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这才是甄选会的目的。
杀未婚夫有什么用?
德伦郡未来的领主,想要多少未婚夫都不是问题,杀了一个还有下一个。
即便宁汐柔最后无人可选,只能选择长老会或者教廷推荐的人,
结婚之后她依然可以杀掉丈夫。
但只要“婚礼”进行了,长老会就要放权,教廷就要归还权杖。
所以,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操控德洛丽丝的丈夫人选,而是——
杀死继承人本身。
没有婚礼,自然就不用放权,不用归还。
宁汐柔内心里轻笑了一声,也感慨,这是个精巧的布局。
先用未婚夫候选人之争迷惑视线,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再提出未婚夫甄选这个看似垂死挣扎的提议,让宁汐柔放松警惕。
最后,是主教不告知任何信息,突然袭击,突然要求所有人饮下圣酒,不让宁汐柔有提前布置的机会。
主教将水晶杯放在宁汐柔面前。
看着这只水晶杯,宁汐柔又回忆起那蚀骨灼心的焚烧剧痛,那是她生命中感受到过的,最纯粹的痛苦。
可在舞会上,宁汐柔总共只握住了那个杯子数秒。
哪怕现在她可以忍住痛苦,拿起杯子,可里面的“圣酒”又要怎么办?
一杯带有净化之力的酒下去,宁汐柔的拟态躯壳大概会被直接烧穿吧?
到时候她的身份不可能瞒得住,主教一声令下,长老会必然相应。
除非将在场所有人都杀干净,不然宁汐柔的继承人之位必定不保。
连继承人的资格都被剥夺了,那么成为真正领主这个主线任务也等于直接失败。
主线任务失败会怎样?
这个无限游戏系统,能把她拉进这个副本,能在副本里放置让她受伤的净化之力。
也当然有能力抹杀她。
宁汐柔不想死。
所有欲求中,求生本能往往是最强烈,最优先的,这一点不分物种。
“既然是候选人当中混入了恶魔眷属,自然要查。不过,他们喝,还需要我陪一杯吗?”
宁汐柔冷笑了一声,看着主教手中蒙着白布的权杖,眼睛一瞪,率先发难。
“他们是什么身份,也配?!主教口口声声唤我‘德洛丽丝大人’,竟敢如此不敬?”
作为德伦郡未来的主人,德洛丽丝的身份理论上高于这里的所有人。
包括代为保管权杖的教廷主教。
否则,主教自然可以以身份压制,拒绝在婚礼后归还权杖,不需要废心劳力搞这一出。
代掌政权的长老会,手握神权的教廷,居然需要联合起来对抗一个未成年,没有正式掌权的领主继承人,甚至即便如此,他们还不占上风,需要设下迂回的陷阱,才能达成目的。
看来,在德伦郡,神权与政权都要退一步,唯血统论至高无上。
主教想必也料到了宁汐柔不会全然配合。
他此刻已然收起了方才带着鲜明恶意的眼神,脸上只剩下慈祥平和的笑意:
“大人误会了,教廷怎么会怀疑大人您呢?圣酒对于黑暗眷属来说,是穿肠剧毒;可对于大人这样圣洁者而言,只是一剂再好不过的补品罢了。”
主教看着宁汐柔的眼睛,语气平和而坚定,带着仿佛不可违逆的意思:
“这杯酒,是教廷上下,愿意在未来,忠诚辅佐德洛丽丝大人的效忠酒。”
他这话说得,太满了。
又是效忠又是教廷上下的,要是没死,这该怎么圆?
德洛丽丝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好相处的人,她是个爆裂脾气,做事不留余地。
这样的人,想必也不可能接受自己被人这样下面子。
教廷这一出逼酒,已经把德洛丽丝得罪狠了,
宁汐柔的手指一动,心下了然了。
主教确定,这杯酒,一定能杀死她。
她看了一眼伊卡瑞斯。
伊卡瑞斯接收到眼神,笑盈盈地走上前,抬手端起水晶杯,白色的手套透过水晶,手指长而有力,如同最精美的雕塑。
他个子高挑,只抬手,就与主教的头顶差不多平齐。
然后,他带着优雅谦卑的微笑,将水晶杯缓缓倾斜,看着里面的酒液尽数被倒在了主教的脸上。
“听到教廷愿意效忠跟随,我家主人十分欣慰,所以,这一杯,先赏主教大人。”
伊卡瑞斯彬彬有礼地说。
他常年跟随在傲慢暴戾的德洛丽丝身后,负责善后圆场,端着一副优雅有涵养的模样,于是谁都忘了。
归根结底,物似主人形。
宁汐柔看着,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甚至,还轻轻鼓了鼓掌。
她有点意外伊卡瑞斯这么简单就看懂了她的意思,但内心深处,又觉得这实在是顺理成章的事。
“你!——”
主教的脸上闪过暴怒神色,但又很快被强行抑制下去。
但即便如此,他脸上的笑容和善是再也维持不住了。
好言哄骗不成,反而当众受辱,主教握紧了权杖,眼中的杀意已经几乎不加掩饰。
“谢、大、人、的、赏。既然我已经收下了,您也该满饮此杯啊。毕竟,我受您母亲,上任领主格洛丽亚的托付,代为保管领主权杖,更应该关照大人才是。”
主教的随从又送来一杯酒,还是一样的水晶杯,还是一样的圣酒。
还是一样,逼酒的姿态。
只是先前,虽然身材瘦小其貌不扬,但好歹穿着法袍,拿着权杖,脸上神色镇定的时候,还有几分气势可言。
现在,他头发被酒淋湿,法袍也染上酒渍,暴怒的暴怒的青筋都快跳出额头了。
气势自然是没了,倒平添几分好笑。
“好,既然是先母的面子,这杯酒,我喝。”
宁汐柔一笑,这一次居然立马酒答应了下来。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相对低下,即便是酒液普遍劣质,一入喉就有股强烈的苦涩和灼烧感,顺着喉管裹进胃里。
宁汐柔随手将酒杯扔在地上,水晶的碎裂声中,她的掌心一片光滑。
“早听说教廷清廉了,没想到这也太清了,圣酒的味道这样差,信徒们可真可怜啊。”
她笑得张扬。
主教面色铁青,却放声大笑起来。
“哈!真是多谢大人指教!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宁汐柔没有半点变化的表情,笑容呆滞了。
“怎么会,怎么……”
他瞪大了眼睛,半响,不可置信地指向她:
“你,真的是!你就是——”
“有些话,要想好了再说。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了你亲手送来的圣酒。”
宁汐柔的声音压低了,带着威胁。
对,她喝了,喝得干干净净。
可是,可是她怎么会没死!
主教的眼睛中布满血丝,他想到一个可能性,一个足可能将眼前这个可恨的家伙钉死的可能!
但是,就在刚刚,他已经亲手堵死了这个可能性。
“比起毒药,你真该用圣酒的。”
宁汐柔笑盈盈地说。
对,主教端来的那个水晶杯里,不仅杯身是没有加注净化之力,杯里所谓的圣酒,也只不过是用劣质酒液化开的剧毒。
寻常人喝了这个毒药,自然是当即毙命,十死无生。
可对于魅魔来说,只不过是非常难喝的饮料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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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恶魔的走狗,就不怕,我用的真的是圣酒,居然还敢喝?!”
主教的声音压得更低,嘶哑又愤怒。
“那没办法,谁叫你这么蠢,让我发现了呢?”
宁汐柔的笑容不变。
一开始宁汐柔当然是不愿意喝这杯酒的。
如果这杯酒里真的带有净化之力,那么对她来说,喝酒几乎和直接游戏失败画上等号。
但是如今这样的状况,即使强硬拒绝,也只会换来对方的步步相逼。
如果从躲酒的方向去思考,就会发现这一条路子实在是太难走。
这个陷阱启动的一刻起,主教所代表的教廷已经和继承人德洛丽丝撕破脸。
这一场交锋,如果教廷没有杀死德洛丽丝,他们之间的对立处境只会愈发的严峻,更势必引来疯狂的报复。
所以,主教无论如何,也一定会逼她喝下这杯酒。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躲开这杯酒?
或者,将思维换一种方式,重新再问另一个问题,一个更本质的问题:
真的需要,躲开这杯酒吗?
宁汐柔是魅魔,按种族属于黑暗势力,会受到净化之力伤害。
这是在舞会上,她已经用血肉验证过的事实。
如果主教端上来的真的是带有净化之力的圣酒,那么在这一场陷阱当中,她几乎毫无回天之力。
可也许这杯酒根本就不用躲。
宁汐柔很惜命,她喝酒,并不是带着赌博心理下的冲动决定。
是几次试探下,做出的,生存率最高的判断。
她相信,这只是一杯毒酒。
用来杀人类的毒酒。
一开始,宁汐柔就注意到,主教手中的那把领主的权杖,宝石上面缠着白布。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信号。
一把权杖最重要的部分,必定就是顶上镶嵌的宝石。
主教也明显十分重视这把权杖。时时带在身边,未必没有以此彰显自己权利地位的意思。
那么又为什么要蒙上?
是不是因为,其实他根本就驾驭不了权杖的力量?
年蓁蓁说过,教廷里所有带有净化之力的物品,都是经过主教赐福的。
但他真的有那么强大吗?
后来,宁汐柔给了伊卡瑞斯一个眼神,就是示意他羞辱主教,引发冲突。
当然,其实她也考虑过,伊卡瑞斯可能不会完全理解她的意图。不过,哪怕他将这个眼神理解为挡酒,也能通过他与主教之间的交锋,让宁汐柔收集更多的信息。
没想到,他完成得这么完美。
这个人,真是方方面面都符合她的喜好。
最重要的一点,是主教自己的话里,出了一个纰漏。
他说,“圣酒对于黑暗眷属来说,是穿肠剧毒”。
可宁汐柔自己被净化之力灼烧过,她知道,那那种感觉不是剧毒穿肠,是焚骨挫灰。
主教说谎了。
因为他知道,等饮下圣酒之后,宁汐柔的反应是什么。
他要根据这个反应来调整圣酒起效后的“表现”。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圣酒,而毒酒。
不可否认,这是一场很精妙的布局。
但这一局有一个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前置条件。
他们必须要确认,圣酒和水晶杯,是可以伤害到宁汐柔的。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将她打成恶魔眷属。
不然,如果宁汐柔毫发无伤,教廷就只是在自寻死路。
但问题是,他们真的知道宁汐柔是恶魔吗?
从酒端上来的那一刻,宁汐柔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喝下酒的前一刻,她找出了答案。
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