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七十年代的红河大队,正值五月艳阳高照的日子,一块一块绿油油的稻田上,三三两三弓着身子的人,左手提着桶,右手提着瓢勺,小心翼翼踏在稻田上施肥。

    稻田上的男女都穿着灰扑扑的短衫,把宽松的长裤挽到膝盖上面,汗珠滴下,又随手一擦,卖力劳作着。

    梁月桐穿着蓝白格子短袖衬衫,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遮阳,双麻花辫折叠成三段作一股绑在耳朵边,麻花辫碰不到脖子后,她还嫌鬓角的碎发容易被汗沾湿,用一个红橙花色的塑料水晶发夹,把所有碎发稳定在头上。

    她的脸颊因为热红扑扑的,手上没闲着,一点儿懒也不敢偷,干活卖力程度不比当地人差劲。

    没多久,梁月桐突然感觉全身疼痛,她竭力放下肥料桶,弯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汗液沾湿了她的后背。

    在她旁边干活的赵大婶,絮絮叨叨和梁月桐讲大队谁家的八卦,见梁月桐又一副要晕倒的状态,赶忙甩下干活工具,急急忙忙向梁月桐跑来。

    梁月桐被赵大婶扶住身子,嘴唇发白,脑袋因为疼痛晕乎乎的,就模模糊糊听见赵大婶说:“哎哟,小梁同志你这没事吧,别又晕了啊,你要不要过去田埂那休息一会,现在又不是农忙你稍微歇会儿也没事,别还没到农忙又生病了。”

    梁月桐抿着没有血色的唇朝赵大婶微笑,声音苍白:“我没事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赵大婶扶着梁月桐,让她坐在田埂上。

    赵大婶还记着梁月桐这下乡两个多月,光是干活晕倒就晕了四五次,发烧一次烧到躺了两天才好,上次发水痘在大队长家又躺了一个星期。

    在她们红河大队里,这个新来的知青比最早来的知青还出名,病怏怏的事迹早就传遍了整个大队。

    起初大家还以为是这个梁知青想偷懒,故意装模作样晕倒的,去到卫生点才知道她真的是中暑晕了。

    梁知青是年后来的,在春天不算热的日子,她都能中暑晕倒。

    大队里的人,对这位城里来的知青观感并不好,认为这位“体弱多病”的知青根本不是来支援农村的,反而倒像是来添乱的。

    不过随着相处变多,大家都知道了这位梁知青虽然身体不得行,也干不了多少活,但是干活勤奋卖力是没得说的,比其他故意偷奸耍滑偷懒的知青好多了。

    身体硬件不行那也没办法,他们大队总不能把知青往死里逼。

    于是队员们对这位“病秧子”也多了几分同情,身体那么虚弱也被拉着下乡了,不可谓不惨。

    小梁同志人嘛,虽然不够热情,但是她有零嘴就分的大方劲,很是得大队妇女们的喜爱。

    经过大妈们的口口相传,整个大队都知道,要是能分到和梁知青一起干活的,要是聊八卦聊得高兴了,梁月桐都愿意给块糖果。

    俗话说有奶就是娘,大队的主力军妇女们待梁月桐也亲近了许多。

    也因为小梁同志也爱听八卦这事,大队妇女们和她有了共同话题后,都知道了小梁同志只是看着脸色冷而已,其实内心也和她们家里妹仔(女儿)们差不多的。

    所以大家都愿意挨着梁月桐干活,不为别的,其实也就是为了小梁同志手上那块糖。

    这年头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更何况还是双方都自愿高兴的便宜,她们就算自己不吃也能带回去,给家里的细落锅(小孩子)尝尝味儿,那也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赵大婶此时兜里还揣着块糖果,对于梁月桐快要晕了这事,就更上心了。

    赵大婶又叮嘱几句让她好好休息一会,梁月桐撑着额头说:“谢谢婶子。”

    坐在田埂上的梁月桐深呼吸几口气,想着是不是日头太大了,前几天也是,干着干着就全身疼,晕倒是不至于晕,就是感觉身体很难受。

    缓和了一会儿,又想到等会儿要是被记分员看到,她又要被扣工分了,本来她赚得就不够多,要是再扣,她就要没工分了。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的时候。

    上星期醒来,梁月桐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被蚊子嗡嗡声吵醒,她坐在大通铺上一脸迷茫,旁边传来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破烂的窗透进朝阳的光,让她看清了房间里的陈设。

    房间里的一切都很陈旧,唯有掉灰墙壁上挂着的伟大领袖的照片干净透亮。

    床许是一块一块的木板拼凑而成,梁月桐稍微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那时的梁月桐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自己的记忆,也没有原主的记忆,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梁月桐”本人,因为她自己还残存着一些,关于上一辈子模糊的记忆。

    在模糊的记忆里,她和原主生活的地方是不一样,她生活的地方没有低矮的土砖房和牛车,到处是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

    这里相较于她那个时代而言,应该是倒退的历史,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成为“梁月桐”,原来的“梁月桐”又去了哪里。

    在同一屋檐下的知青口中,她知道了原主的名字,知道了原主的大概行事风格,知道了现在是一九七四年。

    而她是下乡支援农村生产的知青。

    知青点加上她们前两个月新来的三个知青,一共十一个人,其中六个女生,五个男生。

    和梁月桐这种后下乡没有上过大学的知青比,国家刚号召知青下乡的那几年,知青们都是读过大学的,掌握的技能知识也是远超她们的。

    这一批念过大学的知青基本都在大队担任扫盲工作,不用下地干活,扫盲工作结束后的那一批知青,如果获得大队里推荐的工农兵大学名额,就陆续回城了。

    就算有剩下的不够优秀的知青,也留在大队里当老师,或者在大队部里干活。

    如今大队部里没有空缺的岗位,学校也不缺老师,梁月桐这些后来的知青,没有过硬的农业技术,就只能下地干活。

    对于这个时代,刚穿来的梁月桐苦不堪言,缺失了前世记忆,也没有继承到原主的记忆,每天就像被推着走犁一样耕田。

    她不知道原主是怎样的人,但她自己也不是偷奸耍滑的性子,从成为“梁月桐”这一个星期来,她就跟着大家勤勤恳恳种地。

    她每天雷打不动和大队妇女们聊天,借着八卦之名,从她们口中梁月桐知道了很多信息。

    于是靠着贴合人设,“梁月桐”壳子里换了个芯子这事,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个时代致力于“破四旧”,又摒弃牛鬼蛇神的传说,梁月桐不敢想象,如果她被发现,免不了是要去蹲篱笆。

    索性一切万安,应该是拥有原主的肌肉记忆,这一个星期以来,梁月桐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

    就是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有心卖力劳作,也抵挡不了时常身体不适。

    梁月桐平均一天只能挣五个工分。

    她不和其他厉害的妇女能拿八个工分来说,就和大多数女知青能拿到的七个工分来比,她每天挣的工分真的很少。

    要不是梁月桐家里时不时的贴补,她迟早被饿死。

    梁月桐等休息好,身体也不疼后,把肥撒完,天色渐渐暗淡,大队一天的任务也完成了,疲惫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

    大队社员分到干活的地方不一样,有些离得近的就回来得早,梁月桐就是分得远的。

    这段时间难得的农闲,她干活的田地靠近公社中学,还没下工的时候,她就能看到一大群半大的小孩子,成群结伴往家里赶。

    红河大队位置靠近公社的,公社中学就建在在红河大队任务田地旁边。

    红河大队因为地段原因不靠海,主要生产任务就是耕田,不像靠海的隔壁红海大队,人家的主要生产任务就是打鱼,海鲜都能吃到吐。

    梁月桐就很羡慕红海大队的社员,她也想吃海鲜到吐。

    赵大婶家离知青点近,所以梁月桐是和赵大婶结伴回去的。

    回去路上,还遇到了在公社中学教书的红河大队社员。

    赵大婶看见前面笔直的背影,又拉着梁月桐一脸羡慕道:“你说林家的老二怎么就这么幸运呢,高中毕业没能留在县里当工人,一回来还以为要和我们家福仔一样下地挣工分,哪成想公社中学有老师年纪大退休了,就被他考上当老师了,他们屋企(家)都是有福之人,整个大队里他们生活条件也是数一数二很是棒。”

    赵大婶又絮絮叨叨说:“你说我家福仔就没这个命呢。”

    梁月桐记得赵大婶家福仔好像初中毕业吧,没有考上县城高中,虽然在红河大队里学历确实不错了,但是要是让他教初中的话那应该也不够资格的。

    梁月桐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赵大婶是不是真的需要安慰,只说:“当农民也很光荣的。”

    赵大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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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哄好了,两眼一眯就是笑,“小梁同志说得好,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是农民我就觉得光荣,要不是咱们这贫农身份,解放后啊,就要和牛棚那顾地主家儿子一样,隔一段时间就要被拉去教育了,就是我那儿子不懂得这道理。”

    没等梁月桐回答,赵大婶又突然拉起梁月桐,带着加快脚步,“快快快,我们快跟上安仔,天乌漆嘛黑的,我们两妇女也有点害怕。”

    又对着前面的安仔大声打招呼,果不其然凭借赵大婶的大嗓门,安仔停下脚步回头。

    太阳刚刚落下山,天色还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到地步,赵大婶口中的乌漆嘛黑是真的是夸张了。

    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赵大婶口中的安仔眼神从梁月桐身上快速划过,最后又定格在赵大婶身上,他目光和微笑都很温和,语气熟络地喊了声赵婶。

    赵大婶口中的安仔,是林家老二林沛安,他也是红河大队的出名人物。

    在红河大队妇女的口中,林沛安天资聪颖,从小就是大队小孩的榜样,高中毕业后没留在城里当工人,恰逢公社初中有教师退休,刚毕业的他就考上了公社老师。

    但梁月桐听到最多的,其实还是谁谁谁家姑娘,又在家里吵着说要嫁给林沛安。

    不过片刻,梁月桐就被赵大婶拽着就带到了那位安仔旁边。

    赵大婶对着林沛安很是热情:“平时我们下工了都没见到你,今天倒是好不容易看见你一回,我还准备改天去你家找你说点事。”

    梁月桐就这样被赵大婶拉着,夹在两人中间。

    在梁月桐和赵大婶靠近的一瞬间,林沛安闻到了臭味,缩了缩鼻子,双手紧绷,不动声色远离了梁月桐一步。

    “今日学校不忙,赵婶找我有咩事?”林沛安声音清洌。

    梁月桐没关注到林沛安说的话,她低着头,只关注到林沛安往远站了点,远离的幅度很小,几乎微不可查,但她还是发现了。

    从来到这里一星期左右,梁月桐还是第一次被人嫌弃。

    梁月桐低头仔细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确实沾上了一些农家肥的味道,又看到了她左手提在林沛安旁边的肥料桶。

    她清楚林沛安的意思,可又觉得她凭什么依着他的意思,于是故意没换右手提肥料桶,还恶劣地往林沛安那边靠。

    赵大婶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继续说:“安仔,你暑假什么时候有空就来我家坐坐,我家康仔明年也想考个高中,到时候你就留家里吃饭,婶也不缺你一口饭。”

    林沛安:“这有什么的,到时候我有空就去,不过农忙我也要帮家里人干活,可能不能经常去。”

    他低头望向赵婶的时候,用余光看了眼梁月桐。

    看到她那得逞的小表情,就明白了她不是无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林沛安一时觉得有些难绷,他以为正常人看到他的举动,应该也会把这桶拿远点,而不是像她一样还往他旁边凑。

    当然他还没自恋到认为梁月桐是喜欢他,她的举动大概就是恼他嫌弃她身上的味道。

    林沛安又想起大哥说的话,他大哥说的果然对,不要惹漂亮的女知青,于是忍着臭味重新靠近梁月桐。

    就这样僵持着走了一会儿,梁月桐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莫名其妙,莫名其妙针对刚认识的人,甚至连刚认识都不算,就是一个陌生人,被她怀着恶意对待。

    收回小性子后,梁月桐觉得自己没意思极了,不动声色和赵大婶换了个位置,远离了林沛安。

    赵大婶和林沛安没寒暄多久,林沛安就到家了,一起走的又只有赵大婶和她。

    梁月桐回到知青点,就看见门口的房檐下,有几个人坐着吹风。

    知青们关系还可以,没有多亲密也没有大吵动手过,他们见到梁月桐回来,大家主动和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梁月桐还在闷着刚才的事情,表情有些冷,打招呼的语气也不太热络。

    今天没轮到梁月桐做饭,梁月桐直接回女生宿舍。

    不过就算轮到梁月桐做饭,她也用饼干和一个女知青达成协议,以后都由那个女知青帮她做饭。

    梁月桐进入女生宿舍关上门,提着角落里属于自己的大红水壶,走进女生宿舍内部隔出的冲凉间,用手帕沾水擦了擦身子,换了身衣服,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

    梁月桐在床上累到四仰八叉躺着,屋外热闹却得很,刚刚才因为她发生了一小波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