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暴雨天
    傍晚的京城下了小雨。

    贺绅站在门口,左手拄着一柄黑伞,伞尖在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地板晕出一块湿迹。他个子高,撑伞也挡不住什么雨,黑色西装的双肩被打湿。

    朱伊伊失焦的眼神渐渐变得清醒,“你衣服湿了。”

    “没关系。”

    她进屋里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秋雨寒凉。

    怕他生病。

    贺绅接过,唇一弯:“谢谢。”

    他道:“外面降温,你加一件外套。”

    京城昼夜温差大,白天还有十九度,到了晚上就只有九度。老城区也没铺地暖,走廊更是阴森森的风一吹,冷得像冰窖。

    贺绅在门口站了这么一会儿,手指的骨节冻得发红。

    他却一句没提。

    朱伊伊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收拾完,贺总要不要进来等?”

    “方便吗?”

    “进来吧。”

    朱伊伊走到客厅,调高空调温度,贺绅随后进来,暖和的空气充盈全身。

    这是贺绅第二次来朱伊伊家。

    上次停电没看清,现在才发现,沙发有朱伊伊最爱的毛绒公仔,墙壁上贴了很多动漫海报,还有朱伊伊玩的乙游男主周边。

    狭窄逼仄的客厅很素朴,但很温馨。

    朱伊伊不太自在:“家里有点乱,贺总别介意。”

    “不会,”他道,“很温馨。”

    “贺总很会说话。”

    “我只说真话。”

    朱伊伊呵呵两声。

    心想大佬不愧是大佬,就算是面对分手的前女友,那也是面面俱到,绅士风范。

    她倒了杯热水给贺绅,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跟他一起出差的上司,这点职场礼数还是要做的。

    男人接过时,手指蹭了下她的皮肤,冰凉的触感像是一阵细微的电流。

    朱伊伊手一抖,快速地收回,“那个,我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完,麻烦贺总等等。”

    “不着急。”

    家里有别人,朱伊伊浑身都不自在。

    更何况还是前男友+大BOSS的顶级配置,她走路都僵硬,总感觉走到哪儿,就有一道实现如影随形。

    就好像——

    他一直在看着她。

    朱伊伊快速地整理完要带走的文件资料,换好衣服鞋子,推着行李箱去玄关。

    一回头,发现贺绅还在望着桌面。

    那里摆着一瓶叶酸。

    她忘记塞包里了。

    朱伊伊心里咯噔一声,一把闪现到桌前,不动声色把小药瓶揣兜里,“我好了,走吧。”

    贺绅凝视着她。

    眼神像是深潭里的两颗黑曜石,探不清其中深意。

    他敛睫,走向门外,顺便拿过朱伊伊的行李箱和背包,“走吧。”

    -

    走到单元楼门口,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还起了风。

    老旧小区没有正规停车场,贺绅的车停在小区门口,而小区门口与单元楼有一百米的距离。

    现在又下了雨,很容易被淋湿。

    朱伊伊看贺绅左右手都拿了东西,没法撑伞,“背包我自己拿吧?”

    “不用。”贺绅难得表现出强硬的一面,“你先去车那边,这些我来搬。”

    “可你这样没办法打伞。”

    贺绅把车钥匙塞她掌心里,“去吧。”

    朱伊伊到嘴边的话,被这两个字轻飘飘地堵了回去。

    手指缓缓蜷紧车钥匙,心口也在微微起伏。

    她撑开伞,走出单元楼。

    到了贺绅的宾利前,朱伊伊摁了下车钥匙解锁,打开后座门准备进去,却发现里面堆了不少东西,没地儿坐了。

    贺绅什么时候这么乱摆乱放了?

    她啧一声,认命地坐进副驾。

    等了一分多钟,远处的雨幕里,渐渐出现一个人。

    男人左手托着行李箱,腕肘里垂挂着朱伊伊的链条小包,右手撑伞,整个伞面却都往行李箱那边倾斜。蒙蒙雨丝吹进伞里,头发、镜片、肩膀沾到水珠,他被淋湿不少。

    走到车前,他收了伞,把所有东西全部塞进后备箱,才开门坐进车里。

    “你身上都湿了。”朱伊伊说。

    “还好。”贺绅还是这句话,解下外套放到后座。

    “怎么就还好了?这是秋雨,淋多了会得季节性感冒的!”朱伊伊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一股未名火,有些愠怒,又有些不知所措。她蠕动几下唇瓣,还是按捺下那股冲动的情绪,轻轻说一句:“你不需要这样。”

    他扭头:“哪样?”

    朱伊伊吞咽了下,有些话说不出口,只模糊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氛围斗转急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衬得车内过分安静。

    贺绅沉默地擦着身上的水珠,擦到露出来的小臂时,冷空气冻过后的皮肤是贲红色,下面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突突直跳。

    像是在压抑着情绪。

    许久以后,贺绅擦完水珠,也冷静下来,道:“我记得我们是和平分手。”

    朱伊伊斜眼看他。

    “既然是和平分手,就代表还是朋友。这次出差,无论是上司对下属的体恤,还是朋友间的帮忙,我都应该力所能及地帮助你。”贺绅推了推镜框,逻辑滴水不漏,“不是吗?”

    朱伊伊眨眨眼。

    ……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皱了下眉,像被一道解不开的数学题困住的学生,不情不愿地“唔”一声。

    算是默认他的话。

    贺绅弯了下唇。

    -

    到宣州,已经是晚上八点。

    下车那刻,朱伊伊感叹物是人非,没想到当年公交车都没几辆的破落小镇现在发展成了三四线城市,虽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但也算是高楼大厦,霓虹闪烁。

    他们这次来宣州主要是跟政府谈一块地皮,那块地皮时瞬要开发成影视横店。

    第一个拍摄项目就是《朝鸾》。

    可见意义非凡。

    时瞬员工出差,公司会做好一切准备。

    沾了贺绅的光,朱伊伊人生中第一次出差住进了总统套房。

    各式配套设施一应俱全。

    推开阳台门,还有露天泳池。

    只可惜现在是秋冬时节,不敢想,炎炎夏日在清澈的泳池里泡泡会有多爽。

    朱伊伊换下风尘仆仆的衣服,在温暖的房间里,只用穿一件薄卫衣,躺在沙发里,用电脑看文件。

    打破这种宁静的是朱女士的一通电话。

    “喂,妈。”

    “朱伊伊你行啊,出差这种事都跟我先斩后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怀孕了?”

    “我知道,我出差没什么大事,就负责做做记录。”

    “你别拿你那套唬我!”

    朱女士正儿八经问:“打算什么时候辞职?”

    “辞职?”

    “你现在才一个月,能工作,再过几个月就得歇家里。你要是不辞,那就得请公司批产假。”朱女士深吸一口气,控制不住脾气,“你还是未婚呢,总不想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朱伊伊沉默了。

    这一次她妈说得对,她确实要开始考虑辞职的事了。

    “这次回去后我好好想想。”

    “你个死丫头最好是这样。”朱女士语气缓和下来,“那你结婚的事儿——”

    又来了。

    朱伊伊说了句“要忙”秒掐断。

    -

    之后的两天都在忙工作。

    贺绅作为时瞬集团负责人,很快将看重的那块地皮拿下,签署合同,正式收购。

    不过因为是与政府的合作项目,签署完协议,贺绅还得考察实地情况。

    朱伊伊就像她跟朱女士说得那样,全程只负责记录和时不时的项目介绍,一切完成的顺心如意。

    她主要工作已完成,其余时间都随心所欲。

    不过她没打算在酒店窝着,而是出去走走。

    朱伊伊打车去了宣州第一中学。

    那是她的高中母校。

    在八年前,宣州还是个破落小镇,教育资源落后,朱伊伊费了很大劲才考上一中。高中三年她没日没夜的学,成绩也算不错,但再不错也没法跟大城市的优质资源对比,高考发挥超长也只能填一个京城的一本院校。

    现在的宣州一中不同往日,已经是全国重点中学之一。

    每年录取京大和清大的学生很多。

    今天正好是节假日,一中校门开放,朱伊伊走进去也没保安拦着。

    经过长廊,那里是每一届学生荣誉的展示墙。

    朱伊伊还能找到自己的照片。

    当年十六七岁的少女,荣获省级作文一等奖,照片上的她五官青涩,眼神熠熠,满心憧憬着未来的生活,以为考上大学就会奔赴广阔的未来,让自己和母亲过上好日子。

    如今的朱伊伊看着橱窗里倒映的自己,除了年纪的增长和眼神的疲惫,她什么都没变。

    她还是当年那个平凡的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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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贺绅却不一样。

    朱伊伊想起谈恋爱那会儿,她偶然在公寓里翻到贺绅上学时的相册。

    少年眉眼骄矜。

    有穿着球服一跃而起投篮的样子,也有竞赛夺得第一捧着奖杯的样子,还有周身环绕着许多崇拜欣赏他的女生的样子。

    他一直都是耀眼如芒。

    跟朱伊伊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难怪得知贺绅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身边的朋友第一反应就是——

    “你们不相配。”

    在所有人的观念里,贺绅太过优秀,而朱伊伊太过平凡,珍珠与灰尘本就不是一类人。

    只可惜这个道理以前她不懂。

    还好,现在明白了。

    朱伊伊收回视线,要走,忽然听见有人喊她:“朱伊伊!”

    还是震惊不已的语气。

    她应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

    渐渐走近,看清他的模样。

    朱伊伊愣了愣,惊喜道:“章博源!”

    “是我,”章博源挠挠头,“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朱伊伊笑,“中国好同桌。”

    读书时她因为被霸凌的阴影,造成过一段时间的性格孤僻,上了高中朋友也很少。当时章博源是她的同桌,对她很照顾,两人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后来朱伊伊高考完搬家去了京城,当时的他们也没手机,于是就这么断了联系。

    没想到再次重逢,已过八年。

    章博源看着眼前的朱伊伊,记忆中的瘦弱小姑娘完全长开了,高了,白了,也越来越漂亮了。

    “你怎么在学校?”他问。

    “我来宣州出差,今天正好有空就出来转转,你呢?”

    “我去年硕士毕业,看工作也不好找,就回母校当数学老师了。”

    “原来是章老师啊,”朱伊伊想起以前的事,笑了笑,“我高中不会的数学题还是你教的呢。”

    章博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语文也很厉害,要不是你教我写作技巧,我还天天被语文老师提溜耳朵骂呢。”

    两人聊到高中的各种糗事和趣事,哈哈大笑。

    章博源没想到自己二十六岁了还像个毛头小子,说话结结巴巴:“那个,要不要加个微信?”

    朱伊伊干脆道:“好啊。”

    两人加上微信以后,章博源问:“老同学见面,要不要吃顿饭?”

    “当然要吃,不过呢,我请你,”朱伊伊是真心想邀请对方吃饭,眉眼弯弯,“高中那会儿你帮了我很多,一直都没找机会谢你呢。”

    章博源也不再推辞,看了眼时间道:“明天可以吗,我今晚要带学生做数学晚修。”

    “哇,章老师日理万机。”

    “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一辆黑车正缓缓靠近宣州一中。

    等红灯的时间,车停在校门口。

    贺绅坐在后排,翻开今天的合同,不经意抬眼,扫到窗外的一幕。

    樟树摇摆,林荫小道。

    朱伊伊正在跟一个脸生的男人说话,两人距离很近,言谈举止看起来很熟悉。

    从贺绅的角度,还能看见她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贺绅从未觉得朱伊伊笑起来格外甜的小梨涡,这般刺眼。

    “车靠边停。”

    司机照做,把车停在宣州一中的校门口。

    贺绅没下车,而是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他看见那边的朱伊伊隔了几秒后接通,电话里传来她的声音:“喂?”

    他问:“在哪。”

    “有什么事吗?”

    贺绅下颌紧绷,没有开口。

    那边的朱伊伊喂了几声,“贺总?”

    她停了停,随后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听字眼像是在问朱伊伊跟谁打电话。

    她说,是她的上司。

    贺绅仍旧未开口。

    他隔着车窗,冷冷地望着两人站的方向。

    今天朱伊伊穿的黑色大衣,章博源也穿得黑色羽绒服,同色系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情侣。

    电话里隐约传出他们的说话声,听起来聊得特别开心。

    甚至忽略了还在通话的电话。

    “朱伊伊。”

    贺绅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

    “过来。”

    “过、过哪儿?”

    贺绅解开安全带,下车,一步一步逼近学校门口,“现在转身向后——”

    “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