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溪山第一次来澄州,也是第一次来中国此南之境,下飞机时,她们正遇上了秋老虎还没走,穆霖阿姨被热得头上往外冒细汗,不安地问白杨:“澄州一直这么热吗?”
白杨说:“过去这一阵就好了,阿姨您不用担心。”
她其实没敢告诉她,等到澄州冷下来,才是真的磨人。寒气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一样,再多的衣服也抵不住。
出了机场,已经有人在等她们了。
江迎接过她们手里的两个行李箱,问白杨:“老板,向阳路那边的房子收拾好了,我们去那儿吗?”
白杨点了点头,过去帮穆霖阿姨箱子放到了后备箱里。
“阿姨,您到了那儿缺什么再告诉我,你和溪山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到时候我到您那儿蹭饭可别把我赶出去啊。”
溪山接过话:“看你吃多少了,吃得多肯定要撵你。”
这一路上氛围还算轻松,白杨一直担心溪山承受不住,到这儿也算松了一口气。澄州的生意她也得赶快接手,这两天一直都是江迎替她挡着,不能总这么下去。
送完溪山回去的路上,白杨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着高太太。
她接起来,高太太就在那边问她回没回澄州,想约着一起打麻将的呀。她应了下来,直接约了下午。
上午对付吃了两口东西,走了走货,再回家换身衣服,直接去了高太太家里。
阿姨来给开了门,她换好鞋子,还没进屋就听见麻将在桌上滚动的声音。高太太尤其爱好打麻将,其他几个太太也或多或少有点,但她是唯一一个在家里还专门分间房做麻将室的。
高太太家里的房子并不算特别的宽敞奢华,但讲究却也不少。钱都花在设计上了,看着不怎么打眼的一块小踢脚石,就可能是个想不到的数。窗帘上的一块缎布,也须得是某某国家原装进口的。
白杨近些年见识得多了,也开始逐渐领略。
那间麻将室的门没有关严,往外泻出来的不只有麻将碰撞的声音,还有里面或富态或娇俏的女人的笑声。白杨听着这笑,迈步款款走了出去,也换上一副笑脸。
“高太太,我这刚回澄州就奔着您这儿来了,您可得让我两把。”
高太太正在码着牌,闻言回过了头,脸上立刻笑了起来:“白老板啊,快来快来,你过来给我当当军师,看我这把能不能杀她们个片甲不留。”
“哎呀,你们两个也好意思,高太太加上白老板,是你俩打牌打得好,我们其他人直接认输好了。”说话的是孙太太,自己是大学老师,丈夫也身居要职。她说完,干脆将手一摊,位置让出来,“正好我也打累了,白老板来替我吧,你们俩去打擂台。”
白杨顺势坐在了位置上,开始码牌闲谈。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话题就比较紧密,不像男人那么假大空,左手世界格局,右手经济腾飞。她们只聊一些琐事。
高太太问她:“白杨啊,你北京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白杨说道,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那位朋友的父亲前段时间突发心梗去世了,触景生情的,她就辞了北京的工作,也来澄州了。”
房间里几人也都跟着唉声叹了口气,说什么造化弄人。
“就是说呀,这两天还得忙着找工作。”白杨丢出一张白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房间里众人的神情。
这些人里不是富太太就是官太太,有时候动动嘴皮子就能省不少麻烦。
白杨这些年就是,靠着这上面的关系也走了不少捷径。
她话一说完,就有人开口问了:“白杨,你那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是做主持人的。”白杨说道,“前段时间的那个《2014》访谈节目,就是她主持的。”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叫魏溪山的呀?”高太太问,“小姑娘从原先那个台辞职了?还怪可惜的……”
“哎,这不是没办法吗。”
“白杨,你说她最近在找工作是吗?”高太太眼睛亮了一下,白杨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下,不错耳地听着,“我回头帮你问一下我们家老高能不能帮上忙吧,我还挺喜欢看她节目的。”
“高太太,您说,我怎么谢您好呢?”白杨有些激动地欣然一笑,眼睛都要弯了起来。
“让我多赢你两圈牌就好了呀。”高太太没去看她,伸手摸了一张牌,“哎哟,听牌了。”
白杨坐她下家,恰巧丢出一个北风,高太太胡牌。
高太太笑着嗔怪一声:“你这精丫头——”
这场牌一直打到太阳落山时,夕阳光透着西边的窗洒下来,鲜红一片。这也是高太太选这间房做麻将室的原因,西窗一道红光照,旺风水。
几位太太家里都有孩子,也就纷纷告辞,白杨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时高太太还亲自下去送她:“白杨啊,你明天有时间就再来我们家一趟吧,小安这孩子,就喜欢吃你做的栗子蛋糕,我做都不成,我也好跟你学学。”
“您这话说得,小安既然喜欢吃我就多做点。”白杨道,和她在门外分别。
上了车,忍不住燃起一根烟,这几年日子过好了,烟也从前几年的大前门变成了黄鹤楼,每次抽起来的时候,还真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这上面的路也不是多么好走,起码不能算是一帆风顺。她得上得厅堂,也还要下得厨房。
高太太以前也不是那么待见她的。以前她找关系结识了这位高太太,却还不配上她的麻将桌,听她一句,后面花圃里的土都被晒得结块了,就顶着大太阳去给人松土。
别人笑高太太:“人家好歹也是个老板,就这么给你当园丁啦?”
她在麻将桌上丢着牌说:“她愿意干就干呗,商人嘛,都是贱骨头的。”
士农工商,当官的都不怎么看得上这些做生意的。尤其是那种半大不小的生意。求到高太太跟前的人那么多,人家凭什么给你卖面子?
她话说得也没错,商人,是挺贱骨头的。
真正上了高太太的牌桌也就是一年前的事,高太太的弟弟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配型,一家人都不合适,本来是有个合适的愿意捐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反悔了。
白杨从澄州跑到哈尔滨,找个那个人,大冬天的,零下十几度,见到人直接跪下哭,说家里就这一个独苗,爸妈都走了,俩人自小相依为命,一把鼻涕一把泪,连着好几天,在人家报警之前把自己给冻进了医院,那人也看不过去,收了白杨二十万,最后还是同意捐。
那段时间膝盖被冻伤了,晚上疼得睡不着觉,两三天就得去一趟医院打封闭。打针也疼,尤其是药水被推进血管的时候,疼得她把舌头都咬的发麻。
白杨那时候就想,要是还不成,她也就认了。
人心也都是肉长的,高太太等弟弟做完手术就来看她了,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白杨,你厉害,我服了你了。
白老板的名号在太太圈抬了起来。她的生意从此在澄州畅通无阻。
走到现在,也算是一部带着血泪的发家史。陈西原曾经为她挡住的风风雨雨,她是见识了个十成十。
烟抽完半根,她朝着车窗外掸了掸烟灰,发动了车子。
黑夜压下来,街上行人不减,这里不比北地,南方人夜里一两点有时还能灯火通明,尤其澄州,就是座不夜城。
她在北京奔忙那么些时日,回到澄州也没休整就进了牌局,说不累是假的。
车开到了间茶楼,她进去对付吃了点东西,顾及着开车没敢喝酒,只叫了杯茶。楼下的姑娘小伙扮上了相,转着嗓子唱曲。
她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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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木的椅子上闭眼跟着哼两句,放松下不少。来这儿也就是听个曲,喝点茶,能少想两件烦心事。
白杨今年二十七了,她十八岁和陈西原在一起,二十一岁离开,到现在已经六年。
离开那年她就和现在的溪山一样,没有任何过渡,被命运无情地从一个世界抛向另一个世界,茫然无措地接受迎面而来的一切。滚滚江水里沉浮,是上岸还是淹死,都得各凭本事。
摸爬滚打,遍体鳞伤,到现在汲汲营营,到了曾经望眼欲穿的位置,所得的感觉竟然只是无聊。
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桌子上,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溪山回去北京,她都几乎不会再回想起陈西原这个名字了。
可一旦想了,动了心思,就和得病了一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白杨从心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杯子里的茶已经凉了,她没有再添热水,把凉掉的六安瓜片茶喝进肚子里,掸了掸身上尘灰,抬脚走了出去。
茶楼的旁边是家酒店,高档的不像话,停在前面的车都得是百万级的。
白杨没着急上车,顿在门前又点了根烟,她的头发低低挽着,有些松垮,经风一吹,鬓边的一缕黑发就垂了下来。
她把烟盒收好,伸手撩起那缕头发别在耳后,一侧眼,就挪不开了。
不远处酒店的门前站着一对璧人,女孩挽起男人的手,被男人轻轻拂开,又牵过来,轻轻说了什么。
男人给姑娘打开了车门,把她送进去,自己抬脚进了酒店。倒像是正人君子。
白杨怔在原地,那个身影太熟悉,只可惜被夜色模糊了面目,隔着霓虹灯散发出来的光晕,浑然一片,宛在梦中。
她太努力的想看清,身影就越是朦胧。
直到车走人散,她的目光仍然顿在那里。这样的熟悉,该是那位故人?
烟慢慢燃烧,不觉间,带给手指一阵刺痛的灼热,她下意识扔掉了烟,也就是在那一个,脑子里没由来扯出一个人名:陈西原。
她仓惶一笑,又仓惶地上了车,出了这片繁华的街道就立马死踩油门。白杨不知道她在逃什么,车子一路飞驰,进了小区,停进地库里,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的跳动着,像是听到了某种呼唤,激动的想要冲破胸腔。
这样深刻的实感,只有陈西原带给过她。
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已经无从考究,白杨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毕竟脸都没有看清楚,更何况,人家北京的爷,哪舍得南下呢。
她回到家洗完澡,往佛龛里点了两只香,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捻了捻一串佛珠,这东西是她前几年收的,新疆的籽料墨玉,据说在西藏的藏传佛教下被人供奉了七天七夜的香火,特别灵验。
她没什么心愿要许,也不信对着珠子许两个愿就万事大吉了,就只在烦心的时候揉两下,图个心安。
怎么想起陈西原,就跟做了亏心事似的呢?她又他妈的没偷没抢。
这样不行白杨。她这么告诉自己。
委顿片刻,她起身从酒柜里拿了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满饮入胃。
辛辣的感觉一直从喉头过渡到胃里,像一团火在灼灼的,灼灼的燃烧,烧的她难舍难分,痛不欲生。如果再这么见到陈西原,她觉得她理应放声哭一场,可现在已经没什么泪好流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白姑娘,是白老板。
那么他呢,他还在那里,做他的陈先生。
房间里满溢礼佛香的味道,这种香的制料特殊,加了合欢花和远志,有安神的效用。
她一路上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一点,黑沉沉的墨玉转在手中,最初的冰凉已然不复存在,沾上她的温度。白杨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拨出去一个电话,号码很快接通,她问了那边一句:“后天有空吗?跟我去寺庙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