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院的日子
    赵小芸把医院的床铺整理平展,被子叠整齐。

    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

    “小芸!你这闺女,脑袋上带着那么大个洞,不坐着好好休息,咋还干活儿呢?快放着让妈来。”陈翠芳刚回到病房门口,就看见赵小芸像只小蜜蜂一样忙来忙去,赶紧过来把她按在床上坐下。

    “妈,没那么夸张,我的伤都好差不多。”赵小芸下意识抬手去摸脑袋。

    陈翠芳一巴掌给她拍下来:“又忘了?医生说过不许摸伤口,会那什么……发盐巴?”

    “妈,医生说的是感染发炎。”赵小芸记性好,医生说过的话她都能记住。

    “别管发什么盐,你别不把自个儿脑袋当回事,那么大个洞,流那么多血……”陈翠芳心疼得说不下去,要不是送医院及时,当时又正好有个特别厉害的医生来支援教学,闺女怕不是要丢命。

    赵小芸瞧着妈的情绪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妈,退院手续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陈翠芳擦了擦眼睛,把搪瓷缸、暖水瓶等东西都装好。

    收拾完又检查了一遍,怕有东西落下。

    村里距离省城医院远,来一趟不容易。

    要是落下东西,不值当跑一趟,可不跑一趟,没了东西她要心疼死。

    母女俩拎着大包小包出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过去路对面,走两步路就能坐公共汽车。

    等车的时候,陈翠芳说:“你爸腿伤还没好利索,我就没让他过来一块接你,不过你爸托了你大堂哥,让他骑自行车去县城接咱们。”

    公共汽车最多就只能坐到县城。

    从县城到她们桥头村,还有三四十公里的路。

    赵小芸脑袋上有伤,可不能劳累。

    母女俩等了快一个钟头,才等来她们要坐的106路公共汽车。

    车一停,一堆人涌下来,又一堆人挤上去。

    公共汽车就像是罐头盒子,里面挤得连下脚地儿都没有。

    陈翠芳护着赵小芸,大声叫嚷:“我闺女身上有伤,别挤着她。”

    人太多,陈翠芳嗓子都喊劈叉了也没用。

    车里塞到塞不下人,才晃悠悠地开走。

    车里人多,汗臭味儿、皮子发酵出的酸腐味儿混在一起,仿佛放了一枚毒气弹。

    赵小芸脑袋上有伤,车子开得又颠簸,没一会儿她就开始难受。

    度日如年地忍到下车,赵小芸冲到路边就吐了起来。

    肚子里没东西,只吐出来了一些酸水,吐得她头晕脚软。

    陈翠芳赶紧拿出水壶:“喝点儿水漱漱口,咱们先去国营饭店吃饭,正好和你大堂哥约在了国营饭店门口,吃完再回家。”

    赵小芸接过水壶,漱了漱口:“妈,去啥国营饭店,咱们这马上就能到家了,等回家做热乎饭吃。”

    她这次受伤住院,花了足足七八十块钱,家底都被掏空了,再吃国营饭店,往后不过日子了呀!

    “等到家还得好几个小时呢,放心,妈带了钱和票,够你吃的。”陈翠芳不由分说,拉着赵小芸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

    赵小芸被拖着走,脚下踉跄,哎哎喊了两声:“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明明说的要省钱。

    陈翠芳噗嗤笑了:“妈逗你呢!好了,妈也不糊弄你,咱家现在确实没啥钱了,但也不至于连顿饭都吃不起,放心吧!家里有我跟你爸撑着,垮不了。”

    赵小芸抱住陈翠芳的胳膊,微微扬起小脸,一副撒娇的娇憨模样:“那是,妈跟爸都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让我饿肚子,以后我可就指着爸妈养活呢。”

    陈翠芳:“爸妈可养不了你一辈子,等将来你嫁人,就要去婆家生活咯。”

    赵小芸撇嘴:“我才不嫁人,我就喜欢陪着你和爸过日子。”

    “女孩儿家哪能不嫁人,你要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啊!”陈翠芳觉得好笑。

    不过看着自家闺女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她心里冒出丝丝惆怅,小芸今年都十七岁了,再过两年就该嫁人了,可还像个孩子,这个样子咋找婆家哟。

    到了国营饭店,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点,来吃饭的人多,已经排起了长队。

    赵小芸咂舌:“国营饭店的饭菜那么贵,竟然有这么多人来吃?”

    她没来国营饭店吃过,知道价钱贵,也只是听说的,说是在这里吃一顿饭,要花好几块钱。

    陈翠芳也被这么多人惊呆了:“可不是,这要是跟村里人说,肯定没人相信。”

    母女俩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呆样,突然憋不住笑了起来。

    最后两人要了一碗肉丝面,花费二角五分钱,并□□票加一两肉票。

    满满一大碗肉丝面,面条是精细白面做的,劲道十足。

    肉丝是酱香肉丝的做法,酱褐色的肉丝铺在白面条上,看着充满食欲,闻着更香,还没吃,就让人流口水。

    赵小芸去找营业员,想多要一个空碗,糟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当这是你家啊!买一碗饭,就只能给一个碗。去去去!别站这里耽误其他人。”

    赵小芸讪讪离开,回座位上坐下,耷拉着嘴角:“不给就不给嘛,这么凶干啥。”

    “算了,快坐下吃面吧,等会儿面泡坨了就不好吃了。”陈翠芳把面碗往赵小芸跟前推了推。

    母女俩分吃完了一碗面,从国营饭店里出来,站在门口等赵小芸的大堂哥。

    等了两个多小时,一个骑自行车的男青年停在母女两人面前,正是赵小芸的大堂哥赵大满。

    赵大满满头大汗地从自行车上下来:“二婶,小芸,等急了吧?实在对不住,半路上有事儿耽搁了,你看这整的,咋就这么赶巧今儿个撞上事儿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陈翠芳心里有气,说话就不客气。

    赵大满本来因为自己来晚,对二婶和堂妹愧疚,但一听二婶说这种埋怨他的话,顿时变了脸色。

    本来就是求他帮忙,竟然还挑三拣四,冲他发脾气!

    自行车一次带不了两个大人,本来计划好的,赵大满跑两趟,把两人接回去。

    可现在他来得太晚,第二趟回去路上天都黑透了,夜路不好走,不安全。

    最后,母女俩商量好,赵大满带着赵小芸,先把她送回去。

    陈翠芳今天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赵大满再跑一趟来接人。

    临走前,赵小芸千叮咛万嘱咐:“妈,你可不能为了省钱,不去招待所住,外面可不安全。再说,现在天虽然暖和,晚上还是有点儿冷的,在外面冻一晚上,很容易感冒。”

    “放心,妈晓得。”

    “二婶,我们走了。”赵大满打了声招呼,蹬着自行车就蹿了出去。

    赵小芸追过去。

    陈翠芳在后面挥手喊道:“你们路上小心点儿,别摔了。”

    赵大满骑自行车还不是很熟练,他骑着先走起来,等车平稳了,赵小芸再跑着跳上后座。

    赵大满心里有气,就故意把自行车蹬得飞快。

    赵小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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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面追得特别辛苦。

    她可是脑袋磕石头上破了洞,才刚出院,虽然嘴上对妈说没事,但其实身体还很虚弱。

    “大满哥你慢点儿,我跟不上。”赵小芸跑得喘气,头有些晕。

    “你快点儿,我骑的不熟练,趁我稳住了赶紧坐上来。”赵大满把气撒到赵小芸身上,心里畅快了不少。

    什么玩意儿!赵小芸看着前面轻松骑车的背影,听出了他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幸灾乐祸。

    好不容易追上去,赵小芸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喘匀了气之后,笑着说:“大满哥怎么这么笨呀,自行车都买回来三个多月了,还骑得这么差,等娶嫂子那天,可千万别把嫂子摔沟里了。”

    “我听说,嫂子家里人可宝贝她了,养的气性特别大,要是大满哥把嫂子摔沟里,惹嫂子生气,万一嫂子不愿意嫁给你就不好啦。”

    赵大满黑了脸:“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我可是你大堂哥,好心好意这么辛苦跑来县城接你和二婶回家,你就这么咒大堂哥?”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就不该来接你们,好心还帮出仇来了,没良心!”

    赵小芸也冷下脸:“自行车票是我爸找关系托人情弄来的,买自行车的钱,我家补贴进去五十块钱,爷和奶补贴的钱也都是我爸给的,没有我爸妈,你哪儿来的自行车?”

    “这自行车本来就应该是我家的,本来就不用请你帮忙!”赵小芸加重“请”这个字的读音。

    “是我爸老好人,念着你要娶媳妇,对方要求有自行车才愿意嫁给你,才出力出票又出钱买来一辆自行车。”

    “可没想到,我家现在要用自行车,还得对你三催四请?你怎么这么没良心!”赵小芸把赵大满的话给他堵回去。

    赵大满理亏,不敢吭声。

    赵小芸冷笑,继续说道:“今天是我爸、你的长辈给你说好了,让你来接我和我妈,你也同意了,可你却让我和我妈等了那么久!你这人可真没信用。”

    “还有,你不知道我刚出院,身体受不了累吗?你故意把车骑那么快,让我在后面追着跑。”

    “你不知道我妈才怀孕,不能动气不能劳累吗?让我妈白白多等几个小时,约好的事儿你临时变卦说有事,你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听听?”

    “哪有非得今天要办的急事儿,就是借口!你心里都明白,可你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你根本没把我们当亲人看。”

    “你们占我家便宜太多太习惯,都忘了自己在占便宜了吧?”

    “大满哥,我爸妈都是宁愿吃亏性子的人,但他们不计较,不代表你们就能心安理得地吸我家血,还欺负我们,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赵小芸一口气发泄完,胸口起伏得厉害。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以前一直顾忌着是亲戚,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把关系闹僵了,脸上不好看。

    可自从爸受伤从部队里退回来,要养一大家子,再加上妈又怀孕,需要营养品补身体,就说暂时不能给家里公用。

    谁知道这一下子像是捅了马蜂窝,大伯大娘、三叔三婶、四叔四婶,竟然都闹了起来。

    三叔家的堂弟,还故意推她。

    她的头磕在石头上,流了好多血,差点儿没救回来。

    经过这一遭,她是真的不想再忍,也不想再吃亏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家再掏心掏肺地对那些人,人家也不领情,还觉得是理所当然。

    以前有便宜占,往后没了,就是他们吃亏,也不知道是什么狗屁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