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夜色降临,挂在檐下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

    沈玉轩穿过连廊,来到沈明轩如今居住的院子。

    书房的烛火亮着,在窗纸上倒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他上前叩响房门,得到里面的人应允后,推门而入。

    “大哥。”沈玉轩主动开口。

    沈明轩放下手中毛笔,抬头看他:“玉轩怎么来了?”熟悉的面容始终带着几分温润的神色。

    沈玉轩并没有与他寒暄,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大哥今日是不是与那位奶娘走得太近了些?”

    “玉轩怎会如此觉得?”沈明轩似乎并未察觉出他话中的意思,神色如常说,“今日我不过是抱了一下阿阳,薛娘子也只是正常地指教我,何来走得太近?”

    沈玉轩没有理会他说的话,语调很冷:“大哥若是真想,最少也得等大嫂的丧期过后。”

    本朝对男女的婚嫁放得很松,无论是丧妻还是丧夫,只需守丧一年,便可以重新嫁娶。

    沈明轩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么?”

    兄弟二人向来都极了解对方,沈明轩知晓自己糊弄不过去,只得诚恳说:“我确实对薛娘子有几分好感,但也仅此而已。且不说映秋的丧期还没过,就算我真想娶薛娘子,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大哥这意思,若是薛娘子愿意,你便娶她了?”沈玉轩问。

    沈明轩:“玉轩何必把话说得如此果断?”

    他自认为不是多高尚的君子。但两个人的婚嫁,不是一句好感就能走到一起的。

    沈玉轩沉默不言。

    沈明轩见他如此模样,气得有些想笑:“你放心,我再色令智昏,也会等一年守丧期满后。”

    他说出口的话,沈玉轩自然能够相信:“还希望大哥说到做到。”

    “玉轩在京城待了一段时间,怎么变得如此固执。”沈明轩感叹。

    兄弟两有快一年的时间没见,沈明轩见他比之前成熟很多,想着今日年岁也已经二十,便问:“可取了表字?”

    “老师给取了清濯二字。”沈玉轩提及自己老师时,语气变得平和许多。

    “清濯,确实是好名字。”沈明轩之前听他提过自己老师的身份,在京城似乎是个不小的官,“你老师怎么突然来了澧县?”

    澧县与京城之间相隔甚远,赶路最少也需要半个月。这里最大的官,也不过正七品,远比不上京官的品级。

    沈玉轩面色微沉:“老师的事,我不好多问。”

    沈明轩看他神色,便知他不想多说:“你若是没有其他事,便回去歇着罢。”

    沈玉轩看了一眼他面前书桌上放着的账本:“大哥也早点休息。”

    沈明轩点头:“我处理完这些便睡。”

    .

    薛如哄着小公子睡下,让小桃在旁边照看,就准备去厨房打水洗漱。

    不曾想正好碰上回来的沈玉轩。

    两人迎面碰上,薛如自然不好当做自己没看到,只得主动打招呼:“二少爷。”

    沈玉轩这次没有直接挥袖离开,而是问:“这么晚了,薛娘子准备去哪?”

    薛如与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说:“准备去厨房打水洗漱。”

    沈玉轩听到她的话,没有表态,而是一直打量着她。

    他的目光很冷,还带着一种赤丨裸的审视。

    薛如如芒在背,见他一直停留原地,挡住自己的路,出声问:“二少爷可是还有其他事?”

    沈玉轩收回目光:“无事。”说完便绕过她。

    如此怪异的举动,薛如完全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只能归结于他个性古怪。

    也难怪小桃让她遇到沈二少爷便避着。

    在厨房打水洗漱完,薛如换下小桃,留在小公子的屋里陪他。

    小公子晚上睡觉十分安静,可能是他的身子比较弱,晚上醒的次数也少,照顾起来格外省心。

    但薛如并没有因此放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看看他的状态。

    丑时过半,薛如睁开眼,走到摇篮边,看向里面躺着的小公子。

    小公子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顶。漆黑的双眸,在黑夜里似乎都闪着光。

    他看到薛如出现在面前,视线立马就被她吸引。

    “啊啊。”小公子还不会说话,只会啊呜乱叫,他伸出手,想要薛如抱他。

    薛如将他从摇篮里抱出来,给他换了干净的尿布,解开衣襟喂他喝奶。

    小公子十分乖巧,含着乳一动不动地吸着。

    等他喝饱,薛如抱他在屋里走了几圈,便昏昏欲睡起来。

    就在她准备将小公子放回摇篮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动。

    听声音,似乎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

    小公子也被这一声巨响惊醒,睁着那双带着童真的眸子,眼中充满好奇。

    薛如无奈,只得继续将他抱着,然后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

    夜里风凉,她不敢将窗开得太大,只扫了一眼外面的情景便将窗重新关上。

    约莫过了半刻钟,小桃从外面回来,推开门走进来说:“二少爷的院子遭了贼,大少爷让我们晚上小心点。”

    “可有抓到贼人?”薛如问。

    小桃摇摇头:“我只过去看了一眼,等明天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她看到薛如怀中的小公子睁着眼:“小公子也被吵醒了吗?”

    薛如嗯了一声,说:“你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睡吧。”

    她担心后半夜又出什么状况,只她一个人,怕顾不过来小公子。

    小桃也正有此意:“我帮你抱一会吧。”

    薛如将小公子递给她,小公子却不太情愿地哼唧起来,小手抓着薛如的衣领,不肯松手。

    薛如见状,只好对小桃说:“还是我抱着吧。”

    小桃也不勉强:“那我就先睡了,等会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喊我。”

    她打了个哈欠,脱下外衣躺在床上。

    薛如见她睡下,就带着小公子在旁边,轻轻拍着。

    等外面安静下来,小公子才慢慢睡过去。

    薛如给他盖好小被子,自己则直接和衣躺在床上。

    第二天天放了亮,薛如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小公子趴在她枕头边盯着她看。

    “薛娘子你醒了。”小桃端着早膳放在旁边的桌上,“我起来的时候见你没起,就帮你把小公子的尿布换了。”

    “这小家伙早上醒得可早呢。”她走过来将小公子抱走。

    薛如坐起身,动了动脖子说:“昨天二少爷那边没事吧?”

    “东西没丢,但是二少爷似乎受了伤。”小桃将小公子放回摇篮中。

    薛如走到桌边坐下,微微皱眉:“怎么会受伤?”

    偷东西的人按理说都不会主动伤人,难不成这中间还起了争执?

    “我也不知道。听其他下人说,二少爷伤到了胳膊,最近几天都没办法沾水。”小桃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仔细说了一遍。

    随即带着些八卦和几分幸灾乐祸道:“二少爷这几天估计要发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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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薛如听她这么说倒有些好奇。

    “因为二少爷他有洁癖,一天不洗澡,估计看谁都得黑着脸。”小桃捂着嘴偷笑着。

    薛如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想到沈玉轩沉着脸的模样,竟也觉得十分有趣。

    两人又聊过几句,便开始用早膳。

    小公子听到碗碟的响动声,在摇篮里咿呀呀地喊起来,示意他自己也要吃东西。

    薛如将他抱出来喂奶,等他吃饱,才继续用膳。

    .

    中午时,薛如看到了绑着手臂的沈玉轩。

    他伤的是右胳膊,不方便用膳,沈明轩便安排小桃帮忙照看他。

    府中就小桃一个丫鬟,薛如平日的吃食也是小桃在拿,用膳的时候,两人也就碰到一起。

    沈玉轩冷着脸,坐在桌前,左手拿着筷子,看不出半分狼狈——如果他夹的菜没有掉到桌上的话。

    小桃原本想要帮他,都被他拒绝。

    薛如默不作声观察一阵,快速将自己的那份饭菜吃完,回去照看小公子。

    等小桃收拾好碗筷回来,薛如问她:“大少爷怎么不给二少爷安排家丁照顾?”

    小桃说:“大少爷安排的家丁都被二少爷赶走了。”

    所以沈明轩才会让小桃帮忙照看,最起码沈玉轩面对小桃这个丫鬟时,态度不会太恶劣。

    薛如想到沈玉轩那古怪的性子,并不意外,只问:“那他这几天都会跟我们一起用膳?”

    “对啊。”小桃不太高兴地撇撇嘴,“你说二少爷怎么偏偏伤的是右胳膊?”

    但凡是左胳膊,沈玉轩都能自己一个人用膳。

    虽然现在他也没让其他人帮他。

    薛如安慰地笑笑:“也就几天而已,二少爷用膳的时候也不说话,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小桃只是抱怨几句,主家有人受伤,她这个做丫鬟的肯定是要照顾的。

    两人说完话,沈明轩就过来看小公子,顺路也看了看沈玉轩的情况。

    沈玉轩因着受了伤,不能沐浴,还跟沈明轩争吵了一阵。

    沈明轩说什么都不让家里的下人帮他烧水,最多给他打一盆水,擦擦身子。

    而沈玉轩则坚持要沐浴。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晚上用膳的时候,沈玉轩黑着一张脸。

    薛如想到小桃之前说的话,突然笑出声。

    沈玉轩的目光瞬间落到她身上,冷峻的面容就这么直白地对着她。

    薛如忙解释说:“抱歉,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所以才有些失礼。”

    她捏了捏自己的腿肉,赶紧往自己嘴里扒饭。

    好在沈玉轩并不是喜欢探究的性子,什么都没有说,抓着筷子,慢慢地吃着菜。

    薛如因着要照顾小公子,一般是吃得最快的。这次她更是逃也似地就离开了用膳的屋子。

    等到没人看见,她才缓了口气。

    这沈二少爷性子虽古怪了些,但是也不爱说话,想来这几天用膳不会太难熬。

    薛如并未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检查过小公子还睡着之后,便在旁边跟着假寐了一会。

    夜晚,小公子睁开眼要喝奶,薛如将他抱起来,等喂完哄睡后才放回去。

    接着,她便走出门,如往常一样去厨房打水洗漱。

    在路过某处小道时,薛如看见一个用左手提着水桶的身影。

    再走近些,便看到了沈玉轩那张熟悉的脸。

    薛如打算装作没看见,但偏偏沈玉轩叫住了她:“薛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