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几面之缘
    谢灵知面上陪笑,心里快把这人骂烂了,以前刚认识只觉得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疯子,勉强还能忍受,但现在认识久了,才发现这人嘴也毒得很,怕不是半夜去舔了他院子里的夹竹桃,怎么没给自己毒死,反倒出来祸害她这个无辜少女。

    “不敢。”谢灵知在他对面坐下,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她不懂贺经的棋艺,但觉得应该跟她的差不多,因为二人对弈的数十场棋局来,有输有赢。

    “你在威远将军身边应该上过战场?”贺经率先发问。

    谢灵知早就发现了,贺经这人不喜欢浪费时间,他擅长倾听他人讲话,但也更擅长作为掌权者给予前行的通令。

    “自然,都是军中的人,哪怕是文职,平时待在帐篷中,但是一旦有大规模的战事,不可避免需要跟着大军一同上战场。”谢灵知解释,顺便也落下了她的第一颗棋子。

    都说下棋看人心,谢灵知并不反对这个观点,但也不会去深究而已。

    贺经的眼睛很轻地动了下,“我还兼任禁军,三日后是个好天气,带你去逛一圈,也是时候给你找个能上台面的身份了。”

    谢灵知惊诧,有几抹突兀的日光投射在她的眼皮上,照得一抖一抖的,像澄澈的能闪光的宝石。

    “禁军?可我不是在大理寺吗?”

    贺经不屑地瞥她一眼,分明这人因为姿态问题是自下而上去看她,却硬生生搞成了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谢灵知只敢在心里瞪回去,唾弃着封建时代的权贵和资本时代的资本家本质一样,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你还想当那个小官几年?混到告老还乡好不好?”

    气过头去,谢灵知头疼得想要跪下去求他别骂了。

    身旁一侍者无声无息上来放好糕点,又分别给二人添好茶水,随后又沉默着离开了,谢灵知总怀疑这些人不说话是因为贺经主动把天聊死了。

    “你在心里骂我?”

    听到熟悉的音色,谢灵知回过神来,习惯性假笑道:“当然没有呢亲亲。”

    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天下却没有后悔药可以给她吃,谢灵知只能梗着脖子,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

    她刻意逃避的状态,自然也错过了贺经一瞬间发懵的状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下方,舔了好几下嘴唇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院落中正是那株腊梅,此刻的香气早已不复半月前那般浓郁,仅是有味道淡淡地飘浮在空中,间或闻到丝丝缕缕,不真切又极虚渺,让人恍然如空中楼阁。

    “殿下,那我去禁军是何官职?”谢灵知没敢先观察贺经的表情,硬着头皮发问道。

    大理寺与禁军不能说一点儿关系没有,所以谢灵知此次借由贺经的口调去禁军,还是升迁,不会说不过去,反倒日后逐渐出现在众人眼中,也算名副其实。

    临到此时,谢灵知不得不感叹一声穆王大才!

    贺经微抿了下唇,眼神游移不定,仿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侧脸显示出松动,声音却还是那样冷:“文官内的侍中,你认真干点儿实事,一年后看看六部的职位是否有空缺。”

    谢灵知皱眉,“这个晋升速度,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怎么办?”她倒不觉得她担不起,只是不想被人多加议论,平白增添许多负担。

    “你想让别人去?”贺经轻轻挑眉,仅一句话,让谢灵知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自然不会。”她咬牙切齿说完。

    贺经到了这时开始安抚起来了,“侍中不是太高的职位,还没有你成为穆王府的门客会弄出的动静大,都是我手下的调派,我能保证不出任何问题。至于之后调去六部的时间,全凭你的表现而定,可能一两年,也可能三年五载,或是你等完了这辈子也没有。”

    这是后面让她做出了事情才能有升迁的机会,从保送变成了打比赛,谢灵知不免为此感到可惜。但仅仅是一点点,因为她还意识到做出成绩,木秀于人前,这正是她想要的。

    想清楚了,“殿下宽厚,灵知必不负期望。”

    “但是——”贺经又看她。

    谢灵知追问:“但是什么?我还需要再做什么?”

    贺经轻轻摩挲着眉骨,无名指在上方一点一点的,像是掌控了全局的幕后者,从内里不自觉流露出通观全局的高傲,“你明面上的身份是孤儿,又不是科举出身,哪怕是有威远将军这个前主子作为依靠,但他毕竟是武将,文官最看不起的就是武将。当务之急,你需要一个很好的师父。”

    谢灵知皱眉,“师父?”

    “没错,”贺经轻轻扇动眼皮,“文中奇绝《古文十三赋》的姜铭慎,你可一试。”

    《古文十三赋》字面意思,姜铭慎仿古文写出的十三篇赋,其中内容广阔,下笔如同神鬼临世,当年刚出来时,晋朝的文坛也被他撬动了一半。

    当朝皇帝还曾经亲自修书许卿高官厚禄,却不曾想,姜铭慎愣是只露了个面回绝,以年纪大为由,推拒了这个邀请。但当世谁不知道他是因为皇室与世家的龃龉才会抗拒仕途,只是谁都不敢说而已。

    十年前,正是皇帝大权在握之时,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经由多年的收权统治,他自然而然觉得已经到了可以震慑世家的地步了。于是乎,皇帝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崤山姜氏,一个离他的政权不远不近的家族。

    那场直到现在仍旧会被人们忌惮议论的惨案,晋朝的文人对此可谓是无人不知。

    也难怪,姜氏虽然还是大族,经过那一场劫难,家族精壮人口损失超半。据说,当时的姜氏家主气得急火攻心,直接就没了,拼了命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是,要姜氏现有子弟不得入晋朝朝廷半步。

    不过谢灵知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姜铭慎本人的经历,姜东,字铭慎,这人挺离经叛道的,听说他的字还是自己取的。

    他年轻时还未发生过这档子事,姜东像所有士子一样参加科举。第一次时,他在考卷上作画,那幅画传出来一时带起了京城画者绘制山水图的风气。第二次,他在考卷上写了一片与考题风牛马不相及的《祭卷山郎文》,乃是一篇实打实的悼念故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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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文章,无人知道卷山郎是谁,但无人不被其中情意折服。第三次,这人更加过分了,在考卷上写起了曲次,写的还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的淫调,不怪乎阅卷官气得失态把卷子撕了。

    自此,姜铭慎成名。

    文人感其才华与真性情,朝廷官员却厌恶其吸引眼球的做派。

    直至《古文十三赋》出世,主流士人对他才真正改观,也逐渐承认了这人在当世文坛中的地位。

    思绪回拢,谢灵知莫名觉得惶恐,“姜老此人,会不会看不上我?”

    “我会修书一封,届时你去拜访他带过去就行。”

    谢灵知还知道这人越老越喜欢往不同的地方跑,好言说是游学。既然现在贺经能让她去见他,必然代表姜铭慎就在京城不远。

    “殿下、与姜老相识?”她试探性地问。

    贺经微微松了下眉毛,“几面之缘,但是他欠我一个人情,不会不收下你。”

    姜铭慎虽然不入仕,但学生却很多,其中多数都是单纯的学者,最擅长做的就是撰文编书。谢灵知要是能拜他为师,不愁没有康庄大道。

    垂眸深思的谢灵知很难不想到另外一个角度,根据现在的情势,穆王的政治理念与皇帝有相悖的地方,而她是姜铭慎的徒弟的话,算半个身子沾染了士族。

    “属意如何?”贺经笑着,语气却格外的冷。

    谢灵知不敢耽误,多声应下。

    贺经看起来才算满意,看了几眼之后才垂下眼皮,“每日下值,我会让人送你去姜老的别院,那儿的学生不少,你自己找机会学习,学不到也没关系,凑个脸熟也够了。”

    谢灵知瞪大了双眼,“每日都要去?”

    贺经极快地抬眼扫了她一下,其中寒意凛冽深可及骨,谢灵知震颤了一下,不自觉露出防备的姿态。

    “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间?”他嗓音很轻,却莫名不耐。

    贺经的话如同利刃一般,在谢灵知的脑子里破空出一条明确清晰的道路。

    她淡笑着应下,“殿下明智。”

    此时有侍者进来通传,并没有避开谢灵知,但她只听到贺经的一句“让他进来吧。”

    谢灵知还在心中暗暗思索会是谁。

    “见过殿下。”一道如泉水般清冽温柔的嗓音出现,横空破出,却不突兀,贺经没有回答。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灵知连忙起身,二人客气地见礼。

    “琼续兄。”

    “灵知。”

    闻好的年纪较谢灵知大,而且在穆王府的地位更高,她站起来了就没坐下,想着是不是要把座位让给对方。

    “江南水患一事如何了?”贺经开口。

    闻好神色动了下,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而贺经同样不紧不慢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并未出言催促。

    谢灵知心神一动,悠悠地道:“灵知告退。”

    闻好向她颔首。

    同样是那个侍者带她离开,谢灵知的脚步不急不缓,甚至还有闲心观察路旁的湖水。

    侍者惯例送她到大门,目送谢灵知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