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大雨在城区肆虐。急促的脚步声跨踩生锈楼梯,急匆匆地推开木门。
雨滴洒落进来,湿答答的两个人跑进屋内。
萨拉和萨蒂浑身湿透,仿佛刚从盆中捞出的海绵,只需一攥就轻轻出水。
二人把屋门紧闭,拿着还滴着水渍的塑料袋站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随后,他们又同时刻抽动鼻尖轻嗅,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淡淡呛人气息。
「烟?」
「香烟!」
他们一左一右地说到,望向走廊尽头属于哥哥以撒的房间。
仿佛已经习惯雨水中的失温,萨拉与萨蒂在得知哥哥回来后,没有立刻脱下紧贴身体的衣服,而是抬起湿哒哒的鞋子,迅速跑向走廊尽头。
「哥哥!」
「哥哥!」
非常不凑巧,以撒刚打开卧室门,正拿着手提箱准备前往星舰登机塔。
他冷漠地望着两名还在滴水的孩子,萨拉和萨蒂叽叽喳喳地喊叫,围绕到面前。
真丑。
以撒沉默的想着。
像猫,像两只被人遗弃在路边,因暴雨躲进车底,毛发全湿贴着肋骨的猫崽。以撒莫名想到。
其实,萨拉与萨蒂的容貌并不难看,相反他们的五官格外有特色。他们都有一双圆溜溜的黑瞳,这双眼睛张得大大的,眼尾上翘,仿佛永远都带着一种好奇和探索的神情。
但本该发育身体拥有婴儿肥的年龄段,萨拉和萨蒂脸颊轻微凹陷,颧骨凸出令人感觉违和怪异。再加上淋雨,头发紧贴着颅顶,衣服皱巴巴粘在身上。
以撒没想到,走之前还能撞上两个孩子。
双胞胎没有察觉到以撒的冷漠无情,一副开心十足的表情围绕在以撒身前。
「哥哥!」
「哥哥!」
萨拉和萨斯又高声喊道,举起手中盛有水渍的透明塑料袋。
袋中底部早已灌入一层雨水,而水里泡着塑料密封的食物——压缩能量棒、素食营养液。
以撒只是瞥一眼袋子就极其了解,尤其是包装袋被遮挡的配料表他也知道一二,只因这两样东西对他来说极度熟悉。
不只是他,这两种食物每一位上过前线的士兵都认识。
刚才使用光脑查询时间,以撒得知现在时间距离他死亡已过去五十年整。
他没想到,五十年后,行军作战时的便捷食物会流通到平民手中。
或许这类连士兵也不愿意吃的东西,更适合提供到贫困地区?
而现在,两个双胞胎把塑料袋交给了以撒。
不等以撒拒绝,手里已经提起沾着水珠的袋子。
「哥哥饿了吗。」
「哥哥先吃!」
双胞胎语气中,全然不认为食物难吃。
「我不饿,你们吃吧。」以撒示意双胞胎拿走塑料袋,同时抬脚往外走去。
双胞胎摇头拒绝,伴随着以撒清脆的脚步声下,是两道湿答答的沉闷声音。
萨拉和萨蒂一步一步的跟在以撒身后。
「外面在下雨。」
「很大的雨!」
两个孩子故意抬高声音,好像这样以撒就不会离开。但以撒不为所动,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回客厅桌上,准备寻找雨具离开。
萨拉萨蒂快速跑过去拿起食物,又一次把塑料袋塞给以撒。
「哥哥饿了吗。」
「哥哥先吃!」
以撒回头望着双胞胎,哪里是他饿了,分明是两个孩子一直在干咽口水。
说是给他,可把袋子塞给他后,萨拉的眼睛会偷瞄一下食物。萨蒂则双手搭在一起,不停揉搓没有血色的手指。
刚才掌心被塞入袋子时,以撒触碰到了孩子们的手指,冰凉透彻。
以撒在理智,此时也犹豫了。
他占用了这具身体,孩子们明显依恋原身。
以撒皱眉,握紧塑料袋。
「你们俩个把身上的水渍擦干净,去换身衣服。」
萨拉与萨蒂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他们担心以撒这样做是支走他们方便离开。
「哥哥还走吗?」
「不让哥哥走!」
双胞胎突然倔强地抓住了以撒的衣角。
小孩是最会察言观色表现在脸上的生物,其实二人在回家看到以撒拿着手提箱时就明白了。
上次哥哥离开时什么也没有带走,但也是这样面无表情,一走就是三个月。
「不走,」以撒轻拍双胞胎的手掌,示意他们松开。
「我去给你们热一下,」他晃了晃手中的食物。
双胞胎将信将疑,可他们坚信哥哥不会骗自己。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跑回屋子翻找毛巾,急匆匆的擦干身上的雨水。
以撒提着压缩能量棒和素食营养液走到厨房,望着这两种食物有些为难,它们在前线的价值甚至不如一盒防风火柴。
正常行军时,后勤会给士兵制作正常食物,更不用说是含有领袖斥候的军队。
但以撒也是人,百战百胜的只有神。
在面对敌方干扰追击,不得不切断多余随军时,他们也经常使用便捷食物。
而吃多了就发现,这些东西其实掰碎了熬粥,再加点罐头,比直接咬断干嚼美味多了。
但厨房里只剩下半盒牛奶。
以撒隔着塑料包装把能量棒掰碎成一块块,随后添水加热,又把营养液倒入其中。
「这样应该可以。」以撒尝试着烹饪,又加了点盐。
清澈的水很快变得混浊,粘稠。
以撒加大了火焰。
也许是距离锅炉太近,也许是被热气熏的,他只觉得额头微热。
「啵——」
「啵——」
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从锅底往上漂浮,顶起白色波纹。
涟漪一圈圈扩散,仿佛液体倒入杯中……
「我说你别喝了。」金维里欧斯不赞同地摆手,示意侍者拿走兰诺特的香槟。
二人正站在庆祝会的大厅角落。
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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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黑色军装与红色舞裙翩飞,男女双双相拥在一起跳舞。
他们刚从军队会议中抽身赶来。因来不及穿休闲装,金维里欧斯把佩戴军衔的外套脱下,露出里面松散的白衬衫。
金维里欧斯认为庆祝会没必要搞得严肃紧张,还把平时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很自然的垂落下来,金色发梢扫在眉上。
深绿色裤子背带随意垂在腰两侧,唯有军靴,与往日相同擦得黑亮。
兰诺特我行我素,依旧军服军帽,佩戴着盾徽勋章,刻板的与庆祝会格格不入。
见金维里欧斯拿走他的香槟,兰诺特冷哼一声,表情低沉。
从其他占领地区借调过来的平民(会讲帝国语的合众国人)穿着统一的马甲,托着点心酒水四处服务。兰诺特没有召唤侍者,也不屑于拿取托盘上倒入杯中的香槟。
他单手拄着银白拐杖倚靠在角落,不听劝告,拿起摆放在桌上的成瓶巴兰酒,自顾自地喝起来。
巴尔城特产的高浓度葡萄酒巴兰,三四瓶的摆放在桌上,兰诺特一人独饮。
金维里欧斯眉心微敛,巴兰度数高,后劲足。见兰诺特这般不要酗酒,已然是面色微醺,眼角飞红。
但他又无法劝阻,因为他清楚知道兰诺特为什么这样做。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迎来下一位同伴?」兰诺特语气嘲讽,望着舞池,「武器损坏,再怎么维修也不比上更新换代。」
淡灰色眼眸望着金维里欧斯,可口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早提醒过红摩了,可是他根本不相信,就让他等着……」
兰诺特的话语停住了。
他握着酒杯,手指收紧。
两个人同时看见从拐角处出现的红摩与以撒。
领袖与斥候有说有笑,紧密相贴,如同舞池中相拥的男女。
兰诺特放下酒杯,在看见红摩往日百般爱护的红色长发变成短发后,嘴角绷直,随后又露出一丝不经察觉的嘲笑。
金维里欧斯走上前去打招呼。
兰诺特依旧站在原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下一位斥候到来时,红摩崩溃的模样。
而后,他听见了……红摩克制不住激动的声音。
这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只见右臂袖子空荡荡的红摩,整个人很开心地指着新发型说道:「是领袖……给我剪的。」
随着他的话语,袖管在空中摆动。
「对,是我。」以撒点头承认,又抬手揉了揉红摩的脑袋,露出了长辈夸奖小辈的感慨,「没想到,你还蛮适合短发。」
站在二人面前的金维里欧斯挑眉,但很快收回诧异,表示赞同道:「剪的真不错。」
只有兰诺特依旧距离三人一段距离。他靠着桌子,手指死死地抓紧白色桌布。
兰诺特再次举起酒杯,咽下巴兰酒。
抛弃废旧武器前,还对武器表现出留恋关怀的模样,是在表演给谁看。
——真恶心啊。
——以撒-阿特拉哈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