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像冰冷的蛇,在云心月手臂上缓缓蠕动。
那种若有实质的滑腻阴湿,带着深入骨髓的冷意入侵,冻得她不自觉收紧黑袍下的手指,紧紧握着少年手臂。
不消看,云心月就能想象到,那只手缩回来后,定当钳子似的落在自己手臂上,不住捏动。
——就像杀猪的屠夫宰完猪后,掂量肉质是否鲜嫩够重量一般。
越是看不见,人越是容易发散想象,便越是觉得惊惧。
只是——
不等她继续往下乱想,身侧突有一阵风起,旁边躺着的楼泊舟霍然睁开双眼,一手伸出,紧抓那只本该朝她伸去的手,一手搂过云心月,揽到自己身后去。
少年半跪榻上,侧首看了睁眼站定的云心月一眼,见她并无大碍,反手半圈住她,才侧过脸去,唇角带上温柔笑意,缓缓抬起黑沉眼眸。
“谁准你碰她了?”
温和话语撞在面具上,在黯淡烛火下闷闷回响,反添几分惊悚。
清冽音男子眸色饶有兴致,像是头一回瞧见什么新鲜事情般,唇角侧勾。
寒风肆虐的深秋夜,他只穿了一身松垮的宽袍,连腰带都没有系上,露出小片紧实宽阔的胸膛。因其倾身向前,风光大放,袍内当真连件单薄里衣都无。
云心月错开脸,不好意思看他。
“小娘子想看便看,谷某并不介怀此事。”清冽音男子撞上她眼神,甚至对她绽开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那种风流肆意的纵情笑意,最是容易勾得不谙世事的小娘子沉醉。
不过,云心月不吃这一款的美男,对此无感,只好垂眸盯着少年一举一动,怕对方有什么动作,自己没能跟上,拖了后腿。
见她不理自己,谷引秋眸中兴致更深。
他的长相无疑是极其好看的,是那种散衣披发,一叶扁舟游于江海河湖之中,举酒邀月共饮,醉捞明月星河的潇洒俊逸。
“想死?”
楼泊舟见他一个劲儿觊觎身后人,眸中笑意随着杀意翻涌,手上不自觉便用了力。谷引秋闷哼一声,随即又笑开,合扇朝少年攻去,企图脱开钳制。
扇合似短棍,挟裹着凌厉的劲风而来,似乎想要将人劈开两半。
“呵。”
楼泊舟冷然嗤一声,手掌把云心月往背后推,非但不避开,反倒一个前扑,迎面而上。
扇骨从他脸颊边穿过,拂开斗篷的兜帽,扬起披散的鸦羽墨发,险些将面具也刮落。
一招不中,谷引秋手腕转动,三指轻搓,把扇面展开,如刀横削。
耳朵一动,捕捉到手指轻搓的动静,楼泊舟便知道对方要出的什么招数。在扇面削来之前,就准备好了侧身躲过,捏住对方手腕旋身。被拿捏住的谷引秋没法子变转身形,只好点脚借力腾起,顺着少年在虚空旋转的方向而转。
两人就像巨大的花朵在半空盛放,只是衣摆转落处,如同罡风一样,将室内的东西打得七零八落。
保命第一的云心月提起裙摆和黑袍,躲在角落边上,举起掉落脚边的净瓷花瓶护身。
就是两人的身手都不错,一招一式有来有回,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少年人血气方刚,想将没纾解的郁气化作怨气,发泄在我身上不成?”谷引秋还像个碎嘴子,不停说话,“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既然已经把药吃下,就非得用那处纾解不可,用拳头可不行。”
离了云心月,身上纵然滚烫似烙铁,楼泊舟也无半分感觉,只是动作迟缓了许多,他还看得清楚,心知自己还是受了不小影响。
侧耳一听,门外脚步驳杂,大片涌来,恐怕是他们动静太大,引来对方的帮手。
不行,须得速战速决了。
楼泊舟双掌出,与对方拼了一波内力,随后旋身挑起跌落地上的烂凳子。
不等他的凳子甩出去,一直紧盯战况的云心月逮到了机会,便发挥自己大学掷铅球的全部功力,小跑几步借力,将花瓶推到谷引秋身上。
“看招!”
花瓶丢出去,过度用力的云心月险些没站稳,踉跄了好几步。
谷引秋光顾着防备楼泊舟,倒是没在意过一个毫无内力的小娘子,讶异之下,只来得及抬起手臂遮挡伤害。
楼泊舟趁机将脚上勾着的凳子也甩出去。
“走。”
凳子一甩,他便伸手捞住跌跌撞撞的云心月,侧身用肩膀撞开后窗,施展轻功逃之夭夭。
他挑的凳子被砸烂了半边,露出参差不齐的断口,那断口正巧往谷引秋手臂撞去,哪怕对方有所防备,也不免割破两道口子。
滴答——
浓稠的血液落在木板上。
谷引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臂,抬眸看向两人逃离的方向。
“好一个少年郎君呐。”
真是厉害极了,连他都能伤。
撞破的窗外,月下枯黄竹叶飘飘然坠落,给秋意多添了三分萧索。
坠落的竹叶堆成厚重毯子,皂靴踩在上面,发出“沙沙”脆响。
楼泊舟额角冷汗淌下,滴在云心月手背上,火烧似的感觉燎遍全身,让他失力半跪在地。
“圣子,你怎么了?”云心月赶紧把人扶住,摘掉面具,低头去看他情况,“喂,你别吓我啊。”
这里可是郊区,她一个人可没办法将他带回去。
“你坚持一下,起码先找个地方躲藏,避开追兵才行。”云心月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给他囫囵擦了一下快要沁进眼里的汗水,“譬如,你会不会看附近有没有山洞什么的地方?”
楼泊舟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问她:“这是什么感觉?”
云心月一下没反应过来:“哈?”
“我如今这样,应该是什么感觉?”楼泊舟侧眸向她看去,黑沉眼底泛出红丝,“热,还是冷?”
云心月:“热?”
看他满头大汗,浑身滚烫的样子,也不像冷。
不过,这问题很重要吗?
听到答案,楼泊舟轻笑一声:“像受寒发热一样的感觉吗?”
他倒是头一回尝到这样的滋味。
便是辛苦也新鲜。
“什么发热。”云心月急了,“你这比发热要严重多了,别开玩笑。”
也不看现在什么危急时候。
楼泊舟垂下眼眸,没再说话,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缓过劲儿。
云心月也不敢随便乱催他,只能耐心等着,但是她又抑制不住感到焦急,频频往身后看,生怕下一刻就毫无防备给包围了。
感觉到她的不安,楼泊舟睁开眼。
“害怕了?”
“我才不怕。”云心月嘴硬,声音都壮了,“谁怕了,别小瞧人。”
楼泊舟看着她发白的脸,着急的眼,没有说话,只是撑手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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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行不行啊?”云心月担忧,用力揪住他胳膊,“要不要再歇歇?”
他可是唯一战力,在与自己人汇合之前,就全指望他了。
少年没说话,只是揽着她再次施展轻功掠过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他大概当真撑不住了,直直往下坠落,向着厚重黄叶跌去。
落地之前,他旋身翻转,免了两人脸着地的忧虑,只踉跄几步倒下。
“欸——”云心月被拉住一同倒下,撞在少年挂胸口的面具上。
两张面具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她怕被人发现,干脆摘了面具和斗篷,选了处隐秘些的地方,埋在黄叶之下,掩藏痕迹。
“楼泊舟。”做好掩埋工作,她提起裙摆,回头找少年,“你没事吧?”
去掉斗篷的少年,底下只有一袭匆忙更换的粗布蓝袍,已被汗水打湿大半,他那套丁零作响的苗疆服饰,入楼前被藏在歇息的树顶上。
没听到回应,云心月心里“咯噔”一下,扑上去贴了贴他的额头,发现已滚烫得不像话。
“你别吓我啊。”她摇了摇对方的胳膊,“楼泊舟,你醒醒啊。”
楼泊舟已紧闭双眼,陷入昏迷之中。
怎么办怎么办?
心头惶然,惊惧犹如回南天浓郁粘稠的水气,无孔不入地侵占心底每一个角落。
镇定,冷静。
云心月暗暗对自己念叨了几遍,深呼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打量四周环境,仰头看月亮与星星所在的位置,判断方向。
“西南……”她捏紧拳头,嘴唇都白了一些,心脏怦怦剧烈跳,“沙曦说过,林子西南有人家,赶往南陵的时候,会途径当地,可以停靠取水。”
按照楼泊舟飞起来跟高速公路汽车一样的速度,他们现在肯定离林子边缘不远了。
再走走,说不准就出去了。
云心月赶紧把楼泊舟翻坐起来,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弓腰拉扯着把人挪到自己后背上。
只是试了好几次,一旦起身,少年就会滚落下去。
实在没办法,她只好拆了楼泊舟袍子的腰带,将两人绑在一起,艰难起身。
初时起身还是不太顺利,摔了两三次,后来把人背起后,除了重些、踉跄几步,倒也没发生别的意外了。
“圣子,你是吃秤、砣、长、大的吗?”
怎么那么沉。
云心月背他走上一小段路,便出了一身冷汗,气喘吁吁,腿都软了。
不行,她绝不能再日日坐马车上无所事事光睡觉了,就算在车上,也得锻炼锻炼才行。
脑子里想些杂事,便不觉路难行了。
也不清楚走了多久,云心月眼前隐隐晃动着几点灯火,那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就掩藏在山间重叠的密竹后。
“真的有人家。”她几乎喜极而泣,“楼泊舟,你睁开眼看看,我们走出来了。”
有人的地方,肯定有水和粮食。
楼泊舟的确被她唤醒,缓缓睁开双眼,但他却并无看向灯火处,而是用内力将缚在两人之间的腰带震断了。
云心月只觉腰间松弛,低头一看,布条软软坠落地面,紧挨着她的鞋尖。
下一刻。
天旋地转,她撞入一双猩红潋滟的眸子里。
浸透红色的黑沉眸子,反射着幽幽暗光,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