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朝花夕拾「9」【栖城,202……
    凌昊岩早预料到江耀一提尤未就会引爆丛千斐,奈何江耀非要违逆他的安排,无声叹气。

    江耀却浑然不觉尴尬,正色道:“丛总,您可能有一些误会。其实这次会见,是我向她争取来的,她本身并不想我们念诚继续参与到这个案子里来,因为宗律师已经受伤了。”

    听到他重提宗玉澄受伤,丛千斐虽然没有什么表示,看向江耀的眼神却软化下来一些。

    “你姐姐的授权委托,也是我求来的,是我想要接手这个案子,而不是她想要我怎样。”江耀诚挚道,“我想要做这个案子,有很多原因,但其中有一个原因是毋庸置疑的——我不想我的同事就这么白白受伤,不想她承受不实的污蔑。宗律师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但每一天,我都能看到成千上万辱骂她罪有应得的评论,诅咒她去死。”

    “我现在什么都帮不上她,连医生都说不知道她还要多久能醒来。我唯一能帮她的就是站在你面前,完成她没有做完的事情,帮助你还原事情的真相,让你以最小的代价解决目前的问题。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我能为宗律师尽的一点心意。”

    “可现在,我会质疑宗律师有没有必要牺牲这么多,会质疑我有没有这个必要专程为你而来。我们作为你的律师,是现在最愿意相信你的人,可你甚至连重复一遍案情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你究竟还想让谁来相信你是无辜的?”

    江耀切断丛千斐的幻想:“即便你坚持零口供,阮觅夏那边还是会提供各种证据。你如果在此时此刻放弃了说话和为你自己证明的机会,那到时候什么都是由她来说,你只会更被动。”

    丛千斐似被江耀的话打动了,但又猛然清醒过来:“你以为你来了就能帮上我吗!她把每一环都计划得这么好,我根本没有办法证明我没做过!”

    “如果是计划,就会有破绽,你至少要说出来,我才知道去哪里找破绽。”

    “没有破绽!没有破绽!”丛千斐一下失态了,“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想来看我的笑话!你到底是想要真相,还是想要看我出丑!”

    凌昊岩看丛千斐如此激动,边拉住江耀,边宽慰丛千斐:“好了,江律师,我们先回去吧。丛总,您也冷静一点,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人在愤怒时最易被骗出真相话,江耀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顾凌昊岩的阻拦,继续逼问丛千斐:“我想要看你出丑,我还要等现在吗?全世界都在骂你,说你是因爱生恨,囚禁前女友的人渣,嘲笑丛聿辉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儿子。”

    “你闭嘴!你闭嘴!”丛千斐愤怒地咆哮,“你不准提我爸!”

    江耀意识到他的感觉是对的,丛千斐真的很在意丛聿辉,他终于找到了他的“七寸”:“你既然不想他蒙羞,那你就说出前因后果,让我帮你证明你是无罪的,否则他一辈子都是囚禁犯的爸爸。”

    “够了,江律!”

    凌昊岩死命想拦住江耀,却根本拦不住他:“就像我一样,我爸在我20岁的时候被判刑,我从20岁到现在这一秒,都是罪犯的儿子,我要永永远远背负着这个,过一辈子。你是也想让你爸爸也背负着这个,过他的余生吗?”

    这句话沉重地撼动了丛千斐的神经,他登时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江耀,久久才摇了摇头:“我不想,我当然不想他成为囚禁犯的爸爸。可是有一个变态的儿子,依旧也是耻辱,不是吗?”

    凌昊岩和江耀都从丛千斐眼中看到了痛苦的泪水:“案发的那天,阮觅夏和我发信息说,让我接她下班,让我带她去她别墅。她是策展师,那天她策划的画展非常成功,她说想要我用一种很不一样的方式和她庆祝一下。”

    丛千斐停顿了很长时间,问江耀他们:“你们知道cosplay吧?她希望我扮演突然来绑架她的绑匪,把她绑上我的车。她之前也和我玩过类似的游戏,她说觉得这样非常刺激。”

    “我没有拒绝她,我按她说的做了。我把车停到画廊旁边一条偏僻的小路,她说那边没有摄像头,我假装跟踪下班的她到了小巷子里,把她绑上了车。她拼命挣扎,惊恐万分,可我以为那是因为她在扮演自己的角色。”

    “然后,我就把她带回到我的别墅。一路上她也在呼救,但我以为,那都是她在和我游戏。”

    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江耀想起那天在尤未的办公室看到的阮觅夏的伤痕照,她被磨去了外皮的血淋淋手腕让他印象深刻。

    零散的碎片在一瞬间组合起来,江耀似乎懂了丛千斐的避而不谈:“你们那天,不仅玩了cosplay,还玩了那种字母圈的游戏,对吗?”

    ***

    “丛千斐承认了,除了Cosplay以外,他们那天确实玩了那种字母圈的游戏,也就是Sadomasochism……”

    江耀说到这里,有些解释不下去了。

    他环顾了一圈会议室,王永遒和王览月都在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王览月上午刚从省外赶回来,没有休息就直接参加了江耀下午在所里主持的案情分析会。这次参会的人不多,只有王永遒和她,还有江耀的两个徒弟。毕竟此案敏感,王永遒和王览月都不想让太多人了解内情。

    而瞿英姿则坐在郑踌躇旁边。从案情分析会开始,她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向郑踌躇问东问西。

    此刻她指着郑踌躇电脑屏幕上的一个时间轴,问他:“这个时间轴是什么东西啊?和案子有关系吗?”

    “这是所里IT新开发的一个软件叫timatter,还在做测试。它会收集同类型案例各阶段时间的大数据,预测我们的案子每个阶段大概会持续多长时间。”他指着时间轴给瞿英姿看,“你看,它预测这个案子,丛千斐刑拘12天之后就会被检察院批捕。”

    虽然已经法考过两次,但没有接触过实务的瞿英姿还是无法理解:“掌握这个时间有什么用吗?”

    “根据刑诉法的规定,犯罪嫌疑人被公安机关刑拘之后,公安机关要在3日之内,提请检察院批捕。当然特殊情况下,这个时间可以延长,在某些特定情形下,比如对于流窜作案、多次作案、结伙作案的重大嫌疑分子,这个时间最多可延长至30日。这个时间以内,公安机关要作出是否报检察院批捕的决定。”

    “如果认为需要逮捕的,就要报批检察院了,检察院要在7日之内作出是否逮捕的决定。一旦检察院批准逮捕,取保候审难度会变大,另外这也相当于一个信号,证明这个案件无罪的概率比较低,因为现在提倡的都是‘少捕慎诉慎押’,检察院不会贸然作出批捕决定。”郑踌躇非常细致地科普,“所以律师在检察院批捕之前介入,是最好的时机,有种说法叫黄金37天,就是指这段刑拘到作出逮捕决定之间的时间,是律师需要好好利用的黄金时间。”

    “当然啦,不是每个案子有37天的黄金时间的。”郑踌躇点着屏幕上的那段时间轴,“比如这个案子,timatter根据以往大数据的预测是12天。”

    听他这么讲,瞿英姿一下把这个软件当成了魔法水晶球一样的宝贝:“那这个软件预测得准吗?”

    郑踌躇耸了耸肩:“我之前试过,没一次准的。”

    瞿英姿“呃”了一声,霎时对timatter失去了兴趣。

    郑踌躇这边刚科普完,王览月就替江耀解围,继续向王永遒婉转解释:“简而言之,丛千斐和阮觅夏那天是在玩那种通过虐与被虐来获得快感的情|趣游戏,而丛千斐的角色是游戏里的施虐方,而阮觅夏的角色是受虐方。”

    “为什么要在这块儿解释这么久?”王永遒不满,“你们当我是多老的老古董吗,这不就是像那个电影《五十度灰》一样吗?我30年前可就辩护过情侣在这个游戏过程中导致一方死亡的案子。”王永遒让江耀继续往下分析,“你不要再解释了,接着说案情。”

    江耀突觉得自己在王永遒面前的遮遮掩掩实属多余了。

    王永遒做了这么多年刑辩,显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已经见过了。他不仅在30年前就已经接触过此类案件,没想到竟然也对同类题材的电影也有所涉猎,不管是从电影上获得的理论知识,还是实践知识,可能都可以降维打击他了。

    江耀于是继续分析,起身在白板上画时间线:“如果按丛千斐的说法,案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12月1日,阮觅夏在泉涌路的汀兰画廊成功策划了一场画展,画展结束的时间是下午五点。而她和丛千斐约好了五点半,在画廊旁边的小巷子见面,而她要求丛千斐扮成绑匪,将她绑上他的车。”

    “丛千斐按她说的做了,虽然阮觅夏在他面前挣扎,他仍然认为她只是沉浸在角色扮演中,所以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他把她带回到自己位于雾水区的别墅,然后在别墅里继续用鞭子等道具玩了以往他们一起会玩的游戏。丛千斐说游戏结束之后,阮觅夏并没有感受到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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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恐惧和害怕,反而很兴奋,并且向他表示她很享受。两个人吃了丛千斐点的外卖以后,相拥入睡,无事发生。”

    “之后12月2日早晨,丛千斐说他要去外地出差两天,如果阮觅夏想待在他的别墅,可以尽情待着。阮觅夏十分不舍地和他道别,说会在别墅里等着他回来。”

    “结果12月3日下午,阮觅夏从别墅的二楼跳窗跌落至平地,摔断了她的右手。她大声呼救,引起了保安的注意,并帮她报警。她坚称,一周前她因为受不了丛千斐的控制欲,已经和丛千斐提了分手,但丛千斐不愿意并把她绑到了别墅,用手铐将她囚禁在床头。她趁丛千斐出差的时候,拗断了自己的手指,才得以挣脱了手铐。因为他反锁着卧室门,她只得跳窗逃跑。”

    “完全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王览月意识到这次又是一起“罗生门”案件,“阮觅夏能拿出什么证据?”

    “她已经在微博发过自己和丛千斐的聊天记录,都是一些她叫他不要再纠缠她的内容,但是丛千斐的回答确实很死缠烂打,类似说一些不能没有她,如果她敢离开他,她就死定了的话。”郑踌躇整理过阮觅夏的微博,“还有,阮觅夏的同事说,阮觅夏之前确实经常抱怨丛千斐的控制欲很强,她受不了想和他分手,但怕他来纠缠。另外,画廊旁边的小巷子其实有监控,也清楚地拍下了丛千斐绑人的画面,她表现得确实很恐惧。”

    “听上去很不利啊。”王览月又问,“那丛千斐拿得出什么证据来证明他说的话?他们的聊天记录里有涉及Cosplay,或者游戏之类的话题吗?”

    “没有,他说如果涉及这个话题,他只会打语音和阮觅夏说,他本来就是不想留下关于这个任何聊天记录。”没想到这样的谨慎却反而使得从千斐失去了证明的证据,江耀更觉头疼了,“而丛千斐说他和阮觅夏的那些死缠烂打的话,也是cosplay的一部分,因为阮觅夏说她比较喜欢他有那种霸道总裁的感觉,特别喜欢他说一些显示强控制欲的话。”

    “可是有一个问题。”瞿英姿加入发言,因为她长期在调查取证部,对一点问题很敏锐,“按丛千斐的说法,他肯定没有反锁他自己卧室的门。但阮觅夏跳窗,是因为门被锁上了,这个和丛千斐的说法肯定有矛盾。假如丛千斐说的是真的,是她想栽赃丛千斐,她就要自己先出房间,从外面反锁卧室的门,然后把钥匙藏进丛千斐的公文包。可这样一来,她又该怎么再回到房间内去呢?”

    对于这一点,江耀会见时也没有忽略,将丛千斐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众人:“丛千斐说那个卧室的门锁里外都有锁孔,他只有一把钥匙,既可以从里面锁,也可以从外面锁。他确实没有从外面锁过门,但当晚他和阮觅夏一起相拥入睡时,为了安全起见,他有从内反锁过卧室的门,但只是旋转了钥匙,他记得他把钥匙留在了门锁里,平常卧室门的钥匙都是被留在门锁上的。”

    “第二天早上他离开时,用同样一把钥匙开门后,还是把钥匙留在门内的锁孔里。但警察在讯问他时,向他出示了这把卧室的钥匙、手铐的钥匙和阮觅夏的手机,说都是在他的公文包里发现的,问他是不是反锁了卧室的门,在囚禁了阮觅夏后,就将这两把钥匙和阮觅夏的手机藏在了他的公文包里,带走了。”

    郑踌躇有了新的想法:“那么,会不会是阮觅夏配好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门钥匙,将这把钥匙和手铐的钥匙、她的手机提前放进了他的公文包里呢?”

    江耀否认了这个可能:“如果说是手铐的钥匙,阮觅夏提前去复制一把是有可能的。但如果是那把门钥匙,可能性不大,因为这把门钥匙上面确实有他的指纹,并没有阮觅夏的指纹。而且丛千斐平常都是和阮觅夏一起出入这间别墅的,阮觅夏没有机会带走这把钥匙,自己去另配一把。”

    “那确实很奇怪了,”王览月也想不明白,“除了钥匙、手机以外,警方那边在丛千斐的家里还搜到什么物证了吗?”

    “一些道具,比如皮鞭之类的,还有囚禁阮觅夏的手铐,和阮觅夏的伤口也吻合得上。但问题是,丛千斐当晚确实使用过这些道具,但他说都是为了玩,绝对不是为了伤害阮觅夏。并且在游戏结束以后,他就把手铐给解开了,绝对没有用手铐囚禁阮觅夏。”

    王永遒听着,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他原以为只不过是一起简单的非法拘禁案,现在看来,远比他想象中得要复杂多了。

    他问江耀:“那你目前的想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