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过。
连吹来的风,都裹挟着周围群山上皑皑白雪的云溪县城里,发生了一件街头巷尾,无不令人称奇议论的事。
就连一些杀猪卖肉,赶着早集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看看,那位三个月前,被县丞大人从外乡接来,偷偷藏匿于此,几乎不与人交际,却因传言其容貌倾城艳绝,堪比褒姒与妲己,时常引发事端的女子,究竟长得什么样?
“哎,你们干什么?这是我们小姐的地方,谁让你们进来的?”
在那女子的安身处,城南一处靠近山麓的独立院门外,一群身形精壮的婆子踹门而入。
她们手里均拿着符纸、水盆、桃木剑以及香炉等物件,不等进院,就率先开始在三进院的大门处焚香做法,惊得开门的小丫头挡都挡不住。
“我们夫人说了,眼下入春,免得这院子里的桃儿啊、杏儿啊或者什么动物的成了精,妖艳魅惑不说,还邪性的很,专在清晨的薄雾中做勾引男人的事,老的少的都不放过,所以特地让老奴带人来给沈姑娘做作法,免得您寄人篱下,又经常去那山林子里面采药,再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去。”
说话的是县丞夫人姜常氏身边的李嬷嬷,她一顿阴阳怪气的数落完,便指挥其他几人在院子里挥剑、熏香、泼符水。
别说这院子的堂屋里还病着的那位,单就这焚香烧黄纸的烟熏味,连外面聚在一起看热闹的镇民,都忍不住呛的直咳嗽。
“咳咳……县丞夫人也太会折磨人了吧,这里面住的沈姑娘前几日才被县丞大人认作干女儿,怎么今日夫人就派人找上门来了?”
“能不找上门吗?县丞夫人膝下唯一的女儿前夜进山,被一群山贼给……哎,反正就是昨日一名山贼带着姜小姐贴身的衣物上门求娶,那晚的事情便压不住,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呢!”
“所以,这关里面的小姐什么事?她还真能成精逼姜小姐去的不成?”
说话的是临着那条巷子专门去山上采药材的小厮,旁边几个闲谈的婆娘看到他,一脸惊讶地道:
“小伙子,你不会忙的连这几日发生的事都错过了吧?自从里面的姑娘一来,姜小姐跟夫人的日子就没有好过过。先是姜小姐的未婚夫被她给抢走,再然后姜大人莫名提出咱们镇上这片税收,全部交给她管,你说,这姜大人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对她比对自己的女儿还好吗?”
“所以啊,前天夜里姜小姐发现她去了后山,独自一人以为她又要作法给县令大人下降头,这才跟着去的。结果遇到山贼名声受损,姜大人为保脸面,只能给她订婚了。”
“啊?同是进山那为什么沈姑娘没事,那山贼该不会也是她故意引来的吧?”
“这谁知道,反正那姑娘的心思不小,没准还真是成了精的精怪呢?你没瞧见她身边跟着的一个护卫,五大三粗,本事还不小。据说她没来之前,有位在山里教学的书生无意中看到她的脸,一下被迷得失了魂,欲行不轨之时,被她那护卫直接废掉了一双手。”
“啊?什么,真有这种事?”
要知道,身处乱世,一双能干活谋生的手得有多重要。
更别提那些寒窗苦读,专门靠手写字的读书人了。
“那书生都跑来这告状,这还能有假?”
“你说她得长得多漂亮,才能让饱读诗书,定力深厚的读书人,做出逾规越矩之事啊?”
“这不就是话本子里,经常描述的专门吸人魂魄的精怪吗?”
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子夸张地描述,周围听着的男男女女全都止了声。
如今早已不是三年前,天下太平的时候。
藩王割据,门阀并立,就连新登基的皇帝都能被宇文氏绞死再去立一个,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还能有命在这站着看热闹,多少也是幸运的。
毕竟,除了云溪县,山外的城郭几乎都打成了一片。
如此环境,死的人那么多,从坟堆里修出来几个精怪,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皆沉默地感到一阵脊背发凉,却突然有人打破了沉默,问出来了他感到奇怪的事。
“咱们云溪县,虽说是坐落于巴蜀地区一处不起眼的小山谷,但无论是北进中原,西进蜀中还是南下东取,都有山路与其相通,自古以来便是重要的交通要塞,兵家必争之地,怎么就突然变得太平,没人要了?”
“这还不得得益于县丞大人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军师,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将咱们云溪县所处的云溪谷,变成各大势力的休战缓冲区了。”
说到底,距离前朝灭亡,到萧氏建立大燕朝已不过五十年,连一个甲子都不到。
萧家真正登基的皇帝也不过两个,除了开国的,就是那个被杀的。
如今,各地萧姓的皇帝倒是有好几个,说白了拜都不知道拜哪个,恐怕坐在龙椅上的那几位都挺懵,当今霸权分割,连皇帝都变得那么不值钱了?
这傀儡皇帝一多,征战便也多了,到处都是兵荒与马蹄,出了云溪谷,哪还能见到昔日半分的繁华之景?
所以有本事的人都被重金请去打天下,最不济也能混个军队的小领头,就凭沈姑娘身边那护卫,虽然无人知晓她具体的身份,但是单看她身边那么大本事的人还心甘情愿地跟着她,就知道这姑娘,绝对不一般。
外面议论的越来越过分,而这院子里,烧纸熏香的烟雾整个笼罩了正在架子上晾晒的药材,直接就顺着风飘进了东厢房。
烟熏火燎的弄得人都看不清,活像整座院子失了火,呛的还倚在榻上未曾起身的沈卿璃,止不住地咳嗽。
“小姐,来,用这打湿的帕子捂住口鼻,或许就能好受些。”
绿芜姑姑心疼地拿着帕子坐到床边,扶住自家小姐还在病中的身子,顺势让她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沈卿璃想想也可笑,身为一个暗卫,她曾经也是被人在血海尸山中训练出来的,然而如今,虽说春寒料峭,但她才去了一趟山里,就被侵染了风寒,现下这身子恐怕也烧的滚烫,她何曾这么虚弱过?
更别提还被烟呛的浓烈,沈卿璃美眸紧蹙,一边忍着喉咙里的不适,一边接过帕子。
她不敢咳的过于大声,以免招惹来更多的麻烦。
倒是苦了一旁的绿芜姑姑,在床边帮她驱散着烟雾,虽然没多大用,但总比不做的好。
沈卿璃同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无事。
接着,她又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咳……”
自从她们一起逃难以来,沈卿璃的举止就出奇的静。
她的目光也总是平淡地看向一处,此刻能被呛的皱眉,发出几阵咳嗽,已经很不容易了。
绿芜姑姑知道她的经历,不由地叹了口气。
然而此刻,窗户旁,小丫头兰心拿着钩子去给她关窗,一边关还一边忍不住咒骂道:
“这院子还真是吵得要死,八百里开外的声音都能传过来,我家小姐不光要被这几个糟婆子欺负,还得听着外面那些脏污话,真是平白污了耳朵。”
“还不赶紧把厢房的窗户都关了,多说什么话呀?”
绿芜姑姑忍不住提醒,却见沈卿璃再次将头依靠在她的肩上。
不知为何,沈卿璃觉得自己的身子十分的累。
以往,当她感到身子虚弱的时候,身边总会有那个人将她揽进怀里。
只可惜,她已经四五年没有发过烧了。
而他也有四五年没有抱过她了。
沈卿璃突然觉得心里一痛,将头静静地倚在绿芜姑姑肩上。虽然她知道,绿芜姑姑的怀抱终究不会是他,也不会像他那般灼热而硬朗,但沈卿璃始终都很留恋这种感觉,尤其在她最脆弱的时候。
兰心还在一旁撇着嘴,一脸不忿地道: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些在背后议论人的人,按理说,这云溪县本该是咱们小姐的呢,保住这片谷地设为休战缓冲区算什么,想当初,小姐被太祖皇帝派到先太子身边时……”
沈卿璃的身子猛然一颤。
“兰心!”
绿芜姑姑猛地叫住她,语气已然不善。
“小姐,我……”
兰心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赶忙跪下,同沈卿璃认错。
“罢了。”
沈卿璃蓦地感到烦闷,一双清亮的眸子闭了闭,从绿芜姑姑怀中起身,淡淡地摇了摇头。
兰心端着盆子退下,要去给她打点水。她方才出去,李嬷嬷便举着拇指粗的燃香,径自走了进来。
“呦,沈小姐的身子还真娇气,这点烟熏味就咳成这样,前日夜里跑到山林里害我们小姐怎么就不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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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突如其来的脏水,不止是沈卿璃,连绿芜都忍不住抬起眼,刚想反驳,却被沈卿璃拉住,再次摇了摇头。
“罢了姑姑,嬷嬷既然想要除秽,便让她们除好了。”
李嬷嬷见她被如此折磨,依旧是冷冷清清,性子不愠也不怒,只是强自忍着自己的不适,仿若世间,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影响她注意。
一时间,李嬷嬷竟忍不住打量起这位人人议论的蜀中第一美人了。
她清冷的就像暗夜中,被冰雪浇灌的雪莲一样,尽管此刻她低着头,侧倚在绿芜的肩上,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但沈卿璃眼眸轻阖,精致美艳的侧脸上,长长的羽睫如蝶翼一般扑朔了下来,一根一根的,就像被浓墨浸染过一般,浓密而挺秀。
再往下,她姣好的身材玲珑有致,虽然腰肢看起来有些瘦,但李嬷嬷曾见过她走起路来的样子,那盈盈一握不堪一折的柳腰,跟迎风起舞的花枝似的,也不知日后,要上了哪个男人的床,夜夜在男人身上,不知道怎样迎风飘扬呢!
恐怕连沈卿璃自己都不知道,想当初,她就是凭着这腰肢,戴着面纱把姜瑟瑟未婚夫的魂都给勾走。害的姜夫人发怒,连带着李嬷嬷这些奴才都跟着倒霉。
于是,李嬷嬷每每想起,心里都是一阵的气。
“也就是我们老爷把您当恩人护着紧,不然您做出此等事,夫人可不光是给您这点教训就完了。”
“别以为有老爷做靠山您就什么都不怕,这云溪县可是夫人当年举她娘家之力,才给保住的。没事少给老爷出主意,什么几大门阀的休战缓冲区?当年为保云溪县,夫人已经把县城献给了益州郡,而如今,你们绕开益州侯私下给其他几处门阀定下缓冲区,这不就没把益州侯放在眼里吗?”
“如今上面来要定下这个策略的人,你最好自己站出去。还有啊,老爷虽名为县丞实则早就不管事,所以我不管你是哪家的精怪,迷惑得了老爷也就够了,别没事勾引这个勾引那个,尤其不要妄想着什么攀高枝,那益州郡的庙太大,免得把自己摔死。”
李嬷嬷一连串的指责,沈卿璃都没有回应,就像是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一般。
李嬷嬷不由地更气,直接搬出来她家夫人道:
“另外,我家夫人说了,既然您喜欢小姐的未婚夫,那便让给你,反正他虽说沾点着皇族,但却是个破落的王孙,我们小姐也不稀得要。”
“那男子总归有学识,是个能依托的,您要再推脱不要,就不要怪我们夫人,亲自给你找了。”
李嬷嬷毫不客气地教训完,便带着一众嬷嬷收拾东西离开,从始至终沈卿璃只回她一个“好”,让她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倒像是自己在撒泼。
于是,她经过院子的时候,正巧看到刚打来水的兰心,顺手就将手里未燃尽的香,丢到她的水盆里。
“你……”
兰心气的想骂,却被绿芜叫去关上院门。
“砰”地一声,院门关上,兰心转头看向姑姑,气的大骂。
“几个月前,益州侯自己都被几方势力打的自顾不暇,哪还有兵力给到云溪县?若不是我们小姐出的计策,恐怕他们姓姜的一家,早就成为谁的阶下囚了。”
“现在益州侯觉得自己请了位军师,帮他打败那几股势力就了不得了,有时间来兴师问罪,怎么就不问问他那军师,能跟他一辈子吗?”
听到兰心提起益州郡新来的那名军师,沈卿璃的神色突然变了变。
“方才你在院中,那些婆子说了什么,你也能听到?”
眼见沈卿璃这么问,兰心还以为是自家小姐怪罪她偷趴门板上的事,吓得连忙跪下。
“是……是这院子不隔音。”
是呀,这院子不隔音。
沈卿璃回神,如今想想她婶母当家,不将她赶到大街上都是好的,如何会去给她住好一点的房子呢?
索性这里打扫的也干净,沈卿璃感觉有些累了。
绿芜让兰心去后院准备生火做饭,随即她关紧了东厢房的门和窗,这才走到沈卿璃身边。
屋内寂静,沈卿璃方一抬眼,原本还清亮寂静的眸子,突然变得妖媚而凌厉。
“方才,李嬷嬷说了那么多话的核心意思,姑姑可有听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