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皇子
    江希月觉得有什么在她身上爬,那东西冰冰凉凉地游走在她脖颈、腰间以及后背。

    是一条蛇,它吐着舌信,竖瞳里闪着寒光。

    鬼影的怨念全部化成了蛇的形状,它们爬上她的脚背,顺着腿部蜿蜒直上,缠住她的胸腔......

    冰冷黏腻的触感包围了她,她快要窒息。

    “请你......信我。”她挣扎。

    鬼不肯听,怨念之蛇越缠越紧,江希月无法呼吸了,浑身的蛇一同收拢力量.....

    卡塔卡塔——,仿佛听见了骨节错位的声音。

    她拼尽全力去喊:“想想你的孩子......”

    鬼身一滞,缠在她脖颈上的蛇泄了几分力,江希月猛烈吸气,肺部灌入了空气,脑子清醒了不少,趁此时鬼还有几分神志,她继续加码。

    “害你的人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他们是冲着你家人来的。

    我可以保护他们!”她大喊出来。

    “你凭什么?”鬼明显不信。

    “就凭我和盛家也有仇!”

    ......

    鬼错愕了,他原也是个老实人,被逼到绝路也没有想过要报复,可盛家的人却不肯放过他妻儿,那他就杀了盛家的嫡外孙女,就让她死在这里,这样他们应该能收敛几分,应该会放过他的家人。

    但她却这样说。

    “你确定没骗我?”鬼犹豫了。

    江希月奋力摇摇头。

    迷雾散开,蛇影渐渐消失,身上的力量卸去后,江希月直接瘫在地上,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她喘着粗气:

    “盛家的姨娘想害我,母亲也厌弃我,我同你一样,与盛家有仇。”

    你若杀了我,盛家只会觉得开心。

    所以你不能杀我,而且,只要我活着,就能保护你的妻儿。

    你相信我,现在,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鬼还有几分踟蹰,他在思考着她的提议。

    此时却传来一阵吵闹声,兵器相撞的铿锵刺入耳膜,随之而来的是几声凄厉的惨叫。

    江希月追着声音去瞧,什么都看不清,再回头,鬼已经不见了。

    竹影听见动静跑过来,到了近前才发现她的狼狈模样,惊了半响没说出话,江希月急急发问:“外头怎么了?”

    “好像是巡防司的人和百姓起了冲突。”

    “巡防司,”江希月皱了皱眉,想起昨日巡防司遵从顾九溟的命令在清理官道,下意识便问道:“他们是世子的人?”

    “不,”竹影斩钉截铁,“是三皇子的人。”

    ......

    几个受伤的百姓被金吾卫抬下去救治,顾九溟眼眸森然,低沉的嗓音里压着怒火。

    “三皇子这是何意?”

    对面的男子金冠束发,身披狐裘大氅懒洋洋骑在马上,正是三皇子顾逸轩,他牵唇一笑,用缰绳指了指:“这些人试图阻拦本宫,该当死罪。”

    说着他还想让身后的官兵去捉拿百姓,顾九溟见状直接挥手,一群训练有素的金吾卫立即现身挡在百姓身前,速速站成一排,立定后举起武器,与官兵刀剑相向。

    顾逸轩怒气冲天:“别以为父皇现在看重你,你就能为所欲为。”

    顾九溟嘴唇微勾,眸光轻蔑:“我若是你,今日断不会出现在此地。”他声音里带着冷意,“如果我没猜错,三皇子今日是想来看太子的笑话吧。”

    三皇子挑了挑眉,没错,他就是来看笑话的。

    京都城原有四大家族:顾、王、傅、盛,百年来屹立不倒,新朝建立后,顾氏一族已荣升皇亲国戚,傅氏被满门抄斩,剩下的王氏与盛氏依旧鼎盛。

    几年前赵氏与孙氏堪堪挤了上去,勉强又凑齐了四大家族。

    先皇后出自王家,诞下太子不久便去世了,皇上又扶了赵氏为后,三皇子正是赵氏所出。

    两位皇子年纪相仿、势均力敌,平日里自然是争锋相对。

    皇上不喜儿子们争权夺势搅乱朝纲,太子便自请去了西南,从此三皇子在京城独自跋扈,勾党营私,他捉不到太子的错处,就立志从王家入手。

    而这永夜巷,正是王家的产业。

    天知道当他在酒楼里听说这里塌了,心中的狂喜有多么炽盛。

    他急急赶来,匆忙中都没有避嫌,调了一整个巡防营的兵跟着,名义上救灾,实际就是想再踩上两脚,可那些金吾卫拦着他们不让进去,情急之下他便下令杀人,想闹出点动静来。

    这摊子水,搅得越浑越好,保叫那王家吃不了兜着走。

    愚不可及,顾九溟看透了他的心思,缓缓开口:“三皇子以为此处就没有皇上的人吗?”

    只此一句话,顾逸轩就杵在了原地。

    顾九溟继续说:“原本你不来,皇伯父迟早会知道这里头的事,你或许可以如意,可你却来了。

    你不仅来了,还下令斩杀无辜的百姓,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你觉得皇伯父会怎么想?”

    顾逸轩脸色越来越古怪,捏着缰绳的手微微颤动,心里又惊又怒,顾九溟的话是对的,他一时激动,竟忘了往细处去想,本来可以隔岸观火,但现在这把火却烧到了自己身上。

    他转头看向身边人,那是他的心腹之一,刚才为何没有劝着他些,害得他此刻出丑。

    那心腹连忙上前跪下,心中叫苦不迭,他怎么没劝,明明是三皇子执意前来......他压下心里委屈,面上还要做出功夫。

    “请督查司明察,是小的下令命人清理这些拦路的百姓,与三皇子无关。”

    顾九溟抬眉,“带下去,着人看起来,等下押回刑部。”

    一听要把人押走,顾逸轩开口便想阻拦,又听见要送去刑部,他彻底放松下来。

    “既如此,那本官就先走了,剩下的这摊子事儿,就有劳恭亲王世子了。”顾逸轩轻飘飘道,说完就催马前行,急急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顾九溟的目光扫过对面几条巷子,刚才的几个人影消失了,那是皇上的龙影卫,三皇子这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回到临时指挥中心,几个官员正在原地等待,即使他离开了这么久,那些人也不敢随意走动,他目光前移,见她也过来了,正好一起听听。

    江希月坐在一旁凸起的大石上,受伤的左脚藏进了裙摆里,她暗示竹影不要提起此事,竹影有些无语。

    一个司直上前汇报:“大人,查清楚了,此次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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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灾的房屋一共五十三间,其中三间是自建楼,剩余的全是族产的租户,受灾人数总计为一百二十三人,大多是老人妇女与小孩。”

    江希月才蹙起眉,那司直又解释道:“春假刚结束,男丁们大都外出上工,只留下些妇孺在家中,房屋倒塌发生在巳时,许多人家正在埋锅造饭,一时不察,就都被.....”

    “还有么?”顾九溟继续问。

    司直又说:“属下翻找了户部呈上来的人员登记,发现这里的大半租户都是去年涌进来的流民。”

    流民!江希月回忆了一下,她也是去年来的,当时确实听说湛江患了水灾,许多受灾的百姓纷纷出走,一部分人走到了京都。

    原来这些百姓被安置在了永夜巷,京都著名的贫民窟。

    “去细查他们的工种。”顾九溟的声音清清冷冷,司直领命而去。

    一个刑部的官员试图插嘴:“大人.....”,疾风喝道:“还没轮到你。”那人头一缩,再不敢说话。

    顾九溟问:“案发现场勘察结果了有了吗?”

    这回是督查司的人直接回话:“大人,我们有发现。”

    “说。”

    “倒塌的原因是墙体承重相连、受重不均引起的,这里的房屋百年前便已建成,基本结构是石块垒积加土木封顶,只是这些年来年久失修,墙缝空洞,无法抵抗巨大的外力,于是一户接着一户,相继倒塌。”

    这件事顾九溟知道,去年灾民涌进京都,造成一时混乱。当时是王家主动站出来安置百姓,皇伯父还因此嘉奖了太子一番。

    没想到他们是这样安置的。

    他余光瞥见江希月有些欲言又止,用眼神暗示她开口,她便脆生生道:“大人,我建议您再派人去仔细勘察那三户倒塌的自建房,可有被做过手脚。”

    确实是疑点,他对下面人吩咐:“这是皇上亲封的宫正,今后在督查司和大理寺协助文书处理,我若不在时,有问题也可直接找她。”

    “是。”

    督查司的人今早都见过江希月了,大理寺的人和其他各部官员这才发觉此地还有一位女官。

    只见她容貌昳丽,气质姝华,又被顾九溟亲自引见,不知背后什么来头。

    大理寺卿薛怀民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不是前些日子他们在凶案现场抓到的疑犯吗,怎么,她摇身一变,竟和他称了同袍。

    顾九溟又开口:“宫正提到的疑点,可有调查过。”

    督查司的下属直言:“有的。我们已经验明,那三栋自建房倒塌的原因是被不明武器锯断了柱体,墙角下还发现了许多深坑。

    应该是有人故意挖坑,造成墙面不稳,再截断承重柱,昨儿个后半夜下了场大雪,柱子承受了压力,今日放晴,阳光化了雪水,那屋子便无法受力直接塌了。”

    “三栋都是吗?”江希月追问。

    “是,三栋都是这个情况,并且,”他顿了顿,“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三栋房屋的倒塌,才牵连了后面五十户人家。”

    “那切口是如何的?”顾九溟出声。

    “我们查验了受损的房柱,那切口很整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应该是一气呵成。”

    又是他!那个鬼面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