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孕检报告
    2018年过得格外快,转眼到了十二月底。

    白天,朱女士在厨房忙活着和面,朱伊伊在客厅打扫,她家还是老式日历,过一天撕一张,已经撕到了最后一张。

    默默算算,明年生日一过,她就是27.

    大概每个女孩儿上学时都幻想过自己30岁的样子,朱伊伊也是,她大学学的网络与新媒体,幻想自己将来是一位成功媒体人,各大报社炙手可热的记者。

    时光匆匆,她还是平凡如初。

    “朱伊伊,耳朵聋了?进来包饺子!”朱女士放下擀面杖,哼哧哼哧地剁肉馅。

    “来了来了。”朱伊伊系上棕色围裙,进了厨房。

    “想什么呢你,喊你几声都不答应。”朱女士瞥她肚子一眼,“怀个孕耳朵还退化了?”

    自打朱伊伊坦言她不想结婚,朱女士态度时好时坏,朱伊伊也不想在跨年这一天闹得两人不愉快,主动转移话题:“妈,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朱女士斜她一眼:“什么?”

    朱伊伊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盒,包装精致,“出差的时候就买了,特意等到今天才拿出来,算是孝敬母亲大人的跨年礼物啦。”

    “你这孩子,有点钱就乱花!”朱女士嘴上责怪,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洗了洗手跑过去看,一打开,见是条质感顺滑的丝巾,唇角笑意更深,“好看,真好看!这得多少钱啊闺女?”

    “不贵,你喜欢就好。”

    朱伊伊帮朱女士戴好,拿来一个小镜子,朱女士照着镜子看,笑得合不拢嘴:“这丝巾好,改天我穿出去,让她们羡慕羡慕我。”

    她妈就是这么个性子,喜欢嘚瑟,朱伊伊都习惯了,抿着嘴笑。

    笑着笑着又想到另一件事情。

    嘴角的弧度僵硬,最后落平。

    “妈,我前两天出差……”

    朱伊伊到嘴边的话有些迟疑。

    林海福这个人是朱女士的引爆点,哪怕提半个字都会吵翻天的程度。

    朱伊伊记得她最后一次提这个名字,是在高中毕业。

    那天,她拿到录取通知书,推开门,朱女士正在厨房炖鸡,哼着小歌,还问她饿不饿,要不要想吃一碗。

    朱伊伊沉默地坐在沙发里。

    回来的路上,她遇到那些以前霸凌过她的同学,又拿“有娘生没爹养的野种”类似的话来嘲笑她。

    十八年的欺压,朱伊伊忽然就忍受不住了。

    她看着背对着她的朱女士,轻轻问一句:“妈,我爸呢?”

    朱女士歌停了,拿碗的动作一僵,惬意转到暴怒的情绪甚至只用了几秒,装着热汤的碗被重重摔在地板。

    瓷片四分五裂,与滚烫的汤汁一同溅在朱伊伊的身上,白皙皮肤滑出长长的一条血痕。

    朱女士披散着头发,脸色隐在黑暗中,声音低哑:“你爸死了。”

    她像个机器般一遍遍重复,不知道是催眠自己还是催眠别人:“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朱伊伊倔强地红着眼:“他没死,我知道他叫林——”

    力道极重的一巴掌甩过来。

    朱伊伊半边脸肿起来,痛感从脸颊蔓延到心脏,宛如针扎。

    从小到大,这是朱女士第一次动手打她。

    从那之后,朱伊伊便知道未念出口的名字是母女俩的禁忌。

    她再没提过一个字。

    朱女士还在对着镜子欣赏脖子上的丝巾,见朱伊伊只说半句,问:“说啊,你出差怎么了?”

    朱伊伊到嘴边的话在喉咙滚了滚,原数咽了回去。

    她笑了笑,“没什么。”

    -

    城南的老旧小区一年到头冷清寂寥,也就跨年这晚多了些烟火气,家家灯火通明,锅碗瓢盆叮铃哐啷。

    朱伊伊家的电视也终于没放回家的诱惑了,放的是跨年演唱会,费玉清在演唱千里之外。

    母女俩边看电视边吃饺子,难得的一个欢乐祥和夜晚。

    吃完饺子,朱女士又跑去跟姐妹搓麻将,朱伊伊在房间的床里窝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Amy姐。”

    “亲爱的,你现在有空吗?”

    “有的,怎么了?”

    “我今天走的急,落了一份资料在部门会议室里,但我现在人在沪市。”

    朱伊伊很有牛马觉悟,Amy话刚说完她已经下床换鞋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里,另一只手拿过包和外套,“我现在去一趟。”

    “好,记住是黄色密封袋。”

    “我记住了,放心吧Amy姐。”

    “朱朱,当初把你招进时瞬真是我这辈子最最最正确的选择,”Amy隔着手机飞了个吻过来,接着想起什么道,“对了,我办公桌有给你们准备的跨年礼物,其他人今早拿走了,还有你和凌麦的,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拿。”

    准备跨年礼物是时瞬集团的传统。

    越大的公司越在乎员工的聚合力,只有从点滴小事抓住员工的心,一个公司才能从基层抓起,做到凝心聚力。

    因此就算朱伊伊这种职场小喽啰也有礼物,去年她的是一套护肤品,价格昂贵,是她自己舍不得买的一款大牌,时瞬却轻轻松松地给每位女员工准备了一份。

    凌麦当时笑得合不拢嘴,还发了朋友圈,惹来一众朋友的羡慕嫉妒恨。

    朱伊伊收拾好出门,边下楼边问:“Amy姐,我拿到文件之后是直接放到你办公室吗?”

    “不是。”

    “啊?”

    Amy的声音从电话里缓缓传来,听着有些不真实:“直接送去贺总的办公室。”

    朱伊伊脚步滞了滞,呼吸也在一瞬间变轻。

    小区里有小孩子在嘻嘻哈哈地放烟花,鞭炮燃放的火药味沿着风吹过来,她扭头望了过去。

    烟花砰的一声在夜空中绽放出耀眼光芒。

    她的手指也好似被烫了下。

    她怎么也想不到,跨年夜要去见的第一个人。

    竟然是贺绅。

    _

    跨年夜的地铁比往日热闹。

    尤其是放假没课的中学生,少男少女青涩悸动,坐个地铁也肩并肩,手牵手,一句话不说眼神也甜蜜得掐出水来。

    “那我们今天就只看喜洋洋的大电影,然后去吃炸鸡,”女生靠在男生的肩膀上小声说,“这样只用花一百啦。”

    “宝宝我有钱,我还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真的吗,会不会很贵?”

    “只要你喜欢!”

    朱伊伊在旁边听着,想起自己离开家之前带上的东西,拉开背包拉链看了眼。

    黑色的礼盒,里面装着一条领带。

    是她昨天在YMD商城买的,也是她唯一一条支付得起的。

    对面的小情侣又在甜蜜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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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低低道:“你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我都还不起……”

    男生亲她:“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女生娇羞地给了他一拳。

    朱伊伊感叹这个年纪真好,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为社会的勾心斗角和潜规则而愤懑,浑身都是干劲儿和鲜活气。

    谈个恋爱都能甜死人。

    叮咚,地铁提示音起,车门打开。

    寒冬腊月的冷空气直扑而来,朱伊伊随着人流走出地铁。

    地铁站离公司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

    朱伊伊离开家穿得多,加上怀孕燥热,走了些路就出汗,索性脱掉外面的厚大衣,抱在怀里。

    紧赶慢赶地去会议室找到那份密封文件后,她乘着电梯上楼。

    电梯一路到顶层。

    京城的都市建筑星罗棋布,时瞬集团更是鳞次栉比中的一座,跨年夜整座大厦周边霓虹闪烁,每一帧都美的像是电影里的慢放镜头。

    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象牙塔。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

    是她触碰不到的世界。

    而这里是贺绅的办公室。

    朱伊伊站在门口,深呼吸,尽量以一个平常的工作心态去面对即将看见的人。

    她抬手敲了敲门,“贺总?”

    里面却无人回应。

    她又喊了几声,见还是没人回答,朝门边走近一点,才发现门是虚掩着。

    轻轻一推,就开了。

    偌大的办公室,灰色的色调,给人冷漠肃静的感觉。在热闹非凡的新年夜也显得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情味。

    高层的办公室有机密文件。

    朱伊伊不适合久待,放下文件就走,忽然瞥见办公桌上摆着一张白纸。

    像是一张检查报告。

    经历相亲莫名其妙被寄来孕检报告这事儿以后,朱伊伊对任何长得像报告的东西都格外敏感。

    她凑近一点,几行字闯入视线。

    京城第一人民医院。

    检查报告。

    妇产科。

    朱伊伊瞳孔一缩,呼吸也瞬间屏住,她像是一个偷偷摸摸闯进人家的小贼,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手猛地捂住嘴,怕自己惊呼出声。

    一个不敢揣测的念头涌入脑海。

    难道当初是他——

    直觉告诉朱伊伊,她现在应该做的是离开,否则这是偷窥。

    可那张看不见姓名的孕检报告仿佛带着魔力,吸引着她靠近,再靠近,然后伸手去拿。

    就在手指快刚捏住那张薄薄的孕检报告的时候,一道声音自头顶传来:“在看什么?”

    朱伊伊心脏都漏了半拍,手一抖,那张孕检报告单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到了脚边。

    一半盖在她的鞋面。

    另一半盖在贺绅的皮鞋上。

    她僵直着身子转过去。

    寂静无人的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混白色的灯光,在冷色系的墙壁映衬下,更加冷然。

    男人站在后面,静静地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现在是下班时间,他摘了眼镜,没有了金丝镜框的阻隔,那双精明的眼睛看起来清亮而灼灼,仿佛能洞察人心。

    看尽朱伊伊的心底去。

    贺绅弯腰,自然而然地捡起那张孕检报告,大方地递过去,嗓音淡淡地问:“不看看是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