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顽石
    关蕴晗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气得睡不着。

    她越琢磨越不对。

    尤怜青平日里柔柔弱弱,怎么突然这么嚣张?必然是关蕴青在给她撑腰!

    就是这么回事儿!一定是关蕴青唆使的!

    重重地翻了个身,小小的报复计划在心里成形!

    次日,趁着关承望在三姨太处用早膳,关蕴晗忙不迭告状,将自己的猜想如此这般一说。

    谁料关承望理也不理,反而骂道:“你一天到晚净知道怄气,自己数数,我回来这些天你闹了多少次?还说你六姐唆使人家打你?你是亲耳听见了?”

    关蕴晗:“没……没有。”

    “亲眼看见了?”

    “也没有。”关蕴晗蔫儿了。

    关承望没好气:“那你乱嚼蛆?!”

    三姨太嗔他:“老爷!吃饭呢,满嘴胡吣什么?”

    关承望气不打一处来,偏生一看见三姨太柔中带媚的脸又发不出火,只得按下:“你养的好女儿!”

    三姨太看了眼鹌鹑似的蠢闺女,知道指望不上,眼眸一转,扫向侄女。

    赵穗芳安静吃饭,接收到目光,略沉吟片刻,小声道:“老爷说的对,按六小姐的脾气,真看不惯七妹,说打就打了,不必绕弯子,以前不都这样吗?”

    “……”关承望顿了顿,眉头微皱,“六丫头这个暴脾气……都是太太纵的!罢了,小七起来吧。”

    用过饭,关承望要出门,打发白秘书派车:“冯正财呢?我回来好些天都不见他。”

    白秘书尚未答话,三姨太就惊讶道:“老爷还不知道?冯正财吃里扒外,早被大少爷收拾了!”

    关承望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三姨太觑着赵穗芳,后者小幅度点了点头,她这才将事情原委告知,末了柔声道:“老爷啊,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虽说冯正财有错,可他毕竟是您一手从奉天带过来的人,大少爷处置他,也该先问您的意思。”

    “胡说八道什么?靖澜罚他还罚错了?”关承望嘴上斥责,脸色却渐渐难看,“车不用派了,今天不出门。”

    “好的,老爷。”白秘书扫了眼姑侄俩,跟随关承望离开。

    目送背影远去,三姨太狐疑:“穗芳,这么说有用吗?”

    “姑姑且看吧。”赵穗芳淡淡道:“大少爷在家里的威严愈盛,老爷嘴上不说,心里到底膈应,再联想太太和蕴青在家的作派,自然要找由头发火。”

    -

    午后,怜青又进到蕴青的壳子里,捧着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二楼,顶着怜青的皮囊,蕴青正在舒坦地午睡,迷迷瞪瞪的:【书架上有最新的《东方杂志》,有个叫锋毫逸者的小说家,短篇写得尤其好,你可以看看。】

    怜青:【嗯。】

    看入迷时,外头有人传话:“六小姐,老爷请您过去吃午饭。”

    怜青从书里抬头,并未立刻答话。

    【蕴青,你爸爸突然找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蕴青倏然睁开眼,瞌睡醒了:【找我?估摸着又是那娘俩给我上眼药了吧,等着,我这就换回来。】

    【不急。】怜青搁下书,眸光微动,【我先去看看。】

    蕴青乐了:【行啊,我跟你一块儿去,躲你壳子里看戏。】

    怜青便回应道:“就来,尤小姐刚约我去听唱片,我同她一块儿去。”

    —

    到了主楼厅堂,见她们二人一同过来,关承望并未多说什么。

    关家人多,平日都是大厨房统一做饭,各房按需领回去。想一块儿吃的可以在小餐厅吃,不想的就单独吃。除了年节聚餐,鲜少有一大家子人坐一起的。

    这会儿长方桌边坐的是关承望和三位太太,小辈里只有关蕴晗和赵穗芳。

    蕴青心里犯嘀咕:【老头今天吃错药?】

    怜青差点笑出声。

    关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直等这顿饭吃完,关承望才开口道:“小六,爸爸特意叫你来,不是为着多大的事儿,只是想让你和小七两个人握手言和,不要再闹孩子脾气了。”

    蕴青已经和怜青换回各自的身体,闻言道:“爸爸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承望不答话,扫了眼一旁的怜青,似乎才发现有这个人。他点了袋旱烟边抽边道:“唔,尤小姐也在。”

    嘴是这么说,面上却不在意。

    毕竟只是落魄家族里即将过门的小媳妇,他一个当家大老爷,就算说的话难听,她也不能怎么样。

    “小七年纪小,你做姐姐的不能比她还不懂事。”关承望叼着烟杆子,微眯眼,“昨儿是小七与尤小姐之间的龃龉,可是好端端的,小七为什么要跟尤小姐过不去?”

    言外之意,这都是蕴青的错。

    蕴青心火蹭蹭往上冒:“敢情您就是疑心我唆使怜青陷害关蕴晗!”

    一旁的三姨太赶紧道:“蕴青,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小七受罚是应当的。只不过,她跟尤小姐确实无冤无仇的……”

    她刻意顿了顿,觑着怜青道:“尤小姐和蕴青关系好,小姑娘家嘛,闹着矛盾,耍点手段总是有的,不是大事。”

    “从小到大,小六和小七哪天不掐架?小七做错事,受罚是应该,只是亲姐妹之间不能就此离心啊。”三姨太适时看向大太太,“太太,蕴晗知错了,禁足半个月无伤大雅,要是没个期限,到底影响孩子学业。”

    “她是个没心眼的,黑的就说黑,白的就说白,打小身体不好又爱哭,被欺负了只能跟大人告状。”三姨太叹了口气,“唉,不说了,都是孩子们的小事儿,追究下去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不如就此翻篇,蕴青,你也原谅你妹妹,别再和她过不去了。”

    “小七,过来和你六姐道歉。”她又说。

    蕴青一把按住关蕴晗的头,给她推了回去,气得笑出声:“我说呢?我回国这几个月除了接风宴,哪里还吃过一顿这么多人的饭,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秀姨好厉害的嘴啊!这是不容我辩驳,三两句就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硬把罪名给我安上了是吧?!”蕴青倏然起身,筷子啪地一甩,发出乒铃乓啷的声响,“这鸿门宴谁爱吃谁吃!”

    说罢转身就要走!

    关承望怒喝:“你敢走一步试试!关蕴青,你在国外就学到了目无尊长,无法无天是不是?!”

    “你秀姨哪句话说错了?!你从小到大就这个霸王模样,谁都说不得你一句。每次欺负完你妹妹还不认错!她不懂事,但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孩子,反而是你,打断你的腿你也从不听长辈的话!”

    蕴青毫不避讳,转头同他对视:“怎么样?要不要再打断我的腿?就像当年不许我去留学一样。”

    “混账东西!再说一句试试!”关承望猛然抓起白瓷碗就扔,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白瓷碎片溅到蕴青的脸上,滑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众人惊讶!

    二姨太忙上前查看伤势,“阿弥陀佛,幸好没多深,来人!去叫林医生!”

    “你也造反吗?!”关承望说,“今天没我点头,谁也不许踏出这里半步!”

    大太太冷喝:“关承望!”

    “程晚静,你想说什么?你有没有当家主母的胸怀!你是关宅的大太太,甭管是不是你肚子里生的都是你的儿女!你要偏帮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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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母多败儿!”关承望转而看向大太太,平时的忍让消失得无影无踪,压在心头的怒气节节攀升,“还有冯正财的事!他是我手底下的人,自老爷子将他派给我至今已有二十年!你们说处置就处置,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蕴青冷笑:“对!我不该揭开他的真面目,就应该老实被他绑架,老实去死!省得活着碍你们的眼!我从前说他狼子野心你们听过吗?跟你二十年你还当他是条听话的狗,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就抹不开脸了?你关大老爷什么时候错过啊?”

    “你好大的胆子!”

    关承望扬手一巴掌,打得蕴青的头偏了过去,火辣辣的疼痛从脸色蔓延开来。

    几乎同一时间,怜青迅速扶住蕴青,将人牵到身后坐下。

    【蕴青,别说了,忍一忍。】

    蕴青看见怜青的眼眶通红,心里那股恨不得玉石俱焚的怒火,竟然渐渐平息。

    【不说了,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在家的时候,这样的情形三天两头就有,吓到你了?】

    怜青查看她的伤势,小心翼翼用干净的帕子擦掉血迹。

    本想说话,一出口竟有些鼻酸,干脆在脑海中对话。

    【对不起,是我不应该擅自作主,捉弄七小姐。不然不会害得你被老爷责罚。】

    蕴青觉得好笑,竟真的笑出声:【胡说八道,你不反击,难道就要活该被她打?老头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因为这件事,也会有别的由头。】

    怜青垂眸,默然不语。

    那边关承望尚在怒火中烧,见到蕴青的笑,以为是挑衅,愈发恼恨,正要上前却被人拦住!

    “关承望!”大太太冷然抬眸,“你今天这通火是冲我来的吧,既然是这样,拿孩子当什么借口?”

    对上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眸,关承望只觉得满腔憋闷,越发愤恨:“对!我就是厌烦你们程家人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家还剩几块破铜烂瓦?!你还当自己是程家大小姐呢?你现在是关家太太!”

    “靖澜是我儿子,老爷子重视他,我自然高兴!可你把他带成什么样子了?!打量着自己是当家人了,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能做他的主了?!再看看关蕴青,念了几天的洋书就当自己了不得,从小骄傲任性,不服管教!”关承望指着蕴青,手指颤抖,“程晚静!你看看你的一双儿女!来人,把关蕴青关到阁楼里,让她好好悔过反省!”

    “我的儿女怎么了?”

    与关承望的咆哮如雷相比,大太太显得十分冷静,冷静得近乎漠然,“他们身体里留着我们程家的血,是我程晚静怀胎十月、悉心照顾长大的孩子!”

    “我没有当家主母的胸怀?”大太太轻笑,“我的确有些后悔,我不该有这份心思,要不是被人点醒,还不知要让我的孩子再受多少委屈。”

    “关承望,你想罚蕴青可以,把我这个当太太的一起关进去,更是让你称心如意不是吗?”大太太缓缓走近,直视着他,“反正,我们程家早就没了,你不是早惦记着这一天,把我程晚静的脸面踩在脚底下吗?就今天,来吧。”

    那双眼睛寒凉如水,和很多年前没什么不同。

    那时她是程家掌上明珠,母亲是贝勒府格格,集聪慧高贵美丽于一身的程家大小姐,有几分高傲再正常不过。而关家四少爷只不过是她众多追求者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时移世异,程家早就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骄傲的月亮落在水中,化为毫不起眼的陨石,灰扑扑的,叫人差点忘记它的清晖。

    “我如果要折辱你,何必等到今天?!”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话。

    关承望狠狠闭上眼,“程晚静,你就是一块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