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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回归

    回归

    乔凛虚滑过脸颊的泪水悬挂在下巴摇摇欲坠, 手里是那方细腻出手生温的手帕,手帕上晕开点点水痕,由此不难看出乔凛虚心中的哀伤。

    可她此刻却完全顾不上难受流泪, 她的耳边响起戚恪近乎剖白自己内心的陈词。

    戚恪颓丧地跪在那里,脊背弯曲, 长长的卷发自两边垂落在脸颊旁,几乎挡住了乔凛虚看过去的所有探视的目光。

    她沉着肩膀低下头,陈述着自己过去的一切罪孽, 像是在对两位长辈讲, 又像是说给乔凛虚听的, “我八岁那年将嘘嘘带回家, 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很高兴。我小时候没有母亲, 所以她的存在很大一部分弥补了我当时感情上的缺失, 让我没空去思考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母亲。”

    “长大之后,我和嘘嘘之间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是一种名为喜欢的感情,我们确定了关系, 开始以情侣的身份相处, 我们互相将彼此当做唯一的情感宣泄口, 那是我记事以后度过的唯一一段充实又美好的时光。”

    乔凛虚对戚恪的感情从不作假, 所以此刻在听见对方所说的那些话, 回忆就像一只无情的大手, 拽着她让她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起那段掩藏在她记忆中的时光。

    戚恪说的不错, 她们曾经是一起度过了一段充实又美好的时光,那是她们刚确定关系的时候, 她很爱戚恪,戚恪也毫无保留的爱她。

    可变故也来得很快, 这段美好的时光像是生长在原野的枯草,被戚恪一把大火焚烧殆尽。

    戚恪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可后来,我开始厌烦这样一段熟悉又平淡的感情,躁动不安的心让我无法再毫无保留的爱她,但又舍不得她的离开。”

    “我们的付出变得不对等,关系也就开始变得畸形。我离不开她也舍不得她,但却又吝啬在她身上付出感情,我总是在她有离开苗头的那一刻表现出浅薄的爱意,不断地给她希望又亲手扼杀这种希望。”

    “我是世界上最爱嘘嘘的人,但也是对她最残忍的人,直到我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和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为时已晚,嘘嘘从燕宜湾上一跃而下,她带走了我的太阳。”

    “我知道这是我的报应,但代价不该是她来付出生命。你们将她带来这个世界,童年给予了她毫无保留的爱,这样备受爱意出生的孩子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青石板上洇出一滴又一滴的水痕,但戚恪的声音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她不希望嘘嘘把她今天所说的话当做卖惨博同情,她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

    她今天所遭受的一切在乔凛虚放弃生命这件事面前微不足道,她只是希望能用自己这些诉罪般的话告诉乔凛虚,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一切的罪孽都由自己而起,一切的报应也该由自己一力承担。

    “我不奢求您二位的原谅,但我会用我自己的后半辈子来赎罪,让她活得顺遂平安。”

    说完,戚恪肃穆地伸出双手撑向地面,冰凉的青石板和她额头上的皮肤相触,她磕了三个头,证明自己的决心。

    乔凛虚将她的所有动作看在眼里,包括那双早就泪眼朦胧又红又肿的眼睛。

    但她的心里却十分的平静,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戚恪的付出了。

    戚恪说完所有的一切,便撑着跪得有些发麻的腿站起身,她知道嘘嘘大概会有很多话还想和父母说,所以她也识趣地不准备继续打扰。

    可就在她站直转身的那一刻,她听见了身后传来了自己做梦都想梦见的声音。

    “戚恪。”乔凛虚声音淡淡地喊道。

    戚恪猛地回过头,又因为双腿发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扶住了旁边的柱子堪堪稳住了身形,但最后还是选择蹲下身平视着乔凛虚。

    “嘘嘘,你刚刚,是不是叫我。”这一刻,戚恪眼中浮现出了莫大的希冀和希望的光。

    乔凛虚看着她的双眼,好像透过时间的洪流看见了曾经满怀希望的自己。

    多么讽刺,曾经高高在上对她施舍感情的人,在这一刻也会和她曾经一样,摇尾乞怜着自己的施舍。

    乔凛虚压下自己心里纷乱的思绪,平静地开口,“需要你赎罪的乔凛虚已经淹死在了海里,你不用对着我做无用功,过去的我以生命为代价换来了我如今的生活,你没有资格再介入其中。我们纠缠了太久,久到我对你的一切都感到了厌倦。”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把我当做谁的替身,我也不在乎在我死去的那段时间你做了什么,更不在乎你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我们之间的一切,从你八岁年带我回家开始就错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拨乱反正,让它们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嘘嘘……没有……什么都没有……”戚恪的辩解变得苍白又无力,她拦不住乔凛虚即将说出口的话。

    乔凛虚注视着她的双眼,坚定地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戚恪的泪珠挂在下巴摇摇欲坠,双眼怔愣地看着她。乔凛虚冷静铿锵的话击碎了她所有的计划和幻想,她的那颗心像玻璃一样,被乔凛虚一锤接着一锤砸的粉碎,再也没有拼合的可能。

    乔凛虚捏着那张白色的手帕,细致地叠好然后捏着手帕接住了戚恪下巴上聚合的泪珠,她说:“戚恪,别再见了。”

    手帕将泪水吸附其中,没有留下一点一滴在乔凛虚父母的坟前。

    戚尽不知道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只是在看着乔凛虚伸手给戚恪擦泪的那一刻,心里莫名慌了起来。

    他虽然和两个妹t妹相处不多,但他也大概是知道两人的性的,以小乔的性格来看,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原谅小七呢?可如果不是原谅,这擦泪的动作又该如何解释?

    戚尽满腹疑问,不过好在乔凛虚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乔凛虚没有再理会怔愣在原地的戚恪,将那张手帕塞到人怀里后她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路过戚尽身旁,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停留的打算。就像是对待一个认识但却并不熟悉的陌生人。

    戚尽看着乔凛虚离去的背影,还是没忍住喊住了对方,“小乔!”

    乔凛虚回过头看他。

    “要回去了吗?那一起走吧。”戚尽提议道。

    “不用了 ,我已经打好车了。你路上小心。”乔凛虚的态度变得冷漠又疏离,说完后也不再管戚尽脸色如何,转身径直离开。

    身后的戚家兄妹已不在乔凛虚的考虑之中,她现在要去处理更重要的事。

    她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的唯一的朋友。

    乔凛虚打着车直奔叶霄阑住的小区,直到看见了那片熟悉的楼栋,她的双手才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为了缓解这种紧绷的情绪,乔凛虚走进小区里后,在叶霄阑的那栋单元楼下找了张长椅坐下,然后打开了那支新手机,手指滑动,点开了叶霄阑的对话框,从最开始翻阅起那上百条的微信信息。

    叶霄阑大概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她跳海的消息,那段时间她记得她很忙,忙着完结手里的漫画也忙着为下一本新的漫画做准备。

    所以,叶霄阑是在乔凛虚跳海之后的第三天才得到的具体信息。那段时间她并没有在微信上发什么消息,乔凛虚猜测对方大概是在和戚恪一起寻她。

    微信逐渐变得频繁,是在她跳海一周之后,大概那个时候搜救队和警方这才确信了自己的死亡,只是碍于没有找到尸体,书面信息上只能定义为失踪。

    叶霄阑接受了她的死亡,也痛恨戚恪不让她安息的行为,于是她再也没有见过戚恪。

    那一条条痛骂戚恪的微信中无一不饱含着对乔凛虚的思念,乔凛虚不敢细看,只能用很快的速度划过去,直到叶霄阑说她要独自出门散心。

    她真的去旅行了,一个人,走过了很多地方,一切如常地向乔凛虚分享着自己一路所遇见的美妙风景,但那些照片里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叶霄阑本人。

    乔凛虚一张张地翻看着,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难受得有些喘不过气。

    叶霄阑长得漂亮,所以也很爱拍照,乔凛虚曾经那一手摄影功夫可都是她锻炼出来的,但叶霄阑给她发的那些照片里,却再也没有本人出镜过。

    乔凛虚不难想象到她是怎样的心情拍下照片,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这些照片尽数发送到一个再也不会得到回复的对话框里。

    时间在她一条条翻看微信中流逝,直到夜幕降下,长椅旁边的路灯亮起,乔凛虚这才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冻僵的双脚,她将微信退出,捏着手机站起身准备上楼去找叶霄阑。

    她现在迫切地想要见到她的朋友,想要和对方拥抱着诉说自己的痛苦和幸福。

    就在这时,乔凛虚身后的单元楼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顿时僵住了身体,背对着单元楼的出口站在那里。

    她发现原来也有时间磨灭不去的东西,那是刻在她记忆里的对声音的熟悉,她能十分容易地分辨出身后所传来的这阵脚步声是否属于叶霄阑。

    就像叶霄阑能仅凭此时此刻的一个背影,确定那路灯下的人是自己葬身大海的好友。

    脚步声停止,路灯下的人影僵直,谁都没有打破此刻的宁静。

    直到乔凛虚再也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手机,转过了身。

    一入眼,便是单元楼门口那道削瘦的身影,和对方单薄的穿着。眼眶的热意再也忍不住,清泪顺着脸颊滚落,乔凛虚艰难地开口,“叶子……”

    站在不远处的人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怔愣片刻后缓慢地一步步靠近,嘴里似乎还喃喃着什么。

    直到叶霄阑靠近,乔凛虚这才听清对方嘴里所说的话。

    她说:“你终于舍得来梦里见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终于来见我了……”

    乔凛虚脸上带着泪水,但嘴角却弯起了一丝弧度,她低下头按开手里的手机,点进了叶霄阑的微信对话框。

    片刻后,叶霄阑手里的手机亮起,特别关心的提示音炸响在她耳边。

    她手机里只有一个特别关心,于是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手机屏幕上是消息预览。

    【没良心的糊涂蛋:我回来了。】

    还没等叶霄阑反应过来,下一秒一个熟悉的怀抱将她拥在了怀里,耳边响起对方的声音。

    “叶子,对不起,我回来了。”

    第102章 真相

    真相

    燕京冬日的夜晚总是格外冷些, 飘扬的雪粒落在叶霄阑的肩头,很快又化成水滴浸入她身上那件大衣里,带来一丝寒意。

    可尽管如此, 此时此刻的叶霄阑却并未感觉到寒冷,熟悉的气息和被拥抱住的滚烫的躯体, 这些都足够让叶霄阑心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手指却死死抓住眼前人的衣襟,哪怕是梦, 她也不希望这个梦很快的结束。

    乔凛虚能和她感同身受, 共同体会着此时此刻来之不易的重逢。掌心贴在她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 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温柔和沉稳。

    随着时间的流逝, 气温越来越低, 只穿了一件大衣的叶霄阑感受到了自己脚脖子处传来的被冻狠了的痛感。

    也是在感受到痛感的这一刻, 她这才顿时止住了眼泪,双手按着乔凛虚的肩膀推开了两人之间的一点距离, 直到乔凛虚的面容身形完整地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刻,叶霄阑才对乔凛虚的回归有了实感。

    叶霄阑仰着头满脸的泪痕, 任由天上飘下的雪粒落在她的脸上、睫毛上, 她颤抖着手指探向乔凛虚的脸颊, 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将手指放上, 只是虚虚地描摹着对方的容颜。

    乔凛虚却猛地偏过头, 直接用冰凉的脸颊接触到了对方温热的手心, 左手按着对方的手掌让其与她的脸颊紧紧贴合。

    “叶子, 我真的回来了,不是做梦、不是幻觉, 我真的回来了。”

    叶霄阑在这一刻终于能够确定乔凛虚是真的回来了,如同她曾经的幻想一样,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死而复生,出现在她家楼下。

    ……

    叶霄阑家里的装潢一切如常,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些乱糟糟的,但乔凛虚还是能从一些细节窥见对方的狼狈和颓丧。

    乔凛虚心想如果这世界上要说还有谁会对她的死痛哭流泪,大概也只有叶霄阑了。

    乔凛虚抬眼看向牵着自己的手腕走在前面一点儿不肯放松的叶霄阑,十分心疼。对方瘦了太多了,原本因为生活作息不规律就偏瘦的身材,这回而更是瘦到连一阵风都能轻易将她吹跑。

    也正是因为如此,乔凛虚半点不敢挣脱叶霄阑拉着她的手,生怕自己一个用劲就把人摔在了地上。

    乔凛虚有心开口缓和此刻的氛围,所以在看见放在玄关处很明显是收拾好了但却忘记拿下楼扔掉的垃圾袋时,她像曾经那样调侃道:“邋遢大王,你是不是又忘记扔垃圾了?”

    叶霄阑顿时僵住了身体,几乎是下一秒乔凛虚就听见了她隐忍的哭声。

    乔凛虚:“!”

    “怎么哭了!”乔凛虚着急忙慌地跨到叶霄阑面前,眼睁睁地看着刚哄好的好友,又被自己一句话给弄哭了,乔凛虚没办法只好拉着人在沙发上坐下,又拿来纸巾,轻柔细致地替叶霄阑擦拭泪水,“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你是邋遢大王的。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叶霄阑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一把甩开了乔凛虚的手,抽噎着吼道:“乔凛虚你个大傻蛋!就算戚恪对你再差你也不该去跳海啊!”

    “明明是她欺负你明明是她的错,但是这个代价凭什么让你来承担!”

    “燕宜湾那么高,你怎么敢跳下去的!万一真的死在了海里,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去地府见你的!”

    宣泄的话语从叶霄阑嘴里一句句蹦出,明明是痛骂,但乔凛虚却在其中听出了对方的关心和担忧。

    乔凛虚一边给人擦眼泪一边哄t道:“我知道错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错什么错!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戚恪那个狗东西!如果不是她做了什么事伤害你,你至于选择去跳海吗?你到现在你还敢维护她?!”

    乔凛虚连忙摇头,“我没有!我怎么会维护她呢,就像你说的,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我不会维护她的!”

    “你知道就好!你要是还敢为她解释,我久再也不把你当朋友了!”

    乔凛虚看着叶霄阑眼泪鼻涕一起流,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放心,她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叶霄阑望着她的表情,闻言一愣,瞬间脸色煞白,紧张又神经质地一把抓住了乔凛虚的手,“你、你把她……”她话没说完,但手却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乔凛虚失笑,“想什么呢,我现在生活美好,干嘛要因为她毁掉现在的生活啊。我只是和她说清楚了,以后再也不会来往了,就当是从没认识过。”说着,乔凛虚垂下眼眸,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叶霄阑闻言却松了口气,虽然她是觉得戚恪死不足惜,但就像乔凛虚自己说的,她没必要因为戚恪而毁掉自己来之不易的新生。

    叶霄阑发泄得爽了,顺手抽了几张纸开始擦脸,然后才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行了,现在给我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会跳海然后又是怎么回来的吧。”

    乔凛虚点了点头,在此刻和叶霄阑重逢后,她内心对自己和戚恪那些破事是真的释怀了。

    所以她此刻已经能心无芥蒂地将她们之间所发生的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叶霄阑。

    她从方西的出现开始讲起,方西的诱导、闪现的幻觉、病情的加重、被当做替身的屈辱和最终在陵园里被方西彻底击溃的心理防线。

    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将她推向海底不可或缺的每一步,所以她从燕宜湾一跃而下,希望彻底摆脱她荒唐又可笑的一生。

    乔凛虚毫无保留地将那段时间的荒唐和压抑尽数讲给叶霄阑听,两人眼眶里包不住的泪水滴落在沙发上洇出一大片的水痕。

    那些无法向别人讲出来的悲惨又可怜的过往,在叶霄阑面前她可以畅所欲言,她一字一句地诉说着曾经的委屈和悲痛,说出来在她这里就彻底过去了。

    屋子里的光灯火通明地亮着,小区楼下的马路边却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两位女性倚靠在车头,脚底下是一片被碾灭的烟头。

    “别抽了,你有几个肺能让你这样吸。”井仪皱着眉,神色严肃地对身旁的戚恪说道,“从你回来之后就这幅鬼样子,你到底怎么了?不是已经找到人了吗?”

    站在她旁边的戚恪扔掉指间的烟头,随后又用鞋底将其碾灭,她低下头喃喃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井仪疑惑道:“什么意思?”

    戚恪转头看向她,只是那双向来神采奕奕的眼睛里再看不见半点的光,“我彻底失去嘘嘘了……彻底的失去她了……”

    井仪简直要被她给急死,自从自己得到了戚恪回京的消息,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去找人了,结果刚到对方家里,就看见戚恪一脸失魂落魄地要开着车出门,家里除了那位想要将她拦住的女管家莉娅,再没别的人。

    井仪没办法,只好从对方手里夺过方向盘,听着对方的指挥将车开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以为戚恪是到这儿来找人,结果一下车就靠着车头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根本拦不住。

    井仪不太喜欢烟味,但为了自己这个好姐妹,倒是彻底顶住了那股让人厌烦的烟味。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当初到底怎么把人逼到去跳海的?就算那个叫方西的医生引诱了她,那她也不会毫无缘由地被诱导吧?她那么喜欢你,就算你当初找别人,她都能忍下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戚恪确实从未将那晚在画室发生的一切告知过谁,就连戚尽都不知道。因为她怕被谁知道之后,再次在乔凛虚面前提起伤害到她。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她已经没有再出现在嘘嘘面前的机会了,所以死守这个原因也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井仪不是多嘴的人,所以戚恪再次点燃了一根烟,将那晚发生在画室的事一字一句地告诉了井仪。

    井仪的神情逐渐从好奇转变为复杂,最终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戚恪,愣了好半晌才问道:“所以呢?你是真的把她当成你妈的替身了?”

    “没有。”戚恪摇摇头,“我家里属于我妈的照片在秦月娥进家门的那一天就全部被她销毁了,仅剩的一张还被戚尽摆放在了公司里,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太少了,我当初选择学画画并且坚持下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能亲自画一幅她的肖像,肖像可以在那张照片上看来,但肢体我却没有办法想象。能和我亲密接触的嘘嘘就成了我参考的对象。”

    “于是,属于我妈的面容,出现在了嘘嘘的身体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在看见那些画的时候,才会误会我把她当成了我妈的替身。”

    “我没有恋母情结,也没有把人当替身的癖好,我和她的感情从八岁开始,没有谁能替代她,她也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替身。”

    井仪重重地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戚恪自嘲地笑了起来,“所以是我活该有今天的下场。”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再向她靠近,就像她说的,我们从八岁那年在花园认识开始就错了,一切都错了。”

    第103章 过年

    过年

    井仪陪着戚恪在小区楼下待了一整晚, 直到天蒙蒙亮,井仪这才强行拉着人离开。

    在这寒风扫落叶的寒冬腊月里,在呼啸的寒风中待一整夜可不是一个好受的事, 井仪倒是早早回了车里吹着空调昏昏欲睡,但戚恪却是实打实地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

    所以在井仪把人送回家后, 戚恪就病倒了,井仪刚准备走,家庭医生就带着人流水一样进了戚恪家里。

    别墅里的其他佣人都辞退了, 暂时就只有莉娅一个管家和一个做饭的阿姨。莉娅把戚恪安顿好, 便下楼招呼井仪, “井小姐, 戚总已经在输液了, 您看要不要在客房休息一下, 我待会儿给您送点早餐来。”

    井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夜没梳洗的脸,疲惫地摆摆手, “不用了,我待会儿直接回去, 戚恪醒了你告诉她, 我把车开走了。”

    “好的。”莉娅犹豫了半晌, 还是问道, “井小姐, 戚总这是去哪儿了, 怎么一回来就高烧不退?”

    井仪嗤笑一声, 半是吐槽又半是心疼道:“昨天晚上那天气,就算是铁人在寒风里吹一夜, 回来那也得发烧啊。”

    莉娅轻叹一口气,话都说到了这里, 她怎么会不明白。

    这时,厨房的早餐也准备好了,阿姨给戚恪准备了白粥,医生说她高烧吃不了别的。莉娅上前准备给人送上去,井仪却站起身说道:“我给她送上去吧,顺便和她说两句话。”莉娅点头又将白粥递给了井仪。

    井仪端着粥上楼,一推开戚恪的卧室门,就看见在里面忙碌着给人测试各种身体数据的医务人员和靠在床头任人摆布的戚恪。

    井仪看见她这个状态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她把粥放在床头柜上,随后又遣散了医务人员,直到卧室里只剩下她俩后她这才一屁股坐到了床边,背对着戚恪一点儿不想看见她如今这幅模样。

    不过很快还是转过头回看向对方,“你看看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快死了呢!明明人都已经奇迹般地找回来了,你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说不追了,那不追就不追吧,你放过乔凛虚也放过你自己也挺好的,但你现在这幅样子是像能放下的吗?”

    “原来那个高高在上对一切都胜券在握的戚家大小姐去哪儿了?!你要是还喜欢她,那就去追,一个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五年,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戚恪脸颊上是不自然地潮红,是因为高烧不断带来的连锁反应,她听了井仪的话罕见地没有立马开口回应,而是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愣在那里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小仪你没有喜欢的人,你不会懂这种心情的。”

    “当我看见她因为我的出现而毁掉了一整天的好心情时,我心里的愧疚和心疼比任何的情绪都要浓,我舍不得t这样,我已经做过太多对不起她的事,她也因为我吃了很多苦,我舍不得让她心情不好,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

    “如果我的出现注定会让她不开心不快乐,那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再见她。”

    井仪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只是质问道:“那你自己呢?你舍不得她不开心,那你的心情又有谁来照顾呢?”

    戚恪平静地和她对视着,那双眼里已经没有太多的情绪,“小仪,你还不明白吗?”

    “这是我的报应。”

    “我要为我曾经所做过的一切赎罪,就算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自从这天之后,戚恪真的说到做到,再也没有在乔凛虚面前出现过,就连对方返回海云镇那天,都没有去机场送机。

    乔凛虚在叶霄阑家里老老实实地待了两天,终于让叶霄阑变得没有那么敏感多疑,于是她也开始计划着返程。燕京现在已经不是她想停留的地方,只有那个小小的海滨小镇才是她心之所向。

    于是早上一大早,叶霄阑便开着车把人送进了机场一直到登机口,叶霄阑都还很舍不得乔凛虚,因为这一切对她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明明已经去世了很久的朋友却奇迹般地回来了,还和她讲述了那段在小镇上的美妙时光。

    于是叶霄阑一脸不舍地握紧乔凛虚的手臂,“说好了,我过完大年三十就来镇上找你,你带我在海云镇好好玩一玩!”

    叶霄阑原本想这回儿就和人一起回去的,但无奈她家父母虽然不指望她继承家业但有些规矩还是要她遵守的,比如大年三十的团年饭就必须要一家人一起吃,叶霄阑无奈,只能在燕京过了大年三十才能去找乔凛虚。

    乔凛虚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招待你。这到大年三十也没两天了,很快了很快了。”

    叶霄阑无奈点头,然后上前一步给了乔凛虚一个拥抱,声音低落,“一路顺风,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乔凛虚不打算再和对方拖拉着,于是便转身准备往登机口里面走去,这时她身后却传来了一道耳熟的男声,“乔小姐!”

    乔凛虚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戚尽那位好久不见的秘书何棋,“何秘书,好久不见。”对方曾经在工作上特别关照过乔凛虚,所以她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对方。

    “乔小姐,好久不见,能再次见到你真好。”何棋的话真情实感,他曾经很看好对方的工作能力,即便此刻两人不在同一个地方任职,但对于乔凛虚,他始终都是认可的。不过何棋还有任务在身,也没和对方过多寒暄,十分干脆利落地将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了乔凛虚,“乔小姐,这是戚总送您的新年礼物,公司的事有点多,他暂时抽不出空来送您,就让我代劳了,并且还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什么?”

    “戚总祝您以后一切顺遂,拥有最想要的生活。”何棋说完便微微颔首,又道,“我也祝您,一路顺风。”

    乔凛虚捏着手里的礼品袋,心里像是流过了一丝暖流。她对戚尽的态度其实算不上多好,甚至因为戚恪的原因还有些迁怒于对方,可现在来看,戚尽对她和戚恪其实都一样,他一直都希望她们能拥有最顺遂的人生并且也一直为之努力着。

    乔凛虚深吸口气,神色柔和地说道:“何秘书,帮我谢谢大哥,让他以后有空来海云镇度假吧,我一定好好招待他。”

    “一定带到。”

    乔凛虚告别了何棋和叶霄阑,带着戚尽送的新年礼物,踏上了归家的旅途。

    而就在登机口不远处人堆旁的指示牌后,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带着口罩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直到再看不见走进登机口的那道身影。

    两人身高颀长,又在机场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所以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看见他们的身形还以为是哪两位明星。

    戚尽摘下口罩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才对戚恪说道:“走吧,你该回去了,要是被医生发现我带着你跑出来,我也要挨训。”

    戚恪双手插在衣兜里,神情留恋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登机口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何棋找到了他们,戚恪这才带着满眼的希冀看向何棋。

    她刚刚看见了,何棋和嘘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那些话里会提到她吗?哪怕只是一点点呢?

    可何棋接下来的汇报却让戚恪眼里的希冀彻底消散,没有提到她,或者说嘘嘘根本想都没想起她。

    这种结果在她意料之内,所以尽管失落,却也能接受。毕竟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做好了乔凛虚彻底将她放弃的准备。

    戚尽听完何棋的汇报,只是长叹口气,“小七,这或许对你们俩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戚恪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走吧,回去了。”说着还咳嗽了两声,她之前的高烧退下去了,但却又转变为了低烧,今天强行跑到机场来,也是因为她想再看看对方。

    “对了小七,今年大年三十要回老宅吗?如果不愿意去,就一起推了。”戚尽顾虑着戚恪的情绪。

    戚恪闻言却摇头否决了戚尽的提议,“去,为什么不去,当然要去。”她病了不代表她失忆了,她还记得自己在海云镇时,那对母子有多么的猖狂,是该回去告诉他们,戚家目前到底是谁说了算。

    ……

    大年三十这天,乔凛虚配着王秀珠早早地来到了市场里购买今晚做团年饭的食材,喻嘉树和喻国宏则留在家里打扫卫生、杀鸡宰鱼、敬神拜佛。

    喻国宏平时会出海,所以在敬神这方面会格外的认真和虔诚,所以在市场买完食材后,王秀珠又带着乔凛虚去买了好些香烛纸钱,准备敬妈祖、拜龙王。

    乔凛虚从前生活在戚家从未见过这些,所以格外好奇,最后又被王秀珠拉着在卖香烛的店主那里,写了一封包了八字的红封,准备去拜龙王的时候一起烧掉。

    “秀珠阿姨,这是什么意思吗?”

    王秀珠拉着她的手慢慢和她解释道:“你是从海里死里逃生的,所以在我们这儿的说法就是你是龙王和妈祖救下来的孩子,你现在平安无事,自然要给他们报个平安,让他们知道你现在活得好好的,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只有这样你下次如果再发生什么不幸,其他神仙看在这两位的面子上,都会饶恕你的。”

    乔凛虚虽然不信这些,但本着尊重的原则,还是王秀珠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所以在去妈祖庙上香的时候也显得虔诚无比。

    晚餐是喻国宏下的厨,喻嘉树在厨房里帮忙顺便学学手艺,王秀珠和乔凛虚就在客厅里看电视,厨房里偶尔还能听到两人乐得哈哈大笑的声音。

    七点准时开饭,四个人的团年饭,圆桌上却摆了满满一桌,全都是不重样的菜色,甚至还有两道很地道的燕京菜。

    王秀珠和喻国宏笑呵呵地从衣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里面被塞了沉甸甸一沓现金。乔凛虚一个,喻嘉树一个,王秀珠说道:“希望嘉玉以后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至于嘉树,就祝你明年考个好大学,早点谈个女朋友带回家!”

    “妈,你说什么呢!”喻嘉树一个大小伙子被臊红了脸。

    乔凛虚笑眯眯地说道:“谢谢秀珠阿姨,谢谢喻叔。”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第104章 各怀鬼胎

    各怀鬼胎

    身处海云镇的乔凛虚度过了她成年后最幸福的一个新年, 而拖着病体强撑着回到老宅的戚恪,心中只有一片冰凉。

    戚恪站在老宅门口,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建筑物, 没有半点回家过年的愉悦。

    管家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等待着眼前这位戚家目前的掌权人行动, 不曾发出半点催促的声音。

    可就是这么不巧,戚守不知是想到外面来干嘛,推开大门便看见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神情阴鸷的女人。

    “哟, 大小姐回来了。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进屋呢?”戚守手指间夹着支没有点燃的烟, 他身后传来秦月娥和戚承鹤在屋内的谈笑声, 落在戚恪耳朵里那就是明晃晃的刺耳。

    戚恪没有搭理戚守, 目光越过他看向屋内, 然后抬脚往屋内走去。她没心思在这儿多待, 早点办t完事就能早点离开这儿,她怕她多待上一秒就会忍不住让这屋里的所有人都滚出去。

    戚恪对戚守的无视瞬间点燃了他的情绪, 戚恪不在公司有一段时间了,公司里的人看见戚守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二少, 就连被戚恪赋予了最多权利的钱泽一都是如此。

    所以戚守这会儿已经有点飘了, 戚尽和戚恪都不在燕京, 他可不就成了戚家唯一的希望。

    于是, 戚守一把拽住了戚恪的手腕, “二哥在和你说话呢, 你这丫头怎么越大越不会尊敬人了!”

    戚恪斜斜睨了他一眼, 眼里的嫌恶是毫不掩饰,“松开。”

    戚守不为所动, 甚至仗着兄长的身份开始对戚恪教育了起来。

    “都说长兄如父,虽然我不是老大, 但大哥如今不在,我也是能教你的,你现在也大了,做什么事可不能和小时候一样任由你自己的性子来,就像燕宜湾那个项目,因为你的决定,白白让戚氏损失了多少利益你自己算算。”

    戚恪嗤笑一声,挣开了对方的钳制,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戚守碰过的地方,“兄长?”

    “你是说你这个——私、生、子?”

    戚恪语气 里的冷嘲热讽不加掩饰,仅仅就这三个字直接让戚守破防,瞬间脸色就变了,甚至还扬起了一只手想要做点什么。

    但戚恪只是瞥他一眼,冷冷问道:“你想做什么?”

    戚守的大脑瞬间被冰了一下,手臂就这么僵持在了半空中。

    管家见状,适时开口,“二少,先生还等着小姐回家呢。”

    戚守不甘心,就算不能动戚恪,那也要再刺对方几句,于是刚一张嘴想要戳戚恪的痛处,身后却传来一道严肃的男声。

    “在干什么?”

    戚守顿时如同被吓到的鹌鹑闭上了嘴也缩起了脖子,抬眼看向戚恪身后,恭敬地喊道:“大哥。”

    戚恪没有转身,她懒得参与这些无聊的针锋相对。

    戚尽独自一人穿过院子里的小道走到门口,黑色的毛呢大衣上沾了些寒气,所以他在门口站定却没有离戚恪太近,怕把人给冻着。

    “这么冷的天站在门口干什么?有什么话你不能让小七进去说?她本就生着病,你还不多替她考虑一点,有什么当哥的样子。”戚尽沉着脸教训戚守,对方哪怕是气急了也不敢和戚尽顶嘴一个字,只能沉默着应和着。

    “怂包。”戚恪路过戚守身边时,一点儿没压低声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评价道。

    跟在她身后的管家就当没听见,戚尽闻言暗自挑眉后也当没听见,径直跟在戚恪身后走了进去。唯有戚守这个被骂的人心里就算气得跳脚,也不敢在戚尽面前表现出分毫。

    不过想起他爸答应他的事,他又勉强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一个只想着情情爱爱的死丫头,该把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了。

    往年戚家的年夜饭都是定在自家酒店的宴会厅里,不仅有他们戚家的人,还有一些旁支的戚家人会来。

    戚家作为燕京叫得上名号的大家族,家族自然是盘根错节关系网庞杂的,但今年却因为戚恪的原因,叫停了这场年夜饭,改为各找各妈各过各的年。

    戚承鹤确实也宠着他这个女儿,知道乔凛虚跳海的事对她影响很大,所以就没有阻止这件事,这才有了今年这个冷清一些年夜饭。

    不过也没冷清到哪儿去,家里的年夜饭也是从酒店叫的席面,明明只有五个人吃饭,却硬生生地叫了酒店最豪华的一套席面,甚至还按照秦月娥这个女主人的意思,加了不少新菜色。

    戚尽到家就算人到齐了,戚承鹤和秦月娥作为长辈自然是要给小孩发压岁钱的,这也是戚家的传统,不管小辈有多么能挣钱,这都是长辈给的心意,是无论如何都要收下的,连戚尽也不例外。

    “这是你们两兄弟的,新的一年妈妈就祝你们事业亨通,平平安安。”秦月娥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戚尽和戚守,前者神情淡淡地接过,后者则是欣喜若狂地说了好些吉祥话。

    戚恪冷眼看着这一切,手里端着酒杯轻缓地摇晃着,暗红色的酒液没过杯壁又缓缓落入杯底。

    戚承鹤从小就宠爱戚恪,所以就连红包都是单独由他交给戚恪,今年也不例外,“小七今年能在公司坐稳那个位置也辛苦了,不管发生什么家人都是你的后盾,爸爸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戚恪看着他手里薄薄的那个红包,看了半晌还是伸出一只手两指轻轻夹住,就算是收下了。她知道里面不过就是一张银行卡,金额甚至不会超过七位数,但不收白不收,这些钱她不收下,最后也会被秦月娥这个女人交给她亲儿子。

    于是戚恪随意嗯了一声就当做回应,戚承鹤也不恼,他这女儿从小就这娇养的性子,她要是哪天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他才要觉得奇怪。

    秦月娥将这父女俩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又默默恨了这丫头几分,不过她表面上还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又把自己给这三个孩子准备的新年礼物又拿了出来一一分发。

    戚恪全程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对秦月娥连半分的目光都没分去,她知道对方今晚真正的目的还没显露出来,所以她在耐心地等待。

    终于酒过三巡,电视里的春晚开始播放语言类节目,戚恪便眼尖地看见秦月娥撒娇似的推了推戚承鹤的手臂,她的脸保养的很好,所以这动作看起来倒不怎么违和,只是戚恪看着有点倒胃口罢了。

    戚承鹤被妻子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还有件正事没说,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又接过秦月娥递来的纸巾擦嘴,然后才说道:“对了小七,我之前听你二哥说了公司燕宜湾那个项目的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戚恪夹菜的筷子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终于来了。

    她擦了擦嘴,放下了筷子,“他和你提的那他肯定清楚,不如问问他?”

    戚承鹤颔首,看向一旁埋头心不在焉吃饭的戚守,“阿守,你说说吧,小七这段时间也没在公司,肯定没你清楚。”

    戚守一哽,下意识抬起头,接过一抬眼就看见戚尽目光冰冷地看向他,那双眼睛里满是护短。

    戚守知道自己的机会就这么一次,他要是退缩了那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哪怕他再惧怕戚尽,也还是抬起头说了燕宜湾项目停摆的事实。

    秦月娥眼里对自己儿子露出了赞许的目光,随口说道:“那么大个项目停摆?那得损失不少钱吧?”

    戚承鹤虽然不是做生意这块料,但孰轻孰重还是能分清的,燕宜湾的项目他也听说过,直接停摆是肯定会损失很大,不过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女儿,他戚承鹤的女儿可不是什么蠢货。

    “小七你觉得呢?燕宜湾这个项目难道是有什么隐患吗?”

    戚恪手指在桌面上轻缓地敲击着,安静了半晌后开口道:“燕宜湾是个绝世好项目,并且没有任何隐患。”

    “那你……”戚承鹤皱着眉,已经有点不悦。

    “我?我就是单纯的,现在不想开展它。”戚恪挑衅地看向戚守又将目光滑向秦月娥,“怎么了呢?”

    “小七,这么大个项目你可不能开玩笑,怎么能随自己的心情工作?”

    “为什么不可以?谁能把我怎么样吗?”戚恪淡淡地笑道,“要是不满意我的决策,可以召开股东大会把我开掉啊。”

    秦月娥母子俩顿时咬紧了牙关,他们难道不想吗?且不说她们母子俩手里的股份够不够强行召开股东大会,就算召开了,戚恪手里的股份也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小七!”戚承鹤有些生气,“爸爸知道你因为小乔的事不想展开燕宜湾这个项目,但你要知道燕宜湾这个项目是戚氏这个季度最重要的项目,停摆的每一天都是在烧钱!”

    “如果你不想做,那就全权交给你二哥去弄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二哥的工作也做的很好,交给他我也放心。”

    戚恪嗤笑一声,“你放心?你放心有什么用?我不乐意啊。”

    “他要是想工作想做项目,RE那边正好有个和非洲那边合作的大项目,我可以把他送过去。”

    一直没开口的戚尽,缓缓点点头,“确实,而且项目在年后就能顺利开展,戚守去那边也能好好锻炼锻炼,回来正好能t好好辅佐小七管理公司。”

    秦月娥和戚守大惊,顿时连眼睛都睁大了,戚守更是直接望向他爸,“爸!我不去非洲!非洲可不是什么人能待的地方 !”

    且不说非洲的环境如何,就是他真的去了,到时候项目结束,他还能不能回来还不好说。

    戚承鹤自然也不想把自己儿子扔到那种地方去,刚想开口,就听坐在一旁的戚恪冷冷注视着戚守。

    天真又残忍地问道:“你有拒绝的资格吗?”

    第105章 前夕

    前夕

    戚恪的话让整个餐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不止秦月娥和戚守一脸怔愣地看着她,就连戚承鹤都一脸难以接受地看向他这个女儿。

    他知道他女儿从小被他宠的无法无天脾气也大,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女儿会这样和他说话。

    “小七, 爸爸知道你和二哥从小玩不到一起去,但你说的这些话也太没规矩了!”戚承鹤沉着脸训斥道。

    秦月娥一脸可怜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期待他再说点什么拯救她儿子。

    可戚恪却并不给戚承鹤再说话的机会,直言道:“规矩?”

    “那爸你告诉我,戚家对于老宅的规矩是什么?”

    “老宅是每一任掌权者的住所, 我哥是自己不愿意住老宅, 所以让您住了下来, 但我有说过我不住吗?”

    戚承鹤的脸色顿时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啪一声吧桌子拍得震天响, 站起身指着戚恪的鼻子骂, “小七!你这是和爸爸说话应该有的态度吗?!我是你爸!不是什么外人!你可以在外面肆无忌惮的发脾气,但你在家就得给我收敛起来!”

    戚尽神态自若地坐在那里, 目光也没落在暴怒的戚承鹤身上,而是看着自己手中酒杯里晃荡的酒液, 神情散漫地提醒道:“爸, 你失态了。”

    餐厅里又顿时安静下来, 戚承鹤站在那里, 被气得直喘粗气, 忽然一口气没提上来, 面目狰狞地捂着胸口, “你……你……!”说着直挺挺地往后仰倒而去。

    “爸!”

    “承鹤!医生!管家快叫医生!”

    秦月娥母子俩顿时吓白了脸,戚守一脸惊惧地看向还在那儿坐着的兄妹俩, 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这两人的冷漠无情和杀伐果决。

    “小……小七, 哥错了,哥之前不该说那些话的,你就原谅二哥吧,二哥真的不想去什么非洲!”戚守没空管他那个被气晕的老父亲,只记着自己要是再不求饶就真的要被送去非洲了。

    餐厅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求饶的求饶,叫医生的叫医生,戚恪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戚守像条狗一样在她面前祈求,突然举得自己今天拖着昏沉的脑袋来看这出戏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于是戚恪挥开了戚守的手,战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戚守,冷冷说道:“二哥有宏图大志,妹妹不好拦着你,既然那么喜欢工作,非洲那边就交给你了,待会儿我会派几个人跟你回家帮你收拾行李,明天有专人送你上飞机,二哥在那边可要好好保重。”

    说着,戚恪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邪性地笑,单手拍了拍戚守的肩膀,那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戚守无力反抗,唯一能救他的父亲,已经被气得倒下,,他就算想硬碰硬,也完全没有这个资格和权利。

    戚尽和戚恪并肩走出了老宅的大门,看着妹妹苍白削瘦的脸颊戚尽无声叹了口气,“小七,去RE的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

    戚尽张张嘴想劝几句,但最终还是默默将话咽回了肚子里,“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戚恪拉开车门,垂下了眼睫,“在离开之前,我想再看她最后一眼。”

    戚尽沉默了下来,他没办法劝戚恪留下,也没办法劝她不要放弃,因为这对乔凛虚来说并不公平。

    既然戚恪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只有无条件地去支持对方。

    “海云镇那两套房你让人着手帮我处理了吧,她一定不希望自己以后的邻居是个一直见不到面的人。”

    戚尽颔首,“好。”

    黑色的迈巴赫驶出戚尽的视线,他这才抚着额角长叹口气。戚恪和他交换了工作,他会作为代理总裁重新回到戚氏掌管公司,而戚恪则会代替他,前往M国,任职RE的副总。

    这种换乘工作的事实在是有些儿戏,如果放在以前,戚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但那天拜托他的戚恪太虚弱太无力,他想小七去国外休养一阵其实也不是不行。

    于是这个荒唐的换乘工作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大年初一的早上,王秀珠和乔凛虚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碌着,喻嘉树和喻国宏父子俩更是着急忙慌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妈!妈!!”喻嘉树在二楼扯着嗓子大喊,“你看没看见我那黑色卫衣在哪儿啊?!”

    “叫叫叫!叫魂呢!你那么多黑色卫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件!自己滚下来寻!”王秀珠忙着给爷俩准备出门路上吃的东西,本来就烦,这臭小子还扯着那破锣嗓子叫叫叫。

    “就是那件背后有个翅膀的!我姐也有一件的那个!”

    乔凛虚回忆了一下,仰着头朝二楼喊,"小树你看下你柜子右边呢,我记得阿姨之前好像给你叠着放了。\"

    “好!”

    “眼皮子底下挂俩蛋,只放光看不见!”王秀珠把围裙一脱,叮嘱乔凛虚说道,“嘉玉,东西都弄好了,你装一下盒,我上去给他们收拾东西,再不出发到奶奶家可得天黑了。”

    “行,那你快去吧。”

    喻国宏今年会带着儿子回老家,本来是打算连带着乔凛虚也一起去的,但因为叶霄阑要来海云镇陪她,所以就拒绝了。

    王秀珠知道后,自然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在家里待客,于是也就一起留下来了,这也就导致今年回老家的人只有喻国宏和喻嘉树父子俩。

    喻家一大早就跟那混战似的,直到喻国宏父子俩开着车出发后,家里才又重归于平静。

    “嘉玉,怎么样,你那朋友到哪儿了?”王秀珠从厕所里走出来,一边擦手一遍问道。

    乔凛虚看了看时间,“应该还有一个小时落地市里的机场,还早呢。”

    “哎呦,早什么早,快快快,咱们也赶紧出发!”王秀珠忙不叠地拉着乔凛虚往外走,边走还不往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

    “哎!秀珠阿姨,怎么了这是?”

    “傻丫头,你朋友来你不得去接她啊?市里到咱们这儿还得坐车呢,咱们开车去机场接她。”

    乔凛虚倒是没想过这茬,也顿时回过神来,点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乔凛虚的车是之前买房的时候就一起提的,只不过是直到年前几天才办好所有的手续,今天开着去接叶霄阑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镇上距离市里倒是并不远,但距离机场却还是有点距离,乔凛虚开车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抵达天海市机场。

    因为是春节第一天,再加上天海市本就气温适宜很适合冬季来旅行,所以今天机场的人格外的多。

    不过乔凛虚还是凭借着和叶霄阑熟识多年的关系,愣是在人海中把人给一眼瞧见了。

    “叶子!这里!”乔凛虚在见到叶霄阑的那一刻,连眉眼都飞扬了起来,这种表情是王秀珠之前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的开心的愉悦。

    于是,王秀珠对乔凛虚这个朋友便更加的期待起来,她希望乔凛虚身边能有一个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至少这样可以让那些在她面前说不出口的话,能有一个倾诉的地方,而不是长时间的憋在心里。

    叶霄阑刚走出来就听见了乔凛虚的喊声,下意识地看去,便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乔凛虚和她身边那位慈眉善目的阿姨。她按下了原本准备打车的手机,一脸惊喜地拖着行李箱朝着人跑去。

    “小乔!”

    直到叶霄阑走近,乔凛虚这才看见人身上穿的什么,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从头到脚将人包裹着,热得叶霄阑的脸颊红扑扑的,那双看着乔凛虚的眼睛也在闪闪发亮。

    “你怎么穿这么多,我不是说了这边气温很高吗?”乔凛虚揶揄地笑起来。

    叶霄阑气呼呼地用双臂挽着乔凛虚的手臂,“不许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燕京有多冷,上飞机的时候我都还冷得打颤,我本来是想在飞机上把衣服换下来的,但这羽绒服太厚了,拿着还不如穿着呢。”

    叶霄阑的吐槽t让乔凛虚和王秀珠都没忍住笑出声,这时乔凛虚这才想起来要给叶霄阑介绍王秀珠。

    “对了叶子,这就是秀珠阿姨,她们一家都对我非常好。”乔凛虚介绍道,“秀珠阿姨,这是我朋友叶霄阑,是个很厉害的漫画家。”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叶霄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对着救了乔凛虚的王秀珠却十分的尊敬,“阿姨,之前小乔回燕京的时候就和我说过您了,您和她说的一样年轻时髦。”

    王秀珠乐不可支,“哪有什么时髦不时髦,我都多大岁数了。”

    叶霄阑很会讨长辈开心,所以上车后便迫不及待地一起拉着王秀珠坐到了后座,乔凛虚成了两人的专属司机。

    上车后,王秀珠就把放在后座的一个纸袋递给叶霄阑,“小叶,你把这件衣服换上,身上的脱下来就好。里面的衣服是嘉玉的新衣服,买回家洗了还没穿的。”

    “秀珠阿姨,原来你那袋子里装的是衣服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乔凛虚有些意外于王秀珠的细心。

    王秀珠:“你们这些外地的孩子不清楚本地的天气是很正常的,我见过那么多游客,自然比你们了解多一点。快换上快换上,待会儿热坏了。”

    “谢谢阿姨!”叶霄阑窸窸窣窣地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和毛衣,换上了王秀珠准备的那件稍薄的卫衣,“呼——换件衣服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松快了就好。”

    一路上叶霄阑都拉着王秀珠聊天,一会儿问问乔凛虚之前失忆时候的事,一会儿又主动讲讲乔凛虚读书时候的事,真的事一时半刻都没有停下来歇过一口气。

    直到到达了海云镇,车停在了乔凛虚那套小公寓楼下,叶霄阑这才回过神来觉得嘴巴有些干。

    三人说说笑笑地上了楼,叶霄阑亲密地挽着王秀珠的手臂,撒着娇点菜,说要尝尝王秀珠的手艺。

    王秀珠对叶霄阑真是喜欢的不得了,说什么都给一并答应了下来。

    因为叶霄阑来这边是住在乔凛虚这个小公寓里,所以王秀珠今晚也不打算回家了,也在公寓里住了下来。

    一道门将屋内的热闹和屋外的黑暗隔绝开来,任谁都没发现那楼梯间闪烁的灯泡和电流发出的滋啦声响。

    第106章 火海

    火海

    热——

    喷涌而来的热气裹挟着所有人, 灼烧的痛感让乔凛虚忍不住瑟缩起身体,股股浓烟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鼻息,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呛咳。

    发生了什么?她们不是晚餐喝了点小酒庆祝就都回房间休息了吗?为什么会这么热?为什么会这么痛?

    直到身侧传来一阵推力, 乔凛虚的意识这才逐渐回笼。

    一睁眼便是滔天的火光,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耳边便传来了王秀珠的吼声。

    “嘉玉!快走!咱们快走!”

    “不是……等等!”乔凛虚顿时回过神来,顿住了原本奔向门口的脚步,转身就要往屋内跑, “叶子!叶霄阑!叶霄阑!”

    “嘉玉!回来!火太大了!回来!”

    屋内的火势越来越大, 那些原本好看的原木风家具, 此刻却变成了她们的催命符, 木质的家具在火焰的烧灼下逐渐被点燃, 散发出滚滚浓烟。

    乔凛虚不敢耽搁, 径直朝着家里的客房走去,还好叶霄阑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 但仅仅只是握着门把手开门,乔凛虚便感受到了掌心钻心的痛。

    客房内一片漆黑, 乔凛虚只能大声的呼喊着叶霄阑的名字, “叶霄阑!叶子!叶子!你在哪儿!叶子你还好吗?!”

    房间里火不大, 只是浓烟更甚, 乔凛虚只好憋着呼吸快速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然后就在窗户口看见了已经昏迷倒地的叶霄阑。

    对方大概也是被火势逼醒但最终被浓烟呛晕了, 乔凛虚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 艰难地朝着外面走去。

    接过一出客房的门,一股灼人的热气便朝两人面中袭来, 硬生生地把人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这时,乔凛虚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嘉玉!走!”然后就是被水浸湿的浴巾瞬间搭在了她和叶霄阑的肩膀上,将两人的头尽数罩住。

    腰部传来的推力让乔凛虚瞬间有了往外逃的勇气,于是便顾不上其他,屏住呼吸根据记忆里的路线猛地冲出了家门。

    可从家里逃出来不过是跨过了第一道坎,她们还得穿过楼梯间推开消防门才能顺利进入安全通道。

    乔凛虚脑袋上罩着湿润的浴巾,也正是凭借着这个带着叶霄阑一层一层地往楼下跑。

    直到她们一口气冲出了单元楼,这才发现在楼下的空旷地带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居民,一个个身形狼狈惊魂未定,还有的后怕地跌坐在地失声痛哭,一片乱象。

    有人知道乔凛虚是新来的业主,眼熟她的立马上前关心,帮忙接过了她身边昏迷的叶霄阑。

    “小乔,没事吧?赶紧赶紧用水冲一下脸。”

    乔凛虚任由别人摆布地抬起头,一瓶矿泉水兜头浇下,她这才颤抖着回过神来。

    旁边昏迷的叶霄阑也被浇了一脸的水,呛咳着苏醒过来。

    “醒了醒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乔没事了没事了,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其他人……

    乔凛虚浑身一僵,瞬间直起身子环顾着四周开始检查着什么,但由于失火四周的电早就断了,一片漆黑中乔凛虚根本难以分辨谁是谁。

    “秀珠阿姨……秀珠阿姨!”浓烟入喉让她的声音变得嘶哑不堪,“王秀珠!王秀珠!”

    乔凛虚回忆着刚才死里逃生的情形,想起了自己后腰处出现的那一股推力,她一把抓住自己身边的邻居,目眦欲裂,“有没有,有没有看见还有人和我一起出来?”

    邻居被她吓了一跳,立马指着旁边还躺在草坪上的叶霄阑说道:“你刚刚只带了她一个出来啊!”

    乔凛虚顿时傻了眼,她看向对面的单元楼,里面不断有居民跑出来,但其中却并没有王秀珠的身影。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过旁边的湿浴巾就想往单元楼里跑。

    “秀珠阿姨——”

    邻居却在此刻将她拦下,“小乔!你干什么!你不能进去!里面太危险了!火太大了!已经打了119了,消防马上就来了!你不能去!”

    可乔凛虚这会儿却爆发了难以阻拦的冲劲儿,邻居只是个瘦弱一些的女孩子,根本拉不住她。

    眼看着乔凛虚就要挣脱邻居女生的手,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乔凛虚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修长的手臂死死拦住乔凛虚的腰部将她禁锢在原地。

    “嘘嘘!嘘嘘,你不能去你不能去……”戚恪颤抖着手臂死死将人拦在原地,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再晚来一步,乔凛虚就冲进去了。

    她像是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死死将人禁锢在怀里。

    乔凛虚根本没心思搭理她,她现在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救王秀珠,王秀珠是因为她才没有跑出来的。

    “松开!放开我!”乔凛虚大吼着挣扎,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我要去救她!让我去救她!”

    戚恪两只手死死抓住乔凛虚的手臂,将人固定在自己眼前,“嘘嘘!你听着!你不能去!里面太危险了我不可能让你去冒险的!”

    “滚开!你滚啊!”

    戚恪知道王秀珠对乔凛虚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她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她一脸郑重又癫狂地看向乔凛虚,注入了自己百分之二百的认真。

    她说:“嘘嘘,别怕,我不会让你的人生再出现任何的意外。”即便是以我的生命为代价。

    戚恪没有将这句话说完,而是在做出这个保证后,看向了身旁的那个邻居女孩还有已经站起身的叶霄阑,“看好她。”

    说完,两三下脱掉身上的外套罩在乔凛虚身上,然后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湿浴巾,披在身上就朝着单元楼门口冲去。

    乔凛虚顿时反应过来,大睁着双眼抬脚就要往前冲,但却被邻居女生和叶霄阑一人一边地抓住了手腕。

    “戚恪!回来!你不许去!戚恪——”

    戚恪听着身后乔凛虚的声音逐渐被拦截在火势之外,心里也逐渐平静。她对乔凛虚说的自然是真的,她希望她之后的人生永远快乐平安t,但此刻她也是有私心的。

    戚尽曾经说过她俩最好的结局或许就是永不见面互相遗忘曾经的一切。但戚恪怎么会同意呢,她怎么会同意这世界上曾经最爱她的人却不记得她呢,她要乔凛虚永远忘不了她,即便是以她的生命为代价。

    就算今天她真的因为这场火死在这里,她也要将自己的生命燃烧成火场里最艳丽的那朵花,她要让乔凛虚永远记住戚恪。

    ……

    冲天的火舌舔舐着屋内所有的木质家具和布料床单,引燃更大的火焰,王秀珠身上披着浸湿的浴巾跌坐在卫生间门口,左脚腕传来的剧痛让她丝毫动弹不得,浓烟覆盖了她的整片视线看不清她到底所处何方。

    她能听见楼梯间里传来的脚步声,但她的喉咙被呛了,一丁点儿的声音都喊不出来,只能不断地退回到卫生间里,任由水龙头里的水流出,打湿整个地面。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那阵声音出现在了她的正前方。

    戚恪是第一次进乔凛虚这个小公寓,只是这次看见的不是乔凛虚用心的布置,而是密布的浓烟和肆虐的火焰。

    “王秀珠!王秀珠!秀珠阿姨!”戚恪一进屋就捂着口鼻开始喊着。

    可屋内却没有半点反应。

    屋内火势太大,漫无目的的寻找是不可行的就在戚恪思索着要怎么进屋搜寻的时候,她忽然捕捉到了一道细微的金属撞击声。

    “王秀珠!秀珠阿姨!”戚恪立马喊道。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对方像是也确定了戚恪的存在,敲击声音开始没有停歇地响起。

    “你不要停,一直敲!”

    戚恪仔细辨认着方向,裹着身上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滚烫的浴巾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冲去。

    浓烟熏得她的双眼几乎快要睁不开,但好在公寓不大,她在双眼彻底撑不住前终于找到瘫坐在地上的王秀珠。

    王秀珠双目紧闭,坐在满是水流的浴室地面上,身上罩着另外一条湿润的浴巾。

    “秀珠阿姨!你醒醒!醒醒!”戚恪上前用水不断浇湿王秀珠的脸颊,对方终于睁开了双眼,戚恪也松了口气,“还能不能走?是不是脚受伤了?”

    王秀珠脑袋昏沉,嗓子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努力辨认着对方的话,然后艰难地点头。

    戚恪见状,连忙看向她的双腿,直到视线落在左脚脚腕处,王秀珠的左脚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歪斜着,戚恪大概猜到对方估计是骨折了,于是也不再多说,蹲下身将王秀珠扶到了自己身上,一个中年女人的全部重量便尽数压在了她的身上。

    戚恪庆幸自己平时还有健身的习惯,还能勉强架着人往外走。

    “阿姨,待会儿走到楼梯你就扶着扶手,我扶着你这样速度快一点。”

    王秀珠点头同意了。

    戚恪扶着人速度着实是不快,在走到门口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木柴烧断裂的声响,她抬头一看,在浓烟的笼罩下,旁边那木质书柜倾斜着朝两人倾倒而来。

    戚恪来不及思索,抓着王秀珠的手臂拼尽全力将人往前一推,下一秒灼烧的痛感自她背后传来,燃烧的书柜挡住了唯一的出口。

    王秀珠被推的踉跄一下,脚上使不上劲儿摔在了地上,也正是因为这一下撞开了消防通道的门,从楼上跑下来的业主发现了她,几个人一起架着她继续往楼下逃命。

    乔凛虚目眦欲裂地死死注视着单元楼门口,直到看见又一波人从里面跑出来,看见了被两个年轻小伙子架着的王秀珠,这才彻底挣脱叶霄阑和邻居的钳制,朝着王秀珠奔去。

    但很快她就察觉出不对了。

    戚恪不在。

    乔凛虚又开始四下寻找,可这次不管她怎么看,都找不到对方了。

    “小乔!你快看!”邻居抬起头一脸诧异地指着半空,“那个是不是你朋友!”

    乔凛虚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她家客厅没有关上的窗户边,蓦然出现一道人影,还不等她看清楚是不是戚恪,那人影便像是脱力般扶着窗台倒进了滚滚的浓烟中。

    “戚恪!——”

    第107章 获救

    获救

    凌晨两点, 原本安静的源叶小区内变得嘈杂不堪,大批的住户聚集在小区楼下的草坪空地上。所有人都仰着头朝五栋四楼的窗户边看去。

    滚滚的浓烟从窗户涌出升腾上浮,窗户边已经看不见任何的人影。

    乔凛虚浑身颤抖地跌坐在地, 在看见戚恪身处火海站在窗边倒下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瞬间响起一阵刺耳的耳鸣。

    下一秒,乔凛虚失神般站起身,一把拽过王秀珠身上的湿浴巾,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拦着她的邻居妹妹和叶霄阑, 奋不顾身地朝着单元楼门口跑去。

    “小乔!回来!”

    焦急的呼唤被乔凛虚甩在身后,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戚恪不能死在这里, 也不能死在她的面前。

    可还没等乔凛虚跑进单元楼, 三两个穿着橙红色消防服的消防员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一把将她拦下, 拦着她将她往后推去。

    “往后退!不许进去!里面太危险了!”

    乔凛虚即便是有再大的力气也突破不了两三个消防员的联手阻拦,于是她被死死拦在了外面,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队又一队的消防员带着器械冲进了单元楼内。

    乔凛虚像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回到了现实, 耳边的耳鸣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响彻整个小区的消防车的警报声。

    她的视线从死死盯着单元楼门口顿时落到眼前拦着她的消防员面前, 湿浴巾掉在了地上, 她的手指死死攥住了身前消防员的衣襟, “四楼, 四楼还有人,就在窗户旁边!她就晕倒在窗户旁边!”

    站在乔凛虚面前的消防员一愣, 乔凛虚以为她是没有听清自己说的什么,她拽住对方的衣袖, 抬手指向四楼她家客厅窗户。

    “就在那里!她刚刚就在窗户边倒下去的!你们快救救她!快去救救她!我们都看见了,她真的晕倒在窗户那边了!”乔凛虚的声音发颤,但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她仔细地回忆着家里的情况,“同志,我家厨房距离客厅很近,我怕火会烧到厨房引起爆炸,我朋友就在窗户旁边!”

    消防员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努力安抚着 她的情绪,但却朝着另外两名队员使了个眼色,两人很快离开这里朝着消防车跑去。

    “女士请您放心,我们会立刻安排救援,您先冷静一下!”

    乔凛虚怎么能冷静得了,她是不想再和戚恪有任何关系没错,但这不代表就算戚恪死在她面前她还能无动于衷。

    她知道自己就该管她去死,但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自然也做不到对死亡熟视无睹。

    乔凛虚的情绪太过激动,消防员很快将她交到了叶霄阑和那位邻居妹妹手上,“你们一定要看好她,不能让她再乱闯火场了。”

    叶霄阑说不出话只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点头,邻居妹妹倒是很有礼貌地和消防员道谢。

    叶霄阑现在说不出话,对乔凛虚刚才的行动也只能以目光进行谴责,乔凛虚却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位消防员安置好了乔凛虚,也立刻参与到了救援中。

    根据乔凛虚刚才提供的信息,他们会采用云梯从外墙攀上四楼,救出那名幸存者。

    乔凛虚眼看着云梯逐渐升高,两个消防员带着灭火器翻进了窗户里,浓烟将他们的身影淹没,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们的消息。

    每一秒的流动对乔凛虚来说都太过漫长,她仰头死死盯着那扇只能看见浓雾飘出的窗户,以期望下一秒能在窗口看见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很快好消息传来,浓雾中出现了人影,但那两道人影都属于消防员,属于戚恪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但这两位消防员却带来了很好的消息,他们在窗边发现了被覆盖在湿浴巾之下的戚恪,担架很快被送上云梯,戚恪被送到了担架上移到了地面。

    乔凛虚立马冲上前去,戚恪双眼紧闭地趴在那里,后背的衣物已经被完全烧毁,就连皮肤都被烧熟了,那头如海藻般的长卷发更是被烧焦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戚恪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息,完全是已经死亡的状态。

    乔凛虚无措地看向那两个抬着担架的t消防员,那双眼睛里已经聚满了泪水,她在期望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她能接受的答案。

    “医生!这边有个烧伤严重的!”消防员的这一嗓子叫醒了失神的乔凛虚,她回过神来。

    戚恪没死。莫名的,乔凛虚松了口气,就连发颤的身体都逐渐平静下来。

    旁边的医护人员听见声音立马一拥而上,快速将戚恪送上了救护车,乔凛虚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但却在上车的那一刻顿住了脚步。

    面对医护人员疑惑的眼神,她摇了摇头,“我……不是她的亲属。”

    坐在里面的医护人员皱着眉对视一眼,然后火速关上了车后门,司机一脚油门踩下,救护车消失在了小区里。

    叶霄阑安静地走到乔凛虚身边,她将一件外套递到了乔凛虚面前,顺便指了指外套的口袋,无声道:“手机。”

    乔凛虚的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落到鼓起的口袋上,里面是戚恪的手机。

    乔凛虚从包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上面是一张照片,一照片上是她和戚恪的一张合照,她们刚确定关系时的合照。

    乔凛虚压下心底的异样,看着提示输入四位数的密码,鬼使神差地,乔凛虚按下了自己的生日。

    手机打开了。

    乔凛虚深吸口气,不去想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快速地翻找起戚尽的电话拨通,二十秒后电话被接通-

    火势很快被压下,救护车优先将伤势严重的受害者带走,王秀珠就是其中之一,叶霄阑和乔凛虚自然也就跟着这辆救护车一并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后,王秀珠被送入急诊,叶霄阑喝了点水后已经勉强能说话了,她扯着嘶哑的嗓子说话声极小,“你去看看戚恪吧,我在这里守着阿姨。”

    乔凛虚沉默半晌,闷声道谢,“谢谢你叶子……对不起……我——”

    叶霄阑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却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臂,“我现在不能多说话,你不要说我不爱听的。”

    说着又推了乔凛虚一把,无声道:“快去。”

    乔凛虚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转身朝着忙碌的护士站走去。

    戚恪是最先送到医院的重症患者,所以乔凛虚很容易就问到了她的位置。

    可当她走到手术室门口时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顿时一动不敢动。

    她开始害怕起来,她怕“手术室”那盏灯熄灭,又怕那盏灯一直不熄灭。

    于是乔凛虚就这么站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一个小时,直到里面的医生和护士走出来,看见门口像门神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乔凛虚时还被吓了一跳。

    但乔凛虚看着率先走出来的医生和护士,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可医生带来的却并不是好消息。

    “你是患者的家属吗?”医生问道。

    乔凛虚:“我是她朋友,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她家人还没有来吗?”医生皱着眉,但还是从旁边的护士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这是病危通知,你能签吗?”

    “病……病危通知?”乔凛虚眼眶的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怎么就病危通知了呢?她……她……”

    乔凛虚急促地喘息着,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我们初步判定她为重度烧伤,至于内里还有没有其他创伤和并发症我们也不敢保证,她现在情况很差,必须转院,我们这边接收不了她这个程度的烧伤,而且血库里的储血也不多,这个病危通知可能需要您签一下字。”

    “我……我……”乔凛虚不敢签,她怕签下了这个字自己就再也见不到戚恪了。

    就这这时,走廊的另一边急匆匆走来一群人,乔凛虚转头看去觉得带头的那位医生有些眼熟。

    和乔凛虚交谈的这位医生十分意外地看向那位老医生,“陈院长您怎么过来了?”

    年过半百的陈院长快步走来有些气喘,但还是看向乔凛虚说道:“乔小姐,戚总说了,医院的事您可以全权代理,您永远是戚家的一分子。”

    说完又转头看向那位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赵医生,燕京顺益私立医院的直升机十分钟后到,你做好交接这位患者的工作。”

    “顺益私立?!”赵医生惊骇了一下,然后才又很快应声道,“好的,我知道了。”说完将手里那份病危通知书交给乔凛虚后就再次转身进了手术室。

    乔凛虚看着手里那份病危通知书,却迟迟下不了笔,她在害怕。

    这张纸就像是戚恪的审判书,她怕她签下字的那一瞬间,戚恪就再也没救了。

    致命的想法像麻绳一样勒住了她的脖颈,缠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直到眼前的字越来越模糊,呼吸越来越急促,乔凛虚只来得及听见耳边的惊呼,“乔小姐!你怎么了!?”

    下一秒,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第108章 死亡?

    死亡?

    熟悉且让人感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在乔凛虚鼻息间弥漫, 耳边只有玻璃瓶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除此外一片宁谧。

    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白花花的天花板上是柔和不刺眼的灯光, 火焰肆虐与浓烟弥漫的记忆涌入乔凛虚的大脑,让她顿时清醒过来。

    “哎, 乔小姐您醒啦,我马上给您叫温医生。”护士小姐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从挂钩上换下来的药水瓶, 说着按下了床头的呼叫器。

    药水瓶是玻璃的, 难怪会听见玻璃碰撞产生的声响。

    乔凛虚想要伸手揉揉自己发疼的额角, 但却被小护士一把按住了手腕, “乔小姐您别动, 您这只手在输液呢。”

    乔凛虚在小护士的帮主下从床上坐起身, 嗓音嘶哑地问道:“我在哪儿?”

    但话刚问出去,乔凛虚就看见了病房内熟悉的摆设和前面墙壁上熟悉的医院LOGO。

    “我在燕京……”乔凛虚喃喃道, 然后她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小护士的手腕,急切地问道, “有人和我一起来吗?王秀珠或者叶霄阑?”

    小护士安抚地拍了拍乔凛虚的肩膀, 声音柔和, “乔小姐您放心, 您的亲朋好友都转院到了顺益, 她们的情况都很好。”

    乔凛虚闻言又松了口气, 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又沉寂下去, 她沉默片刻,觉得还是得去看看, 于是一把扯下了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我去看看她们,她们在哪儿?”

    “哎哎哎,乔小姐!你还没输完液呢!你不能去!”小护士抱着个药瓶就想把乔凛虚拦下,但乔凛虚的动作实在太快,她根本拦不住。

    就当乔凛虚快要走到病房门口时,病房的门顿时被推开了,推门的温医生一眼就看见了脸色苍白地往外冲的乔凛虚。

    “乔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温医生,乔小姐要去看23、24床的两位病人。”小护士连忙解释道,心里也松了口气。

    能住在VIP病房的病人可都不是普通人,这位乔小姐要是在她值班的时候出了点什么事,她可就倒大霉了。

    温医生听了小护士的话,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离开,小护士这才放心把乔凛虚交给了温医生,自己快速逃离了这里。

    “温医生,你别拦我,我就去看看她们,我没事。”说着,乔凛虚推开温医生就想离开,但温医生却后退一步彻底堵住了门口。

    “乔小姐,虽然你确实是几个人里受伤最轻的,但也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温医生叹了口气,“王女士和叶小姐现在都在休息中,你去了说不定还会打扰到她们。”

    乔凛虚根本没有想到这儿,她只是想去确认一下自己身边的人是否都还健在。

    她十分无措地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捏着病服的衣角,嗓音沙哑道:“我、我没想这么多……”

    温医生微微笑着,带着她往病床走去,“我知道您只是关心她们,不过现在能好好把液输完了吧?”

    乔凛虚揉了揉眼角,微微颔首。她重新坐回到床边,温医生重新叫来了护士又给乔凛虚扎上了针头。

    重新挂上药瓶,温医生又大致给乔凛虚检查了一番身体,这才直起身嘱咐道:“手臂上有些烫伤不是很明显,但还是得涂药,不要忘了,好好输液,输完液再去看她们吧。”

    乔凛虚点点,记下了。

    “行,那我就先走了。”说完温医生便要转身离去,但乔凛虚却用另一只没有扎上针头的手一把抓住了温医生的衣袖。

    “嗯?”

    乔凛虚咽了咽口水,深吸口气,她还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看见的是什么,那份病危通知书她到晕倒之前都没有签字,她想知道戚恪现在怎么t样了。

    “温医生,戚恪她……”

    “咚咚。”

    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抬眼望去,站在门口的赫然便是一脸胡茬的戚尽。

    “大……大哥……”乔凛虚呆愣地看着站在那里的男人,她在戚家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对方有如此不修边幅的时候,冒出的胡茬、眼下乌黑的眼圈,还有那双明显盛满了担忧眼眸。

    戚尽看着乔凛虚乖乖地坐在那里挂水,疲惫的精神终于得到了一丝抚慰,“小乔,我听说你醒了,就过来看看。”

    温医生看了两人一眼,知道他们之间有话要说,便安静地退出了病房,只是在离开之前,想着那位的情况,又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

    温医生离开后,病房里顿时只剩下戚尽和乔凛虚两人,乔凛虚看着戚尽明显不佳的情况,心里突然有种很差的预感。

    戚恪一定出事了。

    “大哥,她……怎么样了?”乔凛虚没有和戚尽多说别的废话,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一件事。

    戚尽也没有瞒她,那双充满疲惫的眼眸望向乔凛虚,里面的悲伤几乎快要溢出来了,他说:“小乔,小七快要不行了。”

    戚尽实在是说不出那个“死”字,所以只能这样含蓄地表达着戚恪如今的现状,他那个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妹妹,快要死了。

    乔凛虚被戚尽这个消息砸了个当头一棒,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么就要死了呢?为什么会死呢?

    “怎、怎么会这样?医生呢?那些最厉害最权威的医生呢?国内的不行,还有国外的啊!你怎么就能断定她要死了呢!你是她哥哥!你不能这么说!你要救她!你必须救她!”乔凛虚的泪水如图断线的珍珠一样坠落在地,她这会儿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只能任由自己的大脑糊成一团。

    乔凛虚的情绪太过激动,就连手背上的针头被她甩拖了她都没有丝毫的反应,任由血珠在手背上凝聚又随着她的动作被甩成一道血痕。

    “小乔,你冷静一点!”乔凛虚的表现就像一把刀硬生生地扎在戚尽的心脏中,他只有两个妹妹,她们为什么要来承担这些,她们本该有着最好的生活最肆意的人生。

    可现在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戚尽没有答案,他也来不及思考这当中的缘由,他只能尽他所能地安慰着乔凛虚,“小乔你听我说,我已经第一时间联系了国内所有的烧伤科权威专家,他们从抵达顺益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会诊了,但小七的烧伤程度很严重,□□流失导致脱水休克,就连一次小小的感染都可能要了她的命,更何况她还连一点求生欲都没有……”

    说道最后,戚尽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带上了哭腔,只是这个年长的男人不想在妹妹面前哭,所以又死死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

    乔凛虚彻底怔愣在了原地,大脑里循环回响着戚尽所说这这番话,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情况,大脑选择了回避。她机械地张了张嘴,说道:“我想去看她。”

    “小乔,你应该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去也不迟。”戚尽低垂下头,觉得告诉乔凛虚这一切的自己是个无比虚伪恶心的伪君子。

    可他没有办法了。

    如果这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唤醒属于戚恪的求生欲,那这个人不会是他也不会是戚恪那些朋友,这个人只能是乔凛虚。

    戚尽作为戚恪的兄长,他没有办法看着戚恪选择自己放弃自己的生命,他还想赌一把,就赌戚恪既然能为了乔凛虚冲进火场救人,那就能为了乔凛虚再次重燃求生欲。

    “对不起,小乔。”

    “对不起。”

    两道不一样的道歉声在病房里响起,乔凛虚抬起头和戚尽对视一眼,又重新垂下头看着地面。

    他们都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而道歉。

    戚尽:“小乔,这件事是小七自己的选择,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需要你道歉。”他双手握住乔凛虚的肩膀,强迫对方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那双眼里没有责怪,只有对妹妹无限的心疼和担忧。

    乔凛虚的泪珠又一次涌出眼眶,“让我去看看她吧……”

    戚尽没有再阻拦,而是带着乔凛虚离开了病房,朝着医院的ICU走去。

    医院的走廊上人很少,今天是大年初二,私立医院的病人本来就不多,大过年的就更少,两人慢慢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没一会儿,他们周围走动的护士和医生逐渐变多,一个个脚步匆匆,脸上的表情愁眉苦脸,看不见一点儿轻松。

    “他们都是负责小七那间ICU的医护人员。”戚尽突然开口欧说道。

    乔凛虚看着那些医护人员的表情,一颗心逐渐沉入冰冷的湖底。

    戚尽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乔凛虚走向了重症监护室门口,在医生的允许下,乔凛虚终于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看见了那个人。

    戚恪双目紧闭地趴俯在病床上,脑袋侧放着,浑身上下插满了维持她生命体征的仪器。

    而最让乔凛虚感到触目惊心的,是她后背上那一片被烧得焦黑的皮肤和里面粉白的肌理,里面的医生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清理创面。

    大概是眼前这一幕对乔凛虚来说实在是太过难以置信,她大张着嘴想要喊戚恪的名字,但这一刻,她却失去了她的声音。

    唯有那一滴又一滴溢出眼眶的泪水,无声地诉说着她的难受和痛苦。

    第109章 愧疚

    愧疚

    从ICU回到自己的病房后, 乔凛虚就一直沉默着。

    戚恪如今的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所以她和戚尽都只能站在外面隔着玻璃远远看一眼。戚尽说等戚恪情况稳定下来,还是希望乔凛虚能进ICU里面, 看看戚恪。

    希望乔凛虚能和对方说说话,尽量唤起戚恪的求生欲。

    乔凛虚没有拒绝, 只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病房里,静静地坐在床边,听着病房里仪器发出的有规律的滴答声。

    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戚恪如今的状态,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拒绝戚尽的请求。

    戚恪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虽然没有主动让戚恪冲进火场, 但戚恪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能有一个梦寐以求的完整的家。

    所以乔凛虚没有办法对戚尽的请求视而不见, 她此刻对戚恪一定是愧疚的, 她希望戚恪能好好活下来。

    戚恪不能因为她的原因而死去。

    戚恪的情况像一座大山压在乔凛虚的胸口, 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想再和戚恪有任何的交集,但她做不到。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她做不到对差点为了她而丧命的戚恪视若无睹。

    ……

    下午的时候乔凛虚得到了护士小姐的许可,可以前往23号病房探望叶霄阑, 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几乎是立马就弹下了床, 一路小跑着到了病房门口。

    23号病房也是VIP病房, 里面只住了叶霄阑一个人, 甚至戚尽还十分贴心地为她安排好了护工。

    乔凛虚到的时候, 护工正在喂叶霄阑喝粥。

    “叶子。”乔凛虚站在门口, 又无措又愧疚,她觉得叶霄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她邀请了对方来海云镇。

    本来以为会是一次愉快的度假时间, 但却落得这么个结果。

    叶霄阑看见乔凛虚的身影,双眼顿时就亮了起来, 不过她还时刻谨记着医生的嘱咐,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十分兴奋地拍着床板,示意乔凛虚过来坐。

    大概是叶霄阑的表情太有感染力,乔凛虚心里的无措消散了不少,但愧疚却依然如影随形。

    她走到病床边,从护工手里接过粥碗,“我来吧。”

    护工安静的离开,病房里顿时就只剩下两人了。

    乔凛虚沉默着一勺又一勺地喂着叶霄阑,对方则趁着乔凛虚在喂她,拿过了旁边戚尽一早为她准备好的平板,这样方便她和人沟通。

    叶霄阑张嘴吞下一口粥,扣字,【怎么了?愁眉苦脸的?你身上有暗伤?有医生给你检查过吗?】

    乔凛虚看了一眼屏幕,随后又很快低下头认真喂人吃饭,“我没事,温医生来看过了,我运气很好,除了有些烫伤的地方,没有任何问题。”

    【你要是再受伤,我真的要替你去庙里拜拜了!又是水又是火的,你是不是今年犯太岁啊,不过还好你这次没受多大伤,也算是否极泰来了。】

    叶霄阑扣字又快又准,乔凛虚还没来得及看前一句,后一t句就已经打完了。

    乔凛虚看了这行字,却沉默了下来,直到喂完叶霄阑吃完最后一口粥,然后才将碗放下,十指绞紧十分愧疚地道歉,“叶子,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让你来海云镇玩,你根本不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说什么呢!”叶霄阑顿时急了,也顾不上医生的嘱咐,操着那口嘶哑低沉的小鸭子声音呵斥起乔凛虚。

    乔凛虚知道她暂时不能开口说话,手足无措了一秒,下一秒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医生说你不能说话!”

    叶霄阑被她捂得翻了个白眼,又是点头又是拍着乔凛虚的手背,示意她知道了,然后又拿过平板开始扣字。

    那速度简直八爪鱼在世,手指都挥出了残影。

    她写道:【这种意外你怎么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现在起火的原因都还没调查清楚,你怎么就对不起我了!而且海云镇是我自己要来的,就算要怪也怪我自己运气不好连累了你,说不定就是因为我运气不好,所以那场火才会在昨天起呢?】

    “怎么会是因为你?这太荒谬了!”乔凛虚在看见那句话时就下意识地反驳道。

    【所以啊,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错,我们都是受害者!】

    乔凛虚只觉得嗓子里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心口直泛酸。就算叶霄阑这么说了,但她依旧觉得叶霄阑受的这场无妄之灾完全是因为她,她或许不是导致这场火灾的主要原因,但她却是导致叶霄阑、王秀珠甚至是戚恪受伤的罪魁祸首。

    她们的伤,她难辞其咎-

    王秀珠的病房暂时不允许探视,所以乔凛虚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她。不过她却从医护人员的口中探听到了对方的情况。

    王秀珠的情况不严重,起火的时候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也是最先拿到湿浴巾捂住自己的口鼻遮住自己的身体的,所以她身上属于火灾的后遗症几乎没有。

    只有脚踝因为当时在逃跑的时候没有注意,摔了一跤,脚踝有一点骨折,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但因为她年纪大了,又经历了这么一场重大的火灾,所以身体透支的很厉害,前面这几天都需要好好休养,不允许家属探视。

    乔凛虚完全理解,也非常配合,可她就是担心另一件事,担心得到消息后正往燕京赶的喻家父子。

    乔凛虚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交代,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们,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件事的罪人,甚至她差点都救不了王秀珠,还是戚恪将对方救了的。

    她不敢想象要是没有戚恪,说不定躺在ICU的就会是王秀珠,或者王秀珠的尸体会直接出现在太平间。

    她对此隐秘地感到庆幸,但她又唾弃这样的自己。就好像相比于王秀珠,她更希望出现在ICU的是戚恪。

    下午七点左右,乔凛虚接到了喻嘉树的电话,电话那头的男孩正在奔跑着,气喘吁吁地问道:“姐,你在哪层楼?我和爸到顺益楼下了。”

    乔凛虚顿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梅开二度地一把撤掉了小护士刚给她扎上没多久的输液针头,连鞋子都还来不及穿就跑出了病房。

    正好要来换药的小护士见她奔跑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乔小姐!您又去哪儿啊!”

    可惜,此刻的乔凛虚完全没有空搭理她。

    她要去迎接她的审判了,是她“恩将仇报”,把王秀珠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乔凛虚定定地站在电梯门口,双手绞紧衣角,沉默地等看着面板上逐渐上升的数字,那串数字宛如她生命的倒计时。

    面板上的数字停止跳动,下一秒,电梯门开了。

    喻嘉树和喻国宏父子俩,在电梯门一打开就看见了站在电梯门口的乔凛虚。

    身穿病服,散乱的长发披在背后,手背上是起泡的伤口,还有没穿鞋的光脚。

    “喻叔……小树……”乔凛虚喉咙有些哽咽,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姐,你没事吧?!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燕京这么冷的天呢!”喻嘉树一看见她就是絮絮叨叨的说话,一点儿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但喻国宏到底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成年人了,看人的眼色比喻嘉树厉害多了,他一看乔凛虚的表情和状态,就知道对方大概在想些什么。

    他上前一把握住了乔凛虚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两下,“嘉玉,叔不怪你。”

    那重重的两下像鸡毛掸子,将她身上所有的害怕与焦躁像掸灰尘一样全部抖落,那在叶霄阑面前未曾落下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面对大人的关心,再坚强的孩子都会有痛哭流涕的时候。明明不安慰什么事都没有,但一安慰所有的悲伤和害怕就在这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

    喻嘉树不知道他姐怎么突然就哭了,但大概猜到是被火灾给吓到了,于是又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笨拙地替对方擦起了眼泪。

    “姐,别哭别哭,你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医生!”

    乔凛虚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摇摇头拉住了他。

    喻国宏也是心疼她,沉默地拍着她的肩膀,静静地等待她释放完自己的情绪。

    不过好在乔凛虚还知道两人一直都担心着王秀珠的情况,所以就连哭也没敢哭太久,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抽噎着给两人讲王秀珠的情况。

    当两人听说王秀珠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就能恢复如常时,都纷纷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们在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有多心急如焚,连夜驱车六小时,终于从老家开车到了燕京。

    两人这会儿知道了王秀珠的情况,悬在高处的心终于落到了地面上,这时,满身的疲惫这才如潮水般一涌而上,喻国宏甚至顿时就腿软了下来,直接扶着墙蹲在了地上。

    这时,从一旁走上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十分恭敬地朝乔凛虚颔首打招呼,然后才说道:“乔小姐,卧室戚总的助理,姓朱,戚总让我来带您家人去休息,酒店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戚总让您不用担心,好好养病。”

    乔凛虚没有拒绝戚尽的好意,家人的休息情况和自己心里那点拧巴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不过喻国宏和喻嘉树还是决定先去见见王秀珠的主治医生再做打算。

    那位朱助理当然没有拒绝,而且还十分乐意效劳地带着两人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至于乔凛虚,则是被小护士重新抓回去输液了。

    第110章 抢救

    抢救

    王秀珠经过的一天的修养观察, 医院已经允许家属探视,所以一大早喻国宏就带着喻嘉树来到了病房门口。

    喻国宏拎着在酒店为王秀珠熬的粥,紧张不安地站在门口等待医生查完房。

    乔凛虚主动延迟了输液的时间, 这会儿也一脸担忧地和喻家父子站在一起。

    喻嘉树看着乔凛虚身上单薄的病服,皱了皱眉, “姐,你怎么就只穿这么一点儿啊,虽然医院开了空调, 但燕京这边不比家里, 外面冷死了。”

    说着, 喻嘉树把自己身上那件厚厚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乔凛虚, “快把这个穿上。”

    乔凛虚一心记挂着王秀珠, 本来都感觉不到冷的, 这会儿听喻嘉树这么一说,立马打了个寒颤, 确实有点冷了。

    “你外套给我穿,你怎么办?你快穿上, 我现在回病房去拿一件外套就行。”

    喻嘉树摇头, “别去了, 妈待会儿第一眼想看见的人一定是你, 就穿着我这个外套吧, 我里面穿得多, 不冷。”

    乔凛虚也想第一时间见到王秀珠, 也没过多纠结还是接过外套穿上了。

    温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看见乔凛虚身上明显不合身的外套, 叹了口气,“乔小姐, 您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您以后可就再也不能出来探视了。”

    乔凛虚自己理亏,不好意思地应了声:“知道了温医生。”

    喻嘉树这小屁孩见状还在旁边偷笑。

    嘱咐完乔凛虚,温医生这才看向一旁的喻国宏,面带笑意,“是王秀珠女士的家属吧?”

    “是是是,我是她丈夫。”喻国宏见温医生的表情,心里也放松了很多。在医院就是这样,医生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患者和患者家属的心情。

    “王女士目前的身体状况还不错t,左脚脚踝轻微骨折,手臂上有几处烫伤,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最近还是要注意一下饮食,吃的清淡一点,虽然没有吸入性损伤,但还是尽量保养一下喉咙,喝点清粥或者雪梨汤都可以。”

    喻国宏一一记下,然后才终于被放进了病房里。

    乔凛虚踌躇地跟在父子俩身后,有些不敢面对王秀珠。

    结果王秀珠在看见喻国宏和喻嘉树时却并不激动,反而是张望着两人身后是否还有人,知道看见乔凛虚的身影,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地。

    “秀珠阿姨……”乔凛虚被喻嘉树拉着坐到了床边,看着王秀珠憔悴的模样,眼睛里还是落下泪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疼不疼?”

    王秀珠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心疼地给乔凛虚擦去眼泪,她问:

    “嘉玉,那个孩子呢?那个冲进火场来救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

    戚尽坐在医院的会议室里,沉默地听着面前这些烧伤科专家的会诊,幻灯片上是戚恪被烧得焦黑可怖又血肉淋漓的伤口。

    这是第二次会诊,不仅会议室里的医生变多了,就连时间也拉长了很多。这场会诊已经持续了快四个小时,但却始终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治疗方案。

    戚尽已经不奢求让戚恪后背的皮肤恢复如初,他只希望他妹妹能平平安安的醒过来,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愿意接受。

    这场会诊最引人注目的是国内鼎鼎有名的烧伤圣手胡定仙医生,她一直沉默着翻看戚恪的病例和ICU里的实时监控。

    过了很久,她这才合上自己面前的资料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戚尽,说道:“戚先生,相信顺益的医生昨天已经告知过您了,现在阻碍患者好起来的并不是她的病情,而是她自己。”

    “这种情况并不是我们医生能干涉到的,我们只能治疗患者的身体,但却扭转不了她的想法。”

    言外之意就是,戚恪自己已经都不想活了。

    如果说昨天戚尽还对顺益的医生所说的戚恪是没有求生欲持怀疑态度,那今天胡定仙医生所说的,就让他彻底相信了。

    同时,他也无比震惊于戚恪的这个选择。

    从小到大,戚恪就不是一个脆弱的孩子,虽然被娇惯着长大,但戚恪的心性却比谁都要强比谁都坚韧,毕竟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心志不坚定自然也当不了戚家的掌权人。

    胡定仙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如果想要患者恢复,那家属的配合绝对是必不可少的,父母、手足、爱人,这些都可以成为唤醒她的人,所以戚先生,您大概还需要一点帮手。”

    同样的话昨天也有人对戚尽说过了,所以他当时选择去找了乔凛虚,小乔既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那就说明这件事还有希望。

    可就在戚尽思考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猛地被推开,年轻的医生因为跑动而脸颊微红,一时间连气都喘不过来。

    戚尽在看见他脸的那一刻,刷地一下站起了身。他认识这个医生,这是负责戚恪的其中一位。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对着会议室里那位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医生喊道:“老师,戚恪心脏停跳,正在抢救!”

    会议室里顿时哗然,胡医生和这位主治医师连忙起身赶过去,唯有戚尽像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一样,又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身后的何棋连忙伸手将人扶住,“戚总!”

    戚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何棋的手腕,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去,去叫小乔!快去!”

    何棋被推搡着赶出了门外,他也不敢耽搁,立马朝着乔凛虚的病房跑去,可当他到了病房,却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向小护士打听到了乔凛虚的下落,他又急匆匆地去王秀珠的病房。

    至于戚尽,在何棋离开会议室后,也强撑着往重症监护室赶去。

    监护室里一片混乱,戚尽赶到时只看见那心电图上微弱的起伏痕迹,他知道,只要那根线彻底放平,那就说明戚恪彻底离开了人世。

    但随着医生的每一次抢救,那根线的起伏就会变得更大一些,但在下一秒又会恢复到微弱的痕迹上。

    当乔凛虚跌跌撞撞地被何棋拉着赶到的时候,隔着玻璃看见的就是混乱忙碌的监护室,还有一脸失神地站在玻璃前的戚尽。

    “大哥……”乔凛虚刚发出声音,下一刻所有的话就被她自己扼杀在了喉咙处。

    她看见了那根几乎没有起伏的线。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名护士便朝着戚尽走过来,立马说道:“家属,胡医生现在需要你进去配合抢救。”

    戚尽怔愣地颔首,完全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还是何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戚总!您不能进去,让乔小姐进去!”

    戚尽如梦初醒,然后看向护士,问:“能两个人一起进去吗?”

    护士点头,“可以,抓紧时间,跟我来。”

    戚尽和乔凛虚很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刻,几乎像是两个人偶一样被摆弄着穿上无菌服,然后被带着走进了监护室内。

    胡医生和主治医师站在戚恪的病床边,胡定仙转头看向戚尽,还有他身边那位身形瘦弱的女士,“家属,尽可能多地和患者说话,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乔凛虚站在那里,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受伤的戚恪,泪水失控地涌出眼眶,又无声无息地隐没在口罩中,她艰难地开口,喊了一声戚恪的名字。

    “戚恪……”

    “小七,你不能睡,你醒过来看看,谁来看你了。”戚尽的嗓音里带着明显压抑的哭腔,这位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手足无措。

    不过可能是两人的说话声起了效果,心电图上起伏不大的线,在他们说完话的那一刻跳动了一下。

    胡定仙:“继续!不要停!”

    戚尽不敢停下,又继续说道:“小七你不是想要妈妈那张照片吗?哥哥送给你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你不能睡,你不要睡。”

    戚尽的亲生母亲早亡,而戚恪的母亲贺念姝女士从嫁给戚承鹤的那天起,对戚尽就视如己出真心真意地待他,所以戚尽早就把贺女士当做自己的母亲了。

    因为只有戚尽一个人体会过贺女士的母爱,所以戚恪对戚尽向来看不惯。

    戚尽却按照贺念姝的遗愿从小就好好爱护着戚恪。

    戚尽一刻也不敢停下,从戚恪牙牙学语开始,絮絮叨叨地回忆着戚恪的整个童年,直到那一年戚恪在生日宴上遇见了乔凛虚。

    戚尽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身体不断发抖的乔凛虚,他想让对方说几句,但看着乔凛虚的模样,却依旧不忍心把戚恪的生命丢给他的这个妹妹。

    他低垂下头,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一切,可随着他年岁渐长,他也去外地上学了,每年和戚恪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在他快要没话可说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乔凛虚坚定的声音。

    “戚恪不要做胆小鬼。”

    乔凛虚的身体不再发抖,声音也不再哽咽,她虽然眼含热泪,但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软弱。

    “戚恪你如果就这样死了,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再见你了。哪怕我死后下了地狱,我发誓,我也绝不会和你再见一面。”

    “我没有求你来拯救我的人生,你凭什么来了就走!”乔凛虚的情绪逐渐激动,那说话声就像是靠吼出来的,“你这个胆小鬼,你这个懦夫!戚恪,我讨厌你!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你凭什么去死!”

    “戚恪!你没有权利决定你自己的生死,你这条命是欠我的,我没有允许你去死!”

    “给我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

    乔凛虚这些话字字泣血,她怨她恨,可她更怕。

    她怕戚恪一睡不起,她怕这世界上和她联系最深的那个人也最终难逃一死的命运。

    她怕是自己克死了他们。

    泪水早就糊满了乔凛虚的脸颊,她脱力般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啜泣声在监护室内绵绵不绝。

    “戚恪…我求你,不要死、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