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白日宣淫
    “你躲我作甚?”

    程扬知眼神无处安放,后撤两步,险些撞到少主房里用于摆放花瓶瓷器的条案。

    凌延川伸手搂住她的腰,以防她再度后退,另一只手向她身后伸,撑在条案上。

    她又陷入困境,进退两难,美色当前叫她如何忍耐。

    “我没躲。”程扬知矢口否认,偏头垂眸,眼睑快速眨动,下意识吞咽的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

    凌延川俯身凑近,高挺鼻梁抵在她下颌线上,用力一顶,迫使她抬头。

    他还未做出下一步动作,程扬知缩着肩膀强行合上视线,五感关联,嗅觉和听觉又再度敏感。

    “你闭眼作甚?”凌延川贴着她面颊,故意压低嗓音。

    那药敷气味混着他身上熏香一齐卷入她呼吸里。

    她不睁眼也知,凌延川此时与她距离堪堪一寸。

    “夫人可是,希望我作甚?”他迂回开口,明知故问,薄唇分明要贴上那片殷红。

    程扬知紧闭着眼,心口异动难以忽视,偏偏困她之人过分执拗,不得逞不罢休。

    “啰嗦。”

    她心一横,微微睁眼,抬手勾住凌延川颈脖,他顺势搂紧她腰肢,俯身迎合。

    她双唇略显急切,舌尖主动探出,描摹他唇形,引得他呼吸愈发粗重。

    他的手在她腰后不断收紧,指尖隔着衣衫陷入那柔软之中。

    程扬知攀在他肩上的手不安分地抚摩着,没有衣物隔绝,他体温偏高,烧得她手心发烫,吻得她头脑发昏。

    她许久不开荤,哪经得住此等考验。

    理智就快要被吞没。

    凌延川收回撑在条案上的手,伸入她宽大袖摆里,顺着她臂膀向上,探至她后背。

    带着薄茧的温热掌窝抚摸着她光洁皮肤,所经之处如烈火燎原。

    可那欲望也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

    她双手在他宽阔后背缓缓游走,仿佛要将他身体温度与线条一起刻入记忆里,深深沉醉于此拥吻中。

    手缓缓下滑,抚过胸膛,顺着腹直肌向下,还未触碰他侧腰伤口,程扬知便猛然清醒。

    她不舍退离,缩在他怀里低下头,关切查看他患处是否有异,理智如潮水般瞬间将那团火焰扑灭。

    凌延川用额头抵着她,眼神牢牢将她锁住,正欲再度吻上。

    “你伤还未愈。”

    程扬知抬手抵在他光裸着的胸膛上,嗓音被那欲吻染得似水般柔媚。

    “夫人的意思是……”

    他喘着粗气,胸肌起伏顶得她掌心发烫。

    她躲开视线,又下意识吞咽,想缩手却被他攥住。

    “……待我伤好,便可继续?”

    凌延川将她手拉至唇边,仿佛那并拢的指节代替了她双唇,他一边细吻一边抬眼看她。

    目光如炬,烧得她面颊泛红。

    程扬知双腿发软,真不知那轮椅到底是为谁而备。

    她努力抑制生理性颤抖,用力将手抽回,扔下一句“少主该午休了”,逃也似的离开。

    回房路上她加快脚步,不停抬手拍打脸颊。

    “程扬知你疯了!?”

    她将自己关在房里,蜷缩在榻上,埋头裹着被褥,闷在被窝里试图骂醒自己。

    “白日宣淫,还对一个重伤未愈的人起了歹念!?”

    她猛地掀开被褥,抬手握拳用力敲打自己脑袋,里头似乎有其他声音在叫嚣。

    “这有什么,他可是你老公。”

    “什么?!”程扬知这一荒谬想法吓得不轻。

    她双手捂着脸,欲哭无泪。

    “程扬知你完了。”

    堂堂养鱼大户怎会一朝栽在那个处男少主身上?

    不行。

    从今日起清心寡欲,实在不行做个美甲去甘露寺取取经。

    程扬知一不做二不休,不近男色的人设她咬咬牙也能演!

    凌延川并不知她心路历程,他只知自己这位夫人性格独特、行事古怪。

    他倒也不会过问或干涉,除非……

    “听闻下月你们便要参与内务府学堂考核。”

    程扬知缩在座位上,自打那日后,每次用膳她都如此,仿佛在刻意避开凌延川。

    “我怎不知?”她夹菜的筷子僵在半空。

    他低笑一声:“你不必担忧罚月俸,若是被扣了,拿我的去抵便是。”

    程扬知自然听懂他潜台词是预设她考砸。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她扁着嘴,颇有撒娇之态。

    “好。”凌延川微微扬着唇角,歪头看她,“那我祝夫人拔头筹。”

    “不走心。”

    又遭她嫌弃,凌延川就如那清炒芦笋。

    令她毫无食欲。

    他低声叹气,抬手冲胡硕一挥,示意他带下人们一齐退下。

    接着他起身走到程扬知凳旁单膝下蹲,一手搂上她后腰,一手握住她搭在膝上的手,抬头仰视她。

    “那日是我冒犯夫人了,我道歉。”

    凌延川突兀一句,惹得程扬知皱眉。

    分明是她跟自己闹别扭,与他何干?

    “夫人若是对我有何不满,不妨明说。”

    不满你身材太好,你当如何?

    程扬知只敢腹诽不敢直言,抿着唇垂眸看他,视线又落到他腰处。

    “你起来说。”她反握住他的手,微微施力,示意他起身。

    凌延川紧扣她手,并未如她愿,依旧固执地以此姿势同她对话。

    “夫人为何如此紧张我伤势?”

    这是什么怪问,她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并非因你在意我吧?”

    他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

    原来他一直都清楚程扬知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一直都明白她那些暧昧温存之举并非出自喜欢。

    可不知为何被说中的她心里微微发酸。

    好似有涩果结满,涨得发疼之际成熟滚落,淌了一地酸涩汁水。

    “那你呢?”

    程扬知冷眼反问,俯视他的模样颇有上位者之态。

    “你又为何想法设法待我好?”

    凌延川闻言竟失笑出声,拇指轻轻捏着她掌心。

    他嘴角分明在笑,可眼尾却明显不悦。

    “我是你夫君,我不当待你好吗?”

    程扬知听懂了。

    在其位,谋其政。

    居其位,尽其责。

    他们的婚姻不过是一道圣旨。

    这样也好,她亦不愿与人有感情纠缠。

    “我是你夫人……”

    程扬知学着他言语,牢牢稳坐上位者之座。

    “……我不当关心你吗?”

    *

    胡硕近日觉着自己主子不对劲。

    金钗和玉簪近日亦觉着自己主子不对劲。

    若说他俩不和吧,又相互配合演戏,她陪同他晨省昏定,他辅导她学堂课业。

    可若说他俩和吧,在院里却似相看两生厌,用膳时不言,平常亦不理会。

    “少主一连几日都不同郡主说话吗?”金钗斗胆提问。

    “哎呀!”胡硕一挥衣袖,“那马车轿里交谈声之大,我在轿外都可听清。”

    程扬知不会因区区儿女情长耽误正事,那暍病之灾未解,纵非为凌延川政途铺石,亦当思民之疾苦,解黎庶之忧患。

    “君夫人差人送来了纳凉物什。”

    她背靠摇晃轿厢,闭目也难养神。

    “我今日将折子递去给父君,他一眼识出先前诸朝臣奏折中哪些乃我手笔。”

    凌延川伸手轻轻揽过她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休息。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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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躲开。

    “如何认出的?”

    她不傻,厚实胸肌可比那硬木厢壁舒服。

    “骈句。”

    凌延川耐心解答,发声时胸腔共鸣,话语好似就在程扬知耳边。

    “众人所书骈句风格各异,出于何人之手一阅便知。”

    “那帝君没有怪罪你吗?”

    她亦读过类似剧情,此举罪称越俎代庖。

    “嗯,责我回詹事府学堂参考,须得所有先生肯定,才可入朝。”

    凌延川渐渐收拢搂在她腰后的手。

    “如此麻烦?”

    程扬知微微支起身,睁开眼叹气。

    她这些时日里为了备考,困疲缠身,如今凌延川也要经这一遭。

    “詹事府学考不难,无非就是谈政论道。”

    他又将程扬知搂回怀里,轻轻拍打她后背,好似安慰。

    也对,人家一介优等生,何须她这个特困生操心。

    眼皮逐渐沉重,程扬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明日不必陪我。”

    凌延川见状突兀开口,倏然驱走她困意。

    “为何?”

    “你白日还需前去学堂,应好生休息。”

    他兀自收紧臂弯,抬起另一只手遮于她眼前,以挡轿外光亮。

    “可你的伤……”

    “伤已结痂,无大碍。”凌延川语气冰冷,与这六月天格格不入,“拄拐亦可独行,父君不会怀疑。”

    程扬知不再接话。

    她理所应当地以为凌延川是在疏远她。

    见她忽然起身,离了他怀抱,神色好似失落,他又借口转移话题:“之前答应过你,为你在京州盘一间铺子……”

    程扬知果然回神,目光充满期待。

    凌延川十分享受观察她表情变化的时刻,因此故意拖长尾音等待她的反应。

    “……胡硕已命人将事情办妥,待我入朝为官,在宫外设府,你便可去做你所愿之事。”

    她顿时难掩欣喜,扬着笑正欲言说感谢,却又及时止住激动情绪,故作矜持。

    “那,你入朝后有何打算?”

    眼下计划步步皆在算计中,可凌延川的弑母之仇难报,幕后主使依旧不曾露出马脚。

    敌暗我明,他下一步棋该如何走,仍是未知。

    “且试探四少主一番。”

    他并未完全卸下对四少主的怀疑。

    程扬知点点头,如今案情缺少突破口,那便要主动出击。

    “君夫人……”

    她话音未落,凌延川竟猜中她心里所想。

    “你认为君夫人答应劝说父君之事,存在疑点?”

    “嗯。”

    那日君夫人过于爽快,甚至不问缘由。

    按理说,她当是不知凌延川这些年来受翁老先生指点,与朝臣合作。

    心有愤懑,壮志难抒。

    可她又为何掺合此事?

    “君夫人是帝君继位前的嫡妻吗?”程扬知没头没尾发问。

    “非也。”凌延川虽疑惑她为何好奇此事,但也耐心解答,“君夫人乃后宫之主,其位仅次帝君。须掌理后宫诸般事宜,诸如妃嫔起居、赏罚、宫娥宦者调遣等皆属其责。”

    她听得一头雾水。

    “立储后需考虑政因、宗亲等复杂关系来选储妃,即继位后的君夫人。”

    “如此地位,为何称君夫人。”

    程扬知不忍嗤笑。

    “责重如山,称谓却似依附他人。”

    凌延川不知她为何突然对此事妄言,却也不阻止。

    “那你认为,该如何称呼此位者?”

    她扯了扯嘴角,望向被轿窗分割成块的青天。

    万里无云,艳阳当空。

    她掷地有声。

    “当称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