死亡率接近一半,很多还是一尸两命。”

    程风震惊:这么高!!!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想起早上从神庙走下来时路过的那些妇人,基本都是两两结伴,年长的扶着年轻的,而年轻的······肚子隐约有点大。

    “······所以早上那些孕妇才迫不及待去神庙祈求庇佑吗?是因为我的缘故?”程风喃喃自语,思绪一团乱麻。她忍不住看向了拉美西斯——别人不知道,但他俩是知道的,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神明。

    拉美西斯微微摇头,低声说:“暂时改变不了的。”

    “······事在人为。”

    拉美西斯还是摇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程风抿唇不语了。

    从古至今,好像不管在哪个国家,涉及到女性权益,女性安全的事情,都“不简单”。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闭上眼深深呼吸,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国家,也不是我的时代,所有的一切与我无关!

    如此循环反复无数遍,片刻之后,程风看起来平静如常了。但只要和她说话就知道,她有些神思不属,接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聂芙特看了看哥哥,见他笑容轻松,不由得松了口气——程风替女人孩子作想她当然是感动的,但是拉美西斯家现在已经太显眼了,是真的不好再有什么出格之举,所以哥哥既然心有成算,那她就能放下心了。

    ——此时的聂芙特显然忘了,论搞事儿,她哥才是个中翘楚。

    拉美西斯是没准做什么的。这个事情,他拦一嘴提示一下也就得了,如果玛阿特什么都不做,他没损失,如果做了,那就说明,她是可以插手这个国家的事情,可以和这个国家的命运纠缠更深的。

    至于后果,他一力承担。

    该说不说,这一条船,人均800个心眼子。

    聂芙特和拉美西斯各自思量打眼战的时候,程风也忍不住在权衡利弊。

    她是想“独善其身”,但真的做不到这么冷血。想想那些孕妇担心中带着希冀的眼神,她发现自己很难无动于衷。

    可几天接触下来,拉美西斯的人品她知道,如果他都明确表示暂时不能碰,那说明确实牵扯到社会的某一根基了。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她有把握快刀斩乱麻并全身而退,否则······

    “呼······”程风长长吐出一口气,决定先找找资料,了解清楚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