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十多分钟后，车停稳在小区楼下。
俞苒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沈溯洄的手背，她的手很冷很冷。
“我没事。”偏过头对她笑了笑，很勉强，“你都，你都听到了是吧？第一次听不惯正常，我都已经习惯了，没感觉了……”
“……”
她语无伦次地试图隐藏自己血淋淋的伤口，俞苒沉痛地看着她故作坚强。
“沈溯洄……”
“我没事，我得走了。”
她胡乱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沈溯洄。”俞苒追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
“我有点儿后悔……”沈溯洄没有勇气回头，抑郁症躯体化让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她语无伦次地说，“我不该让你送我回家，我不该……”
“俞苒，你走吧，你回家吧？我现在……不需要看见你……”
她无时无刻都在渴望俞苒，渴望见到她，渴望和她近距离接触，但唯有这一刻，她希望俞苒从未看到过。
为什么二十分钟前不能狠下心呢。她坐地铁或者打车都可以，原本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兰芝的话她早就麻木了，可是这些不堪的字眼被俞苒听见了，沈溯洄开始痛苦，比先前千倍百倍地痛苦。
“我没有用别样的眼光看你，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沈溯洄。”
俞苒缓缓走近，可她一靠近，沈溯洄就会往前移动几步。
“别推开我。”俞苒的语气带着恳求。
“不要再走近了……”沈溯洄说话开始不受控制，“如果你这样，我就不同意和你做朋友了，也不会同意……”
也不会同意你追我。
情绪濒临崩溃，但沈溯洄不能在俞苒面前哭，她哭起来的样子很丑。
俞苒也没再走近，她看着沈溯洄的背影，如果太过逼近，结局也许会适得其反。
她看着沈溯洄装作若无其事的进电梯，却在电梯合上的那一秒猛地冲过去，修长的手指伸进电梯缝，用力将电梯重新拉开。
算了，被讨厌就被讨厌吧。
沈溯洄需要她的拥抱。
俞苒从后面紧紧将沈溯洄圈进怀里。
那一瞬间，沈溯洄绷紧身体，俞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僵硬。她像是石化在她怀里。
“我陪着你，你发泄吧，哭或者喊叫都可以。”俞苒勾住她纤细的腰肢，“只求你不要推开我，可以吗？”
“我把刚才的事情忘掉，沈溯洄，不要收回给我的机会。”
终于，沈溯洄在她怀里慢慢放松，她的身体不再僵硬，而是微微发着抖。
“告诉我，你住第几层?”俞苒像是在哄小朋友。
“十七层。”
俞苒按了电梯。
“晚上回去要干什么？看电影还是睡觉。”
“我累了，”沈溯洄嗓音沙哑，“想睡觉。”
“……好。”
叮的一声，电梯层到达。
沈溯洄拿钥匙走到门口，俞苒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人在情绪崩溃时是感觉不到爱的，沈溯洄也因此忽略了刚才两人第一次拥抱，俞苒的怀抱是多么的温暖。
“你，你要进来坐坐吗？”
屋子里很乱，沈溯洄只是客气话，她不想俞苒第一次来家做客就面对她邋遢的小屋，尤其是今晚。
“不了。”俞苒看出她的心思，“等下次你情绪好一点儿我再过来。”
“嗯。”
“晚上，打电话好吗？”
“……”
沈溯洄对上俞苒的眼睛，里面饱含了哀伤的真诚与深情，那还是沈溯洄第一次见俞苒这副表情。
“……好，你打给我。”
无论如何，沈溯洄都无法拒绝俞苒。
回家的路程有四十分钟，九点多的樟山依旧很堵，俞苒的心越来越烦躁。
前车堵住她的去路，速度时快时慢，俞苒发出三次超车信号，每次都在她即将超车时加速，三次之后她的耐力耗完，一向情绪稳定的她猛地拍了下防向盘，低骂了声“fuck”。
成功超车后，俞苒再次踩油门加速，四十分钟的路只用了二十五分钟不到。
到了家俞苒也来不及收拾，直接给沈溯洄打了通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很轻，像是耗尽力气，俞苒的心跟着沉下去。
“在做什么？”
“刚洗完澡，准备睡觉。”沈溯洄顿了顿，“你呢？”
“我也是。”俞苒的语气很温和，“我也准备睡觉了。”
“那……”
“但是我现在还不困，”俞苒道:“沈溯洄，你睡吧，我想等你睡着。”
“俞苒，认识我你会不会觉得很糟糕?”
“别胡思乱想，你是最好的。”
“真的吗？”刚吞完安眠药，沈溯洄眼皮变得沉重，声音也轻下去，“俞苒，我同意你追我，是给你反悔的余地。”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等你了解真正的我，也许就不会……”
“什么意思呢沈溯洄?”俞苒的语气有些焦急。
可是电话对面已经安静下来，她此刻只能听见沈溯洄均匀稳重的呼吸声。
俞苒的心渐渐松懈，只要安全渡过今晚就好，至于其他问题，她可以交给明天。
“晚安，沈溯洄。”
事实证明，沈溯洄是个胆小鬼。
那天晚上之后，她更明显的开始回避俞苒，像只敏感的小猫。
而俞苒最擅长的就是抓住心思敏感的小猫。
太远了会让对方感受不到温暖，太近了会让对方产生应激反应。
俞苒换了一辆车，每晚下班都会停在小区楼下，看着十七层的灯光，想沈溯洄现在在干什么。
咖啡馆已经停业了好多天，直到周末休息，俞苒一大早就来到小区。早上八点，她才看见沈溯洄背了个书包出来。
驱车跟上，沈溯洄上了一辆公交，目的地是市图书馆。
等俞苒停好车，已经看不见人影，她开始一层一层地找，最后在学术专区找到了沈溯洄。
沈溯洄找到一本心理学书籍，坐在拐角强迫自己安静地读。
“好巧，你也在这里。”
俞苒拿了本社会医学放在桌上，她表现得很自然，没有盯着沈溯洄瞧，也没有刻意搭话。
“好巧。”
沈溯洄戴着有线耳机，旁边放着一个蓝色的mp3。
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这种古董了。
俞苒忍住好奇心，强迫自己去对付面前的知识点。
一路学到饭点，沈溯洄看没看进去不知道，反正俞苒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敲了敲对面，小声说:“一起吃饭吗？”
沈溯洄合上书，点了点头。
市图书馆就建在雨山区，并且离樟中很近，两人出来后才放声说话。
“想吃什么？”
“想吃学校对面的拉面。”沈溯洄道:“我以前中午放学经常去那家。”
“好。”
那家拉面馆生意很火爆，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只是高中三年，俞苒从没踏进去过。
沈溯洄喜欢，她自然也是一百个愿意尝尝。
“就是很辣，你如果不爱吃辣可以让老板少放辣，”沈溯洄心情变得晴朗，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你可能也吃不惯，哎，要不然我们……”
“就吃那家，以前被家人管着没尝过挺可惜的，当时我们班也有好多人说这家面馆好吃。”
沈溯洄弯起眉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