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晚猛地挡在温川谨面前,再次打回温川谨没说完的话。
她将剑竖在身前,单手结法术,随后执剑厮杀于一堆冒着黑气的骨架间,明明显得可爱的脸,硬生生看出清冷。
手起剑落,剑甩得漂亮,一招一式狠厉,剑锋未落它身,剑意却将其撕裂。
好剑法!
温川谨瞧着眼前的身影,无视周边的危险气氛,笑意加深。
“为何不答!”愤怒的声音让二人的耳膜毫无准备地遭到折磨。
“允道宗弟子奉命前来,为何阻拦。”江见晚回道。
未有接话,但眼前景象变幻着,从破败的景象逐渐恢复热闹,而天明明是夜幕,竟来到了白日。
门敞开了。
穿着深蓝衣衫的孩提接二连三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他们交头接耳,笑着讨论着什么,好似没瞧见江见晚二人,直直穿过二人。
江见晚另只手护着温川谨后退着,对这个突发情况颇为严肃。偏生温川谨非要说几句:
“你怎么还护着?万一我是坏人呢?”
“护住苍生就是修仙的使命。”江见晚顿了顿,侧头看向他。
“你是苍生。”
所以她会护住他,不论强盛与否,至于他的罪孽,自有人来收。
温川谨心中不由哑笑,太天真了。
半路而死的天才不在少数,或许今天,她就死在他面前,而他仍旧活得好好的。
席卷来的黑雾不给二人交谈的时间,直接吞并二人。
紧急时刻,江见晚秉承着拖一个人下水的念头,拽住温川谨的手。
温川谨笑道:“江小侠,你这就不厚道了。”
“我们不是盟友吗?”江见晚沉声道。
音落,二人就被强制陷入睡眠。
*
意识暂时混沌片刻,江见晚再次清醒后,手往旁边一撑想要起身,但冰冷的触感告诉她,她似乎摸到了骨头。
鬼镜,顾名思义,鬼创造的世界,根据鬼的怨念大小,形成不同的强度的绞杀力量。
往往是被鬼镜困住滋生妄念的人,才会被绞杀力量捕捉到,进而彻底消灭误入的人,不论善恶。
于是,恶人死了更恶,善人死了也逐渐被感染生恶。往复循环,鬼镜逐渐强大,若不能及时击碎,范围可跨越多时间多地点,致天下大乱。
江见晚起身,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地,铺满这死寂的黄土,处处白骨就这般赤裸地展在她的面前。
她就这般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目光放远,试图找到一丝别的线索,随便寻个方向走了几步。
好似踢到了什么,她低头。
孩童头骨赫然入目,小小的手骨上拿着一张纸,江见晚伸手去触碰,却只接到了满手的粉尘,她的手便和小孩手骨碰到。
一种莫名的情绪忽的入了心。
是喜悦。
喜悦?
江见晚不解,她开始一次次弯腰触碰每一具尸骨,每回抬眸眼底流转着皆为迷惑。
喜悦、兴奋……一切的情绪都和死亡无关,可凡人不都惧怕死亡吗?
可,这满目疮痍该是绝望,怎会有生机?
无生的希望,何来此种感情?
江见晚继续往远处走着,有一半跪着的骨架入了视野,手骨耷拉在一把锈迹斑驳的剑柄上,剑柄上挂着一个香囊。
江见晚凑近,伸手将香囊拿下,仔细翻看,在一隐蔽的角落,看见绣的字——
恩。
她找不出别的信息,就将香囊挂了回去,然后走在全是白骨的这片地上。
鬼镜七分真,三分假。
这里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奇怪的是,她感受不到一丝怨气。
“祝苍,出。”
之前的剑浮在空中,此剑一出,空间剧烈波动,眼前就像画册一样,翻了一页,景象转变。
当是在山上,茂盛的大树遮挡住阳光,照下阴影,光斑似笔点缀着黑影。
往下望去,可以看见山下一片荒凉。
江见晚低头,发现自己手上端着茶水,在山间的一小亭子边。
开始未见的温川谨成了侍卫,此刻垂头看向她。
亭前二人低声讨论。
“我还以为,你被困在第一层了。”温川谨道。
“第一层?”江见晚重复这三个字。
温川谨道:“这个鬼镜似乎不太对,说不定咱俩还能在黄泉做个伴。”
“怕是黄泉都入不了。”江见晚抬头。
温川谨:“何以见得?”
江见晚未回,眸底一人影倒影在瞳孔中,逐渐变大,直至跟前。
“啊呦,小翠,你怎么回事,家主还等你的茶呢,快去快去。”微胖的侍女催促着。
江见晚闻言,看了看手上的茶水,再瞅了一样侍女,点头跟上。
那侍女往后一张望,自是见着了温川谨如此清闲着靠着亭子的柱子,似心中不愉,厉声道:“你个偷闲的!小心把喂人鬼的名额给了别人!”
喂人鬼?名额?
没走远的江见晚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裴氏到底有什么秘密?为真,将生人喂鬼,唯有邪术。只是……下人又为什么要去争着去喂人鬼?当真是疑点重重。
见她还未加快步伐,那侍女便赶忙上前,口中道些话,净是催促,领着她到了书房。
江见晚来到书房门口,扣门,垂首低声:“家主,茶来了。”
浑厚的声笑着道:“快给至善沏上。”
江见晚推开门,快速瞥了一眼书房的人,便立刻微微弯腰,将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修士的好记忆,一眼便可记住模样。
家主一张国字脸,剑眉星目,举止文雅,瞧着确实不像干出这些事的人,但……未尝不可能。而旁边的男子,五官和家主有些相似,气质稳重,见有人沏茶,忙点头示意谢意,而后就不多注意她了。
江见晚退下,却藏匿在门外,微动灵力附在耳,门内对话逐渐清晰。
“父亲,压不住了。还得十余人。”名为至善的人开头。
家主闻言良久未出声,最后哑着嗓子道:“无碍,十余人便十余人吧。大功告成也不算辜负了他们。”
“父亲,能不能放弃。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裴氏迟早会……”
“裴至善,你是长兄,也是下一任家主,只要你不出事,其他人死又何妨。”
裴至善有些激动,声音变响:“可是你要我踩着自家人,踩着这么多无辜人的鲜血稳坐裴氏之主的位置,你叫我如何心安!”
“那就逼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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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心安!”这一声带着灵力,门都因此摇晃了一下。
平静了一会,家主再次开口:“子嗣方面还需多上心,若是覃悦……为父也只好替你说几门亲。”
裴至善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说出的这些话:“儿与夫人琴瑟和鸣,不愿他人插入,望父亲成全儿子。”
裴至善单膝着地,抱拳祈求父亲不要强迫自己。
“我已替你安排了,你照做就行。我累了,你……”裴氏主缓了缓,似乎是不忍心说出最后的话,只好先行离开了书房。
江见晚见状,迅速躲到一边的假山背后,避开了裴氏主的视线。
直到裴至善垂丧着头带着绝望的情绪从书房里走出,她才敢从假山那出来。
江见晚思索片刻,想要知道所谓的人鬼是什么,正要抬步跟上,后头一道柔声唤着了此身体的名字。
“小翠,夫人喊你去她那。”
侍女身后站着高大身影,背着她,有些眼熟,果然。
江见晚见那人转过身,露出温川谨独具特色的丹凤眼,目光短暂地交集一点,随后转开落在面前的侍女身上。
侍女领路,温川谨也慢了步伐,逐渐地,二人并行。
“你……”
“江小侠,鬼镜似乎想将我们拆散。”
江见晚耳朵听着,眼珠却朝四处望着,嘴上也没忘记回。
她盯着侍女背后几秒,低声靠近些温川谨道:“你不是普通凡人。鬼镜不是一般凡人会知道的。”
温川谨目视前方,眼底泛起涟漪:“江小侠。”
“嗯?”
“你师尊是不是嫌你太没人情味,所以把你赶下山破这个案?”
江见晚停步,侧头:“不准你说我师尊。”
“……你是好赖话不分。”温川谨垂眸看了一眼江见晚。
路开始往后山走去,伴随着朗朗书声,到了偏僻宁静的一座宅院,不大。
门前小片竹子,叶上新绿。
覃夫人妇人发髻,慈目笑颜,见到江见晚到来,招手走上前,亲切和蔼。
“小翠,如今都这么大了。你娘命苦,可惜我没帮到她。”
江见晚杏眼微睁大些,她被覃夫人抱住,女人身上独特的香气在她鼻尖萦绕,突地不知如何反应。
“夫人……”
覃夫人语气轻柔,却有着不容反驳的气势:“今日你就下山。以后,不要提起裴氏,也不要说出去你曾在这里。”
“竹义,给她些银两和灵石,领她下山。至于你身后的那位,我和他似乎认识。”
覃夫人松开抱着江见晚的手,视线转到一边的温川谨。
她走上前,端详起温川谨,而后开口,“不妨随我进去聊聊?”
温川谨面上不显,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后松开,低首道:“夫人说笑了,小小侍卫怎么会入得了夫人的眼,何谈认识?”
气氛安静下来,好在没有许久。
“夫人,小翠不走。”江见晚自然不知道她所在身体的人的性格如何,但是选择一搏,“裴氏是有事发生了吗?”
覃夫人注视着江见晚的双目,笑了:“原来是这样。你长大了,和他确实很像。”
江见晚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追问:“夫人,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