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戏剧接近尾声,怜青在陡然高昂的唱腔里惊醒,撩开眼皮时,尚且懵懵懂懂,不知今夕是何夕。
“醒了?”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怜青骇了一跳!定睛一瞧,发现自己竟靠着关靖澜的肩膀!
“抱歉!”她直起身,低声道。
关靖澜似笑非笑:“结束了,走吧。”
说罢,他拎着外套起身。
厚重的帘子隔绝外面的寒冷,才掀开一角,怜青就被温差冻得一激灵。
下午出门还算暖和,没料到晚上降温这么厉害,怜青紧咬着牙关,尽量忍住哆嗦,不想叫身后的人瞧出来。
“我们去门口等他们吧。”怜青率先离开。
甲字一号是最方便退场的包厢,他们最先下楼,其余人还不见踪影。
出了剧场,入眼是纷纷扬扬的大雪,许是下了有一阵子,街道屋檐铺着薄薄一层白。
怜青眼睛一亮,小声惊讶道:“原来是下雪了!怪不得突然这么冷。”
身后,关靖澜缓步上前,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边。
上海极少有这样的大雪,夜空之下,鹅毛似的雪花纷飞,落在树梢、落在屋檐、落在她的指尖。
“真好看。”怜青目不转睛,感受着雪花融化在右手掌心的冰凉。
关靖澜看了一眼她隐在袖中的左手,微微发着抖。
“穿上。”
一件黑色大氅突兀盖在肩头,怜青讶然回头,立刻要推辞:“不用!”
似乎猜到会这样,一只有力的手压着衣服,不让它滑落。
“我不喜欢推推搡搡的假模假式。”他嗓音冷淡,“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给穿着单薄的女士添一件衣服是应有的品德。不是你,换作别人,我也一样。所以你不用多心。”
怜青动作僵住,皱眉道:“我没有多心。”
“没有更好。”他迅速道。
怜青心头有种莫名的憋闷,作为前未婚夫妻,现在关系断了,莫名凑在一处,她觉得尴尬难道不正常吗?明明是一桩简单的事,从这男人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是她扭捏了。
这么想着,怜青索性也放开了,他既然没事人似的,自己为何要忐忑?
“那便多谢关少爷。”她拢了拢大氅,厚实的皮毛隔绝寒冷,冷冽雪松气味萦绕周身,带着微温。
“嗯。”
关靖澜身上只剩大衣,却不觉得冷。
剧场外有许多小摊贩,大雪天仍出来讨生活,他抬手招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拿包烟。”
“大老爷,是要月份牌?”小孩问。
他随手抽出两张美国银行的钞票,“嗯,不用找了。”
小孩眉开眼笑,“得嘞!谢谢大老爷!我家还卖花咧,洋人今天都要送花给家里太太,您也买一束?”
眼尖的商贩都暗暗注意这尊财神爷,几个年纪小的都围了上来,“我这有新鲜红薯!”“大老爷,我家的白糖糕更好吃!”“我家也有花,红玫瑰!”
怜青早瞧见这头的热闹,看着关靖澜额头隐隐的青筋,她暗暗发笑,上前道:“谁卖红薯?我想买。”
“小姐,这儿呢!”红薯摊贩喜滋滋迎上前。
会做生意的小孩不甘心:“大老爷,您不买花送给这位小姐吗?可漂亮的红玫瑰!”
“不用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了。”怜青微笑推辞,一边给关靖澜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脱身。
关靖澜点了一支烟,避开人群,靠着角落慢慢抽着。
淡蓝色的烟雾消散在空中,隔着一层朦胧,他看见姑娘接过刚出炉的红薯,也不怕烫,小口小口咬着,眼角眉梢都是笑。
他唇角轻扬,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小孩叫卖的红玫瑰。娇嫩花苞尚且沾着露水,在冰天雪地里绽放着鲜艳的美丽。
剧院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没一会儿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大哥!怜青!”蕴青飞奔而来,尚未跑到跟前儿便停住,盯着空中惊喜道,“又下雪了!比初雪那天大得多!真美啊!”
尤怀瑾和文舒窈、史今潮紧随其后,也看见了纷扬大雪。
“天儿也变冷了。”文舒窈笑道。
另一边,史今潮没有和怜青一起看戏,多少带着失望。他与文小姐莫名凑了一桌,整场下来,恍恍惚惚,并不知舞台上演的是什么。
这会子他没有心情赏雪,只瞧见怜青身上的大氅,史今潮眉头紧蹙,目光在关靖澜身上流连一圈,苦笑道:“是啊,天儿冷,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各位,容我先告辞了,对不住。”
说罢,也不等人说话,径直走向路边雇了黄包车离开。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略想想便猜到缘故,也不点破,只各自心照不宣。
文舒窈看了眼关靖澜,笑道:“天色不早,我家还有事,也得先走一步了。”
“舒窈姐!”蕴青拉住她。
“蕴青,劳烦帮我带句话给伯母。”文舒窈顺势带着蕴青走到一旁,轻笑道,“你是知道的,我同关大少爷打小就话不投机,这会儿她是太着急了,才把主意想到我身上。试了这一次也好,以后千万别错点鸳鸯。”
蕴青明白内情,无奈道:“我可太理解你了!就像我上回和文少爷,也是一样的难为情!”
文舒窈满意道:“你明白就好,那我走了。”
送完文舒窈上车,只剩关尤两对兄妹。
关靖澜正要叫车,蕴青赶忙制止:“这样大好的雪夜,为什么不散步回去?坐车匆匆而过,未免辜负好景!”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等雅兴?”关靖澜冷嘲,只是到底没有去叫车。
蕴青哼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呢!”
她懒得搭理自家兄长,径直凑到怜青身边:“在吃什么?好香啊!”
怜青把剥好皮的红薯喂到她嘴边,“知道你也喜欢,多买了一个。”
“嗯,很甜。”蕴青边吃边点头,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分食完一只红薯,纸袋里还剩一个。
怜青替蕴青擦了擦嘴,看向两位男士:“你们要吃吗?”
尤怀瑾看了眼关靖澜,后者也在看他。
“给关少爷吧。”尤怀瑾笑了笑。
关靖澜尚未说话,就被蕴青打断:“怀瑾哥,你吃呗,我哥他不吃的。”
关靖澜挑眉,按灭烟头,似笑非笑:“谁说我不吃?”
说着就伸手,眼睛直视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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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青:“……”
蕴青劈手抢过,递给尤怀瑾,反过头冲关靖澜翻白眼:“你有钱,你自己买去。”
关靖澜面不改色:“哦,忘带钱了。”
怜青睁大眼睛:“?”
“那你饿着。”蕴青自然知道他在瞎扯,自顾自扒开红薯皮递尤怀瑾,“给,你吃。”
尤怀瑾愣住,笑了一声,“我不爱吃甜食,给你兄长吧。”
一时间,关靖澜和怜青的目光都凝聚在小小红薯身上。
关靖澜看了眼妹妹,再看向尤怀瑾清俊的侧脸,眸光微动。
怜青左右瞧瞧,干脆接过红薯掰开,笑道:“红薯而已,一人吃一半吧。”
风雪飘飘,两个男人一人举着半块红薯发愣。
尤怀瑾当真不爱甜食,这会子却也不好推辞,犹豫片刻,还是咬了一口。
关靖澜迟迟不下嘴。
蕴青捂嘴偷笑,她最明白自家兄长的挑剔,半冷的红薯能有什么好滋味?于是故意质问道:“大哥,你刚不是还抢吗?怎么不吃?”
怜青也在抿嘴笑,只是悄摸的,不叫当事人瞧见。
关靖澜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咬了一口。
蕴青不客气地问,“好吃吗?”
关靖澜皮笑肉不笑:“美味至极。”
话音刚落,蕴青哈哈大笑,挽着怜青的胳膊往前走。
尤怀瑾莞尔,同关靖澜一起慢行在后。
深冬雪夜,入目皆白。
南京路设施完备,路灯明亮。蕴青拉着怜青欢快地小跑,渐厚的雪地留下两排脚印。
听着前面的笑声,关靖澜与尤怀瑾不紧不慢地跟着走,新的痕迹覆盖旧的,一路蜿蜒向前。
尤怀瑾目光扫过妹妹身上的大氅,温声道:“小妹性子内向,这些时日,多谢关家上下的照拂,尤其是您和六小姐。”
关靖澜不答话,视线直望着前方。
良久,他忽然问:“她自小就这样吗?”
“怎样?”
“如你所说,内向,胆小……”关靖澜思索一会儿,又摇头,“不,她好像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
这句答非所问,叫人愣住数秒,很快反应过来。尤怀瑾微笑,眼底却带着疏离:“关少爷似乎很关注我妹妹。”
关靖澜沉默片刻,坦然道:“是又如何?”
尤怀瑾眸光渐冷:“她已经有新生活,我不希望有人强迫她回到旧的秩序里。”
关靖澜感受到他一瞬间的敌意。
“你误会了。”他抽出一支烟摩挲着,却没有点燃,“如果一定要为我现在对她的关注做注解,那么……我只能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尤怀瑾定定看着他,确定他真的没有恶意,这才放下防备。
“小妹变化很大,从前她端庄有礼,一言一行都被母亲严格要求着。”
目光所及之处,怜青在和蕴青互扔雪球,因为跑不快,总是挨上一两个,她也不恼,依然乐呵呵。蕴青笑声张扬,似乎很有感染人的魔力,叫人听了便不自觉跟着笑。
尤怀瑾唇角微勾,“六小姐很活泼,小妹和她在一起,才渐渐有了真正快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