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赶来
池星赶到这边的时候, 离老远就看到林鹿和施芊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集市已经收摊，地上只有残留的一些垃圾，最近降温，白天还很热, 但是早晚都很凉。
林鹿和施芊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池星走到俩人身后问：“你们怎么不找个酒店？”
林鹿被突然出现的池星吓了一跳, 他“卧槽”了一声, 转过身刚想吐槽池星吓人, 但是对上面无表情的池星, 愣是没敢吐槽。
“你不是说让我在原地别动？”林鹿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了这么一句后, 又扭头看向同样面无表情的裴钦。
裴钦的视线一直落在池星身上, 察觉到林鹿在看自己, 才微微侧头看向林鹿，不过也只看了一秒, 随后又看向施芊。
施芊不由自主地抽了下嘴角，觉得有点奇怪。
要不是她早就知道裴钦什么都记着, 她还以为裴钦不认识自己, 不过之前的接触，裴钦也确实表现出不认识她的模样。这份演戏的功力, 裴钦到底是在多大时候就记起一切的？
施芊想到传言, 说裴钦在很小时候就出现在池星身边，难不成在那时候, 裴钦就知道了一切？所以裴家才会没认出池星，而他出事成为鬼，也是早就计划好的，就是为了这次的镇压——他都成鬼了, 需要谁赌上魂魄去镇压还用说吗？
池星也顺着裴钦的目光看向施芊，施芊在一人一鬼的视线中还是笑盈盈的, 但内心已经在吐槽了，要不是她内心强大，被这么盯着都要浮出冷汗了。
池星没从施芊脸上看出太多的情绪，不过还是代替小满对施芊送来的妖丹表示感谢。
和施芊寒暄了几句后，池星才重新看向林鹿：“让你久等了，抱歉。”
“别。”林鹿连忙摆手，“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他等着池星质问自己，但偏偏池星没提这个话题，而是说起另外一些事。
“本来我打算立刻赶来的，但在来之前，我又专门和爸妈吃了顿饭，然后又和顾昭他们约着喝了几杯茶。”池星说话的语速很慢，他什么都没对林鹿问出口，但又好像对一切都一清二楚。
“顾昭他们还问你去哪了，我说你出去办事了，他们也没追问。对了，我们喝茶的时候还看到你大哥了，你大哥也问起你，说你就算再生气，也要接电话，家里人联系不到你也很担心。”
镇子上的气温很低，池星说话间隐约有雾气飘出，但很快又消散在空中。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平时能让他说这么多话，情绪必定是带着些不耐烦的，但今天一反常态的温吞。
说完这些后，池星也没看林鹿的反应，而是将目光转向满是戾气的上空。
整个镇子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有逐渐向镇子外扩散的迹象，如果放着不管，不出三天就会蔓延到整个市。
池星能隐隐感觉到这戾气的所在位置，在之前发现情花咒的村子中。
池星看似冲动，但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在来之前就联系了裴余然等人，他们那边马上就会赶过来。
不过煞气虽然率先出现在这里，但其他地方镇守的地方也不能放松警惕，那边安排好赶来估计也要明天早上了。
林鹿张了张嘴，想要对池星坦白些什么。
然而不等林鹿开口，池星主动说道：“先找个酒店住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林鹿下意识看了一眼裴钦，裴钦没搭理他，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人找了一家最近的酒店，在开房时候，林鹿说：“池星，我跟你住一间吧？”
池星还没说话，裴钦凉飕飕的声音已经传来了：“滚远点儿。”
“……好吧。”林鹿。
施芊憋笑。
池星走进房间后没和裴钦说话，实际上他在得知裴钦要抛下自己去做危险的事儿一直在和裴钦生气。
裴钦倒是没和池星生气，他好声好气地说道：“池星，你别生气。”
池星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还对他冷漠地哼了一声。
裴钦看着好笑，觉得生气的池星还挺可爱，托着下巴坐在池星不远处看着池星。
池星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恍然大悟，但不管是什么表情，他面色都越来越凝重。
裴钦心头一跳：“你在和谁聊天？”
池星没回。
裴钦换了种问法：“你在聊什么？”
池星总算回了一句话，还对裴钦笑了笑，不过眼中连一丝笑意都没有：“你猜？”
裴钦心中不妙的预感更重了。
池星也没真让裴钦继续猜，而是坦然地说道：“林鹿刚刚有话想对我说，但是我不相信他，他跟你一样，都在骗我。我找其他人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裴钦有些无奈：“我没有。”
“你还没有？”池星挑眉。
裴钦百口莫辩，不管原因是什么，但骗了就是骗了，他叹了口气，直视着池星：“最后一次。”
池星懒洋洋地看着他：“你还能有下次骗我的机会，我反而不会这么生气。”
裴钦眼中微柔，他走到池星身前，半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池星：“要是还有这么一次机会，你愿意吗？”
他眼睛的颜色很浅，在晚上尤为明显，他没有表情的时候，瞳孔中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但一当他示弱，眼中的温柔都快要溺出来了。
跟他赌气了一晚上的池星还是心软了，他低声说道：“如果是哥哥的话，多少次机会我都会给你。但是……不要再骗我了，你是鬼，不能再死一次了。”
池星将裴钦从地上拉起来：“不要留我一个人。”
时间仿佛在俩人之间凝滞，裴钦心里知道该怎么哄池星开心，也知道池星想要什么答案，但偏偏那个答案他说不出口。
他要是应下，岂不是又要再骗池星一次？
林鹿的魂魄在千年的镇压中虽然没有完全灰飞烟灭，但也绝对经不起第二次了。
早在林鹿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就想了很久——这世上能平息煞气的天才有几个？当年的林鹿算一个，他自己算一个，池星算一个。
但他怎么能看着池星去冒险？但池星要是知道一切，肯定会做出林鹿当年相同的选择。
他死可以，但是池星不能死。
第242章 说啊
池星盯着裴钦十几秒, 发现裴钦没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时就明白了，他深深地看了裴钦一眼，主动转移话题：“我找裴余然问了下，不过余然哥什么都没跟我说。”
裴钦略微松了口气。
池星对裴钦笑了笑, 又是那种不带笑意的笑, 不过池星没说的是, 他自然不止只问了裴余然, 还有其他人。
比如谢子安, 还比如姻……还有更多人, 就算只是随意透露的几句, 也足够他拼凑出完整的事情了。
只是这些他自然没必要和裴钦说, 裴钦骗他，他也要骗裴钦这一次。
想到自己要骗人, 还是骗裴钦，池星眼中的笑意真实了几分, 也流露出隐藏很深的不舍。他不想再和裴钦闹脾气, 每一分一秒的时间他都不想浪费。
池星扑倒裴钦，摸了一下裴钦有些长的发丝, 在他耳边轻声说：“哥哥, 今晚别睡啦。”
裴钦环住他的腰，声音有些哑：“鬼本来就不用睡觉, 星星想做什么？”
池星哼笑一声，小声而快速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裴钦轻笑：“星星的要求，我自然是奉陪的。”
*
在房间里坐了许久的林鹿还是打算去找池星聊聊，不过他刚走出门就迎面遇到有点脸红的施芊。施芊刚从池星房门前经过, 看到林鹿脚步的方向就知道他要去哪儿。
“别去。”施芊轻咳一声，“别去打扰人家的甜蜜时光。”
林鹿不明所以地看了施芊一眼, 没听施芊的劝阻。一分钟后，林鹿脚步仓促地回到原地。
施芊又露出林鹿熟悉的，笑眯眯中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林鹿也有点脸红，俩人互相对视一眼，互相骂了一句“狗情侣”，然后若无其事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早，池星是被踹门声吵醒的，同时传来的还有裴余然的大声嚷嚷：“池星！你真来啦？”
不过下一秒，裴余然看着乱成一团的大床，又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我嘞个豆，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啊？”
“滚出去。”裴钦的声音很冷。
不用裴钦说，裴余然已经主动出去并且体贴地关上了门，只是门被他踹坏了，怎么都关不上。
一早上就起来的林鹿听到声音打开门，在看到挨骂的裴余然时摇了摇头，这位还是这么欠骂——
裴余然也看到了林鹿，对林鹿热情地打着招呼：“hi，好久不见呀！”
林鹿也不知道这句好久不见说的是距离上次见面，还是上辈子的见面。
裴余然没说破，林鹿就按照自己的理解来，他瞅着裴余然说道：“上次见面你还在乞讨呢。”
“……”裴余然鼻梁上的眼镜差点掉下来，他发出一道夸张的吸气声，快步走到林鹿身旁：“以前我的黑历史你别跟别人说啊！”
林鹿点头。
施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俩人身后，她对这种事不感兴趣，而是对裴余然直接问道：“就你一个人过来吗？”
“我昨晚接到池星消息先赶来的，其他人处理完事情后会接着赶来。”裴余然眼眸眼色深了点，“裴家只要不镇守煞气的人都会过来，除了裴家之外，谢家、徐家还有一些其他人都会赶来。”
就算有裴钦愿意用魂魄镇守，他们也需要更多的人命来压住煞气。
林鹿和施芊自然都知道这点，俩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裴余然骂了一句脏话，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是看到穿好衣服洗漱好的池星推开门走出来后，还未说出口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池星自然地说道：“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裴余然瞅了眼裴钦，裴钦有点不爽地看着他，裴余然猜测……池星应该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吧？
池星像是看出裴余然在想什么，表情自然地继续说道：“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昨晚我趁裴钦太累睡着了之后，又给姻打了电话，她什么都跟我说了。”
裴钦：？
“我也没有太累，你说困我才睡觉的。”
林鹿、裴余然、施芊：“……”
不是，这是重点吗？重点不是池星什么都知道了吗？
气氛陷入诡异的好笑中，池星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裴钦。
裴钦很是坦然，动作无比轻柔地替池星揉了揉腰。
池星忍不住了，对裴钦竖了个中指。
不过按照池星对裴钦的了解，裴钦估计在昨晚就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折腾到那么晚。
林鹿眼角抽搐地打断池星和裴钦的打情骂俏，他在得知池星已经什么都知道后，心里既有担心，又松了口气。
“瞒了你这么久，终于不用继续瞒着了。”林鹿也靠在了墙上。
裴余然和施芊倒是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池星和裴钦。
没过多一会儿，裴家、徐家以及徐家的人也都赶到了，偌大的酒店瞬间就被几家人订空。
裴家来的长辈是裴霍林和汪溪，俩人一如池星记忆中的热情，这次见面，汪溪还是一下子抱住池星，只是这次，汪溪抱了池星很久很久。
池星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衣服有些湿润，汪溪带着些哭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星星，你不要冲动好吗？”
一瞬间，池星有种手脚发麻的感觉。虽然没和汪溪见过几次，但池星切实地从她身上察觉到浓浓的担忧和不舍。
“我不会冲动的。”池星的声音低低的。
裴霍林拍了下池星的肩膀，他力道很轻，但是眼眶微红，凝视着池星没说话。
后面裴霍林又给池星介绍另外几家的长辈，随后几家长辈走到另外一边说话，几家的小辈也凑在一起说话。
这是池星第一次见到徐应，徐应代表的是徐家家主的身份，徐应好奇地看着池星，对池星伸出手，不过在察觉到裴钦的视线后，他又笑嘻嘻地收回手，对池星做了个鬼脸。
裴余然揽住徐应的肩膀，对他哭喊道：“完了呀，完了呀，池星什么都知道了。”
谢子安在一旁冷冰冰地接道：“嗯，有我的一份功劳。”
裴余然又锤了下他的肩头，悲愤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
池星看着几人之外的相处，也不禁笑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裴钦，对裴钦说道：“感觉事情也不是太糟糕嘛。”毕竟上次镇压都是千年前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兴许早就有更妥善的解决方式了。
然而，半小时后，坐在酒店会议室里的池星听着几家长辈说起镇压煞气的方法时，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看来他还是太乐观了。
第243章 姻缘
在得知池星已经知道一切后, 这场会议并没有瞒着他，而是非常直白地讨论了几个小时。
千年的时光没有让人找到镇压煞气更有效的方法，并且以如今的末法时代来看，现在的大师远远不如千年前那般人才辈出, 就算是同样的煞气, 千年前也许还能镇压, 但放在如今, 说不定够呛。
会议主要讨论的就是, 各家打算出多少人镇压煞气。对于死亡, 大家自然都是惧怕的, 但好歹也都是大师, 知道就算死后也还有地府，所以才会直言讨论这个问题。只不过对于出多少人去镇压煞气, 各家都有各自的想法。
裴家非常直接，说一个裴钦顶一千个普通人, 他们裴家就不出其他的人了。
其他几家都看向裴钦, 裴钦身为一个鬼，在众大师的表情中面不改色, 不过还是谦虚了一句：“一千太夸张了, 也就抵八百个吧。”
池星：……
其他人：……
偏偏整个裴家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裴余然还摇了摇头, 觉得这数字分明是少啦。
沉重的气氛被裴钦这一句话破坏得七七八八，后面的氛围明显要轻快许多，但池星深知这只是表象，会议中的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池星听完会议, 知道必须有一个人得献出魂魄，并且这个人还不能是普通人, 普通人的魂魄镇不住阴煞之气。
池星蹙眉看着裴钦，裴钦没看他，目光淡淡地看着桌面。
“这次我来，下次你再来。”池星认真地说道，“说不定千年后这傻叉煞气还会卷土重来。”
裴钦：“那我岂不是白死了？”
池星却更认真了：“怎么是白死呢？你可以在下面努力扒拉我的灵魂碎片啊，凑齐了我才能像林鹿这样重新投胎。”
在一旁偷听的徐应喷笑。
裴钦瞥了徐应一眼，徐应连忙正襟危坐，假装自己没笑过。
“裴钦。”池星的声音变得轻了许多，“你知道我的，要是让我看着你去死……我会疯了的。裴钦，我比你自私多了，我不想承担你死后的痛苦，所以，我把痛苦留给你。”
裴钦没说话，这对话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千年前的池星就这么说过，而当时的池星也做出同样的选择，先他一步入阵。
但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的池星连灵魂都不会剩下。
“我不答应。”裴钦一字一句地说，“池星，我不答应。”
裴余然坐在俩人对面，他是裴家的人，但却坐在谢子安身旁，手上还摇着一把折扇，隔着墨镜静静地看着池星和裴钦。
“你们都别争啦，这年头还有争着送死的人。”
时间很紧，阵法成型最快也需要三天，而他们也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不能将煞气镇压，等到它蔓延到全市再向周围扩散之时就彻底拦不住了。
会议结束后，池星和裴钦谁都说服不了对方，俩人都不想对方送死，也都下定决心在镇压那天要先对方一步。
到最后，裴钦索性不再和池星继续争执，甚至不再说起这个话题。池星虽然是玄学上的天才，但池星进入玄学这行的时间太短，只要他想，在那天想要困住池星轻而易举。
而池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再和裴钦争执，而是和裴钦珍惜这最后的时间。
第一天晚上，林鹿想要找池星，但还是止步于房间门口，脸红着回去了。
第二天白天，林鹿都没看到池星人影，和裴钦就没出房间门。
第二天晚上，林鹿想要敲门，又脸很红地退回自己房间。
第三天早上，林鹿忍不住了，和裴余然学习，一早上就踹开房门。他刚踹开房门，一个枕头就砸在他脑袋上，林鹿也顺势接住枕头遮在自己眼前，对池星和裴钦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池星懒洋洋地问：“什么事？”
“我当过花神。”林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池星等了半天没等到林鹿的下一句后，耐心问道：“所以呢？”
“当神的那段时间，我知道了许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有些事情就算是玄学圈也不一定会得知。”
“所以？”
“我知道镇压煞气还有其他的方法。”
林鹿这句话说完，池星眼睛一亮，下意识问道：“要活人祭阵吗？”
裴钦摇头：“如果不需要他早就说了。”
林鹿沉默半晌才继续说道：“裴钦说得没错，如果不需要献祭就能镇压，我早就说了。”
林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到现在我都犹豫要不要说，池星，那天你在会议上和裴钦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可能我也自私吧，不管是以前的交情还是这辈子的情分，我都不想看着你去送死。”顿了顿，他又补道，“也许不是你，是裴钦。如果是他，我会伤感两天，但如果是你，我会悲伤二十年。”
太诚实了，诚实到裴钦都手痒想把枕头砸在林鹿脸上。
池星一边听着林鹿说话一边穿好衣服。裴钦飘到床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冒着寒气的茶，对林鹿问道：“所以方法是什么？”
池星的反应则和裴钦截然相反：“林鹿你别说了，反正都要献祭，没差别。”
“有差别。”林鹿斟酌着说道，“这个方法不会死那么多人，只需要一个活人。甚至不需要这个活人的魂魄。”
池星和裴钦同时抬眸看向林鹿，都不相信这么简单只需要一个活人就行了。
林鹿继续说道：“因为除了需要一个活人之外，还需要一个鬼、一个妖、一个半人半妖以及……神。”
池星脑中瞬间冒出一些面孔，但很快他就否定了：“妖、鬼和半人半妖都不是稀罕的存在，但是神……别说现在神这么少，就算有，又有谁会愿意去献祭？”
那是神，不是神经。
他们总不能强迫不愿意的神或者人去献祭吧？那他们和出世后会为非作歹的阴煞之气又有什么差别？
“如果我说，我愿意呢？”回答池星的不是林鹿的声音，而是另外一道笑盈盈的女声。
女声清扬，还带着几分洒脱的轻快。她礼貌地敲了敲门，在池星几乎是诧异的表情中，对池星摇了摇手：“好久不见呀。”
姻脸上带着笑，对池星说道：“我愿意以神身入阵替缘赎罪。”她又看向林鹿，轻轻地说：“对不起呀，因我的消失，让缘堕落伤害到你，对不起。”
“他是为了我才变成那样的，我愿献阵助他重塑神身。”
第244章 盯上
空气陷入一片寂静中, 姻对池星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最难凑的神都凑到啦，你们就不用死太多人了。”说着，她双手合十放在身前, 神情温柔：“作为神, 吾也不能看着你们死那么多人。”
池星摇头：“那也还有一个妖, 还有半妖……”
“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林鹿看了裴钦一眼, 裴钦神色淡淡, 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来裴钦在想什么。
“妖和半妖不用担心, 我都已经有人选了, 就还剩下鬼和活人。”林鹿没有迟疑地说道, “既然是我提出的，活人当然就是我。至于鬼……”他又看向裴钦。
裴钦声音清冷：“我同意。”
池星神色微冷, 他都被气笑了：“你们一个个都不要命了是吧？”每一个都冲着魂飞魄散而去！
“你反对也没用。”林鹿笑了下，“我们已经和几家的人商量过了。”
池星指着自己：“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林鹿有些无辜：“谁让你和裴钦待在房间里都不出门？”
林鹿以为池星会大发雷霆地反驳, 说什么都不允许裴钦去送死, 谁知道池星只是淡淡地看了裴钦一眼，随后竟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明天的事儿那就明天再说。”
夜空如墨, 繁星点点, 苍凉的月光洒在镇子上，整个镇子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霜。
深夜之中的镇子寂静无比, 在其中某个角落处，站着一个瞳孔暗红，身形修长的人影。
如果小蛇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就是严修然，只不过现在的严修然也并非本人, 他浑身都被浓郁的煞气包围，眼神深沉而冷峻地看着四周。
林鹿几人到来的时候他尚未察觉到异常, 那时候他还沉浸地汲取镇子上其他人的怨气，但等他吸完怨气想要扩大范围将煞气蔓延到城市中时才发现自己周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阵法。
这个阵法——他熟悉无比，毕竟之前他就是被这个阵法封印的。
严修然表情难看，嘴里骂出一句脏话，他学习能力极强，知道自己只要煞气汲取得越多，力量也就越大。但鉴于上次的经验也同样知道太过大张旗鼓会将那些大师吸引来，所以这次他特意放慢了速度，但没想到他都这么谨慎了，这些大师的速度还这么快，竟然悄悄地在他身边步上了阵法！
严修然站在月光下，目光透过镇子看向遥远的城市，现在的人类社会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和他上次出现可谓是天差地别，人类的发展速度让他感到惊奇，这些狗大师的布阵速度也让他惊奇，他都还没去城市里！
不知道如今的大师是不是更厉害了？
严修然当然没准备就这样被封印，他用煞气搜寻着四周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打算趁着夜色离开，这具身体不要也罢。
但是当他探查到某一处的时候，煞气形成的眼睛让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盯着那个人看了好几秒，被那个人察觉到。
林鹿还待说什么，突然站直了身子，他神色紧绷：“怕是不用等到明天了，我刚刚感觉有人偷看我，不对，不是人，是那阴煞之气在看我。”
“他应该发现我们布阵了。”池星的语速很快，“我去跟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注意安全。”裴霍林和汪溪都不在酒店，而是在忙着布阵。
裴钦：“我去喊裴余然。”
姻也笑眯眯地说：“那我先去找那股煞气。”
半个小时后，原本打算明早再前往封印地的一行人在深夜就赶去村子。
这几天留在酒店里的人不算多，除了池星几人之外，只有徐应和裴余然，谢子安和施芊都在其他地方忙着封印。
几人坐在车上赶往村子，今天还是林鹿在开车，不过他副驾驶坐的不是池星，而是徐应，其他人都坐在后排。
徐应在打哈欠，他看起来对封印的事儿完全不在意，也不怎么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存亡，所以他看起来最为轻松。
不过他远比表面的懒散看起来要敏锐，坐在林鹿身边没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对林鹿问：“是不是有人在盯着你啊？”
“不是人。”裴余然从后座好奇地说道，“我没猜错的话，这么重的煞气，林鹿，你是被这阴煞之气盯上了？”
林鹿苦笑：“应该是。”顿了顿，林鹿又补道：“我跟他之间有点过节。”
池星高深莫测地看着林鹿：“什么类型的过节？我看这煞气一开始是准备跑路的吧？怎么看到你之后都不打算走了？”
林鹿：“……”他没回这个问题。
池星小声地对裴钦问道：“你知道吗？”
裴钦的表情比池星还要高深莫测，但他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林鹿不愿意说，肯定是一些见不得人……”
林鹿急了：“喂喂喂，别造谣我名声啊。”
几人正打趣着林鹿，徐应又突然问道：“池星，裴钦，你们真打算为救那么陌生人牺牲自己啊？”
他声音似乎带着几分不解，转过头看着池星和裴钦，像是完全不理解俩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池星你的身世，去救陌生人不觉得浪费了吗？还有裴钦……你……”徐应瞅了眼没什么表情的裴钦，“你这么冷的性子，也会为了救陌生人做出这么大的局？”
“陌生人？”池星斟酌着说道，“这世界上不止是陌生人，还有亲人和朋友。如果是你徐家大祸临头，你会救他们吗？”
徐应沉默了几秒才回道：“就算是徐家，我也得想一想。”
池星哑然，不过徐家对外的名声一向都不是正面的，徐应的这个性格似乎也合情合理。
裴钦看向默不作声的裴余然，忽然问道：“如果是你呢？”
裴余然愣了愣：“裴家还有你们，说什么都轮不到我吧……不过要是真轮到我。”裴余然挠了下头发，“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可能不会吧。”
池星倒是意外地相信裴余然：“你一定会救其他人的，就算这些人和你素未相识只是陌生人，你也不会看着他们去死。”
裴家都是这样的人，不管是看起来冷淡的裴钦，还是心里好像压着诸多心事的裴余然，他们的做法都会舍己为人——
包括池星自己也是如此。
第245章 好磕
池星赶到村口时, 发现几个意外的人，小满、罗昊以及黄一天也来了。
黄一天正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离着很远，池星就听到他恐惧的声音：“我草怎么这么多大师, 大师多也就算了, 怎么就我一个妖啊？不是说需要妖镇压的吗？就我一个, 我很慌啊！”
罗昊也很慌：“我也好害怕, 感觉只有我一个普通人啊？”
小满抱着妖丹盒子凝视着夜空, 池星几人的到来让她倏地转头看来。
“池少。”小满走到池星身边, 然后指着村子说着现在的情况, “村子四面都有大师守着, 村民都被转移了，现在村子是空的, 但是村子里还有一个人……也不能说它是人，它只是用着活人的身子。”
“我们也没想到转移的会这么轻松, 以为那煞气会趁机逃走会有一场恶战, 但那煞气没和我们正面起冲突，它躲起来了。”谢子安从村子里走出来, 他对众人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林鹿说道，“那东西原本是要跑的, 但他突然跟鬼上身似的，不仅不走了，还给我们传了一张纸条说要见你。”
众人都默默看向林鹿。
裴钦在池星耳边说道：“我就说有猫腻吧？”
林鹿顶着众人诡异的目光，动作不自然地抹了下头上的冷汗。
“一起去吧。”池星表情正义, “不能让林鹿一个人独自面对煞气。”最关键的是，不一起去还怎么听八卦嘛？
其他人都心领神会, 一个比一个大义凛然，说什么都要护着林鹿一同前往，其实想要吃瓜的心都按捺不住了。
林鹿：“……”
池星几人一进入村子就知道那煞气为什么会好声好气地和他们商量着要见林鹿一面，一股极具压迫感的力量在众人脚下游走，阵法远超池星想象得大，各种符文如游龙般在空中若隐若现，时不时地发出耀眼的光芒，复杂的图案闪烁着莹莹微光，符文的线条在夜色中都清晰可见，纵横交错宛如蛛网把整个村子层层叠叠的包裹。
原来他不是不想跑，而是跑不了。
“阵法做了调整。”谢子安对几人说道，“对应神、鬼、人、妖还有半妖，阵法也一共有五个阵眼，你们需要在不同的阵眼献祭。”献祭这个词从谢子安口中说出来格外冷酷。
随着几人彻底走进村子，池星看到施芊站在不远处。
黄一天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不止他一个妖，妖盟也派来了妖，想必其中就有愿意主动献祭的妖。他表情有些复杂，对施芊这个半妖问道：“你愿意啊？”
施芊的回答让他怔了一下：“又不是没死过，我都有经验了。”
池星沉默地看着几大阵眼，他下意识去拉裴钦的手，裴钦反手握住他的手。
村子中有让人窒息的灰绿色雾气在弥漫，这雾气的颜色越来越深，呈现一种深沉的暗黑色，阴冷的气息在村子漂浮，煞气无处不在，但又不知道他到底藏在何处。
裴霍林和汪溪都神色凝重地站在阵法边，他们身边还聚着不少人，俩人在看到池星一行人走进来的时候，表情突然变得黯淡又难过。
池星心里也不好受，他有些庆幸在帝都的爸妈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要不然爸妈一哭，他还真不定能狠下心。
“星星。”汪溪的声音很轻柔，她对池星招手，她身边的其他人很有眼力见地离开，将空间留给裴家人。
汪溪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帮池星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眼含泪水地看着裴钦。
裴霍林拍了拍池星的肩膀，沉声说道：“守住魂魄，只要能守住魂魄就还有一线生机前往地府。”
池星和裴钦点头，将这话记在心里。
和在场的其他人都发现不了那煞气的具体位置不同，池星、裴钦以及林鹿都心有所感地看向一个方向，那方向也同样聚着一群人，是谢家的人在讨论阵法阵眼，其中有个戴着帽子的年轻男人站在最后面，他没说话，只是听着谢家人在讨论。
林鹿已经率先走向那边。池星和裴钦对视一眼，也走向谢家人。
几乎是林鹿刚走向这边，那人就心有所感地转头看向林鹿，他将帽子摘下，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暗红色，放佛地狱深处的恶魔，散发着让人心悸的罪恶：“你终于找到我了。”
几个谢家人纷纷“卧槽”了一声，只是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眼睛泛红的严修然有问题，几人一窝蜂地散开，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方向。
众人看到这边的异常纷纷停下说话声，呈包围的圈子逐渐将严修然困在阵法中，他们以为严修然躲在村子里的哪个隐蔽的位置，到处在搜严修然的具体位置，但谁都没想到严修然竟然胆子大到就混迹在他们之中！
“你都能隐藏起身上的煞气了？”林鹿谨慎地看着严修然，还好没把严修然放走，这次出现的煞气要比之前出现的更难对付。
他们在成长，煞气也显然如此。
严修然不答反问：“我刚刚听他们说，你现在叫林鹿？”
这问题有些古怪，好像他混迹在人群中就是为了打听林鹿的消息，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验证了其他人的猜想。
“我这次从封印中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你，但是我不知道你在哪。我之前答应过你不会乱杀人，你看，我这次有乖乖听话没有杀人。”
一时间，所有人看林鹿的目光都变得八卦起来。
人群隐隐传来震惊的声音——“牛哇，活人还能和阴煞之气有奸情不成？”
“你这话就太难听了，什么叫奸情？最多算是有一腿嘛！”
“我瞧着林鹿不像是会和阴煞之气这种东西混在一起的人啊？”
“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一个阴险邪恶的煞气，要不是情况不对，我都要说一声好磕了……”
林鹿：……
池星看了眼八卦的方向，发现竟然是一群表面看起来正经冷厉的几家长辈。
严修然还在继续说道：“林鹿，我都这么听话了，你要不要奖励我一下，亲我一口？”
林鹿又抹了下头上的冷汗：“你别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
第246章 阵法
严修然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看着林鹿：“我很想你。”
林鹿：“……”
能不能说点正常的人话？
林鹿：“我跟你不熟。”
“怎么不熟？你上次魂飞魄散被困在阵法中, 都是我陪在你身边，后来看到你的魂魄被他们一点点找到凑成完全重新去投胎，我很难过……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为什么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呢？”
林鹿跟看深井冰一样看着他。
严修然又抬起手臂, 他站在月光下, 如果不是那双太过异样的红色瞳孔, 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人完全没差别。
“林鹿, 你看, 我不仅没有再杀人, 还和你一样都拥有同样的人类身体, 你继续当我朋友好不好？”
林鹿不太信他，但是严修然的目光异常坦然, 其中还有一种病态的渴望……林鹿有些迟疑，这阴煞之气就这么想让自己当他的朋友？
林鹿试探性地问：“当我的朋友不能伤害其他人。”
严修然：“我这次出现没伤过任何人。”
他说着, 又对林鹿伸出手：“就算我现在用着其他人的身体, 但是他的灵魂还在，我不会一直霸占着他的身体, 总有一天, 我会有自己的身体的。”
然后，他极为渴求地看着林鹿：“你能当我的朋友吗？”他指尖纤细, 固执地对着林鹿所在的方向，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林鹿愿意相信他愿意当拯救他当他的朋友，他这个阴煞之气也可以改邪归正。
林鹿动摇了, 往严修然的方向走了几步。
严修然眼中流露出惊喜，他诚挚地看着林鹿道谢：“谢谢你还愿意当我的朋友。”
池星拧眉喊道：“林鹿。”
林鹿脚步微顿, 他对池星说道：“万一是真的呢？”
池星叹气，林鹿总是太过心软。他警惕地看着严修然，只要察觉他有要伤害林鹿的打算就立刻冲上去。
裴钦将池星拉到身旁，低声说道：“你别担心，姻在暗处。”
林鹿慢慢地走到严修然身旁，不只有池星盯着严修然，其他人都在盯着严修然，但严修然完全不顾其他人的视线，目光只落在林鹿一个人身上。
眼看着林鹿离自己越来越近，严修然不受控制地往林鹿的方向走了几步，主动将手放在林鹿面前。
林鹿总算相信这个阴煞之气真的是在渴求朋友。他伸出手握住严修然的手，严修然嘴角上扬，声音低到只有林鹿能听到：“谢谢你愿意当我的朋友，林鹿。”
“我当你的朋友需要答应你的要求，你当我朋友，我也是有要求的。”严修然红色的瞳孔闪烁着诡异的光，“我的要求就是我想要你的身体，我想要跟你的灵魂合二为一！”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恶狠狠地握着林鹿手腕，骂了一句脏话：“我倒是要看看你的灵魂到底有多高尚，我引诱你那么多年你都能保持本心，你他妈的是唐三藏吗？！”
怪不得他说要把身体还给严修然，原来是压根看不上严修然的身体，看上了更好的。
林鹿一惊：“你不是答应我不会伤害其他人？伤害我也不行。”
严修然表情嘲讽：“阴煞之气的话你也信？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林鹿：“……”妈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灰绿色的阴煞之气从俩人相握的掌心逐渐向林鹿手腕上蔓延，这煞气掺杂着腐朽与潮湿的味道，仿佛千年前的坟墓被人掘开，充斥着冰冷的寒意，让林鹿连喘息都困难起来。
俩人之间一共说了没几句话，严修然的声音又压得很低，一时间其他人都没发现严修然的不对劲，但是池星看到林鹿绷紧的表情，敏锐地发现情况不太对，他对着空气喊了声：“姻。”
姻凭空出现在林鹿不远处，神对阴煞之气有着天然的克制，在祂靠近严修然的时候，严修然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怎么都没想到有个神还躲在这附近，怎么比他这个煞气还要阴险？
在毫无防备之下，姻的神力化为一根长绳将严修然捆住，及时制止住严修然继续对林鹿动手，之后那长绳又直接层层缠上严修然的脖子，将严修然给活生生勒晕了过去。
当然了，严修然并不是被绳子给勒晕的，而是被浓郁的神力压制到不能再使用严修然的身体。
林鹿猛地后退几步捂住自己的胳膊。
姻确定林鹿没大碍后，又有点心虚地看着严修然脖子上的红痕，转头对池星问道：“这、这、这……他脖子应该没大碍吧？”
池星摇头：“还活着。”
姻松了口气，又对裴霍林等人吩咐道：“十二点到了，启动阵法吧。”
几家的人虽然不知道姻的身份，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威压也察觉到这不是普通人，对方既不是妖，也不是鬼，但身上的气息也不像人……众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下意识按照姻吩咐的去做。
符箓飘在空中，各家开始结印，封印的阵法启动！
四周的天地灵气剧烈波动，众人脚下的草木瞬间枯萎，大地裂开细密又狰狞的纹路，狂风四起，阵法释放的威势仿佛远古的巨兽，下一秒就能撕裂天地。
雷声轰鸣中，天地一片混乱，姻将昏迷的“严修然”拎到最中间的阵眼之中，祂一眼就看出来阴煞之气附身在严修然身上，祂指尖轻点在严修然额前，一阵黑烟从严修然头上透出，下一秒一个人形但是看不清面容的煞气出现在空中。姻紧紧地将空中阴煞之气困在手中，然后快速把它丢进阵眼中，接着又单手结印一掌劈在地上把阴煞之气死死地封在地下。
做完这一切后，姻为了不让煞气再次逃跑，亲自入阵，不过片刻便消失在阵眼之中。
这些说来慢，实际上一切不过几秒的时间，众人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最先反应过来的裴霍林对池星问道：“祂是……神吗？”之所以问池星是因为姻刚刚只和池星说过话。
池星也有点没回过神，姻的速度太快了，他叹了口气，点头，肯定了裴霍林的猜测。
四周的说话声顿时大了点，正当池星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脚下出现一个直径为一米大小的阵法。他看了阵法好几秒，发现裴钦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自己身边了。
裴钦站在阵法外，隔着阵法和池星对视着。
他的目光十分平静，等着池星发火。
但池星没生气，而是挑眉看着他，现在阴煞之气被暂时封印，池星也有心情开了句玩笑：“用阵法困住我做什么？难道我也被阴煞之气附身了？”
裴钦很配合地笑了笑，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池星，像是要把池星的面容牢牢记在心里。他抬起手，隔着阵法在空中描摹着池星的面孔，半晌后才收回手：“池星，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池星：“难道我就能看着你去送死？”
裴钦摇头：“这次有姻这个神在，我不一定会魂飞魄散，你要是相信我，你就等我。你要是不信我，那就……”顿了下，裴钦又极为坚定地说，“那也得等我。”
池星被裴钦逗笑了：“谁要等你。”
池星问：“你是不是在小时候就想起以前……或者说上辈子的事情了？”
“是。”
“那你还挺会装的啊。”
“……”
“裴钦，你是鬼。”池星似乎觉得有些累，他盘膝坐在地上，指尖点着膝盖，不紧不慢地说道，“就算有神打头阵，但鬼如果进阵眼注定会魂飞魄散。”
“所以啊，对不起啦，阿钦哥哥。”
裴钦微怔，还没弄清楚池星为什么道歉，突然发现自己脚下也凭空出现一个阵法。
池星笑吟吟地看着他：“所有玄学手段中，我最擅长的就是阵法。阿钦哥哥，咱俩真不愧是一对，连困住对方的想法都一样。只不过……你的阵法只能困住活人，我的阵法是只能困住鬼。”
像是觉得好笑，池星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裴钦这次没配合池星跟着笑，而是缓缓蹙起眉头，对池星沉声说道：“星星。”
“现在喊月亮都没用了。”看到能成功困住裴钦，池星的心情显然很好，他对裴钦笑得很灿烂，“哥哥，你能出来吗？”
裴钦试着想要走出阵法，但他刚走到阵法边缘，裴余然手上拿着一摞符箓贴在地上加固他的阵法。裴钦眉眼一凝：“裴余然，你在做什么？”
裴余然头都没抬地说道：“你不是看到了吗？为了防止你出来呗。池星前几天晚上给我发消息了……就像林鹿会偏向池星希望池星没事，我也偏向你希望你没事，所以就答应他了。”
裴钦突然想到那天晚上自己还问池星在和谁发消息，原来除了姻，池星还和裴余然商量了这件事。裴钦身后陡地升起黑色的鬼气，这浓厚的鬼气看起来比刚刚的煞气还要让人毛骨悚然，周围的其他人都默契地远离这片区域，生怕被裴钦会无差别攻击。
“裴余然。”裴钦没对池星发火，但表情很冷地看着裴余然。
裴余然还是没抬头，主要是不敢对上裴钦的视线，他看到裴钦脚下有暗黑色的气流在空中盘旋，这些鬼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晦暗的色彩，看起来极为恐怖。
“……”裴余然感觉自己要小命不保。
“让开。”裴钦声音冷淡，手上蓦地出现一把长剑。
“卧槽！”裴余然感觉到这把剑的气息立刻后退，在裴钦活着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过裴钦用这把剑干掉了无数的鬼！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困住池星的阵法后方。
池星还是盘膝坐在地上，但是神色凝重了几分。在裴钦即将挥剑的刹那，池星开口喊道：“裴钦。”
裴钦动作微顿，他抬眸看向池星。
池星坐在地上看起来懒洋洋的，眼中含着笑意看他，放软了语气喊他——“宝宝，你拿着剑我害怕。”
明知道这是池星的套路，但裴钦手上的剑还是和突然出现相似，又忽然消失。
裴余然：“……”他在心里骂道裴钦果然是恋爱脑，难怪施芊和林鹿说裴钦只要对上池星的事就不靠谱，瞧瞧这都被迷成什么样了？
第247章 入阵
不过裴余然吐槽归吐槽, 手上结印的动作丝毫不慢，他跑到池星身后自然不是为了躲裴钦，而是为了封住池星行动的阵法。
池星的衣角被裴余然拽了一下，池星知道裴余然这是将阵法给破除了, 他从地上站起身,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走出阵法。
裴钦眼眸微沉, 再次看向池星身后的裴余然, 这次眼中都要蔓延上杀意了。
裴余然怂了, 不再插手池星和裴钦的事儿, 跑到林鹿身边装模作样地关系林鹿有没有被阴煞之气吓着。
林鹿摇头, 和裴余然一前一后地走到阵眼处。
池星也一步步从阵法中走出, 然后动作轻缓地走进裴钦的阵法中。他站定在裴钦对面，微微扬首看着裴钦的眼睛。
池星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洒脱, 他心里也在挣扎犹豫，纠结了很久才下定这个决心, 但明明已经决定要做的事, 在对上裴钦的视线时，他总会不舍, 内心深处也柔软到恨不得和裴钦永不分离。
但是他不能犹豫, 他要是心软了，等着他的就是裴钦的魂飞魄散, 他以活人之身入阵尚有一线生机，他不能去赌鬼入阵后还会不会有魂魄存活。
像是看出池星的决心，裴钦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他声音带着几分祈求：“星星, 让我出去，好吗？”
池星双手环胸, 堪称恶劣地笑了下，他指了指自己的唇：“哥哥，你亲我一下，我考虑考虑。”裴钦的性格很淡，在人这么多的外面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但出乎池星意料，他刚说完这句话，裴钦已经低下头将唇印在他的唇上。
池星微微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化被动为主动，搂住裴钦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在俩人不远处的其他人都轻咳一声挪开目光，但突然有人“咦”了一声：“裴钦身上的鬼气是不是被池星吸走了？”
在阵中的裴钦瞳孔骤缩，但为时已晚，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教过池星的东西，池星会用在他身上。
池星在刚刚搂住他脖子的时候在他身上贴了符，这个符还是出自他手，他亲手教池星画的符！池星之前还问过这个符有多厉害，他说不管多厉害的鬼都能封印住。
当时池星还调侃地问了句那像他这样的鬼也能封印住吗？裴钦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回答：“像我这样的吗？我这样的封不住，最多只会让我不能动弹两分钟。”
池星眨眼：“两分钟足够我做很多事了。”
裴钦有点好笑：“如果我想，两分钟也封不住。”
“喔，那如果再配上能限制鬼行动的阵法呢？对啦，如果是你的话，我还能亲你，把你的鬼气都吸走！”
“那应该可以？要不然你现在亲我试一试？”
…………
这些对话每天都会出现在裴钦的日常中，池星当时的语气也正常到让他完全没察觉到早在那时候池星心里就有了这种打算！
“两分钟的时间……”池星的目光很温柔，带着眷恋的不舍，“我真想把这两分钟的时间都用来亲你。”
“但我也怕自己再拖下去会真的舍不得离开。”池星看着不能动弹的裴钦，轻轻摸了下裴钦的唇，裴钦浅色的唇因为刚刚的亲吻变得红润，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却变得宛如透明的工艺品。
池星放下手，决绝地转身走出阵法。
“池星！”
裴钦看着池星的背影，呼喊声充满了痛苦：“别走，池星！”
池星走进阵眼中，空气开始涌动，周围的空间如水波般扭曲，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仿佛身处在另一个维度。
阵眼开始缓缓旋转，一根白色的光柱将池星包住，裴钦看不清池星的面容，只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哥哥，记得等我啊。”
这句话音刚落，光柱又骤然一暗，下一秒池星已经消失在阵眼中。
“……”
裴钦所有的话语都戛然而止，他失声地看着池星消失的方向，目光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人投进石子，漾开一层又一层痛楚，他指尖在微微发颤，虽然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但身上蔓延着显而易见的痛苦和脆弱，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茫然和竭力隐藏的悲凉。
看到池星的消失，裴霍林和汪溪心口也是一痛，但俩人撑着想要去安慰裴钦。徐应看出俩人的情绪也很差，他伸手拦下俩人，对俩人摇了摇头。
裴钦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眼神中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气，隐约透着疲惫的无力。他环视了一周都没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人，内心最终确定池星真的入阵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阵眼，眼神中透着一股奇异的专注，目光复杂到他的眼睫都在不断颤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裴钦才收回目光，表情重新归于平静，但他刚刚展露出来的情绪，让所有关注到这边的人心里都跟着难受起来。
如果不是难过到极致，像裴钦这种性格的人根本不会有那么外露的情绪。
两分钟的时间已过，但裴钦站在阵法之中，看起来像是被阵法完全困住，再都走不出去了。
裴余然不敢看裴钦的方向，他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完了完了，裴钦肯定要杀了我！”
池星这边刚进阵法，小满和施芊那边又有新的状况。
施芊比池星还要果断地入阵，她是以半妖的身份入阵，但就在她即将走进阵眼之中，忽然被一道大力撞开，她回头看去，只看到熟悉的衣角——是黄子真的衣服，这衣服还是几年前她送给黄子真的。
她连黄子真的面都没见到，黄子真已经消失在阵眼中。
今晚不止有假装自己是人类的阴煞之气，也有藏在暗处的神，更有不知道躲在一旁看了施芊多久的黄子真。
施芊怔怔地重新回归平静的阵眼，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而小满那边也同样出现了意外，本来是妖盟派来的妖进入阵眼，这个妖和黄一天是旧识，正在阵眼旁和黄一天说话拖延时间打算最后一个进阵。小满和黄一天关系最好，在亲眼看到池星消失后，她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然后紧紧地跟在黄一天身后，以后她和黄一天也会在公司里等着池星回来。
小满抱着妖丹盒，眼泪一滴滴砸在盒子上，盒子中隐约有流光闪过，盒子轻轻晃动起来。小满表情惊慌，她抱住不断晃荡的盒子，盒子的盖子无风自开，一颗妖丹从盒子中飘出围绕着小满转了几圈，随后倏地钻进阵眼中——
“姑姑！”
“神、鬼、妖、半妖……欸，现在就剩下活人这边的阵眼了。”裴余然和林鹿站在最后的阵眼旁，裴余然心有余悸地看着阵眼，“这么吓人，你真有勇气。”
林鹿叹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裴余然嘿嘿笑了一下：“没事，我在外面会给你烧纸的。”裴余然正要继续调侃几句，突然看到不远处裴钦提着剑走向这边，裴余然表情一变，回头看了眼阵眼，忽然问道：“林鹿，这个方法都有神入阵了，活人再进阵应该不会魂飞魄散吧？”
林鹿迟疑了一瞬：“神都入阵了，只要不是鬼，活人应该没事，最多去地府而已。其实我觉得活人也许都不会死，连地府都不用去，大部分封印的力量都由姻承担了，其他人可能就是在里面被封印一段时间。”
这也不是林鹿一个人的猜测，他和池星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池星才会如此果决，因为池星坚信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裴余然拍了下林鹿的肩膀，看着越来越近的裴钦，心里的恐惧战胜了一切，他对林鹿大喊了一声：“我不给你烧纸了，你记得给我烧纸啊！”
林鹿一脸懵逼地看着裴余然喊了这么一嗓子后，以一副大无畏的表情冲进阵眼之中。
“欸欸欸，你怎么抢我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