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睁开了眼，看谢星脑袋凑过来，下意识蹭了蹭他。
余光能看见球球站在一边，看似十分淡定，实际上高兴的尾巴都甩出了残影，下巴抬得老高，浑身上下每一根毛毛都写满了骄傲。
时隔那么长时间再次品尝到的鹿肉味道确实不错，谢星一边嚼嚼嚼一边盯着十三看，敏感察觉到十三眼中带着微不可见的失落，抬起爪子拍了怕他。
“嗷！”
没关系！
“嗷呜，嗷嗷嗷。”
我知道哥哥之前超厉害的，你是最厉害的狼！
在谢星的耐心安抚下，十三逐渐妥协蹭了蹭他，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
身为曾经在冰原上叱咤风云的狼王，让十三接受随着衰老自己会变得弱小这个事实是无比痛苦的一件事。
幸好他有谢星。
一个不管什么情况都坚定陪在他身边的谢星。
球球刚尝到捕猎成功的快感，这个年纪的她天不怕地不怕，迫不及待奔向更加广阔的世界。
捕猎厮杀的过程中难免受伤，球球丝毫不受影响，一次次吸取经验教训，蜕变的愈发沉稳。
在最高清的镜头下，球球在猎食过程中锻炼出来一身结实的肌肉，再加上十三谢星从小给她打下的良好基础，身材趋于完美。
有球球留下的气味在，就算是冰原上最阴损的动物都不敢靠近他们栖息的洞穴。
十三和星星也顺利步入悠闲的养老生活。
被好哥哥养了一辈子的谢星一点也没觉得被崽养有什么不好，心安理得享受着球球的照顾。
虽然现在十三已经很老了，老到连雪兔都抓不到，但是他依旧不甘心于就这样待在领地内，等待球球带回食物。
十三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觅食的想法付诸实践，抬起爪子洞穴门都没迈出去，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凉凉的视线在盯着他。
“嗷，嗷嗷嗷嗷！”
谢星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十三默默收回爪子，甩了甩头掩饰心虚，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声音像在道歉。
在十三尝试想把爪子搭在谢星身上时，谢星用最快的速度躲开又朝着他骂了几句，紧接着迅速跑远。
平常谢星也爱出去晒太阳，十三倒没有往深处想，刚走过去甚至还没有趴下，谢星就滚了两圈迅速跟他拉开距离。
如果再看不出来谢星这是有意赌气的话，那十三简直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在十三的记忆里，绝大部分情况下星星都是个阳光的小太阳，很少真因为什么事情跟他生气，所以他根本没有哄星星的经验。
再者，十三年轻时看见星星不开心可以为他抓来可口的羊鹿、去森林里摘甜美的浆果、送他漂亮的花，可现在十三什么也做不了。
谢星滚到旁边，抬起一个爪爪撑着脑袋，感受暖融融的阳光落在自己身上，听着风卷起雪花落叶的声音半眯起眼睛。
等十三再次尝试跟他贴贴时，谢星尾巴轻轻甩了甩。
十三以为他还是想要躲避拒绝，动作就直接僵在了那里，停顿片刻后，谢星瞥了他一眼，侧过头靠在他身上，尾巴摇得更加欢快。
十三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星星脑袋，一直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不远处，球球叼着一头鹿用最快的速度归家，夕阳将她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自然观察·十三星星】的最新消息，灰灰外出狩猎时在空气中嗅闻到了十三和星星的味道，站在那个山坡上愣了很久很久。
当这个消息被公布后，很多人的心都随之被牵动。
灰灰是十三和星星真正意义上当做幼崽抚养的第一只幼狼，那时候的星星带崽业务不够熟练，偶尔甚至能拍到他半夜惊醒投喂灰灰。
在灰灰步入成年后有了独立的意识，逐渐拉开了跟他们的距离。
当初有不少人都判断，灰灰是有能力去挑战十三，竞争狼王之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这样去做。
他就像狼群里很多只平庸的狼一样，长大后开启自己新的生活，寻找伴侣，组建家庭，臣服与狼王。
在官方明确公布灰灰没有要竞争狼王的想法后，甚至还有人在那里嘲讽，是因为灰灰并不像大家猜测的那么强，可后面几场狩猎视频又推翻了这种猜测。
灰灰实力说不上最强，但肯定要远远超出当时已经随着年龄上涨反应逐渐迟钝的十三。
这件事争论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被认可最多的原因是灰灰很有个性，对成为狼王这件事不感兴趣。
可随着灰灰发现了十三和星星踪迹这个消息被公开，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有多激动。
一直在用前爪刨雪，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遏制心底的激动，仔细看眼睛附近的毛似乎都有些潮湿。
当初那个没有得到结果的问题，现在似乎又多出了爱这个答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距离狼群目前栖息地很远吧？灰灰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自从十三和星星离开狼群后，我就没有再看过狼群纪录片了，我到现在也无法接受毛毛让十三和星星无家可归。】
【+1，谁都可以，但不能是毛毛啊，得知毛毛成为新的狼王而十三和星星被迫离开时，我真的心痛了好久。】
【前几天星星和十三路过了这里，灰灰应该是闻到了空气中他们的气息，那灰灰会过去找他们吗？】
【就依照目前的情况分析，灰灰在部落里已经有了会相伴一生的莉莉，还有好几个孩子。他不可能离开莉莉，也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孩子，更不可能离开部落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是的……毕竟不是所有狼都能像星星和十三这样创造奇迹】
【对于灰灰来说，能知道十三和星星的消息就已经很幸运了】
【狼能记住那么久远的事情吗？】
【其他狼不知道，但看灰灰的样子，他一定知道。】
【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灰灰是不想破坏家庭才没有争夺狼王，那他在闻到熟悉的气味时在想些什么呢？】
【应该是后悔吧，灰灰比毛毛聪明沉稳很多，如果是灰灰的话，十三和星星肯定不会离开】
【我一直觉得在事情发生后再用如果去设想另外一种可能，对当事人很不公平，可是今天我忍不住赞同你们的说法，如果是灰灰，他不会这样的，他一直是个很乖的宝宝】
【a18那一期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当时十三为了抓闯入他们领地的雪豹前腿受伤，灰灰大半夜抱着他的爪子认真舔了很久】
【我的天，这些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
不止是网上这些粉丝好奇，同时研究所里的那些研究人员们也很好奇，灰灰到底会不会循着空气中残存的气息，去寻找十三和星星的踪迹呢？
十三和星星已经太老太老了，根据他们这么多年观察野生动物的经验，可能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野外环境中罕见自然老死的动物。
或许这是灰灰最后一次跟他们见面的机会。
研究所里有许多详细数据支撑，研究人员们这么多年的经验也在告诉他们，灰灰跟十三星星重逢的可能性为零。
可发生在十三和星星身上的奇迹实在是太多太多，总让人忍不住期望还会有下一个。
如果灰灰能顺利跟十三星星会面，等他再次回到狼群中，或许毛毛也会发现异常。
比起那些一股脑偏心十三星星的粉丝们，研究所里的研究人员们显然要更加理智些。
狼在成年后希望能获得狼王的位置，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像当初的十三和他父亲一样。
狼王，向来都是属于狼群中最强者的。
有太多的粉丝在十三和星星离开狼群后就没有再关注后续，当然也没看到毛毛在意识到他们不在身边后的种种反应。
毛毛不是他们猜测的那样忘恩负义，只是太年轻，行事莽撞不顾后果。
在十三和星星离开狼群后，毛毛每天都会去他们曾经待着的地方发呆很长时间，还有一些残存他们味道的东西，也都被一一完整保留了下来。
根据他们跟拍到的视频显示，毛毛尝试过不止一次把他们找回来。
可冰原上的气温太低，风裹着雪花一吹就什么也不剩。
动物并不像人类那样思考能力强，一直到现在毛毛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外界的期待星星对此一无所知，上了年纪后就忍不住犯懒，尤其是在球球有独立狩猎能力后，更是直接懒成了一坨哈士奇，要靠着十三努力用鼻子拱，才勉为其难翻个面的那种。
十三又有了新的任务，督促星星每天都出去走两圈。
随着年龄增长，星星的毛发已经不像是年轻时那样鲜亮，步伐也变得迟缓，甚至不愿意去看水中自己的倒影。
当天晚上在洞穴里他们依偎着准备睡觉时，谢星突然发现自己爪子上的毛秃掉了一块，他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很久。
十三察觉到后，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注意到那一小块秃掉的地方，抬起爪子想帮他挡住。
谢星委屈将脑袋搁在十三的爪子上小声哼哼，十三用下巴对着他头顶轻蹭，似乎是在安抚他说没事。
真要说起来的话，谢星觉得他这辈子过得是真挺爽。
年纪小的时候有好哥哥和妈妈养，岁数大了还有崽养，这辈子吃得最大的苦，应该就是最纯馋的那年去捞鱼一口啃上了苦胆。
可他还是不知足，尤其是在意识到衰老后，时常会控制不住的恐慌，他不想跟十三分开。
语言不通全靠嗷嗷和默契，谢星也不知道要怎么准确表达自己的情绪，越想就越是沮丧。
难受的情绪无声蔓延，谢星的眼角都微微潮湿，十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学着记忆里青青哄他的样子。
青青是一个很爱谢星的妈妈，在谢星幼崽时期经常会这样哄。
十三熟悉又笨拙的动作仿佛瞬间将谢星拉回了那段时光，随之而来想起的就是妈妈也离开自己了。
或许等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离开十三，十三像他怀念妈妈一样怀念着他。
脑子越想越乱，幸好最后没抵挡住睡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十三没有谢星这么多想法，只要有谢星陪在他身边他就很满足。
……
距离灰灰在空气中发现熟悉气息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观察灰灰的研究人员都已经决定放弃了。
冰原上气味保存时间不长，在过去了整整三天后，就算灰灰还想过来找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那一场吸引了无数人的意外相遇，最后也就只能是一场意外而已。
第四天、第五天，灰灰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生活节奏，直到第六天的凌晨，灰灰突然独自离开了狼群。
甚至根本不需要经过任何的犹豫，径直朝着某个方向去。
当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们发现这个消息的时候，从地图上能够判定，灰灰的目的地和十三星星目前所处的位置非常接近。
灰灰这一次的目标是什么呢？
是想出去觅食，碰巧去了那个方向？又或者是单纯的想出去逛逛？
毕竟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时间，谁也不敢保证灰灰判断不失误。
如果灰灰真的是想寻找十三和星星的踪迹，完全没必要等到今天。
担心结果会让自己失望，所以他们根本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灰灰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坚定，从他的运动轨迹来看甚至没有丝毫偏移，仿佛从最开始就是奔着那个地方去的。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灰灰站在了离星星洞穴很近的那个山坡上。
由于他们在这个地方已经生存了很长时间的原因，灰灰能闻到非常浓郁的熟悉气味。
等真的到了这个地方，灰灰反倒是有些不敢靠近，站在那里盯着洞穴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除了灰灰熟悉的两种气息外，还有另外一种动物的味道，他能感受到，那个陌生生物的实力很强。
平常谢星都是直接一觉睡到自然醒，今天难得被球球的嘶吼声吵醒。
在绝大部分情况下球球都会很克制，毕竟她的声音穿透力实在是太强，十三星星一把老骨头根本吃不消。
可今天却没有，谢星轻易就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愤怒和驱逐。
是有什么生物闯入了他们的领地吗？
想到这里，谢星毛茸茸的脸皱成了一团，其他的生物闯入对于谢星来说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不等谢星想清楚，他就注意到十三也醒过来了，跟十三交换了一个眼神，十分默契的同时起身往外走。
虽然他们已经老了，但是在面对强敌时，绝对不会让球球一个崽去面对。
等谢星走到山洞门口，还没来得及摆出攻击威胁的姿态，就先发现站在那里的狼似乎有些眼熟。
他的视力已经大不如前，眯着眼睛看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球球意识到自己发出的威胁吼声没办法将这头陌生的狼驱逐，就打算朝着他发起攻击。
自然界拥有更大的体型有天然优势，根据灰灰这么长时间积累的经验以及野兽敏锐的直觉判断，他打不过面前这只比自己大很多的生物。
可他记忆里熟悉的气息近在眼前，让他放弃又实在是不甘心。
就在灰灰打算跟球球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谢星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摇着尾巴快步跑过去。
“嗷嗷嗷啊！”
崽，又见面了啊！
谢星从来没有后悔跟十三一起离开狼群过，对于他来说狼群里所有一切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好哥哥重要。
只是偶尔难免会想起那些被他带大的狼崽，思考自己离开后他们在狼群里过得好不好。
在谢星记忆里，灰灰算是他独立照顾抚养的第一只崽，再靠前的一般都是给他玩玩，把崽玩哭了或者是自己玩累了就给送回去。
那时候谢星带崽还不是很熟练，总是忍不住担心会把崽给养死，倾注在灰灰身上的时间和心血都是最多的，甚至还短暂忽略了十三。
球球看见谢星出现时，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她领地里的陌生生物敌意几乎到达了巅峰。
注意力全都放在灰灰的身上，生怕他会做出伤害谢星的行为。
球球没办法阻拦谢星，就一直在威胁灰灰离开，看向灰灰的眼神中已经带了杀意。
谢星路过球球的时候，习惯性脑袋伸过去跟她蹭蹭。
比起平常的亲昵，今天看起来难免有些敷衍，胡乱蹭了两下后就头也不回的摇着尾巴去找灰灰了。
灰灰看见谢星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愣了很长时间，一时间根本不敢上前靠近。
谢星平等的爱蹭每一只崽崽，哪怕那么长时间没见面，哪怕现在灰灰已经长得比自己还大只。
“嗷嗷嗷哇。”
崽，又见面了啊。
跟灰灰打完招呼后，谢星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洞穴口的十三，热情招呼他也过来。
“嗷嗷嗷。”
快看，是崽！
“嗷嗷，嗷呜汪汪汪。”
他也可想你啦，就是不好意思说。
十三自认为跟这些被他投喂长大的崽都没什么感情，单纯是爱屋及乌，他愿意配合星星去做所有的事情，今天也是一样。
灰灰在跟星星蹭完后也跟十三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呜咽，仿佛要将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全都借着这个机会一股脑全都发泄出来。
谢星疑惑歪了歪脑袋，他记得灰灰是只很坚强的狼崽，只有在跟其他狼打架输了还被抢走食物时才会这样呜呜。
跟十三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谢星也养成了用食物哄人的习惯。
用爪子开始刨旁边的雪堆，把里面埋着的一块肉给挖了出来，叼到灰灰面前示意他快吃。
“嗷嗷。”
灰灰眼角控制不住湿润，低头沉默着进食。
确定他不哭了也不委屈了，星星狠狠松了一口气，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十三。
好哥哥，崽是这么哄吗？他吃完了不会还哭吧？救命啊！！！
站在一边围观了事情全过程的球球很懵，端坐在那里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星星把她藏的肉喂给了这个陌生的入侵者。
甚至还跟他蹭蹭？蹭蹭？！
球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愤怒又委屈的朝着谢星吼了一声。
我不是你唯一的宝贝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