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背心男悄无声息地没了，剩下三人都有些疑惑，恐惧如黑夜般降临。
“阿姨，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对面有什么危险靠近吗？”
机械腿阿姨沉吟一会，坚定地摇头。
丸子头攥紧手中的美工刀，一双眼睛把周围扫视个遍，看到上层的祁缘，对她招了招：“姐妹，你要不要过来，周围可能有什么东西。”
“确实有东西。”祁缘也不管会不会吓到她们，继续说，“而且一直跟着我们。”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隔壁的人发生什么？”黄毛道。
祁缘无奈：“我倒也没有那么厉害。还在观察当中。”
机械腿阿姨手里拿着一根木条，又给黄毛递了一根：“坚硬度不够，临时防身吧。”
黄毛看了眼木条，表情相当嫌弃，没接，转头去翻衣柜的抽屉：“这破柜子这么大，怎么什么都没有？”他不甘心，把找过的地方又一阵搜罗，依旧一无所获。绕过残损的杂物，随手把镜屏靠墙的一面扳开。
卟。
轻微的闷声。
一个小小的红布包从镜屏背后的夹层掉落。
黄毛一愣，弯腰捡起来。
红布包比耳机仓大一圈，黄边，黄钮扣，有些地方会用这种布包来放金饰。
布包里沉甸甸不知装了什么东西。黄毛将红布包打开，掏出迷你小方本。
翻开小方本，第一页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约定」
字的写法既不是繁体也不是火星体，比平常用的简体字多出很多无意义的笔画。
黄毛正疑惑自己怎么看得懂，翻开第二页，上面用更小的字写在本子正中央：
「明天要下来一起玩」
第三页，纸上盖着两枚小小的红褐色指纹。
第四页，又是两枚小小的红褐色指纹。
第五页，指纹似乎变大一圈，颜色更深。
第六页，第七页……
越往后翻，指纹越来越大，颜色逐渐变成深黑色。就好像盖指纹的人在一天天长大。
翻到最后一页，黄毛将本子对准光源，眯起眼仔细辨认，顿时睁大眼睛，浑身血液冰凉，整个人僵在原地。
碰、碰、碰……
之前听到的声音又出现了。
祁缘感觉身后的气温骤然下降十几度，没有风，却散发阵阵凉意。她站起来，警惕地观察四周，从随身仓库里取出一把短刀藏在身后。
“怎么回事？你手里拿着什么？”机械腿阿姨一把夺过黄毛手里的小方本。
方本被拽走，黄毛这才如梦惊醒般抬起头，双拳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睛死死地盯向祁缘：“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们！”
碰、碰、碰……声音越来越近，祁缘这时候听出来了，不是撞击声，而是建筑本身发出的声音。
【当前空间求生者人数：27】
又有人死了。
机械腿阿姨翻到本子最后一页，瞬间脸色大变。
“怎么了？你们别吓我，”丸子头女生一凛，后撤到楼梯边，一只脚踩在下一级踏步，随时准备跑路。
“本子上有什么？”祁缘站起身，“我看看？”
阿姨却把本子随手递给丸子头女生。
女生谨慎地接过，低头一看——
本子上贴着一张褪色的长方形合照，照片上有五个人，三女，两男，拍摄背景正是这个楼道。其中四张脸跟楼梯间里的其他四个人有五六分相似，甚至也有一个黄毛。
唯独站在楼梯的女人，没有五官，脸上长着空洞的漆黑，穿着一件灰白色卫衣，身后也背着包。
“一直跟着我们的人，明明是你！”
阿姨抽出一根金属腿骨指着祁缘，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她是诡！”
碰碰碰——！碰碰碰——！
整个楼梯间的墙壁传出巨大声响，好像外面有无数小炸弹在墙壁上炸开。
声音一会在上，一会在下，上方响得少，下方响起多。
似乎在指引她们往下走。
“啊！”丸子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小方本用力甩开。
满脸惊恐地指着本子落下的地方，声音颤抖地说：“指纹！指纹！”
一滴血珠从她指尖渗出。
祁缘忙冲上去捡起小方本。
「约定
明天要下来一起玩」
约定就盖章。
盖章。
小方本上多出三个圆圆的、鲜红的指纹印。
“谁要跟下去一起玩啊！就不去！”丸子头女生有些崩溃，情绪一激动脖子愈发痒起来，手指在皮肤上用力抓挠，整个脖子几乎布满血痕。
“别抓了！”祁缘按下她的手，丸子头的力气却更大，甩手把祁缘推开。
“是你……照片上的女人是你！你是谁？！”黄毛怒不可遏地扑过来要摘下她的口罩。
祁缘闪身躲开，从背后一脚把他踹下楼。
转过头，机械腿阿姨高高挥起铮亮的外骨骼，对着她的头部狠狠敲过来。一双眼睛
“你跟着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已食用芥子菇，获得技能“菌丝”，使用该技能每分钟扣除1点生命值」
轰！无数菌丝从祁缘身体中钻出来，挡下迎面而来的一击。
金属腿骨在菌丝的侧向冲击下从阿姨的手中脱离，飞撞到花格窗面，反弹，哐当掉到地上。
祁缘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用菌丝紧紧缠住阿姨的头，逐渐包裹住她的全身。菌丝下传来阿姨吱唔的叫喊，她不断挣扎，无数菌丝被她挣断又再次生长，粘连。
“我不去！我不去！”一旁的丸子头已经深深陷入某种情绪中，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脖子血淋淋一片。
“把这个喝了，快！”祁缘从随身仓库拿出一瓶药剂推到丸子头女生嘴边。
“我不去！我就不去！”
“照片上的女人是你！你是谁？”楼下的黄毛手脚并用，试图再次爬上来。
祁缘掐住丸子头的下巴，将整瓶药剂灌进去。丸子头一开始还拼命挣扎，随着药剂进入体内，她挣扎的幅度逐渐变小。最后顺着墙缓缓坐下，眼中惊惧未定，却已经恢复清明。
“照片上的女人是你！你是谁？”黄毛像只人猿爬回楼梯平台。
祁缘也给他灌了一瓶药剂。
机械腿阿姨还在跟菌丝缠斗，另外两个人在这个时间缓和过来。
“我、我刚才……”丸子头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你喂我喝了什么？”
“净化剂。可以净化体内污染，恢复精神力。你们刚才体内污染值过高，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黄毛一听，表情异常惊诧：“我的也是吗？”
“对啊。你们现在体内的污染值应该已经清零了。”
“天啊——这，这太谢谢了！”丸子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眼里泛着一层泪光，“我本来已经无所谓了，还想着污染值过高就找个污染区把自己埋掉……真的清零了吗？”
祁缘点头，想了想把药剂瓶拿给她看：“除非这个净化剂造假吧。”
“这是！特供级净化剂！？一瓶一百梦钞那个特供级净化剂！”黄毛接过药剂瓶，手都在颤抖，“我这条贱命，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喝上一百万一瓶的药剂。姐啊！不是，姥姥！以后您就是我亲姥姥！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实在是冒犯了！”
丸子头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
她体内的污染值已经到达临界点，普通的净化药片对污染值作用微乎其微，昂贵的净化药剂根本买不起，今天坐公交外出是打算去远一些的药店收集安眠药，没想到却意外进入梦室空间。
听说完成空间任务后有可能获得净化剂奖励，她重新燃起求生意志。而现在……她好像真的得救了。
“谢谢您，我以后会努力活下去的……”
“……你们不要这样。”祁缘偷偷脚趾蜷缩，她真的受不了这种场面，“我们快点离开这吧。她不是活人，菌丝缠不了她太久。”
两人看了眼在水泥地上拼命打滚的阿姨，有些难以置信。
“她、她会死吗？这一路过来，她对我们还挺好的……”
“不会，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暂时拦住她。”祁缘催促道，“走吧。”
两人忙不迭地点头，刚从地上爬起来。身后传来清脆的童音：
“可是，你们明明盖章答应了。”
三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旁边楼梯的夹缝处紧紧贴着一张青白色的小脸，正委屈地看着她们。
“跑！”
祁缘率先狂奔下楼。另外两人紧随其后。
碰碰声再次响起，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边。
每次经过楼梯的交叠口，都会探出一两张小脸直勾勾地盯着她，清脆的童音唱着自编的曲调：
“一起玩！一起玩～”
祁缘边往下跑，在拐弯处用余光瞄了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没把她吓死，整个头皮像被人揪起来。
身后的楼梯透着彻骨的黑暗，隐约能看到某种东西在流动，或者是蠕动更为贴切。
那些小孩从楼梯的交叉口爬出来，贪婪地在黑暗中爬行。圆鼓鼓的脑袋一个叠过一个，黏稠的黑色中伸出四肢，密密麻麻的小孩脸在狭小的空间里拥挤、压缩。
蛇是群居动物，蜈蚣是群居动物，它们是群居动物，狭小空间里的群居动物……拥挤，压缩，交叠，首尾踩踏，眼睛闪烁。
后背和前方的温度分割明显，祁缘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
黄毛也好奇地看了一眼，顿时双腿几乎旋成风火轮：“老天奶救救我救救我！我这一生虽然不太健康生活，您要为我做主啊！太奶太奶！呼叫太奶！太奶再救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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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吧！我回去肯定给您烧纸！”
“那些死的人是不是就是遇到这玩意了？我刚活过来，现在不想死了啊！”丸子头欲哭无泪。
“一起玩！一起玩～”
三人：“不玩！不玩！！！”
“一起玩！一起玩～”
跟小孩子说不通。她们真的要崩溃了。
丸子头和黄毛两人的体力一般，没跑几层速度就开始慢下来。
丸子头尚能咬牙坚持跟上祁缘的节奏。
黄毛昨晚在网吧熬了个大夜，还没吃早餐，已经有点受不住了：“姥姥，这么跑也不是办法啊！我们都会耗死这的。”
祁缘反手给两人塞了一把药剂：“体力恢复剂和生命恢复剂，撑不住了就喝一管。办法在想了！”
两人接过药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挑了两个不同颜色的闭眼就喝，他们没有面板看不到数值，却立刻感受到身体各项机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黄毛不忘吐槽道：“哎呀姥姥！您还是个嗑药流！”
祁缘：“别贫了！”
“一起玩！一起玩～”
诡物进一步逼近。
祁缘认命似的闭上眼，回到问题最初的小方本。
「约定
明天要下来一起玩」
“一起玩！一起玩～”
面对铺天盖地的小孩脸，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慢慢降低速度停下来，转身直视它们道：“我们刚才不是已经一起玩了吗？”
几百张哼唱不停的嘴突然安静下来，露出疑惑的表情。
蠕动着朝三人靠近的小手小脚也停在原地。
黄毛小声道：“姥姥您干嘛呢……”
祁缘没理他，继续说：“朋友们，我们刚才一起玩了‘鬼抓人’的游戏。恭喜这里所有小朋友在这次游戏中获得胜利！为你们自己鼓鼓掌！”
小脸们呆滞几秒，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兴奋地说：“好耶！鼓鼓掌！”
哗哗哗哗哗哗哗！
清脆的掌声夹杂孩子的欢笑在楼梯间每个角落回荡，又从每一块砖头、每一条缝隙里传出来。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躲在祁缘身后的丸子头和黄毛一边傻眼，一边觉得自己精神力在狂降。
祁缘又何尝不是如此，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嘴炮输出：“按照游戏规则，接下来轮到我来当鬼抓你们！”
其中一张小脸停下笑容，嘟囔着嘴说：“可是，我不想……”
祁缘第一时间打断，语气严厉：“违反规则的人没有小朋友会愿意跟他玩！”
那张小脸赶紧闭嘴安静下来，隐没到黑暗中。
“还有其他人不想玩吗？”祁缘强忍着恶心，用凶狠的眼神冷冷扫过楼梯间所有诡物。
“要玩！我们要玩！”
诡物翻涌着朝楼梯间三人挨得更近。
“我们是朋友！～朋友！朋友就是要一起玩！”
丸子头悄悄凑近低声说：“姐姐，楼下好像有人来了。”
祁缘的手在背后做了个知道的手势，继续和诡物们兜圈子：
“但是现在天这么黑，没有按时回家大人是会生气的！大人们一生气，明天就不能出门了。”
“有人要明天来不了咯～”她嘻嘻一笑，“猜猜是哪个小朋友没有遵守约定？”
所有的小脸突然陷入沉默。它们迫切地想要继续玩游戏，又担心明天会被限制出门。
天黑了。
它们像是第一次注意到。
天黑了。
怎么这么黑呀。
“唔……我、我要回家了……”
有一张小脸起了头。
陆陆续续有其他小脸跟着应和：“要回家……要回家……天黑了，要回家。”
碰。碰。碰。碰。碰……
那些说着要回家的小脸一个两个突然全都变成黑色的气球，低垂着球体，静静地飘在原地。
最后一张小脸离开时，认真地看着祁缘，一字一顿地说：“明、天、见。”
祁缘认出它是最开始在楼梯交叉口出现的小脸，依旧保持着公式化的微笑：“好的哦。”
碰。
……
诡物都安静下来，祁缘才发现自己掌心里全是汗，嘴唇也有些僵硬。
楼梯间里密密麻麻全是黑色气球，之前悄无声息靠近她们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
“姥姥，您、您到底是什么人呐？”躲在墙角的黄毛替她举高打火机，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问。
“微死的活人。”祁缘拧开矿泉水喝下三分之一，这才感觉情绪缓和不少。
丸子头看着这些黑色气球，心有余悸：“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祁缘还没来得及说话，楼上传来一个女音：
“你们这的动静可真大。现在整个空间的求生者几乎都在往这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