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照亮着下方努力练剑的人儿,劈,压,抽,带。
每一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点,搅,地上落叶随着剑势也跟着不断翻飞。
在这寒冷的夜中,一个黑影悄悄来到,站在树下静静看着前面正在练剑的女孩。
明明只是一片漆黑,没有五官轮廓,可是却能感受到它那无与伦比的情感,痴痴地凝望着,欢喜而悲伤。
卓青萍没有停下动作,仍不停练着,直到最后一招练完,她才收起剑,来到黑影面前与它对望。
那痴望着的眼眸在她目光看来那刻,欢喜压过悲伤,许久,似得到满足般,黑影渐渐消散。
卓青萍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多少次见到,并驱散她的心魔了,只记得从五年前这心魔出现起,她的生活就不再平静。
不,或许当她生出心魔那刻,就没有所谓平静了吧,毕竟那可是修真之人最是忌惮的心魔啊。
带着点点愁思,卓青萍转身沿着青石小路缓缓向住所走去,事已至此,她再多想也是无益。
唯有尽快找到生出心魔的原因,将其斩杀,方可,以正道心。
回到住处,除却正中间那间房舍还有微弱烛光外,四周一片漆黑,卓青萍脚下一顿,躬身朝着正屋作揖行礼后,便准备回到自己房间,但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后传来一道女声。
“你的心,乱了,今夜可是又见到它了,青萍,既那心魔并无异动,你的心不该乱。”
卓青萍垂首道:“是,弟子知错。”
门内那人叹息一声,道:“我知你一心向道,只想专心修炼,但斩心魔之事急不得,唯有找到缘由,化开心结,才可真正消除心中魔障。”
卓青萍抿了抿唇,许久过后,才带着几分艰涩道:“弟子明白,只是弟子……”
突生心魔这么大的事,即便卓青萍往日里再如何冷静自恃的一个人,也难免惊慌无助,想要寻求长辈帮助。
她的师父芷兰真人便是唯一人选。
芷兰真人听见卓青萍的话,不由再次叹息了一声,她这弟子哪哪都好,除了这件事以外,从未让她担心过。
听见门内这又一声叹息,卓青萍的头垂得更低了,芷兰真人虽看不见她此时神情,心中却是有几分猜测的。
她摇摇头,素手一挥,一道白色玄光穿过门扉,直入卓青萍眉心,“你既明白,便早点去休息吧,明日便要下山历练了,养足精神才好应对接下来的考验。”
那道玄光犹如清风拂面,吹散了卓青萍心间忧愁。
而更准确来讲,这道玄光确实可以减少人心中愁思,这是芷兰真人独创的解忧术。
疗效好,见效快,一发治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用得多了,解忧术的作用对卓青萍逐渐减少,譬如现在,卓青萍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一想到自己这心魔一事让师父如此忧心了,卓青萍也没有戳穿这件事,顺从地告声离去。
卓青萍是玄清宗千钧峰一脉的一名小小修士。
当然,这是她自认为的,在玄清宗内谁人不知千钧峰卓青萍的名头,天赋绝佳,美貌惊人,除了不喜言辞外,几乎没有缺点。
只是没人知道,就是这样一位近乎完美的人,有着一个修士避之不及的秘密——
她生出了心魔。
正所谓xx不大,创造神话,心魔如此之大,想来创造的不是神话,也是佳话(bushi
身负心魔以后,卓青萍每日必苦恼的一件事就是她何时才能斩灭心魔?
可直到卓青萍即将奉师门之命,下山历练也还是没能消除心中魔障。
一夜无眠
清晨,天色才微微亮,玄清宗上下就已热闹的可用敲锣打鼓来形容了,雄伟大殿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或欢声笑语,或垂头丧气。
卓青萍跟随着芷兰真人步入殿中后,并没有跟随师父一道去往上方的座位,而是去了一处角落站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已然到齐。
玄清宗宗主云阳子门下大弟子——司徒红见人已到齐,不徐不疾地抱着签桶走了出来,放在大殿中央。
看见这个签桶,原本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年轻弟子们,再次私语了起来。
司徒红没理会这些弟子,一脸庄严肃穆地伸出手抓起了阄,随着五个纸团拿出,她一一唱名。
卓青萍很有耐心地听着司徒红的唱名,不耐心也不行,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她。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卓青萍才想完,下一刻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千钧峰卓青萍,岁岚峰于澜,青泽峰齐修远,灵均峰商洛,清澜峰江酒,出列。”
听到这话,包括卓青萍在内的五人都站了出来,他们的目光在彼此身上打量了一会,这就是他们以后的队友了。
队伍分配完,众弟子告别师父及同门后,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有人甚至还高兴地唱起了歌。
齐修远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堆群魔乱舞,心道,果然还是年轻,都没想过这时候会不会有人躲在角落里记小本本。
齐修远摇了摇头,叹息着走出了大殿,在他之后的商洛反应明显与他不同。
他看着这一堆疯魔了似的人,折扇下的脸上笑意更浓,闹吧,闹吧,等来日被秋后算账就闹不起来了。
在他之后走出来的是于澜和江酒,两人肩并着肩,一派熟络,卓青萍走在最后,她既没看周围那些人的热闹,也没看齐修远等人,只沉默地走着。
五人才走出殿外呢,就突然被司徒红给叫住,“几位师弟,师妹,你们先等等。”
齐修远转头,疑惑地看着她,“师姐?”
司徒红没理他,看向另外四人,几人面面相觑迎了上来,拱手行礼,“司徒师姐。”
司徒红单手掐了个隔音诀,将众人笼罩在内,卓青萍和商洛看她如此谨慎,目光闪了闪,看来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与他们说了。
事实也确实如他们二人的猜测。
“宗主近日收到消息,时隔六百年,归一堂再度死灰复燃,想要颠覆正道。”司徒红目光在五人身上一一掠过。
道:“几位师妹师弟都是这一辈年轻弟子中精英中的精英,因此宗主特下命令,望诸位能查清归一堂如今的行踪。”
*
来到山门外后,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开口,最后还是看不过去了的商洛率先开口。
“……以上就是我的想法了,诸位师兄师妹师弟们,你们觉得意下如何?”
商洛将目光按排序一一看了过去。
最先被他看去的是齐修远,他脸上也同样带笑,只是他像是从未笑过一般,笑得极其僵硬,看着有些骇人。
这次玄清宗派出的弟子中,包括齐修远五人在内的,还有约莫百余人,按照分配,这些人与齐修远五人一样,被安排到了不同的队伍中。
而除却他们这队,其他小队基本都各自决定好了目标,前往不同地方了。
只有他们,别说目标,连山门都还未曾迈出去。
齐修远心中焦急,但他一向不善与人交流,他的师父长胤道人在他下山前特意嘱咐他人前要多笑,这样才不至于冷场。
至于这效果怎么样,齐修远想应该是还不错的,毕竟商师弟看着还挺高兴的。
想到这,齐修远心中放松了许多,他点点头,道:“商师弟所言有理,所有大事都是从一件件小事先做起,修心亦是如此。”
说罢,齐修远想了想,觉得自己支持的态度可能还不太够,于是他嘴角再一次上扬,露出自己认为最灿烂的笑容给了商洛,以示自己的赞同。
看着那可以用狞笑来形容的笑脸,商洛嘴角抽了抽,强忍住吐槽的心,将目光看向其他人。
第二个看去的是卓青萍,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冷的好似一尊玉像,美丽有余,人气不足。
察觉到商洛投来的询问目光,卓青萍同样回望了过去,微微颔首,淡淡道:“可。”
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她便收回了眼,不再多关注这边一眼,如果不是几人站的都还挺近,商洛都要怀疑他们中间是不是有堵墙隔着,不然怎么这么疏冷呢。
商洛嘴角再次抽了抽,得,果然又是一个难带的主。
早在接此历练任务前,商洛就听他师父说起过千钧峰的种种丰功伟绩,其中关于千钧峰好强的性子,更是重中之重。
可一个两个都这样,商洛不由开始怀疑这次的试炼安排是不是被暗箱操作过,不然怎么卧龙和凤雏都凑一块了。
剩下那两个可千万别是另一对卧龙凤雏了。
商洛心里不断祈祷,带着期盼看向最后两人——
这两人挨得挺近,像是一早就相熟了,思索着,商洛又再次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既如此,于师弟,江师妹你们觉得呢?可有其他想法?如果有,不妨说出来,我们再商讨商讨。”
被称作于师弟的,是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论样貌,比之齐修远、商洛稍有不足,但论气质,那种温润可亲的感觉,却是另外两人,尤其是齐修远所极其欠缺的。
另一个被唤作江师妹的女子,面容娇俏,灵动天成,虽不及卓青萍那般美艳的不可方物,可那股灵俏,怕是十个卓青萍都有所不及。
就如商洛所猜测的那样,两人自幼相识,拜入玄清宗后,虽所处峰脉不同,得空时却也偶有来往,感情并不比入门前差多少。
此次两人下山试炼,又被安排到了一个队伍,那股欢喜的心情可谓是遮也遮不住。
不过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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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面对眼下这诡异无比的氛围,两人心中都有些忐忑,对视一眼后,于澜自认自己年纪更长,理应照顾年岁更小的江酒。
遂上前答话,道:“商师兄说的十分有道理,一切就全听商师兄安排了。”
乍一听到如此正常的回答,商洛竟有几分不真实,他内心小人狂跳,感谢上苍,总算给了他两个正常队友了。
竭力按耐住自己想要敲锣打鼓的冲动,商洛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出发吧。”
说罢,商洛就率先朝着传送阵走了去,在他身后的四人见状,也都齐齐跟了上去。
人员刚一到齐,早已被设定好传送条件的传送阵立马泛起白光,沿着阵型一圈圈荡漾开来。
待白光黯淡,四周已不再是玄清宗山门那苍古巍峨之景,这里虽看着古旧简陋,却带着玄清宗所没有的人间烟火气。
正是传送阵另一端所在的流霜城。
熙熙攘攘,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看的包括卓青萍这般冷淡性子在内的人,也不由被吸引,不时投去打量的目光。
不过她的性子终究不似其他四人那般爱热闹,看过几眼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要事上。
玄清宗安排门下弟子下山历练的时间不定,但道盟大比这样的活动,玄清宗必是不会缺席,且一定会提前一年安排人下山,大比和试炼两不相误。
而每到这时候,玄清宗山下与传送阵另一端的百姓,如果碰上了什么不好委托给道盟,或由俗世界皇家联合各世族成立的玄门的任务,便会在此等候如她们这样下山历练的弟子。
这次她们五人来的晚了些,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要寻求帮助的人。
卓青萍虽不喜与生人接触,但她向来观察敏锐,心细如发,几个扫视下来,便寻到了要找的目标——
一个不断将目光看向她们五人,上前又退后,数次欲言又止,面露难色的年迈老者。
卓青萍本想自己上前问询,快刀斩乱麻,一举拿下这老者的委托任务,但看着那老者一副为难不已的模样,心下顿知这任务她是接不了的了。
卓青萍左右看了看身前四人,毫不犹豫的朝站在自己右前方的于澜开口道:“于师弟。”
她的声音放在四周这片喧嚣声中实在是轻的可以,可无奈周围人的注意一直都在他们几人上。
尤其是她。
与身边四人如出一辙的制式青色道袍,穿在卓青萍身上,仿佛是她专属般,格外与众不同。
凉风轻拂,仅同色发带束起的长发调皮地拂过她的青袍与脸颊,素雅至极,却令人只觉是那般的惊心动魄,久久难忘。
如果不是顾及她玄清宗弟子的身份,以及她背上负着那柄一看就不俗的灵剑,哪怕她冷如冰霜,那些围观的路人中,也一早就有人上来搭讪了。
不过就算没人敢上前来,此时的骚动也实在算不上有多好,商洛无奈苦笑着推搡了下于澜,示意他赶紧答话,也好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其实何必他催促,看着四周那些痴痴盯着卓青萍看的目光,于澜心中就已知是决计不能在此再多待了。
口中轻吐出口郁气,于澜尽量让自己放缓声音,道:“卓师姐有何事?可是发现了什么。”
卓青萍微微点头,道:“你看那边,面摊旁边站着的那个老人,他,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于师弟,有劳你过去问问。”
于澜也不问她为什么越过商洛,找了他,头一点便应下了,“好,我这就过去,师姐你们先在这里等等。”
他人离开后,齐修远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卓青萍,试图从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看了许久,除了收到一记冷冽回望外,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
江酒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出声问道:“卓师姐,你,你和小澜哥哥,我是说于师兄很熟吗?”
卓青萍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熟。”
江酒疑惑地‘啊’了一声,道:“不,不熟吗?那,那…”
江酒本来想问她为什么越过一看就能言善道,好说话的商洛,去找她那个看着软,实际性格也软的竹马做这件事,但看着那双冷淡眼眸,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去,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位卓师姐也太冷了吧,江酒在心里腹诽道。
卓青萍见她不说话,也没再理会,静静地看着数米外的角落里谈话的于澜二人。
那老者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不愿开口的模样,但不知于澜是怎么与他说的,竟渐渐的口若悬河般,滔滔不绝的和于澜聊了起来。
见此情形,卓青萍心下一松,知道这事算是妥了。
刚才江酒想要问的话,和齐修远、商洛两人困惑的目光,卓青萍不是不知道原因,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