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希月漫无目的走着,她的脚下是结了冰的湖面,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苍茫,耳边呼啸着寒风的凌冽之声,又夹杂着些说不清的哭声。
她想仔细听一听,那声音就不见了。她一走,那声音又出现了。
“掉了啊~掉了啊......”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我的头掉了啊!怎么办才好啊!”
江希月的腿软了几分。
身后的空气变得凉薄,有东西来了。
毛骨悚然的哭声中带着绝望、愤恨和不甘......
“小蝶,小蝶啊,救救我呀~~”
“小蝶,小蝶,你回头看看我呀~~”
江希月深深呼了一口气,猛一回头。
一颗惨白的人头悬在高空中,脖颈处断裂整齐,鲜血从那断口里泊泊流出。
来自四面八方的细线钻进头颅里将它牢牢定住,风吹线动,线引头动,细线操纵着头颅上的表情,栩栩如生。
江希月只盯了一会儿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那颗人头看清了她的样貌,登时变得愤怒不已,它陡然张开破洞般撕裂的嘴尖厉地叫嚣着:“你不是小蝶!”
周围的场景迅速旋转起来,寒风与暴雪瞬间将她裹挟住向上狠狠一抛,那股力量直接将她的身躯推到正在狂怒不已的头颅正前方。
它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一口吞入。
感到身体快要被揉碎之前,她对着那颗头轻轻啐了一句:
“你长得真丑!”
......
顾九溟注意到牢里的人轻微动了动。
他抬手示意疾风留下,其余一干人等均退了出去。
江希月艰难的从噩梦里醒来,却又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躺在阴暗湿冷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酸腐的气息。
她不可置信的发现自己又被关进了大牢里。
上辈子在牢里死去的记忆还鲜活着,没想到都重生了一次,还是没能躲过牢狱之灾。
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她触动了那些痛苦的回忆,身子崩的紧紧的,苦涩与愤恨将她牢牢裹住。
“把头抬起来。”头顶有个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与力量,仿佛能稳定人心,并带来一种安抚的魔力,让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江希月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费力的用手撑地,将身子靠在墙上,向前望去,不禁皱了皱眉。
这地牢里,怎么有这么多人?
问她话的是坐在上首的一位年轻男子。
他眉眼俊朗,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人虽坐着,身姿却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不凡的气度。一身紫色的官服纤尘不染,完美的勾勒出他修长匀称的身材。
他的那双黑眸目不转睛的望向她,仿佛能看穿一切。
顾九溟此时才看清了她。
这女子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肌肤有些过分的苍白,长睫下的双眼澄澈透亮,黑漆漆的如同某种幼兽,小巧的下巴描绘出脖颈优美的弧度,看起来有种茫然的美感。
单凭她的外表,很难将她与无头案联系起来。
顾九溟放下茶盏,淡淡的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凶案现场?”
江希月心里一惊,这句话何其熟悉!上辈子刑部的人就是这样翻来覆去的问她到底是谁,为何要害死家人。
但她很快明白过来,这男子问的一定不是江家的案子,因为自己已经重生了,而且那案子也因着自己上辈子的死亡而草草结案了。
想到此处,她稍稍安下心来,她确定自己不会被用刑,身子也渐渐不抖了。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为何带我来此?”她反问。
顾九溟答:“此处是大理寺的地牢,昨夜绿槐巷发生命案,而你恰好出现在凶案现场。你可有话要说?”
什么凶案现场?江希月一头雾水,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走过前院时,那皑皑白雪下依稀有一摊可疑的血迹。
又联想到出现在那里的无头鬼。
几乎是一瞬间,她明白过来,江家废弃的宅院又发生了新的命案,而她今日恰好误闯了案发现场,又在现场昏厥过去,就被当成疑犯带了回来。
她的一番惊奇与迟疑,尽数落入顾九溟的眼中,让他原本渐渐打消的疑虑又卷土重来。
江希月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她想好了说辞便仰头迎着顾九溟的目光,眼神恳切道:
“回大人的话,小女不知什么凶案现场。小女当时正在逛街,忽然被人打昏,之后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说到此处蹙了蹙眉,声音里刻意带上了一丝急切:“小女的家人此刻定然在焦急地寻找小女。
请大人为小女主持公道,尽快送小女回家。”
顾九溟唇角微微勾起,缓缓问道:“那请问,你是何时逛的街?”
“未时。”
“在何处被贼人打晕的?”
“应该是在绿槐巷附近。”
“哦,那贼人为何要打晕你?”
“不知道,大概......他想劫财劫色吧。”江希月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疾风翻了个白眼,现在的小娘子都这么彪悍的吗?劫财劫色这种有辱名节的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顾九溟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那你身上少了什么没有?”
“我看看......”江希月带着锁链的手故意在身上来回摸了一遍,幽静的地牢里登时响起叮叮当当的锁链晃动声。
“哎呀大人,”她瞪大了双眼,“我的钱包丢了!”
......
疾风心道我看你是脑子丢了,还更让人相信一些。
寻常姑娘家若是被打昏了,醒来又发现自己被关进了大牢里,哪个不是哭哭啼啼、唯唯诺诺的。
哪个会像这位小娘子一般,面不改色心不跳,问什么都能对答如流,还只关心钱包不关心名节。
顾九溟嘴角浮起一个冷笑,“是吗,那你这一身着装又怎么解释?”
江希月早已想到了这一层,她假装叹了口气,略显无奈道:“大人,实话告诉您吧,其实我是将军府家的二小姐,自小体弱多病,家人怕我累着,日日拘着不让我出门。”
身份是个好东西,有时候真的很管用,尤其是现在。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我想堆雪人,就偷偷跑了出来。
但是又怕被人发现,于是我穿了兄长的衣服,喏,就是这一身了!”
她从衣服外袍里掏出一个香囊,举起来对着顾九溟道:“大人请看,这是我兄长的物品,您若不信,着人去将军府一问便知,我没有说假话。”
她暗自庆幸喜宝今日顺来的是她哥哥的衣裳,刚才她还苦于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现在有了这只香囊,她今日必能顺利脱身。
顾九溟示意疾风把香囊取了过来。
这香囊用的是陈年的苏锦,不算难得之物,绣工虽精致,图案却不像男子常佩的式样,却是秦楼楚馆那一派的作风。
香囊下方绣着一个“楚”字。
如果没记错,大晋当朝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江城的嫡子,名字里就带有一个楚字。
他将香囊捏起,深深看了江希月一眼,悠悠道:"单凭一个香囊就想冒认是将军府的嫡女,如果被本官查出来是假的,罪加一等!”
他的声音很低沉,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甚至是带着些威压的。
江希月很自信:“大人,小女所说句句属实,您查一下便知。”
顾九溟好像信了她的话,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几下,突然开口道:“你在祭拜谁?”
江希月猛地一惊,随即反应了过来,她压住心底的慌乱,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回答:“小女不知大人在说些什么。”
将这些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顾九溟心里断定,她是有问题的。
但他知道,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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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不出更多了。
于是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江希月见他要走,有些发急:“大人!您还没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呢!”
顾九溟回头淡淡道:“等你什么时候洗脱自己的嫌疑了,我再放你走也不迟。”
刚走出大牢,身后又传来女子的声音,带着失望与不甘。
“洗脱嫌疑,明明是你们这些官府之人应该做的啊!”
那声音穿透了空气,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又重重的敲在顾九溟的心上。
......
江希月冷眼看着大牢里的这些人。
一个身形肥胖的大娘,好像饭后散步一样在牢里走来走去,又走去走来。
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脚并用爬到了桌上,捧起刚才那男子留下的茶盏闻了许久,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瞪了一眼边上的男人,没好气道:“你看够了没有?”
这人和她在一个牢房里,从刚才起就一直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
男人楞了一下,反应了半天才发现江希月在对着自己说话,他颤抖着用手指了指自己,干枯的双唇翕动着,嗓音沙哑透着些惊奇道:“你说我吗?”
江希月这才看清他,满脸血污,一头乱发顶在脑门上,身上套着件被撕扯过的粗布麻衣,露出的手臂上也是伤痕累累。
但他此刻很高兴,挥舞着双手又把周围几个人都引了过来,牢门外一下子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一起稀奇的看着她,好像她是关在笼子的猴。
那大娘突然开口问:“这位姑娘,你能看见我们?”
江希月点点头,她此刻确定了,这个大牢里只有她一个人。
剩下的这些都是鬼。
寻常的鬼或面色凄楚,或恨意满满,大多带着黑色的怨气,死的越久的怨气越大,这些她都看得到。
但是这些鬼不同,他们的怨气很少,而且表情很正常,所以她一开始误以为他们是人。
她用手指了指其中几个,疑惑道:“你们都是怎么进来的?”
被她指过的那几个鬼特别兴奋,抢着回答:
“我是丞相府里的家丁,偷了东西被抓了,刑部的人问也不问就把我给打死了。”
“我是个货郎,却被冤枉杀了人,糊里糊涂给判了死刑。”
“还有我,”那披头散发的女人怨恨道:“我打扮的好好的去看春神献礼,竟然摔了一跤,跌到神车上给碰死了!”
“你们笑什么!”她被边上那些鬼的笑声给惹怒了,“人家好惨的,你们还笑,都怪后面有人故意推我。”
“对不住,”那些鬼憋住笑,“拜托你下次别说了。”
“姑娘,我来告诉你吧,”那个大娘亲切道:“我们这些啊,都是枉死的冤魂。枉死之人若有怨念未散,便始终入不了轮回。
我们很幸运,阳间的亲人还在不断替我们伸冤,只是案子一日不破,我们的魂魄就需得困在此地一日。
前几日啊,大理寺来了位督查使大人,就是刚刚问你话的那个,长的特俊的大人。
这位顾大人特别厉害,他才来了没几天,就替我们几个都翻案了。”
“是啊是啊,他给我翻了案!”货郎鬼说。
“还有我,我的也是。”那个家丁鬼也点头。
“也替我翻案了,”江希月身边的男鬼笑嘻嘻道,“这位小娘子,我看你长得特别像我闺女,所以刚才一直盯着你,吓着了吧。”
他露出微笑,脸上的血污和褶子揉在了一起。
江希月摇摇头,如梦初醒道:“你们,都翻案了?”
“是啊!”那男子重重点头,眼里闪着亮光:“我们这些枉死鬼唯一的心愿就是洗脱冤屈,现在好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再入轮回了。”
这些鬼一脸期待。
江希月脑中灵光一闪,她猛地起身扑向牢门,大声喊道:“来人啊!我要见你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