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想到公司的怪异做派，不由得沉默了，过了小会儿后，他不甘心地说：“那难道我们就要一直在公司里卖命吗？”
杰有些兴奋地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很有意思吗？每次任务都很刺激，每次都在生死线上溜达几圈儿，就好像……获得了新生一样。”
约翰摇摇头，有些不可理解地看着他，“这样的任务太可怕了，说不准哪天我们就没命了。”
“没命就没命啊。”杰无所谓地道，“人活那么长干什么？要是在惊险任务中被人一枪爆头，那我也死得痛快，总好过无聊老死吧？”
“怎么会呢？”约翰惊诧地看着杰，“活着总比死了强啊……”
杰很不喜欢听到这种话，不悦地打断说：“活着怎么就比死了强？”
“要是活得跟一潭死水一样，每天内心里都充满了痛苦和迷茫，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专门活着受苦的吗？”
“还不如死了算了。”
“至少早死早解脱，不用再受更多的苦。”
约翰难以苟同，由衷地道：“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啊。”
“大家都有自己牵挂的人，在意的事。”
“要是死了，这些就全没了。”
“爱我们的人会为我们伤心。”
“我们也不能继续跟他们一起体会生活的美好了……”
杰越听越心烦，“哪儿来的那么多美好给你体会？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人？”
“不过就是一种生物生存的本能——”
“满脑子想着要活下去，其实根本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就跟那些牛马一样，就算再苦再累，再被人鞭打，它们也还是本能地想要活命，从没想过要是一死了之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这种不动脑子只一味延续生命的生物本能多可悲啊。”
约翰感到难以理解，很难受地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世上的这些生命都那么努力地活着，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一群可悲的笨蛋了？你不觉得你这样自以为聪明的样子更可悲吗？”
杰内心里有股戾气横冲直撞，“你根本就理解不了我在说什么。果然只有笨蛋才有开心的资格，什么都不用想，只用凭本能活着就行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杰？”约翰感到费解又郁闷，火气也有点上来了，“你说我是笨蛋，我承认。可你有想过你的某些想法有些过于偏激和悲观了吗？天呐，还好我之前没带你去见我妈妈……”
杰一下子被刺痛了，大怒道：“谁稀罕去见你母亲？才刚谈恋爱就想着见家长，你们白人的感情就轻易随便，不过就刚动了个心就一副要挚爱终身的架势了？”
约翰好气，抬起双手做出制止和投降的姿势，“我们现在先不说这些了，好吗？宝贝，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分开一下，大家都先冷静冷静……”
杰听到“分开”这两个字，心里蓦地涌出股酸涩。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在某些场合下也是“泪失禁”的体质。
分开就分开吧！
杰忍着那股突如其来的强烈酸涩感，高傲地冷哼一声，气冲冲地上楼回了卧室，把门关得震天响。
他就不该谈恋爱的！
约翰那个笨蛋估计正在心里嘲讽他是个思想奇怪的反社会分子吧？
他为什么要给约翰这么嘲讽他的机会？
杰越想越难受，拿起手机编辑信息：「我们分手吧！我们两个人根本不合适！」
发信息的那一刻，杰气势如虹，整个人就像气到发胀的河豚。
可等信息发送成功后，杰又一下子气势萎靡下来。
他有点后悔了。
手指头长按在信息上，想要撤回。
但想了想，他又松开了手指。
还是分手吧。
他跟约翰真的一点都不合适。
两个人想法差距太大了。
他理解不了约翰，约翰也理解不了他。
太痛苦了。
杰把手机关了机扔到一边。
恋爱谈了还不到一天，他就已经因为恋爱而痛苦难受得要死。
果然跟人往来就是痛苦的根源，尤其是恋爱这种深度往来更让人痛苦。
杰有种要砸东西的冲动。
不行，他不能失控，不能这么萎靡不振。
他还有事情要做。
杰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联系AI对接员伊丽莎白。
杰：「丽兹，以后公司可以不给我发额外奖励吗？」
伊丽莎白：「怎么了，杰，这次的奖励是不合你心意吗？」
杰：「我不需要额外奖励。」
「约翰得到多少，我就得到多少。」
「我和他是搭档，我们的待遇应该是一样的。」
伊丽莎白：「杰，约翰是为了奖励这事跟你闹矛盾了吗？」
杰：「没有。」
「但如果这种不平等的情况持续下去，我想约翰迟早会跟我生出嫌隙。」
伊丽莎白：「亲爱的杰，恕我直言，你所排斥的“不平等”恐怕是不可避免的。」
「人的能力有高低，优秀的人自然会得到更多的优待。」
「不那么优秀的人自然得到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
「两者之间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不平等”。」
「如果约翰因为你比他更受到公司青睐就和你生出嫌隙，」
「我想问题不出在公司额外奖励了你，」
「而是出在约翰本身的能力已经赶不上你发展的脚步。」
杰看着这些话，目光渐渐阴沉下去。
伊丽莎白：「杰，拒绝公司的额外奖励并不会消除你跟约翰之间的能力差距。」
「或许你更该考虑的是，你是否需要更换一个更为匹配你的搭档。」
杰心脏蓦地收紧，后背忽地发凉。
只是想到约翰可能会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杰就感到了一股陌生又难言的恐慌。
他并不想失去约翰。
但很显然，公司想要他更换搭档。
甚至公司很可能已经给他物色好了新的搭档人选。
杰态度坚决地回复道：「我跟约翰配合得很好。」
「我不需要更换搭档。」
伊丽莎白：「我明白，搭档之间总会有一段蜜月期。」
蜜月期？
这话听着真奇怪。
更何况，“搭档（partner）”这个词在英文里本身就有伴侣的意思。
杰感觉伊丽莎白仿佛在调侃他跟约翰陷入了“新婚热恋期”，头脑不清醒。
伊丽莎白：「蜜月期间，你看自己的搭档是怎么看怎么好。」
「哪怕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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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跟你不合适，你还是觉得他跟你天生一对。」
「但相信我，杰，蜜月期是有限的。」
「等出了蜜月期，激情褪去，你会发现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杰手指搭在键盘上，一时间无言以对。
还别说出“蜜月期”了，现在他就感觉跟约翰很不合适，矛盾一大堆。
伊丽莎白：「对于你这样的优秀人才，公司会一直为你保有更换搭档的权利。」
「事实上，你现在的综合能力评级已经达到了S级，符合晋升条件。」
「但约翰现在的评级只有A-，有降级风险。」
「一旦约翰降级，他就和你不匹配了。」
「难道到时候你想陪他一起降级吗，杰？」
杰手指轻轻颤了颤。
不待他想好怎么回复，伊丽莎白又道：「杰，我衷心希望你这样的优秀人才能越走越好。」
「不要让你的搭档成为你前途的阻碍，这是我真心给你的忠告。」
杰忽地就失去了争辩的力气。
他沉默了许久，问道：「如果降级，会面临什么？」
伊丽莎白：「你不妨可以想象一下，晋升会面临什么。」
杰背脊一阵发冷，就伊丽莎白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来看，如果约翰不幸降级，大概率会被公司做掉。
杰：「请问公司评级的标准是什么？」
「约翰的能力并不比我差。」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评级只有A-。」
伊丽莎白：「公司青睐更理性、更高效、更有冒险精神的人才。」
「约翰在“理性”和“高效”这两项上一直是短板。」
「但此前他在“冒险精神”这一项上评分很高。」
「不过，最近系统又综合评测了一遍，发现约翰的“冒险精神”也不太行了。」
「或许，美好的搭档生活让他想安稳下来，不愿意再冒险了。」
杰看到这句话，心脏不可抑制地颤了颤，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极端理性的，没什么情绪的。
可自打昨晚和约翰确定关系后，杰就发现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好比坐过山车一样。
他很轻易就被约翰挑动情绪。
就好像现在，当他意识到约翰可能为了他不愿再冒险，他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怎么会变得情绪这么不稳定呢？明明“哭”这种事应该离他特别遥远才对。
杰合上电脑，默默地想，他跟约翰分手是对的。
恋爱这种事情太影响一个人的理智了。
想归想，手上却忍不住又把手机开了机。
距离他发出“分手信息”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约翰既没有回复他，也没有上楼来找他。
呵！
果然白男的爱情就是不靠谱。
昨晚还说他是“挚爱”，今早还“心肝”“宝贝”地叫他，现在一吵个架就跟他装死。
他就该分手！
杰一口气拉黑了约翰的所有联系方式。
想了想，又默默把其中一个通讯软件的联系方式重新拉回来。
他这不是后悔或动摇，他就是、就是保留一个最基本的沟通渠道而已。
毕竟约翰是他的搭档，两人还得继续搭档做任务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