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境丢弃了眼镜，看起来俨然成了这里的一员，她和唐冰洁、吴庸二人乘坐小飞船前往守序人基地。
飞船不是一般的快，和上次曲境坐的椅子电梯一样，几乎是在几个眨眼之间就到达目的地。
唐冰洁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背上自己的枪支往下走，路过曲境时对她笑道：“别忘了你答应过照拂我们哦。”
曲境闷不作声地点头，跟在她身后。
曲境一下飞船，先看见的是一片茫然无边际的绿色草原，被黑夜掩盖得讳莫如深，静谧无垠，仿佛孕育着无数的秘密。
她来到这里第一次看见绿色的植物，忍不住弯腰去摸，想要回味一下跟花草们亲近的感觉。
手指还没碰到，唐冰洁猛地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别碰它们，有剧毒。”
曲境愣了一下，等她再去看那棵小草时，哪里还有初见的可爱模样，它张着小嘴露出尖锐的口牙，口腔中分泌着蓝色的粘稠液体，看着就让人恶心。
她急忙收回手：“小草还带变异的？”
唐冰洁明白曲境不属于这里，对这些东西全然不清楚，耐心解释道：“这不是什么小草，是食血虫。它嘴巴里分泌的蓝色液体带有剧毒，一旦碰到你，不过几顿饭你就会全身溃烂。这是守序人基地的第一道防卫兵。”
听到这里，曲境急忙把两只手护起来，脚底下的小草让她突然很想念她那个世界的花花草草。
以前读书的时候喜欢摸鱼，教授布置的培养植株作业总是拖沓，现在她却希望能回去重新面对那些可爱的植物。
“赶紧走吧，”吴庸在一边提醒。
有人在进门的地方等他们，将他们带去一件狭窄的房间中。房间的四面墙壁刷得漆白，其中一面墙角摆放着一根杆子，上面挂着几件厚实的衣裳。
那衣裳没有任何防护，跟曲境在现代社会穿的没有太大区别。
将他们带进来的人收走了他们所有武器，而后让他们在这等待。
曲境是头一次参与这种竞选，还不知道以前是怎么个回事，于是等待得很耐心。
但吴庸跟唐冰洁可不是，武器被收走，就连他们身上的一些尖锐物品都没留下，比如唐冰洁用来别住头发的别针。
她气愤地道：“这是想让我们徒手上阵？别太搞笑吧，谢中悬这是想干嘛！”
吴庸冷静地拉过她：“先等等再看。”
以前每次都要给足武器，还有人讲清楚战斗规则，但这次却完全不同，吴庸虽然好奇但是并不紧张，因为他很有把握不管是怎样的竞选机制他都能脱颖而出，不过那前提是曲境不争先。
想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扫一眼曲境，总觉得留下她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私利，还有别的原因，如他之前所说，他是有点情怀大爱在身上的，而曲境过于超强的能力不可控制，也许会成为所有人最大的威胁，他总希望能替天行道除掉她。
当然这些想法都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唐冰洁，她现在已经只想抱曲境的大腿了，肯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唐冰洁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一边安慰曲境道：“虽然和往常不太一样，但你也别担心，凡事有我们带你呢！只要战斗的时候你让我当你的挂件就行！”
曲境沉默着对她微微一笑。
等了一会儿，外面响起遗一串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曲境立刻打起精神来，盯着房间的小门。
她宛如这里的新生儿什么都不知道，必须比别人打起更多的警惕，即便那会让她血流和骨头摩擦的痛感加倍。
其实已经过了五年，她早就适应那些痛感了，只要没有人特地去提，她就不会去想。
房间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曲境打眼望去，看到他那张脸时心口狠狠一跳。
谢中悬穿着一件涂彩的短袖，露出健硕的肌肉双臂，底下穿着一条战裤，皮带上挂着枪支和几把匕首。
他留着寸头的短发，这种发型是学校统一要求的，干净利落，透着一股阳光的气息。
他的脸和曲境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但是身材变了，原来哥哥是很斯文的，没有什么肌肉，但眼前这个肌肉奔发，将短袖都鼓出明显的腹肌痕迹来，他的眼神也透着凶蛮，但在看人时，却总显出玩笑的戏谑。
——比如现在，他好笑地看着曲境，“喂，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手里玩着一把匕首，从他那雪亮的刀刃上，曲境看见自己的倒影，眉眼中满是惊诧。
曲境不答他，捏紧了手指别开眼睛，躁动的心跳渐渐平复，但血流却还是在逐渐升温，有些澎湃，但不足以令她激动。
她面色变得平静，恍若无事发生。
他真是她在那个世界的哥哥，但却不认识她。比起相信他们长着同样的脸却不是同一个人这种狗血说法，曲境更愿意相信平行时空。
也许哥哥在现代死了，却来到了这里。她在梦里被他杀害，也跟随他来到这儿。
谢中悬也没继续问她，他就跟转笔玩那样转着匕首，笑呵呵道：“我知道你们能走到这一关全都是战斗能力过关的，所以我们今天不比战斗，比智力。不带任何外用武器，凭借一己之力从我给你们设置的虐/杀游戏中活着出来就算过关。”
唐冰洁有点不高兴：“你都说了是虐/杀游戏，还不给武器？”
“所以我说了智取嘛，”谢中悬把匕首挂回了腰上：“只比智力。剧本设置是冬天，赶紧换上厚衣服准备开始！”
唐冰洁还想说什么，吴庸拉住了她：“竞选规则都是由守序人定的，算了。等下进入游戏后，你跟着我。”
他没有特地避讳着谁说话，谢中悬也听见了，他好笑地看着吴庸说：“游戏里是个人战，让她跟着你，你自己牺牲去死吗？”
许是觉得他说话难听，吴庸没搭理他，从杆子上取下他和唐冰洁的衣服，两人默不作声地换上。
脱了防弹的战衣，里面还穿着他们自己的衣裳，换衣服不需要避讳什么，曲境也很快换上。换完了发现谢中悬也跟他们一样穿上了冬衣，准备上阵的模样。
她想问又不好开口，好在唐冰洁话多，成了她的嘴替，直接问道：“难道你也跟我们一起？”
“怎么，不行？”谢中悬将拉链拉上，随后主动把身上的匕首和枪支全部取下来，连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也摘了，一点儿尖锐物品都不带，遵守规则以身作则得很是完美：“都知道我想跑路，这次我就打算从你们之间选出一个能接替我的人，我也能好好休息了。
“每天来来回回开战机不干正事儿，相信你们也早就腻烦了。所以我跟你们一起，考察考察谁合适接替我。”
他说得很轻松，指着袖子上的两颗一绿一红按钮，解释道：“绿色的进入游戏，红色的退出。如果过程中害怕想退出，按一下就行，不过中途退出后就代表失败了。但要是不退出，要是死在游戏里，那也就是真的死了。各位量力而行吧！”
谢中悬打了个漂亮的响指，最后含笑地扫一眼曲境，率先按下了绿色按钮。
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他人不见了。
吴庸拉着唐冰洁的手，两人也一起进入了游戏，曲境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曲境看到自己的身体悬空飞了起来，她看到眼前掠过守序人基地的建筑，掠过外面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无数的战机像鸟儿一般在她身边飞过，就这么悬空了许久，她终于缓缓落地。
脚下踩在松软的沙土上，她看见眼前是无垠的沙漠，正在下雪，雪一落在沙石上便顷刻间融化，无法积雪，但雪一直在下，没有风，可是却冷得人骨头都痛。
曲境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荒漠上纷飞的雪，竟然感到几分荒芜的美丽。她很奇怪，这里不是没有四季吗，为什么这里却在下雪？
“喂，”她身后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立刻收回接雪花的手握紧，雪花在掌心里融化成冰水，她转头看着站在三步开外的谢中悬，疑惑：“怎么？”
有雪落在谢中悬的眉眼处，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拂去，对她笑道：“你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
曲境不知怎么接话，眼前的哥哥跟曾经的那个性格差异甚大，只好随口道：“我用什么眼神？不就是很正常吗？”
谢中悬摇摇头：“一点儿也不正常。你的眼神总是让我怀疑，我们是不是在某一时刻相爱过？”
“……”果然是和唐冰洁说的一样，足够恋爱脑，这也能联想到那里去。
谢中悬读出了曲境眼里的鄙视，混不在意地摆摆手：“算了，我乱说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着调，习惯了就好了。不过，你想不想我给你开后门啊？我可以告诉你游戏怎么获胜。”
“不需要。”
曲境转身就走，谢中悬紧跟在她后面，说：“行吧，不过我们俩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看来我们应该是同一个阵营的。”
曲境突然停下脚步，转头认真望着谢中悬：“这根本不是游戏，是真实存在的吧？既然真实存在，其实根本没有阵营的说法。”
谢中悬没想到直接被她看穿了，他的演技有这么差吗？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垂：“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战机和草原了，如果是游戏模拟，身边怎么可能会出现实物？所以这是哪儿？”
“好吧，这里是禁区。”
“禁区？那是什么？”
“所有种族的罪犯最终流放地，这里很少有活人踏足，但是我需要一样东西必须从这里拿到。谁能拿到谁就来接替我的班。”
其实谢中悬看起来很健康，曲境有点好奇他为什么想退休，直接问似乎又不太好，她婉转道：“你找到人接班后，打算去干嘛呢？”
谢中悬一笑，仰头望天的眼里亮晶晶：“拯救地球，你信不信？”
“信，但是怎么拯救？”
谢中悬的笑容须臾间尽数收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曲境，这姑娘没什么特别的，跟其他人一样都是留短发，皮肤也不白，健康的小麦色，但是身型却小上很多。
他疑惑她看起来瘦弱，是怎么通过重重战斗混到这一关的，不过更让他奇怪的是她居然会相信他的话。
他为了找到这个东西，之前独自潜入过禁区，还来竞选守序人的头儿，但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了姑娘才来的，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不做人事的混子，哪里会真心实干的办事儿？次数多了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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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得解释，刚才对她说这些也就是觉得她不会相信，当做玩笑逗她，没想到她一脸认真地信了。
以前很希望有人信他，现在真有人信了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谢中悬干巴巴笑了两声：“我骗你的，赶紧走吧。”
谢中悬在前面领路，曲境跟着他走，既然任务是他安排的，他当然清楚目的地在哪里，曲境也就不操心什么，顺着他在沙漠上留下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一面问：“你为什么说这里是冬天？”
他们没有四季也没有时间，其实不应该有这个词汇。
谢中悬坦白地说：“我梦见有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那里每年都会下雪，而且我还死在了某年的冬天。梦里冬天的场景跟这里一样，所以我就把它叫冬天喽。”
他停住：“我们到了。”
曲境打眼看去，原本荒凉的沙漠中停放着一艘很大的木制邮轮，但它残破不已，东一个洞西一个洞，连爬上去的梯子都断了。建造它的木材发黑发霉，发出一股陈年旧木才会有的潮湿气味，上面还长出了许多蘑菇。
又或者不是蘑菇，而是跟食血虫一样是某种剧毒生物，只不过是长得像而已。
果然，谢中悬立刻说：“上去的时候不要呼吸，这些群蘑会散发致幻的瘴气。”
曲境点了点头，她发现谢中悬完全变了个人一样，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被沉稳严肃取而代之，板着脸眼露凶光，一步步往破船上走。
他严肃的样子搞得曲境也有点紧张，上去时一点呼吸都不敢放出，一直到进了门，她才重重地喘了口气。
门内生起了一堆火，唐冰洁和吴庸已经先到了，借助破船上燃着的蜡烛生火取暖。
一看到曲境，唐冰洁急忙挥手招呼：“快过来！我身边暖和！”
曲境对她微微一笑以表礼貌，坐到她身边，看着那堆柴火和船内墙壁上的蜡烛，奇怪道：“这里没有人，但蜡烛却一直在烧吗？”
“我也觉得奇怪呢，应该是有人的，”唐冰洁说：“船外面的木没人管，发霉发臭，但这里面却收拾得干净齐全，肯定有人住在这里，但我们没看见。”
黑夜，沙漠，有人居住但却看不见的破船，曲境心里有点发毛，打量着身边的所有人——吴庸用木棍拨着火堆，面无表情没有插话的打算，唐冰洁有点犯困，谢中悬一脸紧绷盯着窗外。
曲境不由自主顺着他目光看去：“外面会有什么吗？”
闻言，吴庸立刻往他们看来。
谢中悬解释道：“还有人没到。参与竞选的不止你们，还有一个提灯人，两个畸形者。”
唐冰洁听到这儿瞬间就不困了，有些鄙夷道：“畸形者居然有两个？想到要跟那些丑八怪一起我就犯恶心。”
吴庸拉住她的袖子，严肃道：“你少说两句。”
“切。”唐冰洁甩开吴庸的手，不满地冷哼了声。
曲境有点奇怪，畸形者不是怪物吗，怎么还能参与竞选？之前那个婴骷让她以为它们全部都是那样的，俗称反派。
她耐心等待着，但等到火堆烧去了一大半，唐冰洁和吴庸互相依靠着睡着了，她也没见到有其他人来。
她看见坐在身边的谢中悬还睁着眼睛，警惕地关注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与之前那吊儿郎当的判若两人，她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谢中悬点了下头：“知道禁区是什么地方吗？”
曲境摇了摇头。
“禁区是无灯者的地盘。”
曲境想到，她见过了衍生物，也认识了提灯人，打败了畸形者，但唯独没有听过关于无灯者的任何说法。
心下不由好奇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谢中悬等他继续说。
“无灯者原本跟我们提灯人其实是一个种族，但由于提灯人最接近原来的人类，所以被守序人带去做实验，实验失败后发生变异，提灯人产生了分体，就是无灯者。”
“无灯者刀枪不入，智商和战斗都是一等一的，知识库也很丰富，有点像历史上的AI。”
曲境听到这儿顿了顿，没想到她那个时代兴起的AI，在这里居然已经成为了历史。
“但是他们没有思维和情感，唯一的意识就是杀人，无灯者刚出现的时候，这片土地上每天都有无数的鲜血在泼洒，所以守序人将他们驱逐到禁区，这儿也成了流放地。”
谢中悬停了一下，才又慢慢说：“但是当初那场产生变异的实验就是在这儿的地下工作区进行的，我们这次任务要找的东西也在地下工作区。”
曲境说：“可是你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要找东西。”
“对，只告诉了你，因为你相信我要拯救地球。”
谢中悬笑了下，不吝啬于坦诚他心之所想，但很快他的笑就收起来了，脸色变得沉重：“那个东西是一个信号发射器，能连接地球之外的生命。当初守序人执着于做实验，就是因为接受到了其他生命传来的讯息。所以我想找到它，想了解那是个什么样的讯息，才让上一届守序人变得疯魔，牺牲那么多提灯人，还无意中创造出变异的无灯者出来。”
曲境正要回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叫声凄厉又痛苦，惊得她后背一凉，浑身毛孔瞬间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