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岳阳离武陵要比汉昌离武陵近的多,新涂的军队方行了半日就与岳阳的守军交了兵——此地知府似乎也起了反心,打算先下手为强。可惜他练兵的技巧不如新涂,还不到天黑,新涂就攻下了整个岳阳城。

    号称“屈贾之乡”的长沙在百年前被并入了岳阳府,倒也方便了新涂再去劳心劳力攻打。只是长沙县名气比岳阳更大,控制了更好展开下一步行动,新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营扎在了长沙县。

    长沙离汉昌还是颇有距离的,驿使又没有行军用的快马,只能腿着去,捷报递到应瑕手里时已经是第三日早上了。

    驿使垂着头把信件递到这位高高在上的主母手里,心中不住地暗骂寄信的那位将军为什么不找斥候做这送信的活头,偏要他一个普通的驿使来,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应瑕是被底下的卫士强行叫醒的——这卫士也知道姚复打了仗,一天没休息,不好惊动——于是应瑕只好顶着没梳的杂乱长发,穿着寝衣出来看那封急信了。

    她拢拢耳边的长发,仔细端详那信件——信封上带着斑斑血迹,有些发皱,底部面前能辨出个字形来。封泥处的印章纹路确是与应瑕交给新涂用的那只一模一样。应瑕打了个哈欠,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完,挥挥手叫驿使退下了,自己则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推开了姚复的房门。

    “子季,捷报来了……”应瑕揉揉惺忪的睡眼,往里面喊着。

    姚复整个人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对外界的呼喊毫无反应。应瑕觉察有些不对,走到榻前,见到姚复背对着她,整个人紧着被子缩在床上,只露出一点头发。

    应瑕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有些悔恨地说:“啧,忘了这茬了。快叫大夫来!”

    门口的卫士闻声往里探头,回答道:“主母,咱们军中没有军医啊!”

    “那去城里找!”应瑕焦躁地站起来,抓住那卫士的胳膊,旋即脑中灵光一现,“等等,这边是不是有个姓陈的医师?”

    卫士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后退一步,有些紧张地说:“是……不过那陈郎中只坐诊不行诊。”

    “我知道。”应瑕回了一句,转过身去,从衣架子上随便找了件衣服——幸而姚复备了常服挂在那儿,她随意套上外袍,又大步出了门,开始点人:“你,你,抬着床榻去那医馆,你俩留在这儿,多烧一些热水。”

    卫士们得了令,纷纷抱拳称是,方才被点到的卫士马上进屋抬了床榻出去,应瑕一边把鞋跟提上,一边跟着出了门去。

    军人做事就是利落,与那些个推三阻四畏头畏尾的文人全然不同。这也是应瑕喜欢军营的缘故。

    四个人就这么上了街,百姓们见着前面两个卫士一身铁甲,都自觉让开道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奇的看那榻上,又见后面散着头发的应瑕,登时明白了七八分,一个个露出了然的神情。今日也来不及清街,应瑕又怕传出什么谣言来,从上路开始就时不时用眼神威慑街上的“长舌妇”。

    可一人怎么堵的住悠悠众口,何况应瑕也没这个心思全心全意遏制谣言。

    今日医馆换了扇新门,那孩子的病症也不少,陈重熙打算再闭馆几天,专心为这小孩治病,因而医馆仍处于闭门谢客的状态。卫士们见大门紧闭着,都踌躇着停下脚步,应瑕快步跟上来,见到门上那张纸,一下扯了下来撕了个粉碎,大喝一声:“砸开!”

    卫士们放下床榻,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把刚换的新门又砸坏了。

    陈重熙见自家大门再次倒下,满脸错愕地抬头,正欲看看是哪个人如此胆大包天,一眨眼对上了应瑕要吃人的表情,只好把发作的话咽了回去。

    他松开小孩的手腕,那孩子翻了个身,躺回祖母怀里,似乎是被吓到了,只敢偷偷露着眼睛打量外面的情况。

    韩玉筝叹了口气,开始从柜子里找消炎的药材。

    “阿婆,药已经熬好放温了,您先喂着孩子吃药吧。”陈重熙安抚老妪两句,又对小孩说:“小宝乖,药里的黄连换成了金银花,不苦的。”

    小孩点点头,由着他祖母抱着他吃药去了。

    两个卫士重重把床榻放在地上,就被应瑕挥退了。陈重熙抓住姚复的手腕把脉,又掀开被子,给他翻了个身,露出后腰上的伤疤,抽了口气。

    “不是,他自己不知道受伤了,你还不知道啊?”陈重熙抬头问应瑕,后者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惭愧:“我忘了。”

    人刚受伤时是意识不到痛苦的,姚复刚下了战场,又见到应瑕,心里的兴奋怕早就把那几分不适抛到了九霄云外。

    陈重熙叫苦不迭地处理已经发炎的伤口,偏偏还不敢和应瑕作对,只小声嘀咕:“上次伤的也没这么重啊……怎么搞的。”

    韩玉筝熬好了药,将筷子和药碗一同递给应瑕。后者坐在榻上,拿筷子搅了搅那碗浓稠的、散发着奇怪气味的汤汁,最终还是捏着鼻子,把筷子抵到了姚复的舌尖上,苦药顺着筷子入了口,她才一脸嫌弃地把碗筷放回柜台上,顺便从果盘里拿了两块蜜饯。

    “喝药的都没吃蜜饯……”陈重熙站起身子,把昨天被韩玉筝扎成刺猬的毛线球拿起来,把银针一根根取下,笑着对妻子说:“玉筝,下次这针别往毛线上扎,往你哥身上扎哈。我看他指定也有点毛病,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

    李小姐一早就带着陈屿灵出去逛街了,韩玉笙居然还在赖床。

    韩玉筝郑重点头,接过陈重熙拔下来的一把银针,开始给姚复施针。陈重熙倚在柜台上,拿汤匙舀了早放在桌上,只是目前已经半凉的燕麦粥,说:“就当给玉筝练手了。我听说屈郢往定州去了,夫人打算下一步怎么走?”

    应瑕看着韩玉筝给姚复扎针,微微蹙着眉头:“不北进了,先打巴州。”

    巴州天府之国,拿下了就有数不尽的粮草。况且巴州北边就是秦州,只要过了岷山就能一举攻下长安。

    陈重熙笑了一下:“夫人是打算拿下碧姬要挟屈郢吗?”

    韩玉筝站起身来,走回了柜台后,从陈重熙手上夺走了碗,放到一边的小炉上热粥,口中说:“别吃,凉。”

    “你们,可真是……恩爱啊。”应瑕转过头,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眼眶微红,最终转回话题,“哪里还有什么碧姬啊。她可是拿自己的魂魄炼了这么一只‘仙蛊’呢……”

    记忆中那个一袭红衣,明艳鲜活,最终又绝望哭泣的女孩,已经随着风烟消散在这个世界上了。

    陈重熙脸色僵硬了一瞬间,随后又挂上了温和的微笑:“也是,已经没有碧姬了。按着他这个情况,要回岳阳少说也得等两天了。”

    “上次伤口可没这么严重。”陈重熙继续微笑着,他一笑起来,一双狐狸眼总会眯成一条缝。悬壶济世的仁医,偏偏生了个阴险狡诈的面相。

    应瑕坐回床榻,有些烦躁地捋了捋鬓边的长发:“别拿这个说事了。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烦。”

    忽而,应瑕似乎听到了姚复在说些什么,便把耳朵凑近了一些,但还是没听清楚,病中之人说话没有常理,应瑕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俯首问道:“你说什么?”

    “……九黎……”姚复嘟哝了一句,只有这两个字能清晰地分辨出来,却也是这两个字,让在座的知情人都愣住了,霎时间大堂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几缕均匀的呼吸声。

    “我听错了?”陈重熙脸色铁青,“不是说他不能知道这事吗。”

    应瑕脸色也不好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说人的神识能预见未发生的事,咱们下次讲话避着他,免得再想起来些什么。”陈重熙再次端起那只小碗,开始吃早饭。

    大堂里陷入一片死寂,也没人再敢说话,生怕姚复再说些什么。

    李小姐带着陈屿灵恰回来了,见着再次砸毁的大门着实一愣,但看到应瑕时还是笑着打了招呼:“夫人,你们怎的到这里来了?这是……”

    应瑕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说:“他受伤了。”

    陈屿灵手里拿了两串糖葫芦,顺手把其中一串递给了那巴州来的孩子,正欲说两句话,却被韩玉筝拉开了:“别去,传染。”

    小孩子身子弱,极易受病气侵扰。

    大堂再次陷入寂静,李小姐也拿着一串糖葫芦,一开始还能啃着零食聊解尴尬,可那串糖葫芦啃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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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她还是有些受不了,眼神看向最好说话的陈重熙,犹豫地问:“大家……为什么不说话?”

    “没事……没事。”陈重熙笑了笑,“我们在想起兵的口号。”

    李小姐咬下最后一颗山楂,说:“你们不是早起兵了,还想什么口号。”

    确实早起兵了,从姚复逃到鄂州就算是起兵了,只是拿下了武陵才渐渐有了充足的兵力而已。

    大堂再次陷入寂静,李小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连忙找补:“我、我去叫玉笙哥起来,你们先聊着。”

    说着便丢了那签子,往内室里跑了。韩玉笙在应瑕砸门进来时就被吓醒了,只是刚穿好衣服外边就陷入了一片死寂,这屋子隔音也不太好,他们说的什么在里面都听的一清二楚。只是他现在也不敢出去了,只趴在门板上听外面什么情况。李小姐见着他吓了一跳,却又不忍心骂他,只好坐在房里的小案前,负气般地拿起一本书来看。

    也不知道是陈重熙配的药好还是韩玉筝的针法好,不过半日光景,姚复的神智竟已然恢复了清明,只是伤口仍然狰狞可怖。姚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似乎不是昨夜睡下时的床幔,方才感到有些奇怪。

    他坐直身子,环顾了一圈,见自己似乎在某个药堂子里,应瑕半伏在榻上睡觉,不远处有一老妪抱着小孩躺在一只躺椅上。所幸这里还有扇小窗透着光亮,看这光景像是寅时刚过,大家没睡醒也正常。

    姚复拿手指拨弄了一下应瑕胳膊压着的长发,又躺回床上望天。想来是昨日里生了病,睡了整天。也不知道医师给他吃了什么药,现在嘴里满是苦味,身上也是密密麻麻的蚁行感,估计还上了针。

    也许是昨日睡的太久,今日头一个出来的居然是韩玉笙。他在屋里转了两圈,走到姚复榻边时,他打了个哈欠,正打算把应瑕叫醒回屋里再睡回笼觉,余光猝不及防瞥到姚复的脸,才见对方睁着眼。韩玉笙打了一半的哈欠卡在嘴里,登时睡意全无,急忙收了手,张着嘴瞪大眼睛看向姚复。

    “你——”他惊诧地喊出来,又想起来大家都在睡,又捂住嘴,旋即压低声音说,“醒了怎么不叫人呢!”

    姚复看了看应瑕,撇撇嘴:“她还在睡呢。”

    韩玉笙把他扶起来,压着声音问:“你记不记得昨天说了什么?”

    “什么说什么?”姚复一头雾水,随即又警惕起来,“我昨天说什么了?病中胡言乱语可不能当真啊。她没听到吧?”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看应瑕,生怕她随时醒过来。万一他说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在应瑕面前立足。

    韩玉笙压着声音:“你不记得了?你说什么九黎什么——”

    姚复松了一口气,说:“这个啊,说来也怪,我做了好长一个梦。好像梦到黄帝和蚩尤打仗了,我是什么大祭司来着……”

    “呼,那就好那就好。”韩玉笙松了一口气,接着半蹲下身子,拍了拍应瑕的肩,“夫人,咱回屋睡吧?”

    应瑕忽然从胳膊中把头抬起来,朝着姚复笑了笑。她头发散乱在面前,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嘴唇上也不知涂了胭脂还是怎么的,这会儿红的要滴血一样。这幅尊容说是从某个话本里爬出来的女鬼姚复都信。

    姚复坐直身子,伸出两根拇指,把应瑕的长发拨到耳后,说:“好了,回去睡觉吧。修养好精神,咱们下午就去看看岳阳那边怎么样了。”

    应瑕从袖子里取出捷报,说:“岳阳好得很,不必管他。你先养好你的伤吧。”

    “我受伤了?”姚复一惊,这才感受到后腰处若有若无的钝痛,下意识摸了一把,手指所触除了一阵锐痛,竟还有黏腻的湿濡触感,手指送到眼前,才见是一点血迹。

    应瑕脸色一变,连忙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绷带来,血水已经浸出了好大一块。

    “陈重熙!伤口崩了啊——”韩玉笙一下跳起来,大叫着跑向陈重熙的房间。

    应瑕扶着额头,说:“咱们现在在他妹夫的医馆里。”

    姚复点点头,现在伤口越发疼痛,他是躺也躺不下去了。

    本来还以为是染了风湿什么的,原来只是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