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骨抽离的过程并不比接入好上几分,反而愈加疼痛。魔钉死死将江见晚困在空中,胥癸一脸计谋得逞的得意,倒也调戏人来。
他定然不相信江见晚能够挣脱魔钉,这是他集天下怨念,融十分自身魔气而成的,若要拔出,即魂飞魄散,何人敢为?除非乃真神!
江见晚避开他那龌龊的魔气,似无意间朝天一看,淡淡开口:“你觉得我在破开盘吸镜后,为何迟迟不来?”
她挣脱魔气,硬生生打算将魔钉拔出,每动一丝,她神力便越乱。魔钉钉在神骨上,神骨早已融合在她的识海内,这是属于自毁识海,等同于自尽。
“有骨气!当我魔奴不好吗?哈哈哈!如此不惜命!难怪被哄骗!”胥癸嘲道,丝毫不在意她说什么。
江见晚手停顿一下,她回道:“我惜命,但苍生需我救。不过,你话多了。”
她眉眼一皱不皱,任由汗水从发际流下,划过眼睫掉落在鼻梁,入了嘴,有些苦涩,但她品尝出一丝甘甜。
龙啸声从背后传来,不同于天魔龙,此乃上古神龙,双瞳泛着圣洁,自带的威压压在胥癸身上,胥癸撑不住化为无边无际的黑雾。
“天罗地网,束!”江见晚全身上下再一次被血染透,魔钉还未拔出,神力有一些阻塞,但无碍。
原先散去的神力快速收回,织成巨网,像牢笼困住胥癸。江见晚手中快速结印,术法繁复古朴,自上古传来的龙还在长啸,一声凤鸣燃烧殆尽魔气。
逢初现身在江见晚背后,他低头俯视她,长叹一声:“怎么又是这般狼狈,这样下去,我都……”要心软了。
“龙现凤出,诛魔!”江见晚和逢初声音重合,似长辈带晚辈走一遭实战,左右飞出腾龙赤凤,虽为幻像,但此刻足够镇压住刚出封印不久的魔神之息。
下一招凝在剑尖,江见晚抗住雷劫与魔钉的折磨,她身上金光覆盖至整个尘仙城,心决一字一顿念起。
龙非龙,凤非凤,皆为虚妄,亦为实体。
祝苍分身数剑,悬在江见晚背部,神纹刹那明亮,胥癸偷袭不成反被压制,他怒道:“先前你都不能打过我那分神!如今凭何要我臣服!”
“那便死!”
江见晚一声呵下,万箭齐发,而她身上魔钉也被催动,鲜血再也忍不住,洒天映霞于天,魂魄的震颤让她紧闭双眸,逢初暗中托举住她。
他正欲拔出魔钉,却见她骤然睁眼,二话不说将魔钉拔出,而她也彻底跌落,胥癸并没有死,他逃走了。
“江见晚,你成功了。”
江见晚恍若未听,她紧紧盯着胥癸,强行施法,以燃烧寿命为代价,无数神力夹杂微弱的灵力,将它再次绑回原地。
“我说过,你得死。即便我与你同归于尽,我要你,彻底地,不再祸害人间。”江见晚冷脸紧绷,她难得弯眼,她如今算不算人了呢?她知道救苍生是何意义了。
“你疯了!有这神骨,这天下唯你是尊!我可以当你小弟,我们一起称霸不好吗?!这天下什么时候轮到凡人做主了!”
“天不许神存在,所以我们一起受罚,看看谁能撑到最后!”江见晚捂着心口跪在地上,情绪有了起伏,明显的起伏,她捕捉到了。
名为,喜悦。
世界按下暂停键,修士妖魔鬼怪全部望向同一方向,半路逃跑的潘献匀也顿步,他不可置信回头,与神力相当的威压自天边席卷而来,轰轰烈烈,携覆灭之意。
“法则之力……”何人敢惊动?唯有神。
胥癸不甘心,他不断催动魔钉,仅眨眼,魔钉彻底钉在江见晚神魂上,再也无法根除:“就算你活,我也要你生不如死!”
江见晚撑着祝苍站直身,她额间赫然出现一黑点,隐隐往外散发魔气,两股极为相反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疼久了,这点不过毛毛细雨。
神力筑起的围墙坍塌露出真容,神魔交织的光窜到中心,前后乌云沉沉,偶尔白光闪过,带来蔑视的目光。城中景不再似之前绝望,角落萌生小绿芽,轻轻随风摇摆。
“娘,那是什么?”小孩伸手指向天空异常明亮的光点,疑惑问道。
“那是仙人。”
“她不是仙,她只是人。”一直隐没在暗处的温川谨站到一对母女面前,闻言侧头道,而后视线继续凝在江见晚身上。
银白的光团在温川谨背后活泼地来回转,嗅到法则之力,如猫炸毛,纷纷来到他的面前,而他含笑的眼溢出不舍与心疼。
江小侠,这回够疼了吗?怎么还不落泪?
麻木了便不会疼,麻木了便可以将魔神之息彻底泯灭,好似心有灵犀,江见晚心中也这般想,麻木不见得是坏事,她要让它成为利器。
胥癸不信邪,他气道:“疯子!就算你将我灭又如何!邪气已经被放出来了哈哈哈哈,你们都得死!我还会活!”
“能杀你一次,便会有无数次。”江见晚回。
天罚来了,江见晚神力死死捆住胥癸,她迎面而上,冷峻眉眼为软萌的脸添一笔赴死的决然,她闷哼一声,不大的声响淹没在巨大惨叫中,胥癸本就是邪魔之物,法则虽不待见神,但也见不得为恶的冒牌货。它化为黑雾消散在天空一处白,魂飞魄散。
魔神之息并没有清除,但换的百年安息足以。现在乃实实在在的第一次与天道交锋,江见晚杏眸冷静,祝苍剑再次飞至空中,背后逢初虚影出现,二人意念一致,捏决手法如出一辙。神印结成一刻,两双眼齐齐聚焦一个点。
神力与法则之力交手,惊出漫天光点,光点纷纷扬扬逐步在视野扩大,覆盖了所有人的眼,很快甘霖落地,滋润地表裂开深不见底的巨缝。
所有人都洋溢在温暖之中,重伤者动若脱兔,百姓们纷纷跪地俯首。
这场光,延续好久,久到令人心慌,好像失去视觉一般,凡人再次惶恐,他们反复睁眼闭眼,却始终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们蹒跚,他们伏地,他们怒吼,他们低泣。
儿童惊奇指着墙根,对着大人喊道:“娘!快看!有小芽芽!”
嫩芽的绿小小的,在众人面前不够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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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眼,可一旦发现后,如浪过滩,骤然洗出一条夺目的彩虹。好似墨入水,轰然添色,眼前的景象再熟悉不过,那是未遭遇这一切的景物。
房屋没有倾塌,天空碧如洗,空气清新,往日压抑的城焕然一新。江见晚从高空坠下,高马尾凌乱,发带不知何时不见,发冠勉勉强强还在,她紧闭双眼,神纹消失不见。
她还是江见晚,师承莲泽君。
“那是谁?”
“允道宗弟子,江见晚。”
“好生厉害,她竟有神力,该唤一声神君。”
修士议论纷纷,江见晚没有落地,她睁眼俯视,城中凡人纷纷跪拜,齐声呼救世主,其余修士除却修为高深的人,也投之敬仰。在这其中,允道宗他们那双眼充满对同门弟子的疼惜,他们不唤她名,只是这般与她对望。
正道魁首出现了,这一消息被人们奔走相告,传遍天涯海角,魔族兵临城下也灰溜溜回去,明空也回来了,鹤林五子皆一副了然神情,尽收江见晚眼底。
好似咽下最后一口气,无尽的魔气含杂微弱的神力霎时如同止不住的水,以她为媒介向四周射开,神力依旧蛮横圈住魔气,不愿它逃离,最终缩小再缩小,撞入她的体内。
她再一次将战场转到自己的身躯,如同几日前惨状一样,她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从天空飘落。好轻,轻到一吹就变了方向。
应玉玟率先飞起冲向江见晚,奈何一道不明攻击将她挡回,她和那人对视上,下意识喊出名字:“温氏三子?你不该出现。”
不是震惊他没死,而是不该出现。
尚存意识的江见晚心又抽痛一瞬,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她想她此刻应该是难过的,否则心怎会和往日不一样?
百年前未死的罪孽竟死而复生也随之传遍修仙界,温川谨丹凤眼压住眸底的不善,他勾起嘲意的嘴角,笑道:“我若不该出现,那她就不该成为你们的棋子!”
应玉玟站不稳一瞬,她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平静反问:“可你试过了,所以她才会来。你和她不该产生羁绊。你的心乱了。”
“五十和百步有何区别?”温川谨银白环身,刹那变为刀刃,“如今你们亦不是我的对手。”
前正道魁首绑走了现正道魁首,千古罪人夺走了苍生的希望,故罪更罪,善更善。
温川谨拦腰抱住江见晚,离去往下一望,那双浑浊的眼难得露出赞成,他内心嗤笑一声,彻底带着江见晚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要她平安无忧,他要她永远开心。
莲泽君赶到,她隐匿气息,在温川谨擦肩而过时,她道:“她逃不掉,这是她所求的。温川谨,你自己倒是想清楚了吗?”
温川谨面对莲泽君倒也没什么刺耳的话,他轻声道:“莲泽君,她的死劫是我,对吗?我才是那个害她如此的人,对吗?”
两声对吗,他的眼眶也湿润,莲泽君收起散漫神情,她的实力早已可以通天知地,虽不及神之能,一些天命她已可窥得。
“我们都是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