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止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我行我素寻找下山的路。
那锁妖塔不知第几次出现在画皮眼前,许久过去,他们还在同一个地方兜圈子。
画皮知他不善识路,见此无语凝噎良久。
若是让外人来看,恐会直言这是撞上了鬼打墙。
她这么个绝世美人在他旁边不知道怜惜,还让她挂在这里丢了颜面,画皮不免恼火,“给你十颗灵石,背我出去。”
她交易多年,看人很准。
画皮察觉神止这个人,只要给他灵石,就能解决很多不触及原则的问题。
神止冷眉冷眼面朝她,防备的神色如烟火转瞬即逝,像是问她想打什么主意。
偏他又有一分心动。
画皮见此趁热打铁,再开高价。
神止指尖触了腰间冰冷的佩剑,他俶尔低下头,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画皮敏锐的将他情绪收入眼底,下了最后一剂猛料:“你的剑不想保养保养吗?”
闻言,神止脑海不禁浮现青时剑气势如虹的模样,他喜剑,在画皮刻意引诱下,他眼里散发出无形的微光。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身材高挑削瘦,自觉背对画皮蹲下身,一副毫无畏惧的样子。
画皮才不管他是不是乐意,秀眉一挑,只觉扬眉吐气。
神止感受到靠近的画皮,他动作顿了一下,忽生了些后悔的心思。
他着实......不善与人接触。
炽热的体温透过布标熨帖着皮肤,画皮宛如成了烫手山芋,神止绷着冷脸,双手生疏穿过她的腿弯,将画皮牢牢背起。
见他不情不愿,画皮心里的气消了些。
画皮眨眨眼,凑在他耳畔宣告:“但是很可惜,十颗灵石要从你欠我的里面扣。”
杀人诛心。
神止半敛桃花眼,背后传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温热的呼吸极轻浅的落在耳畔,像羽毛轻挠撩人心扉。
神止将心头异样的不适压下,抿紧唇,一言不发。
修仙自当斩妖除魔为己任,可这妖藏的太好,神止找不到破绽,在她巧舌如簧下又欠下巨额债款。
便只能勉强将她当做同门,还那十万灵石。
离开锁妖塔的下山路有许多岔路口,为迷惑心怀不轨者看上去诸多相似。
画皮坏心的没有提醒他,倒要看看,神止能在这个鬼地方绕多久。
烈阳下,他浓稠如墨的乌发被画皮撩到右侧,清分吹起他发缕,露出一副如玉面孔。
他长了一副蛊惑人心的样貌。
神止侧脸轮廓硬朗分明,眼眸深黑漂亮的让人沉沦其中,光影浮动间,神止招架不住她炽热的视线,微微偏脑袋。
这么小气。
画皮歇了心思,百无聊赖退回原位,天气燥热,她本想让神止吃吃苦头,可现下不耐烦的却是画皮。
她黛青的眉微微蹙起,秋水剪瞳里流出些许烦躁。
“你走错了!”画皮心累的往中间一指,“往这走。”
画皮揉了揉太阳穴,问道:“话说,我怎么没见过你?”
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同一个师父在怎样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像这种面都没见上一面的着实少见。
神止一言不发。
画皮也不在意,直接阔气道:“一个字,一颗灵石如何。”
神止眸光微动,起唇:“交易堂任务繁重,”觉得言少了,还特地淡淡补充:“鲜少回门。”
画皮知道交易堂,有许多年历史,时不时会有长老颁发一点不算困难的任务。
对长源派来说,能成功激励弟子下山历练,提升门派名声是好事一件。
对弟子来说,可以得到锻炼,还能获得灵石补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画皮茅塞顿开,原来是赚灵石去了。
画皮又道:“临蓝方才说了什么?”
神止垂下眼眸,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
画皮眯着眼,威胁道:“灵石。”
神止妥协如实回答:“让我去思过七日。”
画皮瞬间猜出是为什么。
她抿唇一笑,不免几分娇意。
也不知二人是否会因为如此产生隔阂。
她笑意挑攀上眉宇,纤细的指尖挑逗勾起神止墨发,绕着指尖慢悠悠打转,嗓音引人沉醉,“那你求求我,我就让临蓝免了你的惩罚。”
她轻声引诱道:“毕竟我也不忍心,看你受苦的。”
画皮半弯的眉眼藏着一片隐秘的深海,宛如摄人心魂的精怪,要将他溺毙其中。
偏神止毫无动容,冷冷瞥她一眼,“巧舌如簧。”
画皮毫不在意,哼道:“榆木脑袋。”
不远处出现她被修缮好的小屋,画皮漫不经心算了算时间,既然走了接近一个时辰。
北礼动作很快,这里的一切除了被破坏彻底的东西,其他皆和来时一模一样。
神止不记得这是今日才被他破坏过的地,他脸不红心不跳,在画皮颐指气使下,绕过紫檀雕花卉屏风,将她放在铺满软垫的软榻上。
他也不多留,转身要去思过崖。
画皮懒洋洋坐在床沿上,假惺惺朝他挥手道别:“神止师兄,早去早回哦。”
门应声闭上,良久,画皮单脚起身,精细的将虚掩的窗棂闭紧。
画皮赤足从柜中翻出纸笔,将画纸平摊在书案,右手拿着笔尖蘸墨,左手提起宽大的袖子,闭眼深呼一口气。
锁妖阁内发生种种一切浮光掠影浮现在她脑海。
青花缠枝香炉飘出袅袅云烟,一起飘入她的回忆里。
锁妖阁被画皮透析,在她眼里就是一部巨大的牵丝戏,背后的白纸化作戏剧舞台,画皮控制手腕落下一笔,动作行云流水,画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很快将锁妖塔的地图画了出来。
画皮没有停下动作,她紧闭双目紧锁眉头,呼吸随着记忆回到锁妖塔最高楼,二人一前一后穿过结界,诡异的、数不清的封印盒上贴满奇怪陌生的符咒。
看似不经意的目光,实则暗地里将所有信息收入囊中。
画皮老僧入定,笔尖墨水不断朝外晕染。
封印盒上那宛如络脉般奇怪复杂的符箓,每一张都有微末差别,画皮苦思冥想半晌,笔尖随心挪动,符咒走向在她笔下一笔一划被临摹出来。
她长舒一口气,惊喜睁开眼。
尽管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她实在记不起来,但对画皮来说无伤大雅,毕竟这仿制品看上去和真货有九分相似。
画皮对自己的画符技术很满意。
她将图纸上不必要的笔墨截掉,重新描画一份简易地图,随后将废稿在香炉中燃烧殆尽。
这东西可不能被人发现。
画皮将图纸小心翼翼叠好,掀开被褥,打算将图纸藏在最下层。
只见一个圆滚滚的物件从枕边滚落,停在她脚边。
画皮定眼一看,顿时大喜过望,她的储物袋竟然在这里。
想来是修缮的人发现她的储物袋掉在某处,见她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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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贴心放在她床榻上。
面对失而复得的储物袋,画皮美滋滋将它收好。
可不能叫神止发现。
画皮心安理得的想,此时,她动作渐渐慢下来,一丝晦涩光亮在她眼底闪过。
她记得,好像在许多年前,从某个妖怪那里获得过一个可以将妖力伪装为灵力的宝贝。
那东西叫做储灵珠。
就在她的储物袋里。
.
七日时间说短不短,她收到许多临蓝送来的日常符咒,空荡的妆台也堆满北礼给她送来的解闷玩意。
画皮心思不在此,她记得今日是神止出思过崖的时间,经过一路打听,赶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了地方。
她哼着歌,大摇大摆走进去。
思过崖呼啸着极大的风,他抱剑而立,衣袍猎猎作响。
神止早在她靠近之时就睁开眼,他偏头回眸,如玉的脸挂着生人勿进的冷漠。
画皮摸着下颚绕着他观察一圈,他的目光就紧随着画皮从右到左,只要她说一句多言的话,就会被他寒山似的眼神冻死。
可画皮就是喜欢顺杆爬,仗着有底气便肆无忌惮。
“我就是想来问问,你这七日思过出来了什么?”
画皮今日穿了一身天蓝织锦流云裙,裙身编织着繁复的青云图案,仿佛能随着她轻快的步伐飘动。
乌黑亮丽的头发编成精致的发辫,簪上一对琉璃珠花银簪,她眉似新月,唇红齿白,忽略她眼底恶趣味的调侃,谁见了不夸一句绝世佳人。
神止一颗心冷若冰霜,皮囊对他不过是红颜枯骨,并不能引起他半分波澜。
他冷冷盯着画皮,并无言语。
他接连反省七日,也不认为自己的话有半分错误。
分明是师兄一叶障目,受妖蒙骗。
画皮俏皮一笑,眼睛弯成两个上玄月,没有回答她也不恼,只歪着脑袋,道出此行目的:“我今日来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
“你也知道,我入门不久实力不济,饶是苦心修炼也远远比不上师兄,若是我不小心遇上了什么危险......”她意味深长的拉长了音调,让神止有时间想起自己二人身上的同命咒,“防于未然,我需要你来保护我。”
她前些日子思考良多,为什么这么多弟子,偏需要他这个不起眼的家伙去锁妖阁进行封印?
那特殊的符箓,她抽空去藏书阁翻遍许久,都没有找到任何记载。
还有那妖怪说的什么玲珑心,去掉那个该死的诅咒,画皮不得不怀疑,神止和那封印有着直接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神止是个定时炸弹,她要将神止放在眼皮子底下才稍放心。
“小师妹,妄自菲薄可不是你的性子。”
爽朗的少年嘿咻一声从繁密的绿叶中掉出半个身子。
临蓝修长的双腿勾住粗壮的树干一头倒挂在上面,墨发垂向地面,还腾出一只手笑意盈盈给呆住的画皮打招呼。
他松开双腿,一套甩去的连招稳稳降落在二人中间,挑眉问道:“惊不惊喜!”
天降来人,画皮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笑容。
“……惊喜。”这分明是惊吓。
临蓝没注意她的惊心动魄,对着神止话锋一转:“不过小师妹既然开了口,那你便答应了吧。”
他早就在这里,方才听到了他们全部对话。
小师妹有意与他交好,那他便顺水推舟一把。
临蓝笑眯眯看着神止,他真心希望他们二人可以解除误会,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