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有些痒，睡梦中的沈念抬手轻挥，不期然握住一掌温软。
她带着不解睁开眼睛，对上沈醉澄澈的眸子。
此时“人赃并获”，沈醉指间还捻着方才戏弄沈念的一缕发丝。她勾唇浅笑说“吵醒你了”，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歉意。
“小姑姑……”沈念转头环顾四周，终于彻底清醒。
记忆回笼，昨夜在这张床上滋长的情/欲野望，此时幻灯片般在她脑海又放了一遍。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臂还圈在沈醉腰上，烫到般倏地缩回。
沈醉顺势离开她怀抱，撑着手臂坐起。
满头青丝随着她动作摇曳，披散在肩头胸口，沈醉随意归拢，慵懒如同刚出水的人鱼。
“感觉怎么样？”沈念调整好呼吸，“身体有好一些么？”
“嗯。”沈醉颔首。
她掀开被子，伸出藏在里面的双脚——一双玉足莹白如雪，再往上是同样细腻玲珑的脚踝和半截小腿。
沈念目光定在她裙摆与小腿交界处，突然见沈醉拎高裙摆，将露出的美腿直接搭到她身上。
“里面也要检查么？”
沈念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啊？”
沈醉瞪她一眼，右手揉了揉小腹：“……还真有些酸麻。”
沈念终于明白她话中意思，只觉“哐”一下，脸颊直接烧得火红，慌慌张张就开始挪着屁股往后蹭：“不用，不用的……啊——”
退得太过坐出床沿，她重心不稳往后倒。慌乱间，还是沈醉伸手拉了一把才避免惨剧。
闹了这么一出笑话，沈念更加羞赧，低着头甚至不敢看对方一眼。
“噗嗤，哈哈哈——”沈醉笑得前仰后合。
好不容易停下，她看着沈念摇头，温声道：“我们念念还是小姑娘呢……”
“小姑娘？”沈念抬眸。
别的也就算了，经过昨晚那一遭，沈醉居然还将她当成“小姑娘”？
这是沈念无法接受的。
“嗯？”沈醉挑眉，“念念不服气？”
沈念咬着下唇，也不说话，就盯着她脖颈上一处吻痕看。
沈醉低头瞧见那抹艳色，动作一顿，耳廓微微透出淡粉。
迎着沈念目光，她抬手轻抚那吻痕，意味不明开口：“做事确实比性子凶狠些。”
床帏间，清冽的雪松气息包裹着梅香，萦绕在两人身周。
沈念眯起眼反驳：“我明明很温柔。”
沈醉：“……”
“不是么？”沈念深吸一口气，干脆豁出去，凑近覆上她手背：“小姑姑昨晚明明也很享受。”
“……”沈醉呆呆与她对视，突然笑着戳了一下她额角。
她说：“念念，别闹。”
沈念考虑着要不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自己并没有“闹”，还没下定决心，房门被人敲响。
在得到沈醉同意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领着一个护士出现在屋内。
两人虽然都带着口罩，但沈念认出护士就是昨天帮沈醉抽血那一个，但拿着病历本的医生却换了人。
想起昨晚关门前听到的动静，沈念不由蹙起眉。
不等她疑惑，沈醉直接询问：“黄臻呢？”
新医生弯着腰：“小姐，黄医生被夫人解雇了。
“在新的主治医生抵达之前，由我暂时负责您的治疗工作。”
女医生照顾沈醉好几年，沈念以为她至少会问问缘由，没想到沈醉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压根没将事情放在心上。
新医生凑近，往上提了提口罩：“您精神状态看起来非常好，我们空腹抽一管血检查，早餐马上送来。”
负责抽血的小护士熟练上前。
沈念原本分神想着其他事，突然感觉她朝自己瞪了一眼。她敏锐看过去，捕捉到对方眼底浓浓的妒忌和怨毒。
这恶意来得莫名其妙，沈念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她一个护士。
“念念。”身旁，沈醉声音打断她思绪，“你饿不饿？”
沈念下意识摇头：“还好。”
沈醉突然想到什么，转头询问医生：“黄臻走了吗？”
医生想了想：“……她昨晚在宿舍过夜，这时候应该在收拾东西。”
“嗯。”沈醉将手伸到护士面前，对着医生抬了抬下巴，“把她叫过来。”
“是。”新医生恭敬回应，不敢有一丝怠慢。
趁这个机会，沈念下了床，到旁边盥洗室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
等她再回到房间，医生和护士都已经离开，只余沈醉和低头站在床尾的黄臻。
沈醉正对着黄臻说话，声音醇厚如酒：“……第三医院虽说是私立，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你老师之前也在那里任职。”
雨后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尽管素颜披发，沈醉依然矜贵美艳，让人挪不开眼。
“你过去安心做上两年，之后当个主任医师，成就不会比你老师低。”
沈念不敢表现得太过，注视片刻后低下头，又趁沈醉注意力全在女医生身上时抬眸贪婪窥探。
她突然想起奚幼，何其幸运，奚幼眉眼间竟与沈家明珠有三分相似。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毕竟论血缘，沈醉和奚幼是正儿八经的表姊妹。
沈醉说完，她对面的黄臻几乎是哽咽着回答：“谢谢，谢谢小姐帮忙安排，我，我……”
看到沈念过来，她不好意思擦掉脸上眼泪：“是我辜负了您和老夫人的期待，您一定要早日康复。”
“借你吉言。”沈醉也看到沈念，招手示意她回到自己身边。
沈念刚在床沿坐下，她便不客气扳过她肩膀，抛弃床头直接靠在沈念身上，俨然将她当成钟意的人形软枕。
房间里毕竟还有第三个人，沈念有些不好意思。
沈醉却十分自在，兀自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她靠在沈念怀中，目光依然看着黄臻：“你在沈家多年，突然离开，后面别人少不了向你打听家里情况，打听我……”
无需她说完，黄臻急得立刻摆手表忠心：“我不可能说的！小姐，我绝对不可能在外面乱说！”
“将来我病情好转，你说那些人会怎么猜测？”沈醉又幽幽抛出一个炸/弹。
沈念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从这里开始，这才是沈醉一定要亲自见黄臻一面的目的。上面帮忙安排工作，根本就是先礼后兵给的一点甜头。
“这，这我哪里知道……”黄臻也不是傻子，结巴两秒后很快捋直了舌头，“我能力不行，耽误您太多年。新的主治医生有些我们没见识过的本事，再正常不过了！”
“嗯。”沈醉点头。
她把玩沈念细长手指，漫不经心间将人划进自己保护圈：“辛苦你理解。家里事情复杂，我是没什么，就怕念念传出不好的名声。”
“是的，我明白，都明白。”黄臻点头哈腰，小心翼翼瞥了两人一眼，“您吉人自有天相，念姐儿也是一等一的好孩子。
“谁要乱说话，那可真是不要命了！”
沈醉终于满意，又交代了两句，挥手打发黄臻离开。
房间内又只剩姑侄两人，沈醉抬眸对上沈念茫然目光，“噗嗤”一笑，问道：“在想什么？”
沈念蹙眉看她：“我不懂……”
“不懂什么？”沈醉心疼抚上她脸颊。
对上沈念，她异常温柔有耐心：“说出来，姑姑帮念念一起想。”
沈念抿唇踟蹰，思索后还是开口：“……你很怕事情传出去？”
她和沈醉名义上还是姑姑侄女，标记一事确实骇人听闻。
但沈念清者自清，知道自己和沈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既然选择用标记的方式拯救沈醉，就没打算一辈子装傻充愣不承认。
睡都睡了，当然要负责！
可看沈醉刚才敲打黄臻的模样，分明是想把这个秘密彻底埋进土里。
“当然不能传出去。”沈醉捏她的脸，语出惊人，“名声有损，会耽误念念找老婆的。”
沈念彻底愣住：“啊？”
沈醉轻拍她手背，垂眸说起将来：“寻常人家还好，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嫌弃你。但念念这么优秀，配得上那些真正的世家小姐。”
说着，她抬眸望进沈念眼中，眼神清亮澄澈：“大家族讲究就多了，你要是有几句谣言，被有心人放大，后面说亲大小也是个麻烦。
“倒不如现在彻底掐断谣言苗头，省得以后烦心。”
沈念消化完这番话，气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无语到极致后直接笑了出来。
“你，噗嗤，你……”
沈醉歪头：“怎么了？”
“沈！醉！”这是沈念第一次完整喊她姓名。
沈醉也怔住了，眸光颤抖愣愣看着她。
沈念直接捏住她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我们都这副模样了……”她一字一顿问得掷地有声：“你还想我往后正常娶老婆生孩子？”
她咧唇又觉得异常滑稽：“你是不是还等着我带着人给你敬酒，一起管你喊‘小姑姑’？”
几米之外窗户边，有早起的雀儿好奇停驻，隔着玻璃，探出圆圆的小脑袋往房间内张望。
沈醉唇瓣翕张，片刻后反问：“不然呢？”
“不然？”沈念气得咬牙。
她拼命在心中安慰自己——沈醉还没爱上我，不要用重生者的眼光评判她此时想法。沈醉还没爱上我，不要用重生者的眼光评判她此时想法。沈醉还没爱上我，不要用重生者的眼光评判她此时想法！
沈醉双手抵在她肩膀：“念念，你只是在帮姑姑治病。”
沈念：“……”
沈醉又安抚捧着她脸颊：“你还年轻呢，未来会遇到让你心动的人。
“如果因为治病耽误了恋情，姑姑会自责的。”
沈念终于忍不住，覆上她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背。
她问：“你会自责？那现在这样算什么？”她像抓住沈醉把柄：“这样抱我摸我，就不会耽误我恋情了？”
“唔……”沈醉仿佛真被问住，凝眉说不出话。
沈念勾唇。
她自以为扳回一局，正准备继续尝试改变沈醉想法，就听沈醉突然开口。
“可是念念很香……”
“嗯？”沈念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红着脸低头看她。
沈醉继续赖在她怀里。
她享受得心安理得：“念念很香，闻到你身上味道，姑姑心情都好了。”
“所以……”沈念知道自己很不争气，但看着刚和自己滚过床单，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这样乖巧赖在自己身上，她心脏就是控制不住怦怦直跳。
“念念本来就该照顾姑姑啊。”沈醉靠上她肩膀，伸手紧紧搂住她，理直气壮道，“你本就该和姑姑亲近的。”
沈醉身上的配得感太强，她被娇生惯养长大，习惯了看上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生活。
她喜欢沈念呆在自己身边，自然认为两人亲昵也是天经地义。
沈念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一刻，她只听到耳畔响起某种碎裂声。
事实上，她搞不懂沈醉言语到底是真情实感还是故意装傻，加上性格有些敏感，此时难免想到其他地方去——
沈醉这时候都不是没爱上自己，她压根可能都没看上自己。
不然呢？凭什么沈家最璀璨的明珠会喜欢一个身世不详的野种？
想到这里，沈念紧咬的牙关放松，整个人一下卸了力。
“念念。”沈醉察觉到她情绪变化，仰头担忧看向她。
“你……”沈念眯起眼，不由得开始质疑，“你真觉得我优秀么？”
沈醉毫不迟疑：“当然。”
她抬手摸沈念发顶，语气坚定：“念念是姑姑见过的，最优秀的小姑娘。”
“嗯。”沈念无法从她表情找到任何破绽，自嘲一哂，“小姑娘。”
她可不是什么小姑娘！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敲响。
护士端进来两份营养早餐，离开前沈念分明又察觉到她怨毒的注视。
她要顾虑的事情太多，实在没精力在意一个护士的想法。照顾沈醉简单洗漱后，她们回到床上，用架起的桌板用餐。
沈念把注意力放到食物上，将满腹心事连同那颗白嫩的水煮蛋一同咬碎吞回肚中。
刚解决完鸡蛋，突然，一颗完整的蛋黄“咕噜噜”滚到她盘中。
沈念愣怔一秒，抬头看向沈醉。
沈醉进餐姿态优雅，正将小片蛋白送进口中。
察觉到沈念目光，她抬眸回视，眼底有澄澈的疑惑。
沈念动作一顿，低头用叉子拨了拨那颗多出的蛋黄，确认小东西是真实存在而非幻觉。
“念念。”沈醉用纸巾按了按嘴角，温声教育道，“不要挑食。”
“小姑姑。”沈念面无表情指向侧方，“监控开着呢。”
沈醉立刻转头去看——
长柜上，监控镜头虽然对着大床，但指示灯并未亮起，显然不在工作状态。
“你骗我！”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受骗。
沈念也不为自己辩解，只将那颗蛋黄还有刚才的话原封不动送回：“不要挑食。”
沈醉紧咬下唇，盯着蛋黄的模样如临大敌。
有时候人不得不佩服造物的神奇，沈念盯着她纠结也漂亮的五官，突然领会到“秀色可餐”的含义。
她暗骂自己不争气，捏着叉子凑过去，将蛋黄一切为二，甚至在对比之后将稍大那份叉起，送进口中缓慢咀嚼。
沈醉目光跟随那半蛋黄转移到她唇间，眼神一点一点被点亮。
“咳。”沈念轻咳一声，指了指剩下那半蛋黄，“自己吃。”
沈醉勾唇笑得狡黠。
她极会“恃宠而骄”，拿起银勺将蛋黄又切成两半，舀起其中一份送到沈念唇边。
“念念，吃。”
沈念抿唇。
她想，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念念。”沈醉另一只手拽住她袖口，指尖无意间擦过沈念手腕内侧细腻肌肤。
“唔。”回过神时，沈念已经又消灭掉四分之一个蛋黄。
沈醉看着她笑，收回银勺故技重施。
沈念彻底投降，都已经做好把最后一点残渣也吃掉的准备，却见沈醉勺子在空中绕了一圈，竟飞回她自己面前。
下一刻，病弱美人启唇含住勺尖，皱眉将仅剩的一点蛋黄送入口中。
慢慢地，她眉眼重新舒展开，放下勺子评价道：“还不错。”
沈念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全程紧盯着银勺上那抹湿润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