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飞铮和谈敛也认出了解玉——
“那是解玉吧?看这样子,应当是被同行的人给抛下了,见他这模样,好像是中暑了。”
另一人道:“他既然已经昏迷了,还怎么参加考核?要不去请前辈来把他带走?也免得被毒虫咬伤了。”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裴寻今却清楚他们的意思——
他们只是怕多了个竞争对手而已。
她走到了解玉跟前。
谈敛一瞪她:“喂,你干嘛?”
“我看看他。”离得近了,裴寻今甚而能看清解玉身体的轻颤。
他蜷缩在草丛间,从泼墨般的发丝间露出一点苍白下颌,还有紧抿着的唇。
日头炎热,衣领润湿了皱在颈间,耳根却是微红的,如莹莹玉上一抹霞。
裴寻今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然后拔出了旧剑。
霎时间,钱飞铮和谈敛变了脸色。
“你要杀了他?”
钱飞铮语气不快,眼中却暗含着期待。
如果她真动手,那不就等于少了个竞争对手?
“这可是条人命,你真想为了个入宗的位置杀人?这样恶毒——”
话音未落,裴寻今便掷下旧剑。
剑光间,一条硕大的毒虫被死死钉在了离解玉不远的地方。
钱飞铮:“……”
当他没说。
裴寻今转过身,说:“如果真是为了入宗的位置,也应当先解决那嘴欠的,是也不是?”
她说得格外认真,倒叫两人心一抖。
裴寻今又转过去看解玉。
良久,她单膝跪在了地上,伏下了身。
“解玉。”她小声唤道,又拿余光扫了眼身后两人。
处在昏迷中的解玉未有应答,他的眉头蹙得快要劈断开来,仿佛是做了噩梦。
“解玉。”裴寻今轻轻拍了下他的前肩,又推了推,脸上浮现出担忧之情,“解玉,你怎么了?你醒醒。”
谈敛面露讥讽之色,本来想内涵她连这么重要的考核都分不清敌我,便忽然听她来了句——
“这也不是睡觉的地方啊。”
谈敛:“……”
这看着能像睡觉?人疼得都快扭成麻花了好吧!
见解玉始终眉宇不展,不见清醒,裴寻今一手撑住脸,烦恼地喃喃:“这都不醒,难不成只能啵啵了么?”
倏地,解玉睁了眼。
他恍惚了片刻,随即便对上了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
杏子一般,微翘的眼尾勾起灵动。
……
“啵啵……”日光刺眼,他不适地眯了眯眸子,尽量学着朦胧中听来的发音,语气生硬,“是什么。”
是什么害人的法术么?
“你醒啦!”裴寻今倏地回神。
但她脸上刚涌出一抹笑,便听见了系统的提醒——
【很遗憾,玩家未能按选项完成“唤醒解玉”任务,将扣除两点回家值。】
扣除?
还两点?
裴寻今一下子露出了真情实意的悲痛。
可她说到底才攒了一点啊!
现在又扣了两点,那岂不成了负数?!
见她的眸子突然涌出了水润,连眼眶都肉眼可见地红了,解玉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裴寻今难以表露心声,憋了半天,才郁闷地开口:“我以为你死了。”
她眼中的泪意作不了假,这叫解玉的心中浮现出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她这莫不是……在关心他?
他陡然瞟见了那插着毒虫的旧剑,心中了然,方才面前的人怕是救了他一命。
可这关心来得毫无道理,她的态度又与平时的阿谀假意大相径庭,就连眼中平素的算计都看不见了。
何况,哪怕对方故意隐藏了妖息,可身为同类,加之离得太近,他也能感受得到——眼前人的气息远比之前温和。
这倒让解玉茫然。
倘若是同一个人,能在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多的转变吗?
思及此,解玉隐隐有了定论。
他态度冷然:“你不是裴诺婷。”
裴寻今:“……”
她当然不是裴诺婷。
如此一看,这解玉要么就是个空耳达人,要么就是纯粹没把裴寻今放在眼里过。
她无奈地说:“我叫裴寻今。”
解玉立刻露出一副少年气的自得神情,苍白的脸色也终于缓和了些。
“我就知道。你与那人长得倒有几分相似,但气息到底不同。”
裴寻今:“我——”
算了算了。
就这样吧,兴许还更便于她加好感度。
身后的两人等得不耐烦了,谈敛道:“裴寻今!那怂货既然已经醒了,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不走正好,省得给我们添麻烦。”钱飞铮一转身,“你就和那小子同行吧,我们可要赶着去找令牌了。”
说罢,两人便结伴往另一僻静小道走去了。
但没走出几步,他们忽地喜笑颜开,恭恭敬敬伏下身去,朗声道:“师兄好!”
迎面走来了一白袍男子,身量颀长、模样脱俗,袍边细纹有如仙鹤环绕。
两人喜极。
这可还没入宗,他们竟能碰见传闻中栖云仙君的亲传弟子——荀随。
真是撞上了天大的好运!
如果再勤加讨好,说不定还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荀随轻点了下头,以作回应。
他抬起那细长的眸,一一扫过在场的四人,最后,清冷的目光落在了钱飞铮身上。
“几位走错道了,往前走,只通磐鹤池。”
两人愣住,相视一眼。
随即,又是一拜:“烦请师兄指教。”
荀随微敛了眸,看起来不近人情:“还未进得宗门,何来的同门情谊。”
两人听出来这是在指责他们妄称“师兄”太过莽撞,便往下压低了腰,急切道:“仙人说的是。”
荀随淡声道:“我可以带路。”
他的话让两人脸上重新浮现了喜色。
带路?
那不就是领着他们去拿令牌的意思吗?
但紧接着,荀随便又补了句:“不过,仅领一人。”
闻言,两人神情一僵。
他们梗着脖子顿了半晌,才谨慎地拿余光瞥了眼对方,在视线相撞后,又匆匆躲开。
“不知……”最先开口的还是谈敛,“仙人为何意?”
荀随冷冷道:“不喜吵闹,仅容一人。”
两人十分默契地沉默了。
钱飞铮道:“荀仙人,我与这位兄弟是同伴。”
“那便算了。”荀随将双手负在身后,“既然同伴,你二人便也同行着下山去罢。”
见他要走,谈敛顿时慌了。
他急急往前一步,道:“仙人!等一等!我愿随您去。”
荀随止步。
钱飞铮则突然讥诮地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端出一副舍生取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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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惺惺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揽过了什么苦差似的。”
谈敛瞪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着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钱飞铮冷下了脸,“我以为你和我想的一样,同进同出。却不想,你揣的是这等心思。”
“荒谬……荒谬!”谈敛气得直指着他,“你说清楚,这等心思是哪门子心思!”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自己心里清楚。”钱飞铮朝荀随抱了下拳,说,“仙人明明还没说过要带谁走,何必出这种风头?依我看,是丢人现眼。”
“你!”谈敛双眉紧蹙,直接拔出了剑,“好,那就较量一场!谁输谁赢,拿剑说了算!”
“打就打!怕你不成?”钱飞铮也拔了剑,剑气直冲对方。
一边的解玉勉强撑着地面半坐起来,倚躺着后面的石块,扬眉问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裴寻今答得模糊:“大概吧。”
解玉眼含蔑然:“那你怎的不去求个去路?这两人并不算什么。”
裴寻今:“看狗咬狗更有意思。”
两人打的是死去活来,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只见他们砍了两剑就放下了武器,开始肉身相搏。
个个是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方才的好兄弟眨眼间就结下了要命的仇。
嚯,这玩意儿可比攻略男主有意思多了。
谈敛气势汹汹地在钱飞铮脸上砸下一记重拳,狞笑:“你天赋高?天赋高算个屁!老子他娘的练了十几年,你天赋往天上冲,老子也比你强!待我爹来了,揍得你再不敢往青斗宗靠一步!”
钱飞铮猛地还了一拳,打得他龇牙咧嘴。
“左一个爹右一个爹,真以为你爹有几两银子,就该人人给你伏低做小了?呸!你老子在你家给你缝尿裤呢,滚回去找他罢!”
谈敛目眦欲裂:“你敢骂我爹?我非杀了你不可!”
“骂了又如何?谁不知道你整日在背后乱嚼舌根?骂到你头上了反而不肯了?”钱飞铮重喘了两口气,一脚绊倒他,将他摁在了地上打,“想杀我?能杀得了你就杀吧!”
一记闷拳砸下去,顿时成股的血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谈敛被揍得疼了,捂着鼻子倒真痛呼着喊起爹来。
他气红了眼,勾着腿就往钱飞铮背上狠狠一踹。
钱飞铮躲不过,被直接踹到了灌丛里,撞在树上,吐了好几口血。
“老子还打不过你?”谈敛用袖子擦了鼻血,大喘着粗气,佝偻着背,“之前和你说话是给你面子,不是让你顺着杆儿往上爬!呸!蠢货!”
他往地上啐了口血唾沫,这才转向荀随,脸上顿时挤出笑,气喘吁吁的。
“仙长,是我赢了。咱们这就走罢!”
荀随淡淡瞟了他一眼,忽道:“我要输的那个。”
“什么!”谈敛瞪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凭什么!我明明已经打赢了他!”
蜷成虾米的钱飞铮哈哈两笑,狼狈地爬起,狠瞪着他:“仙长有眼,谁会要个残害同门的小人?”
说着,他踉踉跄跄往荀随那边跌去。
但没走出两步,便有人挡在了他面前。
他抬起头,恶狠狠地怒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裴寻今:“你挡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裴寻今的视线落在那满是血迹的前襟上:“两位既然已经过足了手瘾嘴瘾,想必畅快至极。但也别昏了头,又吓跑了令牌。”
钱飞铮愣在那里。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