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末,长乐宫。
蓬莱殿内灯火通明,宫人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往来端茶铺床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今夜,殿内气氛有些紧张,盖因太子又没回来歇息。
确切的说,这已经是太子第十五次拒绝回蓬莱殿就寝了,不为什么,只为他新近娶了个自己甚不满意的太子妃,躲人罢了。
大婚以来,太子就没进过太子妃的闺房。
只是……太子妃出身大尚第一世家京兆虞氏,祖父位列三公,父亲位列九卿,家世十分显赫,连陛下都要给三分薄面,太子如此冷待虞氏女,到底不美。
宫人们谨慎的抬眼瞄了一下太子妃,暗中伸手捏了捏太子妃从虞府带过来的陪嫁女官碧桃的衣角,低声问道:“碧桃姐姐,娘娘歇吗?”
殿里这么静,饶是那小宫娥声音再小,虞向晴也听到了,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吩咐道:“梳洗吧。”
“是。”宫人们齐声应道,有条不紊的伺候起来。
虞向晴的另一陪嫁女官碧月咬了咬嘴唇,垂眸遮下几分对太子不满的心思。
待虞向晴睡熟后,碧桃与碧月也回到了宫人们歇息的下房,因二人是一同陪伴太子妃虞向晴长大的一等大丫鬟,虞向晴嫁入东宫后,她们便荣升蓬莱殿里的掌殿女官,专门在虞向晴跟前支应,是以二人的房间是专门隔出来的,只住了她们两个。
进门之后,碧桃连忙将房门关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叹息什么?”碧月纳闷道。
“太子殿下是何意?昭告天下,风光大娶之后便将人晾在了东宫,岂有此理?”碧桃抱怨道,骇得碧月连忙过来捂她的嘴,“小姑奶奶,我求求你了,小点声儿吧,这里是皇宫,小心隔墙有耳。”
碧桃越想越不忿,一把扒下碧月的手说道:“姑娘也忒是命苦了些,出身在那样的门庭也就罢了,眼见着日子要熬出头了却又进了宫,姑爷还那样冷待,往后……往后……”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喉咙一酸,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碧桃不说碧月也能领会得到,姑娘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二人相对而坐,沉默了好一会儿,碧月才故作轻松的拍了拍碧桃的手,说道:“莫想那么多了,总会好的,收拾收拾睡吧。”
蓬莱殿中洒满月光,满殿清寂。虞向晴向来不喜有人守夜,一但吹灯躺下便将人都撵了出去,是以整个大殿里只有她自己。
就着满室清辉,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了无睡意,她掀被下榻轻轻走到小书案前,抽出抽屉里还未抄完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提笔蘸墨,继续写了起来。
明日便是皇后去大相国寺为国祈福的日子,她需得赶在天亮之前将这遍佛经抄好,一共一百零八遍,全都供给菩萨,求地藏菩萨大发慈悲允那人入她梦里来。
从深夜抄到清晨,她的小腿都坐麻了,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小心的抹除挂在脸上的泪珠儿,吹干纸上的墨迹,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她缓缓站起,发现碧月已经进殿伺候了,见她因腿麻而行动不便,碧月忙向前搀住她,将她扶回榻上。
“姑娘,往前走吧。您要一直朝前走才是。”碧月帮她掖好床前的帷幔,低声颤抖着说道,“不要自苦,不然……不然那人走的也不安心。”
良久之后,帷幔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嗯”,碧月吸了吸鼻子,转身走出殿外。
晨光熹微,点点光亮将天阙勾勒的越发厚重庄严,没一会儿雄鸡破晓,人声渐起。
虞向晴略微眯了眯,并无睡意,每月她能有两三夜入睡便是天赐的好时光了,待会儿要去皇后宫里问安,不好迟了,这会儿躺着也没意思,她拉了拉床头的铃铛。
未待多时,宫娥们端着金盥和丝帕鱼贯而入。
碧桃,碧月撩开床前的帷幔,扶虞向晴下榻,候在此处的宫娥连忙为她净手洁面,一边伺候一边感叹: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寻思的,如此绝色的美人也忍心冷待,哎,造孽啊。
雪肤花貌,靡颜腻理,寻遍整个大尚也寻不出容貌这样好的小娘子,一旁伺候的小宫娥不禁看愣了,呆呆傻傻的像只小木偶一样,笨手笨脚的。
碧桃拍了她肩膀一下,将人挥退了,亲自将自家主子的妆匣打开,为她梳妆打扮。
众人瞬间觉得眼前一亮,移眸望去,梳妆台上金光闪闪,碧桃将虞向晴的头面一一摊开比对,总也觉得不甚满意。
碧月说道:“娘娘今日要陪皇后娘娘去大相国寺为国祈福,佛门清净之地宜素雅,快将这些收了,我记得主子有份翡翠头面,正相宜呢。”
碧桃略一思索,也对,转身命一旁的小宫娥去偏殿的檀木箱子里将翡翠头面取来,小宫娥找了半晌遍寻不到,只得碧桃亲自去找,边找边呵斥小宫娥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碧月只作没听到,碧桃的心思她都明白,主子如今敛了性子浓淡皆宜,什么都不甚在乎的模样,她们可不成,宫里的人惯会踩地捧高,太子殿下如今冷待自家主子,就需要她们做下人的厉害些,才不至于被人欺负到头上去。
碧桃素日在家时哪里会为主子这样梳妆,不过是将主子的嫁妆亮一亮,暗中警告那些别有心思的人,太子妃是不得太子殿下的宠爱,可那又怎么样呢,太子妃有个家世显赫的娘家。
虞向晴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事,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一沓抄好的佛经上,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碧桃风风火火的取来翡翠头面给虞向晴佩戴上,碧月取来一碗燕窝粥略给虞向晴填填肚子:“主子,待会儿事忙,一番周折下来不知何时用膳了,提前用一碗燕窝粥不至于胃口作难。”
虞向晴无甚胃口,无可无不可的张了张嘴,浅浅的抿了两勺便摆了摆手,示意碧月将此物拿走。
碧月福了福身,将手中的莲花琉璃盏递给一旁候着的小宫娥,她净了净手将书案上那沓佛经仔细妥帖的装入檀香盒中,低头一瞧却见首页有一滴已经发干的渍迹,她心内一苦,只当什么都没看到,翻了翻将其压在底下,生怕被人发现。
主子又瞒着她们一人悄悄落泪了,主子就是这样,什么委屈都独自吞下,绝不向旁人多道一个字。
也不知主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偏生生的嫁入帝王家。
碧月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意,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转头说道:“主子,都备好了。”
虞向晴点了点头道:“走吧,莫要去晚了。”
碧桃留在殿内打点日常,碧月跟着虞向晴去中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未央宫内,皇后身旁第一得力女官锦绣姑姑已经起身了,正在殿外张罗着待会去大相国寺礼佛的事宜,抬头看见虞向晴主仆忙迎了上来行礼道:“娘娘竟来的这般早,昨晚可休息的好?”
“托母后的福,一切都好。”虞向晴笑着应答道,“我特意命人做了一盏燕窝粥,尝着还好,想着赶早送来给母后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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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姑姑笑道:“娘娘有心了。”说着,她亲自引着虞向晴去花厅里,而后便从碧月的手中接过了燕窝粥朝内室去了。
皇后正亲自扫眉,左右在菱花镜里端详片刻,突然叹息道:“到底是老了,不如新人新鲜。”
“娘娘哪里的话,您啊永远都是长安城里最美丽的人。”锦绣姑姑施施然走进来,笑着恭维道。
皇后失笑的摇了摇头道:“跟以前不能比咯,如今描描眉眼不过是略添几分气色罢了,不至于太憔悴。”
锦绣姑姑举了举自己手中的粥盏笑道:“太子妃过来问安了,特意送了一碗燕窝粥来,娘娘尝尝?”
皇后点了点头,略用了一口,仔细品了品后惊叹道:“绝品的安南血燕盏,出产极低,底下人可不敢将此物列为贡品,不愧是京兆虞氏,果然大手笔。”
“奴婢真是跟着皇后娘娘见世面,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的好东西。”锦绣姑姑适时说道。
皇后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道:“昨夜太子又没去蓬莱殿歇息?”
锦绣姑姑摇摇头道:“自大婚后,太子殿下便未曾踏足过蓬莱殿,甚至极少与太子妃见面。”
“那虞氏也不容易,交代底下莫要轻待了她去。”皇后吩咐道。
锦绣姑姑放下手中的燕窝粥,转身去花盘里给皇后挑选新鲜的头花,她下意识的将手伸向牡丹,皇后轻声阻止道:“配不得了,要旁边那朵金丝菊。”
锦绣姑姑从善如流,取了金丝菊来给皇后佩戴上。
皇后母仪天下多年,通身气度雍容典雅,富贵天成,令人不敢直视。不过,铜镜里照不出,若仔细瞧瞧,是能看到眼角处细微如发丝的鱼尾纹,也是,再怎么保养,也抵不过岁月这把刀。
巍巍宫墙下,一代新人换旧人,皇后能稳坐中宫,不单单因为她家世好,手腕厉害,更因为她是太子殿下的养母。陛下子嗣少,所得皇子不过一双,前些年祈王流落民间,陛下跟前只有太子这一个皇子承欢膝下,太子深得盛宠,连带的皇后这个养母都多了几分颜面。
锦绣姑姑知道皇后为何待太子妃如此宽厚和蔼?皇后看如今的太子妃,就像二十年前揽镜自照一般,都是不得丈夫欢心的可怜女人,哎。
皇后不知锦绣的愁绪,她扶了扶鬓边的金丝菊,一切妥当了,这才唤人来更衣出门。
虞向晴将茶饮到第三口的时候,宣城公主到了,宣城公主是淑妃的女儿,淑妃今日身子不适特特的告了假,所以宜和宫里只有宣城公主来中宫给皇后请安。
虽然宣城公主是第一次见虞向晴,她的眼神可着实说不上友善呢,充满挑剔的目光扫视了虞向晴一番道:“呵,鸠占鹊巢的母鸡罢了。”
“公主慎言。”未央宫里的嬷嬷淡淡警告道。
“本宫说的是虞氏!”一向得帝宠的宣城公主口无遮拦惯了,并不将皇后宫里的一个嬷嬷放在眼里,“太子哥哥明明有中意的人,却无奈娶了虞氏女,你说虞氏不是鸠占鹊巢是什么?!”
虞向晴猛的抬头看向宣城公主,目光如炬的盯着她。
宣城公主被盯的浑身发毛,只好扭过头去不与她对视,撇了撇嘴道:“别不信,走着瞧吧。”
一副十足的看好戏的模样。
宣城公主的乳嬷嬷低声提醒道:“公主……”
“哼!”宣城公主回过头来瞟了虞向晴一眼,十足的得意洋洋,仿佛知道了什么秘密,但不说,只等着看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