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念念解释。
桑念在别墅中待了一天。
她缺席了孩子整整两年的成长，于是借着这次拜访的机会，开始填补这段时间的空白。
沈醉早有准备，看她感兴趣，拿出了一本厚厚相册。一家三口在晨曦阳光下翻阅那些被定格的美好，看桑妮从丁点大的小婴儿长成如今天使一般的可爱模样。
期间，沈醉翻页时，指尖无意间碰上桑念手背。
桑念抱着怀里桑妮，好似并未察觉，但下一刻，她便不着痕迹摸了摸桑妮发丝，将手收了回去。
沈醉动作一顿，垂下的眼眸掩去她所有情绪。
某个瞬间，桑念觉得她们现在特别像苦情家庭剧中，明明已经离婚，却为了孩子成长不得不隐瞒真相强装恩爱的小夫妻。
可明明她们的关系甚至还没有得到过任何法律承认……
“妈咪？”桑妮刚好仰头看她，“你会堆小城堡吗？”
桑念看着相册里小家伙在沙滩上玩乐的照片，咧唇一笑：“会堆大恐龙。”
桑妮：“咦？”
“会把城堡踩碎的大恐龙。”
“哇——”小姑娘瞪大眼睛，崇拜看着她。
旁边，沈醉抬眸瞥了她一眼。
桑念朝她笑笑，敷衍得非常明显。
她陪了小姑娘一整天，吃完晚饭后才提起告辞。
“妈咪不能陪我一起睡吗？”桑妮拽着她袖子。
桑念面对她有着满满的歉疚：“下次好不好？妈咪的枕头和被子没有带过来呢。”
桑妮撅着嘴：“……”
顿了顿，她问：“那桑妮明天睡醒能看到你么？”
桑念扯了扯嘴角。
她说：“妈咪有空就来看你。”
桑妮鼻子一皱，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眼看就要掉小珍珠。
关键时候，沈醉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几句。
她声音小，桑念依稀只能听到“妈咪工作忙”，“你要乖”等字眼。一番安抚下来，小家伙情绪确实稳定不少，乖乖跟着保姆去洗澡。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桑念和沈醉两人。
桑念起身：“我先走了。”
沈醉看向她。
不等对方回应，桑念加快脚步往外，像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她一路赶到自己车子边，解锁的时候发现沈醉竟跟了出来，拦在她车前。
“沈总？”桑念蹙眉，“您还有事？”
“……”沈醉追得急，此时脸颊微微泛着红晕。
桑念板着脸，心想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动容，却只听沈醉柔声问道：“我想回公寓拿点东西，方便带我一程么？”
桑念：“……”
她别开脸：“沈总买了这么大的别墅，连辆车都没有吗？”
“司机这几天请假了。”沈醉说得面不改色，无法分辨真假。
桑念内心还在斗争。
“你不用担心，拿完东西我自己打车回来，不会打扰你。”沈醉再次开口，彻底打消桑念顾虑。
桑念没说话，矮身坐进驾驶席。
隔着车窗，沈醉见她按下解锁键，莞尔一笑，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一路无话，途中碰上一分多钟的红灯，桑念都只是侧脸看着窗外霓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等抵达公寓地下车库，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沈醉才仿若突然想起一般，开口道：“好久没来，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放在哪儿。
“待会可能要多留一会儿。”
桑念漫不经心，甩着手里钥匙往电梯走：“不都在以前位置么？”
沈醉愣怔，复又抬眸看向她：“你没动过？”
桑念抿唇：“我为什么动你东西？”
两人运气不错，恰好有一部电梯停在地下2层。可等自动门缓缓关上，电梯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封闭空间，桑念盯着身前沈醉发顶，又无端感觉有些烦躁。
反正已经回到家里，她干脆扯下脸上口罩，随意团起塞进口袋。
“我以为你会把它们收拾起来，或者丢掉……”
她话音落下，电梯恰好停留在1层。
自动门缓缓朝两边打开，一楼走廊中，七八个年轻男女闹哄哄往里挤。
桑念动作迅速低下头，但人群里，一个眼尖的男孩已经瞥见她。
在瞬间愣怔后，他开口大喊：“沈念？！”
其他人被这声呼唤提醒，纷纷抬头搜寻，并准确捕捉到目标。
“挖槽！真是沈念？！”
“我就说沈念住在这个小区！”
“沈念！沈念！我是你的粉丝！能给签个名么？”
“……”
众人一拥而入，全往桑念旁边挤，桑念下意识侧头去看沈醉，发现她已经被挤到角落里。
桑念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情商高，往往几句话就能将热情的小粉丝打发走。但今天她有些不在状态，看着故意倚进自己怀里占便宜的年轻小姑娘，一时竟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些人大概已经忘记搭乘电梯的目的，迟迟没有按下楼层键。
“抱歉，现在是私人时间，我没有准备。”桑念终于找回自己声音。
她提醒：“你们去几楼？”
“14层。”靠在她怀里的小姑娘笑着回答。
她昂着下巴仰望桑念：“嘿嘿，不过也可以去你家。”
桑念：“不方便。”
干巴巴三个字显然没有吓退这些红男绿女，这些人竟真的开始讨论上门拜访的可行性。
“咱不去涛子家聚会了，直接去沈念那里呗！”
“得去14层把涛子带上，不然太没义气了。”
“干脆去沈念家里聚会，天呐！想想都觉得好幸福！”
“……”
桑念木着脸，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抱歉，不方便。”
众人一愣。
女孩反应过来，笑嘻嘻开始撒娇：“沈念，我们都是你的粉丝。能在这里遇见也算有缘分，你要是不想招待我们，那，那你跟我们去party上露个脸好不好？”
“对对！”另一个小姑娘兴奋道，“我们只想要个签名，最多跟你求个合照，不会很过分的！”
“是呀！”
“一起去嘛！”
“别耍大牌嘛！”
“……”
一群人叽叽喳喳比麻雀还吵，桑念本就心情不愉，这下两边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
她努力压抑，在看到沈醉抱臂缩在角落依然被旁边的人推挤时，终于忍不住爆发。
“不要挤过来了！”她高喊一声。
高档公寓的电梯体积并不小，容纳十个人绰绰有余。
但这些人已然失去理智，一窝蜂往里挤，后半部分的空间才显得无比逼仄。
这伙人被桑念突然的呐喊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
桑念借此迅速赶到沈醉身旁，看着她被挤得起皱的衣服，低声问了句：“没事吧？”
话一出口，她察觉自己语气有点凶巴巴，不自然别开眼。
沈醉瑟缩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攥住她衣角。
“不是我没挤她啊。”
“我刚就让她往前走了，是她自己不走！”
“她谁啊？”
抵达14层，电梯门自动分开，几个识相的自己出了电梯，但仍有顽固份子企图和桑念攀上点关系。
“沈念，一起去玩呀。”
“沈念，我追了你的活动好久，好不容易能碰上的……”
“沈念……”
桑念转身想要表明态度，但衣角被沈醉扯着。
她一低头，见沈醉已经主动贴了过来，像之前那个占便宜的小姑娘一样，牢牢靠在她怀里。
“不方便。”她只能冷声回应。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起沈醉和桑念关系，桑念蹙着眉，按着沈醉，让她的脸已经埋进自己怀中，不受人窥视。
“如果你们还想僵持的话，我要叫保安了！”
听到她将事态升级，两个固执不愿离去的年轻人这才不情不愿出了电梯。
电梯门重新关上，封闭空间内又只剩下她们两人。
但这一次，桑念却暗暗松了口气。
“经常这样么？”
她怀中沈醉突然开口。
桑念：“什么？”
“那些粉丝。”沈醉在她怀中抬起头，“经常这样？”
被她那双澄澈眼眸盯着，桑念竟莫名生出一种类似“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不明白沈醉出于何种立场这样质问她，又暗恨自己不争气心跳得剧烈，想了想，抓着人胳膊拉开两人间距离。
“是又怎么样？”
桑念昂起头，故意不去看她。
电梯终于抵达两人同居的公寓，她大跨步走出自动门，语气冷淡：“又不是没了你，我就没人喜欢。
“比那些人更加热情主动的粉丝多了去了，怎么，你很在意？”
沈醉没说话，桑念甚至没听到她本该跟上来的脚步。
她靠近门开始验证指纹，可不知道是手上有汗还是感应器突然失灵，一连两次竟都没有成功解锁。
桑念咬牙强装镇定，拿出一张纸巾，先是擦了擦手指，又去擦拭指纹感应器。
在她打算第三次尝试时，一只白皙手臂从她腰侧伸出，精准按到感应器上。
“叮”一声后，绿光闪过。伴随着“欢迎回家”的轻快女声，大门完成了解锁。
沈醉没有收回手，反而顺势从身后拥住桑念，圈住她劲瘦腰肢。
“热情主动？”她道，“你一定很困扰。”
桑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翻涌的情绪又被压了下去。
“也不全是。”她听到自己用冷静克制的嗓音说着谎话，“也许正是我需要的呢？”
沈醉一顿，随即，搭在她腰间的手收紧。
桑念能感觉到她整个人紧紧贴在自己背上，柔软的山丘几乎被压成平地。
她企图掰开沈醉的手，可刚碰上对方，却被反客为主扣住五指。
“这样？”沈醉用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你需要的？”
“呵。”桑念冷笑。
她开了门，利用Alpha体能优势轻易挣开沈醉，反手把人推到玄关墙壁，按着人肩膀将她控制住。
“我承认，沈总算计人心确实很有一套。”桑念半眯着眼，盯着她恶狠狠道，“但在勾引人这方面，道行还差得远。”
沈醉看着她，虚心好学：“你教我。”
她说得很坦荡：“我可以学。”
一股燥热从胸口燃起，窜入她喉间。
桑念别开眼，仍止不住火烧一样的躁动，只能收回手，有些狼狈逃离玄关。
她一路快走到厨房，从冰箱拿了瓶细长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噜噜”仰头灌入口中。
秋末冬初，半瓶冰水入喉，不仅直接浇熄那点不合时宜的欲/念，更让她凉得打了个激灵。
沈醉跟过来，倚在门框看她。
桑念顿时有些恍惚。
她几乎记不清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多少个日夜。在她和沈醉还在一起时，在公寓任意一个角落，两人间哪怕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汇，都能引动天雷地火。
可此时场景重现，她竟感觉有些陌生。
“……你要找的东西在厨房？”桑念皱眉，故意曲解她的意图，“那时候剩下的零食都过期，被我扔干净了。”
“不是零食。”
“这里还有什么？”桑念转头左右看了看，“呵，难不成你是冲着哪套厨具来的。”
沈醉迈步走过来，停在她身前。
“你自己慢慢找吧。”桑念侧身，要越过她离开。
但下一刻，沈醉伸手，轻柔攥住她手腕。
她力气并不很大，或者说，即使她用尽全力，桑念想挣脱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但她就这样被束缚在原地。
“……做什么？”
“不是你让我找的么？”沈醉弯起眼睛，努力让语调轻快，“找到了。”
桑念盯着地板，仿若上面有什么蒙尘的传世画作。
“沈醉，这不好笑。”
沈醉拽着她手臂，拉着她重新靠近自己。
她开口，唇畔轻碰间，呢喃出那个熟悉的称呼：“念念……”
“够了。”桑念声音中满是压抑的痛苦。
她表面依然平静，只是眸底俨然已经天倾地覆：“我是你说丢就丢，说挽回就能挽回的玩物么？”
沈醉身体一抖。
桑念转身正对她，句句质问：“从三年前引诱我彻底标记你开始，你生下桑妮，就已经在为今天谋划？”
她感觉自己好似面对一团死结，难以寻到破解的关窍。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醉红着眼睛。
“你不知道？”
她冰凉的双手拢住桑念五指：“我带她回来，当然是想和你在……”
“呵。”桑念一声冷笑打断她叙述。
“所以呢？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
沈醉脸色一白。
桑念盯着她，一字一顿步步紧逼：“哦，或者其实你并不在意我的意见。
“你随心所欲离开，又若无其事回来，笃定我会等在这里，原谅你，接受你。”
“不是。”沈醉破碎呢喃，“你的意见当然重要……”
桑念只当她那句话是玩笑，闻言又笑了一声。
“还是沈总会做生意，我差点忘了，你不是自己回来，你还带回了桑妮。
“有了孩子，我可不得任由你摆布么？”
沈醉：“我……”
“你敢说不是？！”桑念手指抵在她心口，“你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
这话出口，沈醉终于撑不住，大颗大颗泪水从眼眶滚落。
“……”桑念一愣。
沈醉咬着下唇，竭力想要忍住哭泣。但面对爱人一轮轮指责，她完全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坚强。
不一会儿，滴滴泪珠连成串，在她脸颊蜿蜒成一道道水痕。
桑念感觉手腕有些湿润，低头才发现是沈醉泪珠砸到身上。
她烫到般抽回手，别过身不去看她，但心脏却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痛起来。
她想逃，远离沈醉这个让她感觉痛苦的根源，双脚却像灌了铅，完全无法动弹。
“……我当然有私心。”沈醉的声音混杂着哭腔，痛苦又决绝，“是，我怕，我怕回来的时候，你身边会有其他人。”
她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到时候，桑妮要么是我抢回你的重要筹码，要么……”
说到这里，她自嘲笑了一声：“要么是我下半生活下去的唯一寄托。”
桑念蹙眉看向她。
“可是……”沈醉捂着心口，“我对她的爱并不作假，她是你和我的孩子，我爱她，我……”
桑念听不下去。
她憋得眼角泛红，忍不住一把攥住沈醉手腕。
沈醉愣愣抬头看她。
“你如果从那时候就想着回来，为什么要走？”桑念控制不住，后面一句话她几乎是吼了出来，“为什么一走三年，一个消息也不肯给我？！”
沈醉深深低下头，哭得肩膀一抖一抖。
但她没说话。
面对桑念的问题，她第一时间竟选择了沉默。
桑念心疼的同时，只感觉怒火越燃越盛。
她拉着沈醉出了厨房，一路走到玄关位置。
“念念。”沈醉恐惧抬起头。
“你走吧。”桑念低着头，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具体表情。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走吧……桑妮太久没见到你，会难过。”
沈醉揪住她袖口。
桑念冷硬得仿若一尊雕像：“我会去咨询律师，关于孩子这两年的抚养费，晚两天我会一分不差转给你。
“至于往后孩子的抚养问题，我们也可以商量着来，比如轮流照顾……”
沈醉瞪着眼睛，攥着她的五指，指甲几乎已经扎进她肌肤。
手腕疼得几乎麻木，桑念却连一个眼神都没递过去。
“或者你有什么其他需求，到时候找个时间，我们可以带着律师面对面沟通。”
沈醉自然知晓这些安排意味着什么。
她越发仓惶，惊慌到主动投进桑念怀抱。
“不要，不要说！”
可桑念只是愣愣站在原地，任凭她如何讨好都不为所动。
到最后，她疲惫揉了揉眼角：“沈醉，我不想再困在这里了。”
沈醉仰头，隔着泪眼凝望她，却只看到支离破碎的虚影。
桑念冷清的声音在玄关处回荡：“三年了，这里一年比一年冷，随处都能遇到记者和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我早该搬家了。”
她扶着沈醉肩膀：“你也是。你如愿执掌沈氏，那栋江景别墅会是你人生新的开始。”
说着，她竟觉得有些欢欣：“虽然……过程偏离了最初预设的航道，但我们居然都达成了各自成名的愿望，不是吗？”
她声音变得很轻，像呢喃，也像呓语：“可能这也是另一种圆满……”
“那只是你。”沈醉开口。
她舌尖尝到些许淡淡的铁腥味：“我从来没有什么功成名就的愿望。”
“哦。”桑念应了一声，“看来我对你还是不够了解。”
“从小楼搬出来那一刻，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冲着你来的。”
桑念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你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我理解。”沈醉将脸埋进她胸口，顺势蹭去眼角残存的泪水。
“我承认，那是我为数不多的自私。”
桑念低头看她。
沈醉差点又哽咽落泪。
“我想用我的方式，彻底解决你和沈家的纠葛。”
“……”桑念深吸一口气。
她有很多牢骚想发，字字句句在喉间被反复碾压击碎，最后组成一句愤怒的控诉——
“我接受了二审的判决，甚至让步为你下了谅解书，我和沈家还有什么纠葛需要你离开三年去解决。”
沈醉仰头看她。
她眼底一片幽暗，公寓装修造价数十万的灯光都无法照亮她眼眸。
“因为沈家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桑念沉默片刻。
她扶着沈醉肩膀，看向她眼睛。
沈醉继续道：“领养的事情证据确凿，母亲不得不认栽。但除此之外，她们有太多方式和手段可以报复。”
桑念身体开始发抖。
她咬着牙：“你觉得我会怕？！”
三年前！三年前！
三年前她尽管不像现在这样举世皆知，至少也是一个熠熠生辉的新星。
虽然无法同沈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正面抗衡，但沈家真想对她怎么样也不容易！
就算她们真出手，她也有信心反扒下对方一层皮！
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会怕！”沈醉哑着声喊道。
她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滑落，却没再发出任何哭声：“我的爱人，和我的家族，马上要开始无休止的斗争，我该怎么办？”
桑念：“……”
“我该怎么办？”沈醉瑟缩着，“我该帮谁？我，我该帮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让你难过，才能让母亲满意？”
桑念颤抖着手，想去帮她擦泪：“沈醉……”
“不可能的！那种情况下，即使我们勉强继续在一起，也，也总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摩擦，一点一点消耗掉原本的感情。”
桑念唇瓣翕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想告诉沈醉，她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沈家是沈家，沈醉是沈醉，她一向分得清楚。
但话到口边，她便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
她真的能么？
就算能，让沈醉长时间出于家族和她的拉扯战中，沈醉还能心无杂念同她在一起吗？
世俗的孝道和感情会给她施加最最残酷的绞刑，最终，让她在家族和桑念这两座砝码的重压下粉身碎骨。
这是一个死局……
“而且，你无法想象母亲的手段……”说着，沈醉捧起她的脸。
她脸上满是惊惶神色，比之前意识到要被桑念赶走时更甚，“我怕我一个不留神，你，你真的会被她……呜呜……”
后面的话，泣不成声的沈醉已经说不出口。
混杂着哭腔，她用力抓住桑念，断断续续诉说心底痴念：“念念，我不想，我，我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桑念大概永远不会知道——
官司还在进行期间，有一阵，沈醉住回了位于沈宅深处，那座专门为她建造的小楼。
午夜梦回，沈醉总会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大厦的天台。
风很大，周围黑漆漆，只有她一个人。
她困在梦里，四处寻找出口，但无论怎么努力，最终总会回到原地。
周围不时传出尖锐的警笛声，让沈醉感觉无比恐慌。
可大厦天台怎么可能会有警车？
大概到了第三次梦境，她才意识到，警笛声其实来源于底下。
大厦底下。
那一次，她鼓起勇气，靠近让她莫名感到畏惧的栏杆，低头，看到大厦底下被许多救护车和警车包围。
在这些车子中心，躺着一具冰凉的尸体。
从尸体流出的血液浸染整个底层地板，将梦境染成诡谲的暗红色。
看着那具尸体，沈醉无端感到巨大恐慌。
她下意识后退离开栏杆，却感觉脚底有异样，一低头，才发现血已经漫了上来，将天台一同吞没。
最终，她溺死在那片无法逃脱的血海中。
这个梦反反复复纠缠她，到最后，每次做梦时，沈醉其实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恐慌。
她只是感觉冷。
寒冷像附骨之疽将她牢牢掳获，她居高临下，平静看着救护车将尸体拉走，也平静任由自己被血液没顶。
窒息感会将她从梦境中拯救出来，她瞪着眼睛，枯坐等待天明。
沈醉从来不敢细想那具尸体是谁。
但她更不敢细想的是凶手身份。
前者会让她失去理智和活下去的信念，而后者，会让她崩溃，永远难以释怀。
就这样，她混混沌沌过了两个月，明明什么都没做，整个人竟莫名瘦了十多斤。
沈璧先撑不住了，她看着失魂落魄的小女儿，心痛得当场犯了病。
等她再醒来时，沈醉守在她床边。
她出神望着窗外，实则眼神根本没有聚焦，呆愣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察觉到沈璧目光，行尸走肉终于回神，侧头朝她看去。
“阿醉……”
“母亲。”沈醉打断她的话。
她声音很轻：“我们出国吧，官司结束，我陪你出国疗养。”
沈璧惨笑一声。
“你舍得抛下她？”
沈醉抬眸。
她沉默太久，久到沈璧以为她刚才说出国的话只是自己一场幻觉。
但突然，沈醉启唇：“嗯。”
她点头。
她又说：“我会跟她分手。”
第92章：念念难忘。
以出国和分手作为筹码，沈醉成功接手沈家剩余势力。神经最紧绷那几个月，沈璧名下账户每一笔款项支出她都要亲自审阅。
这三年里，她一边将沈氏资产整合重组，一点一点搬迁到国外，一边开始亲自培养沈篆，让她学习管理家族企业。
一点点，一次次，在她精心谋划的布局中，一切都按照既定轨迹缜密进行。
资产和权势可以被算计，但人心不行。
她不得不赌，赌桑念对自己的感情。
她又不敢赌，于是为了增加胜算，她走了许多步险棋。
桑念扶着她双臂，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沈醉的恐惧与顾虑通过紧紧相贴的肌肤传递到她心脏，她能感觉到胸口处激荡的暗流，静默冲击着四肢百骸。
她低垂着头，沉默良久，终于问出一句：“……这些事，就不能，早点告诉我么？”
沈醉耳朵贴在她左胸，数着桑念沉稳的心跳声让自己保持平静。
“一开始，是怕母亲发现端倪……我连桑妮的存在都隐瞒着，没告诉任何人。”
她回忆过去三年发生的事：“桑念出生后大概半年后，我基本已经控制住局面。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在某一次前往京市出差结束后，擅自改了机票回来找你。”
桑念呼吸一顿。
一年多前沈醉回来找过她？
她完全不知道。
“你不在公寓……好吧，我早该预料到，你那时候应该在剧组。”沈醉眼神变得茫然，“我站在门口，盯着指纹解锁看了好久……”
说着，她声音变得很轻：“我一直在想，想你会不会已经把我的指纹删了，把密码换了……”
桑念感觉喉咙口像堵着一团棉花。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嗯。”沈醉低低应了一声。
桑念攥住她手腕：“你没有？”
沈醉闭上眼，用力摇了摇头。
泪水被挤压出眼眶，顺着她脸颊落下。
桑念疑心A市迎来深秋第一场雨水，可深夜寂静，连冷风都吝啬，根本寻不到一点被濡湿的痕迹。
“……我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后来接到越洋电话，保姆说桑妮发烧生病。”沈醉虚弱呢喃着，“我就买票飞回去了。”
桑念伸手去牵她，将沈醉冰冷的五指攥在掌心。
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两个孤独许久的人在重逢的夜里依偎着相互取暖。
沈醉身体暖起来，咬字重新变得凝实。
“那之后，我就想，我不能放着收拾了一半的烂摊子来见你。那样只会让我左右支绌，哪一边都处理不好。
“我不想在失去你的同时，还保护不了你。”
桑念听完，一边暗暗心疼，一边又恨得咬牙切齿。
她实在不想这么快给沈醉好脸色，低下头，用手捏住对方脸颊软肉。
“……”沈醉仰头，无辜盯着她看。
“说了这么多，全是你自己的盘算！”桑念问，“你想过我的感受么？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沈醉勉力扯了扯唇角。
“抱歉……所以我一开始才说，这是我自私的决定。”
“沈总真是厉害。”桑念幽幽瞪着她，手一松，后退一步倚到隔断墙上。
沈醉着急追过去：“念念……”
“这事没这么容易结束。”桑念双手环胸，一字一顿道，“你别以为我会轻易原……”
她有些别扭移开目光，脸色染上绯红：“原谅你。”
沈醉心念一动。
虽然似乎仍被拒绝，但她多聪明一个人，自然注意到桑念已经不再提起之前关于律师和抚养费一类的话题。
这样想着，她小心翼翼贴上去，伸手轻轻碰了碰桑念手指。
桑念身体微颤，但并未闪躲。
沈醉眸色一亮。
“还收拾东西么？”片刻后，桑念直起身，打破满室沉默。
她瞥一眼沈醉，转身往主卧方向走，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跟我来。”
一道清浅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渐渐地，两人步伐趋于同步，有节奏地回荡在宽阔走廊。
纤尘不染的地板映照出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屋子里总算平添几丝许久未有的人气。
桑念从主卧衣柜里找出一套衣服。
沈醉盯着她递过来的东西发愣。
“不洗一下么？”桑念盯着手里裙子，“你眼睛都哭肿了。”
“……”沈醉这才沉默接过那套衣服。
主卧摆设跟三年前一模一样，桑念清晨走得急，床单和随意叠起的被褥上能看到许多褶皱。
沈醉蓦然想起那混乱的一周，原本哭得泛白的脸颊泛起三分艳丽红晕。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低头越过桑念进了卫浴间。
桑念一个人回到客厅发了会儿呆。
高楼隔绝了车流的噪音，站在窗边，能安静欣赏街道上流淌的霓虹。
她心绪却难平，一会儿想起分别三年各自遭遇，一会儿又咀嚼方才沈醉解释，脑子几乎乱成一团。
到最后，她实在不想继续庸人自扰，索性也拿了浴袍，到另一间盥洗室清理。
水声“哗哗”，带走她脸上残妆，也将那些细碎的负面情绪碎片一同冲入下水道。
等她洗完回到卧室，沈醉已经坐在那张满是雪松气味的大床上。
“……你要听话，妈妈没回去，也自己乖乖上床睡觉好不好？”
沈醉正和桑妮打着视频通话。
屏幕里，两岁左右的小姑娘撅着嘴，不悦的心思全写在脸上。
“可是我一个人睡，会哭的……”
“为什么哭？”沈醉莞尔，“你是勇敢的小朋友。”
“小朋友都有妈妈陪着睡！”桑妮昂着下巴讨价还价。
此时桑念恰好入镜，小家伙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妈咪！”
桑念勾起唇角，大方凑了过去。
沈醉一愣。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脸颊间只有不到一个手指的距离。她能清晰感受到从桑念身上传来的温度，只要一歪头，就能蹭上对方肌肤……
“宝宝在做什么？”桑念目光全在手机屏幕上。
桑妮拙劣将地毯上积木藏到自己裙底。
随后，她抬起头冲桑念“嘿嘿”一笑：“没做什么！在等妈咪回来，陪宝宝玩~”
“这样啊……”桑念眼底藏着笑意，没有拆穿她的小心思。
“今晚恐怕不行。
“宝宝乖乖睡觉，我保证你明天一早起来就能看到妈咪，好不好？”
桑妮鼓起两个腮帮子。
小家伙不想做选择，任性拍了下腿：“不能今晚，明天，还有以后以后很多天，都看到妈咪嘛？”
桑念：“那妈妈怎么办？”
她道：“妈妈要吃醋了。”
“咦……”桑妮脑筋转不过来。
她盯着屏幕，一会儿看看沈醉，一会儿又看看桑念，好半天才回过神。
“那……”
桑念：“嗯？”
“好吧。”小家伙踢掉脚边一块积木，“那妈咪先陪妈妈玩。”
“……”桑念愣住。
她神情呆滞，下意识想要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桑妮抬头问她：“所以今晚妈妈和妈咪一起睡么？”
小姑娘这一句问得无心，却不知晓自己在两位母亲心中究竟投下多大涟漪。
沈醉微低着头，藏身于桑念影中，心绪全掩在眸底。
她好似压根没听到桑妮随口提出的问题，独留桑念一人面对。
桑念深吸一口气，嗅到淡淡冷梅香气。
彻底标记之后，Alpha和Omega对彼此的信息素气味会更加敏感，方便捕捉伴侣每个情/动时刻。
屏息后，她生硬转移话题：“宝宝困了么？”
桑妮凑近镜头，那张可爱的娃娃脸霎那间占据整个屏幕。
“一点点哦……”
“一个人睡，夜里醒来还会哭鼻子么？”
“唔。”小家伙害羞退后，脸颊红红的。
桑念给出承诺：“下次妈咪陪你睡。”
“嗯。”桑妮重重点头。
她看着屏幕另一边的沈醉：“那妈咪今晚陪妈妈睡，不要让妈妈哭鼻子哦。”
沈醉：“……”
她想吩咐让镜头后面的保姆切断通讯，没想桑念先她一步开了口。
“妈妈自己睡也会哭？”
桑妮“嗯”一声。
她用手撑着胖嘟嘟的脸颊，蓦地叹了口气：“宝宝陪她，她也会哭。”
“瞎说。”沈醉终于受不了污蔑。
她有些疑惑：“你看到了？”
她记得自己从未在孩子面前掉过眼泪。
“妈妈哭的时候，眼睛是干的。”桑妮歪着头，用孩童稚嫩的字眼解释，“鼻子是红的，很难过。”
沈醉：“……”
她叹了一口气：“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让保姆带你去喝奶，乖。”
“好！”听见心爱的食物，桑妮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那些积木这下彻底兜不住，“啪嗒”从她裙摆掉落。
小家伙愣了一下，抬头对着桑念露出一个讨好的傻笑。
桑念很配合，只装作没看到，叮嘱道：“去吧。”
这下子，两边终于都心满意足挂断通讯。
屋内一下又安静下来。
桑念推开，落地站到床边。
“你回去吗？”她问，“我送你。”
沈醉抿唇，看了眼窗外天色：“太晚了。”
桑念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9点。
从这里去别墅那边车程不到一小时，她送沈醉的话，估计10点半就到家了。
她还在琢磨，沈醉已经挪了过来。
“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打车吧。”
她说着就要下床，被桑念按住肩膀。
沈醉仰头看她：“嗯？”
桑念表情很复杂：“待着吧。”
她欲盖弥彰又道：“明天起早回去，刚好顺路送你。”
沈醉很轻点了一下头。
“嗯。”
她重新躺回床上，睡到以往自己习惯的那一边，给桑念留出足够位置。
于是，桑念再抬眸时，余光不经意瞥过，就看着一缕黑发搭在她精致锁骨。
沈醉似有所察，手指挑起那缕发丝拨到肩后，动作间露出修长雪白的天鹅颈。
“你……不上来么？”
她轻声邀请，唇瓣间好似含着一颗水果味硬糖。
就是不清楚是哪一种水果。
甜的还是酸的。
热的还是凉的。
……
桑念目不转睛盯着她，几乎本能朝她凑近，要探寻分明。
可膝盖跪上床铺那一刻，她醒过神，克制着朝后退了一步。
沈醉半眯着眼眸，神情里藏着些许委屈。
“……”
“你睡吧。”桑念别过头。
她匆匆留下这一句，转身离了主卧，将自己锁进旁边客房。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沈醉眸中亮光几乎熄灭。
她发了一小会儿呆，转头瞥见身侧另一个枕头……
沈醉小心挪过去，将桑念枕头拥进怀中，想象充满雪松香气的被褥是爱人温暖的怀抱，终于说服自己闭上眼，沉沉安睡过去。
这一觉，是她自分别以来，睡得最香最甜的一个。
——
隔天，两人起得很早，桑念开车载着沈醉又回到别墅。
沈醉刚回国，身上压着一堆公司事务，刚下车就被着急的助理绊住。
桑念越过她们，找到桑妮的房间，静悄悄打开一道门缝，看着公主床上睡得依然香甜的小公主。
“她昨晚醒过么？”桑念压低声音询问保姆。
保姆恭敬道：“起了一次，带着上了个厕所，又睡过去了。”
桑念：“没哭？”
保姆勾唇笑起来：“小姐很乖的，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桑念想起小家伙昨夜煞有其事的撒娇，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是该先开心自家闺女的聪明劲，还是心疼她还不到两周岁就已经乖巧伶俐——
要换作其他孩子，没有家长在身边，夜里怎么闹都不算过分。
回神后，她挥手示意保姆离开，自己轻手轻脚进了屋。
公主床再豪华也是儿童款，桑念躺到小公主身边时才发现自己半条小腿只能悬在空中。没办法，她曲起膝，在不做大动作的前提下小心调整了一下位置，将小公主揽到怀里。
现代人很少有放空的时间，在这个大部分人连上厕所都要带着手机的时代，桑念躺在自家闺女身边，竟一点都不感觉无聊。
她能清晰感受到时间流逝，从拱形窗户照进来的晨曦像一只慢吞吞的乌龟，从墙边堆满布偶娃娃的木柜子，一刻不停朝床尾移动而来。
在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侧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只用目光一点一点描摹小闺女精致的容颜，像是要把这缺失的两年时光全数补回来。
她数桑妮卷翘的眼睫毛，对比两人眼睛上挑的弧度，还发现小家伙的鼻子长得尤其好，笔挺又流畅，完全是集合了她和沈醉最好的优点。
在桑念第十七次感叹自家闺女真会长的时候，床上的小公主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桑念，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会儿，没什么反应，抬手揉了揉眼睛。
桑念轻揉了一下她发丝，小家伙大概感受到后脑力度，便顺从着埋入桑念怀里。
那一瞬，桑念身上的温度和特有的香气将她团团包围，小家伙愣怔一下，重新抬起头，对上桑念眼睛。
桑念和她打招呼：“桑妮，早安。”
“咦？”桑妮逐渐瞪大眼睛。
她抬手摸桑念脸颊，确认掌心触感不是虚幻，莫大的惊喜袭上心头。
“不是假的耶！”
桑念笑：“当然不是假的。”
她凑过去，亲了亲小家伙鼻尖：“不是说过么？乖乖睡觉，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会是妈咪。”
“妈咪！”桑妮兴奋搂住她脖颈。
还不等桑念反应，小家伙一个响亮的早安吻直接印到她脸颊：“MUA！”
她好像天生就会说情话，每一个字眼都让桑念感觉自己吃了颗糖。
“妈咪，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哦！”
桑念：“真的吗？”
她根本抑制不住笑意：“妈咪也很想你。”
母女俩贴在一起黏黏糊糊赖了会儿床，桑念便起身抱着她要去洗漱。
她从未做过这种事，想着今天还是让保姆来，自己在旁边观摩学习。
可等到了实操环节，桑妮根本不愿意从她身上下来。
小家伙鼻头都红了：“放开了，妈咪，妈咪就走了！”
桑念一愣。
她连忙深吸口气压抑住愧疚的情绪，温柔哄着人：“妈咪不走，妈咪以后会一直陪在桑妮身边。”
桑妮委屈看着她：“那我不下来。”
“好，不下去。”桑念抱着人进入盥洗室。
她停在镜子前，看着上面可爱的儿童用品。
保姆适时上前指导，桑念才发现自己只需要帮忙挤牙膏递水杯，大部分工作小桑妮完全能自己完成。
只是到最后一个步骤，她真的有些犯难。
“你……想扎什么头发？”桑念试探问道。
桑妮：“扎高的！”
“高的？”桑念兀自琢磨着这个形容词。
她心里不太有底，加上手艺也非常有限，最后只能将孩子半长的头发扎成一个有点歪的高马尾。
桑念对这个发型其实不太满意，但考虑到刚才被自己弄下来的两根头发……
她决定还是先暂时将就。
另一边，小桑妮对着镜子甩了甩脑袋。
“喜欢吗？”桑念问她。
“喜欢！”对上镜中桑念目光后，小家伙勾唇露出一个灿烂笑颜：“谢谢妈咪！”
桑念心虚得很。
她重新将人抱到怀里，一边带着桑妮前往餐厅，一边随口问道：“哪个保姆阿姨给妮妮扎头发最好看？”
“嗯？”桑妮转头看她。
她想了想，回答道：“妈妈扎得好看哦。”
“妈妈？”桑念有些惊讶，“她……有时间给你弄头发么？”
“嗯呀！”小家伙重重一点头，“妈妈最厉害！”
话音落下，桑念恰好走下最后一个台阶。
她抬眸，看到客厅里正在打着电话的沈醉。
两人目光那那一瞬遥遥相望，可谁都没有移开，直直对视许久。
直到桑妮的呼唤声将桑念惊醒，她才回过头，温柔对着怀里闺女道：“嗯，马上带你过去。”
吃过饭，沈醉不得不去公司处理挤压的事务。
她并没有特意交代，但整个别墅的佣人却自觉将桑念当成了新主人。这天里，她除了陪伴桑妮，还要定夺别墅里大大小小各种事务，大到花园的最新设计图，小到今天卧室的插花品种。
但总体而言，和桑妮度过的假期生活堪称完美。
亲子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天黑。
桑念第一次尝试帮小家伙洗澡，洗完时自己也狼狈溅了一身水。
她不得不把桑妮交给保姆，自己进卫浴间洗漱。
本以为在新地方洗澡多少会有些麻烦，但保姆很快为她送来各种东西——包括她惯常穿的某个品牌的贴身衣物。
浴室中。
桑念拿着那套尺寸也刚刚好的内衣，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购置的。
只是一想到沈醉早就准备好一切，仿若等着她自投罗网一般……
她脸颊瞬间红透，完全忘了要生气这回事。
外穿的睡袍是和桑妮身上同款的小熊造型，如今是深秋，这种毛茸茸的衣服穿起来合适又舒服。
于是，当沈醉终于下班回到家，就看到三楼客厅地毯上的一大一小两只嬉闹的熊……
桑念仰躺在地上，抬起双手双脚撑着桑妮。
做飞翔状的小熊崽激动得又笑又叫，努力扑腾手臂，任桑念带着她四处“翱翔”。
两人玩得正欢，第一时间还没发现沈醉回来。桑念全副心神都在小熊崽身上，还是小熊崽飞着飞着瞥见楼梯口的人影才收住笑，悻悻喊了声“妈妈”。
大熊动作一顿，下一秒将小熊崽抱到怀里，坐起身朝外看去。
沈醉望向桑念。
她眉目温和，虽然说了句“小心别磕着”，但没有深入计较。
两方打过招呼，她很快越过两人进了卧室。
“唔。”小熊崽心有余悸盯着她背影。
“怎么？”桑念将她往上掂了掂，“现在知道怕了？
“刚才是谁一直再说‘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妈咪~”小熊崽撒着娇，用脸颊去蹭她下巴。
“嗯嗯。”桑念笑个不停，“好了好了，又没说不可以继续玩。”
小熊崽眼珠子一转，突然问她：“妈咪厉害，还是妈妈厉害？”
“啊？”桑念摸不着头脑。
“这要怎么比较？”
小熊崽拉着她的手甩啊甩：“妈妈会，会乖乖听妈咪话么？”
桑念大概明白过来她想表达的意思。
“咳。”她抵唇轻咳一声。
这种时候当然不可以被孩子看扁，桑念闭着眼一点头：“当然会。”
“耶！”小熊崽开心了，缠着她开始撒娇，“妈咪，还要玩！”
“……”桑念总算知道小家伙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她没立即答应，侧耳听了听，从卧室动静判断沈醉应该拿衣服进浴室了，才托着小熊崽将她重新举起：“好咧！”
“嘻嘻——”小熊崽又幸福开始欢呼。
房间内。
刚想起来有封紧急邮件还没回复的沈醉散着长发出了卫浴室。
没等她拿到桌上手机，客厅传来的嬉笑声抢先一步吸引她注意力。
她忘却工作，轻声走到走廊，在拐角处看到又闹在一处的桑念和桑妮。
和以往不同，家里头有个小孩，为了应付将至的冬日，各处都做了细致的布置。
暖融融的空间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滚在一处，两人笑着，桑念额上甚至冒出了薄汗。
沈醉太清楚被她那样拥着有多温暖。
那一刻，她几乎看呆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直到两人暂歇，聊起不在场的她时，她才回过神。
桑念问小熊崽，妈妈是不是总是很忙，没时间陪伴她。
小熊崽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桑念被她逗笑，但仍是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忙。”小熊崽靠在她怀里喘气，“但妈妈有陪我。”
桑念帮她顺着背：“怎么陪？带着你一起工作么？”
小熊崽扬起可爱到犯规的稚嫩脸蛋：“妈妈心里装着我呀~我们一直在一起~”
桑念愣怔。
小熊崽亲过来时，她笑着捏捏对方脸蛋。
“要这么说的话，我们一家这三年，是不是从没分开过？”
小熊崽没听懂，凑过去继续讨要亲吻。
沈醉听懂了。
她红着眼，无声又退回了房间。
第93章：念念哄睡。
原本一切顺利，但到夜里要睡觉时，桑念才察觉出了大麻烦。
她原本也没想摸黑回去，别墅那么大，只需要随便找间客房就能对付一晚上。
却没想到，刚到9点，也就是桑妮往常上床睡觉的点，小熊崽就拖着两个家长，理直气壮要求一起睡。
“辛迪一家就是这么睡的！”
“辛迪”，是她最近喜欢的某部系列儿童绘本里的小女主角。小女主角出生在一个幸福和谐的家庭中，聪明伶俐，乖巧可爱，被家长宠成了公主。
现实里的桑妮照她也不差什么，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从未体验过被家长包围入眠的美好画面。
今夜，桑念没离开，沈醉也按时下了班，她一直在心中暗暗谋划这件事。
桑念在床沿躺下。
原本在她怀里的小熊崽滚了两圈，直接滚进沈醉怀抱。
末了，她不忘回头，拍着自己身边的空位：“妈咪~过来呀~”
桑念瞥了一眼沈醉，对上一双盛着碎光的黑眸。
她无法分神解读对方眼眸中的情绪，撑着手慢吞吞挪进些许。
“再过来一点！”小熊崽不满指挥着。
抵不住自家闺女的请求，桑念又往里挪了挪。
这一下，她肩膀几乎抵住小熊崽，和沈醉的距离也只剩中间一个桑妮的宽度。
桑念鼻尖嗅到些许冷梅香气。
她有些诧异，用眼角余光观察对方，却只看到披散着头发的沈醉以手支颐，正低着头和小熊崽说话。
光影沿着她唇线划出一道模糊分界线，沈醉脸上像加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滤镜——上半张脸眉目温柔，美好若圣女；微微扬起的唇畔却勾着几缕妩媚，看久了要把人神魂都吸进去。
此时，那对诱人的唇瓣收敛了笑意，轻轻一碰，吐出一句：“妈妈不知道。”
她抬眸，含情的眉眼望过来：“你自己问妈咪。”
桑念回神，低头看向怀里小熊崽。
“怎，怎么了？”
“妈咪。”小熊崽拽了两下她领口，“你睡觉会踢被子么？”
明明是幼稚到有些好笑的问题，在小姑娘认真的目光下，这件事仿若真成了一家需要摆上台面探讨的大项目。
“……”桑念沉默两秒，梗着脖子摇摇头，“当然不会。”
小熊崽松了口气。
她开心拍了拍被子：“那就好。”
“嗯，放心。”桑念帮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妈咪帮你守着，没人会偷走你的小被子。”
小熊崽鼓起腮帮子，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幽怨。
桑念好笑戳了戳她脸颊：“嗯？又不满意了？”
小熊崽嘟嘟囔囔一会儿，突然小声道：“我会……”
桑念不解：“嗯？”
“我会踢被子！”小熊崽凑到她耳畔，泄露重要情报般煞有其事告知道。
桑念莞尔。
她干脆直接将小家伙搂到怀里，牢牢困住她四肢：“那妈咪抓着你，不让你踢不就好了？”
小熊崽抵着她肩膀，表情有些惊恐：“啊……”
“嗯？”桑念继续逗她玩，“不行？”
小熊崽挣扎逐渐变得微弱。
到最后，她可怜兮兮蹬了下腿：“这样睡不着的……”
桑念玩够，心满意足把她放开。
她察觉到沈醉一直在旁边默默看戏，故意将话题引到她身上：“那以前妈咪不在的时候，妈妈是怎么对付你的？”
小熊崽仰起头，非常骄傲：“妈妈会重新帮我盖好哒！”
桑念瞥一眼沈醉，低头又问：“哦，那她一晚上不是得醒过来好几回？”
小熊崽蹙眉沉思：“唔……”
桑念凑到她耳边：“而且，她怎么做到每一次你一踢被子就立刻发现？”
小熊崽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转头朝沈醉投去询问目光。
“对哦……”她问沈醉，“每次我踢被子，妈妈都能知道么？”
沈醉脸不红心不跳：“嗯。”
小熊崽崇拜非常：“哇——”
桑念却没那么好糊弄：“骗人。”
小熊崽：“咦？”
桑念干脆利落揭穿某位家长的谎言：“她逗你呢。”
“不！”小熊崽攥起拳头，“妈妈不会骗人哒！
“妈妈就是知道。”
“谁说的？”桑念狡黠勾起唇角。
“她前不久就说了一个，你没发现而已。”
小熊崽表情快要绷不住，眨巴着漂亮的眼睛泫然欲泣盯着她。
“桑念。”沈醉突然出声。
但她显然没能制止桑念。
桑念坏笑着捏了捏小熊崽的脸颊。
“她知道妈咪睡觉不踢被子，还故意让你来问，是不是骗人？”
“……”小熊崽揉了揉鼻子。
她转身去向沈醉求证：“……真的吗？”
沈醉：“……”
小熊崽又冒出新的疑问：“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琢磨一会儿：“以前见过吗？”
沈醉没办法，轻轻点了一下头。
“哦……”小熊崽表情更委屈了。
沈醉刚想为自己找补一句，就听她瘪着嘴，“哼”一声发出灵魂控诉：“为什么妈妈偷偷和妈咪睡觉，不带上我？”
沈醉：“……”
桑念：“……”
沈醉侧目去看桑念，发现她已经别开脸，眼神放空盯着顶上的天花板。
小熊崽：“睡了几次？”
“咳咳。”桑念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桑，桑妮……”
小熊崽注意力被转移，凑过来紧张帮她拍着胸口：“妈咪乖哦，妈咪乖哦……”
桑念趁机抓住她的小爪子。
她皱起眉扮可怜：“好晚了，我们睡觉好不好？妈咪有点难受……”
“啊！”小熊崽紧张点点头，“好！”
她配合地闭起眼睛，头抵在桑念胸口，蹭一蹭，又蹭一蹭。
卧室内安静下来，十多分钟后，唯一的老实人桑妮呼吸变得均匀，俨然已经沉入梦乡。
桑念轻拍着她后背，实在忍不住，低头亲吻了一下她发顶。
再次抬起头时，她对上沈醉目光。
屋内已经换上了睡眠氛围灯，昏黄灯光中，她神态远比往常柔和。颊边一缕发丝修饰她轮廓，尽管穿着略显可爱的小熊睡衣，她依然显得知性优雅，气质过人。
“这衣服……”桑念后知后觉发现问题所在。
三人穿的小熊睡衣是同款，明显是某人提前做好的准备。
沈醉垂眸去看小熊崽：“她很喜欢。”
桑念抿唇：“……”
“谢谢。”沈醉突然道。
桑念：“谢什么？”
为了不惊扰小熊崽，两人声音都放得很轻很低，像一根漂浮羽毛在彼此之间流转，即使坠落也不惊起任何尘埃。
“谢谢你……哄她睡觉。”
桑念扯了扯唇角：“她也是我女儿，本就是我该做的。”
沈醉：“嗯。”
她抬眸，又问：“你睡得着么？”
顿了顿，她略微抬起上半身：“不困的话，你可以去客房，我留下来照看她就行。”
这个点对于两人来说并不是平常入眠时间。
桑念没说话。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熊崽可以更好靠在自己怀中，随即在涌动的暖香中无声闭上眼睛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感觉有人轻轻触碰她发丝。
对方连声音都很克制：“晚安。”
————————
今天是短小的一章qaq
第94章：念念野餐。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过着。
桑念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江景别墅，她好不容易有段休假，恨不得一天24小时和桑妮黏在一起，弥补这两年的空缺。
但她和沈醉相处却有些尴尬。
虽然在同一个餐桌吃饭，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但能让两人产生联系的似乎只有桑妮这一个因素。
有天晚上，桑妮因为下午和桑念玩得太疯，吃过晚餐后直接眯了过去。
桑念把她抱到宽敞的沙发上，小家伙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睡得又香又甜。
“她这会儿睡觉是不是不太好？”
桑念转头轻声询问：“晚上要睡不着了。”
“嗯。”沈醉点头。
她比桑念有经验，看一眼时间后道：“半小时后把她叫醒，不要让她睡太久。”
桑念：“好。”
到这里，对话结束。
客厅里安静下来，相隔不到一米的两位女主人似乎寻不到话题继续交流，只能任由寂静将这方空间尽数吞噬。
桑念盯着闺女可爱脸蛋，目光半天都不挪一下。等她感觉眼眶有点酸时，沈醉的声音也恰好响起。
“……你这段时间在休假？”
“嗯？”
“什么时候结束？”
“不确定。”
沈醉抿了抿唇。
她抬起头，看桑念映在沙发上的影子。
“桑妮念叨了好久要去公园野餐，我这周末有空，一起么？”
桑念：“好。”
沈醉于是凑上前。
她尝试将手搭上对方手臂：“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他们去准备。”
“都可以。”借着倾身抚摸桑妮发丝的动作，桑念不着痕迹将手臂抽了出来。
她声音淡淡的：“你看着安排吧。”
沈醉攥紧五指，半晌后轻轻应了声“好”。
她没再停留，起身返回卧室，将客厅的空间留给桑念和桑妮。
有些伤痕虽然看不到，但却真实存在。修复需要等待漫长时光，或者一些意料之外的契机。
时间转眼来到周末。
家里最兴奋的要数心愿达成的桑妮，从醒来开始，小公主兴奋的欢笑声便洒满整栋别墅。
“桑妮！不准跑！”桑念不得不拿出一些做家长的威严，跟在小朋友身后小心护卫，“摔倒了怎么办？”
小公主“噔噔噔”折返回她身边，双臂一张：“抱！”
桑念拿她根本没办法，边笑边心甘情愿将人揣进怀里，活脱脱一个女儿奴形象。
“妈妈呢？”小公主已经等不及，呆在她怀里也不安分，“妈咪，去喊妈妈！”
“别着急。”桑念帮她整理好弄乱的裙摆，又找保姆确认了野餐需要带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这才抱着人往沈醉位于二楼的书房走去。
大概是心有灵犀，她们刚爬上楼梯，就看到对方从房间走出。
“……我这边走不开。”沈醉正和助理讲着电话。
她做事向来干脆利落，简单一句话将事情重新做了安排：“我待会把航班消息发给你，你去接一下，把人送到长晟酒店。”
助理应下，沈醉便用一句“辛苦”作为结尾，挂断电话。
“妈妈！”小公主向来乖巧，看人把手机收进口袋了才出声喊人。
沈醉仰头时，就见一大一小，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正站在楼梯口望着自己。
她瞬间忘了周末还不得不抽时间处理工作的烦闷，勾起唇角迎上去。
“可以出门了吗？”
“嗯呐！”小公主伸出手，顺利从桑念怀抱转移到沈醉臂弯。
她圈住沈醉脖颈，昂着小下巴，表情矜贵又傲娇：“就等你一个人了！”
沈醉唇角含笑，轻声道：“抱歉，刚才差点忘记时间。”
说完，她看向桑念：“走吧。”
“嗯。”桑念点头，先一步走下台阶。
“小心脚下。”
本以为今天会是一个完美的亲子周末，却没想到沈醉并没有把工作完全放下。
还在车上时，大概是看桑念和桑妮聊得开心，她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桑念不想偷听，但后排座位本就紧挨在一起，沈醉通话的声音不可避免溜进她耳朵。
“秦莉，你去机场接个人……我之前安排助理过去，你跟她说一下，让她回去吧。
“周小姐酒店定在长晟，这两天你陪她在A市转转，有事直接联系我。”
“好。嗯，尽管报销。”
桑念正在琢磨这位“周小姐”是哪来的大客户，手掌突然被小桑妮攥住。
“妈咪。”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得跟你一样高？”
桑念想了想：“至少还需要十五年。”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得跟你一样漂亮？”
桑念莞尔。
她捏捏小公主软乎乎的脸颊：“妮妮已经够漂亮，不需要跟妈咪一样。”
桑妮把脸贴过来：“但我想跟妈咪一样。”
桑念：“为什么？”
桑妮眼睛里藏着碎光：“妈妈说，妈咪是最好看的！”
“……”桑念控制不住将眼角余光扫向旁边沈醉。
她需要努力绷紧唇角，才能不让自己露出太明显的笑意。
“咳，妮妮才是最好看的。”
“真的么？”桑妮欢喜给了她一个湿漉漉的面颊吻。
周末公园人有些多，好在她们来得早，桑念选中一块树荫下背风的好位置，铺上属于她们的野餐垫。
深秋里难得的晴天，连风也不像往日寒冽。
桑妮一踩到草地就释放出天性，提着裙摆云团一样在周围乱窜。
相处久了，桑念知道自家闺女性子其实非常散漫自由。
大概前两年在沈醉身边长大，桑妮养出一些金尊玉贵世家大小姐的气质，安静的时候很能唬人。但自重逢后，在桑念面前，她脱下文静小公主的面具，真正做到无拘无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桑念乐得宠着她，偶尔陪她做一些冒险的游戏，不过分保护，让她知道会摔跤，但也教她自己从泥里爬起来。
“妈咪！”桑妮饶了两圈跑回她身边，盯着她脸上口罩，“脱掉呀！”
桑念将口罩往上提了提。
周围人太多，她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小公主还不能理解自家母亲是大明星这回事，只知道口罩阻挡了她和桑念亲亲贴贴。
桑念正在思索要怎么解释时，沈醉上前，帮桑妮拍掉裙角的碎草。
她道：“妈咪太好了，被别人看到，他们就会过来分走妈咪的注意力。”
小公主歪着头，好似没听懂：“咦？”
沈醉看着她笑：“那样的话，妈咪就不能只陪着你了。”
小公主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摇摇头：“不要！”
桑念有些疑惑：“什么？”
“妈咪！”小公主扯了扯她裤脚，很严肃道，“你不要抱其他小朋友哦！”
桑念下意识想问“自己哪里抱过其他小朋友”，突然想起段文茵家那个半岁的小闺女。
她和桑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桑妮就对她怀里的麦麦耿耿于怀。
“……妈咪不会。”桑念安抚哄她，“乖。”
沈醉这时候直起身：“那位段导演……
“这次没和你一起回国么？”
桑念“嗯”一声。
想了想，她补充道：“麦麦还小，接下来两年她大部分时间都要留在国外陪老公和孩子。”
她本以为解释到这里就不会有误会，哪想到沈醉轻飘飘又来了一句：“你对她的行程这么了解？”
“……”桑念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
她转头朝对方看去，沈醉又“恰好”偏过头，露出对此事并不是很在意的神情。
“是啊。”桑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她勾起唇角：“毕竟我们可是被媒体评为‘黄金搭档’的好友。”
沈醉：“……”
“妈咪。”小桑妮看不懂两位家长的暗流涌动，“搭档？是什么？”
“就是‘好朋友’的意思。”桑念弯腰，帮她将被风吹起的碎发抚平。
“那我们是搭档么？”
“当然不是。”桑念将她抱到怀里。
隔着口罩，她轻轻蹭了一下桑妮脸颊：“我们是最最亲密的关系，比搭档强多了。”
这句解释简单粗暴。
小公主听懂了，小公主很满意，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赏赐一个亲吻。
母女尽欢。
沈醉在旁边准备食物，桑念逗小公主玩了一会，主动过去帮忙。
她将篮筐里的盘子取出递给对方，沈醉忘了接，愣愣盯着她看。
桑念疑惑望去。
“我不知道段文茵结婚了。”
桑念：“她家里不同意她和一个外国人在一起，他们偷偷领了证，从没对外公布过。
“只有几个很亲近的朋友才知道。”
“原来是这样……”沈醉喃喃。
桑念突然道：“我那时候明白一个道理，结婚不是只要两人相爱就可以。婚姻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需要顾虑的事情很多。”
沈醉：“……”
她知道桑念这番话既是在说段文茵，也是在说她们自己。
“去年母亲过生日，我带桑妮去见了她。”沈醉望向不远处正在摘花的小姑娘。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桑妮的存在，在最初的诧异茫然之后，她很快接受了小孙女的存在。
“我带着桑妮在她身边住了一个多月，她对桑妮的爱不比对我少。”
桑念扯了扯嘴角，脸上没什么情绪。
她问：“那能证明什么？
“难道她会因为桑妮而接受我？”
沈醉抿唇沉默。
片刻后，桑念才听她又道：“母亲接不接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很轻叹了口气：“她老了很多，没有精力像以前一样掌控所有事情。”
“哦。”桑念其实不想提起跟沈家有关的事情。
“奶奶呢？”沈醉又问。
“她很好。”桑念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眉眼变得柔和，“虽然眼睛无法医治，但其他方面很健康。我前段时间跟她视频过，感觉她又胖了一些。”
“那就好。”
“过段时间，我带桑妮过去看她。”
“……好。”沈醉点点头。
她好像有其他话又说，可到了嘴边又强行吞了回去。憋到最后，她问：“奶奶催过你结婚么？”
桑念轻笑出声。
“每次都说。”
“那……”沈醉暗暗深吸口气，“她喜欢什么样的孙媳妇？”
桑念将两瓶果汁放到野餐垫上。
“我喜欢的，她自然就喜欢。”
沈醉微抿着唇：“……以前喜欢过的，行么？”
桑念抬眸看她。
“我的意思是……”话说到这份上，沈醉几乎已经抛下了往日里的矜持。
她脸颊泛红，在桑念注视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你觉得家庭是我们的阻碍，我……”
“得不到家人祝福，段文茵那段时间很痛苦。”桑妮打断她的语无伦次，转而抛出另一个问题，“她询问我的意见，你知道我是怎么说的么？”
沈醉慢慢平静下来。
“你怎么说？”
桑念站起身：“我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选择，但如果是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不论是谁，都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沈醉愣愣看着她，唇瓣颤抖得厉害。
桑念转头与她对视。
她还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一对年轻人牵着一条成年萨摩耶到了桑妮附近。
小姑娘站起来还没那狗四脚着地高，居然一点不害怕，反而兴致勃勃想上前尝试抚摸。
桑念一颗心差点没跳出来，急匆匆抛下沈醉，喊着自己闺女的名字朝她跑去。
“桑妮！！！”
狗被吓得后退两步，小公主也怯怯收回了手。
“妈咪？”
桑念把人抱起，仍是忌惮那只大狗。
狗主人主动解释道：“我们家小白很乖，不会伤害你家宝宝。”
“是我们没看好孩子。”桑念礼貌朝对方摇了摇头。
她看着藏到主人腿后的萨摩耶，有些愧疚：“抱歉，我刚才太大声，吓到它了。”
“没关系没关系。”站在男友身边的女孩低头摸了摸小狗，“它装委屈，想要讨零食吃呢。”
说着，她双眼放光看着桑妮：“这是你闺女？”
桑念：“嗯。”
“她太可爱了吧！”女孩捂着心口，“我们最近也在备孕，你和你爱人怎么生出这么好看的宝宝呀？”
她把目光移到桑念脸上：“能取取经么？你们吃的哪个牌子的维生素，除了正常饮食还吃什么补剂？”
桑念原本因为对方夸赞桑妮而生出的自豪感，在听到对方后面一系列问题后消失得荡然无存。
“……”她对这些完全没有头绪，她和沈醉甚至直接跳过了备孕环节。
大概看出桑念尴尬，男生抓住女孩：“叶子，别闹了。”
“我哪闹啦？”女孩愤愤，“我想知道嘛！”
男生悻悻笑了笑，凑近她耳边：“这位小姐这么好看，她爱人的长相肯定也不差。
“两个大美人根本不用费劲，生出的孩子自然就是一等一的好看。”
他抓了抓头：“我们学不来的。”
他声音不算大，但因为没想着避人，这些话一字不漏都传进桑念耳朵里。
她想找个理由离开，刚想开口道别就被打断。
“对哦……”女孩摸着下巴。
她重新看向桑念：“虽然你带着口罩，但，有人说过你眼睛特别漂亮，长得很像一个明星吗？”
桑·明星本人·念：“……”
“谁来着，哎呀，我一时间记不起来了。”女孩苦思冥想。
她男友在旁边小声提醒：“你是不是想说沈念？”
“对！”女孩发出恍然的感叹，“你眼睛长得好像沈念哦！”
桑念微微眯起眼睛：“……谢谢。”
这一次她学乖了，抢在两人继续开口前迅速道：“那个，我们还要回去准备野餐，先走了。”
备孕的小情侣很有礼貌朝她挥手。
但小公主不乐意了。
“妈咪！”小公主蹬腿，“白白！”
桑念：“什么？”
小公主扭着身体，指着那只萨摩耶：“白白！我要跟白白玩！”
桑念：“……”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哄孩子：“妈妈该担心你了，我们先回去一趟好不好？”
“唔。”小公主委屈巴巴。
她孩子气问：“白白不能跟我们回去吗？
“妈妈也会想要看白白的！”
桑念抓住她作乱的小手：“白狗有主人的，不能跟我们回去。”
女孩突然凑过来热情道：“我们还没找到休息的地方呢！小可爱想跟小白玩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小白萨摩耶：“汪汪——”
桑念看了眼狗，又看了眼满眼期待的闺女。
她无奈做出妥协：“我们就在那棵树旁边。”
“哇！好位置！”女孩招呼男友和狗，“走啊走啊，和小可爱再玩一会儿。”
她还跟桑妮承诺：“待会我按着小白给你摸哦~它可乖了！”
“好！”小公主咧嘴，露出一口白白嫩嫩的乳牙。
几人回到树下，沈醉望过来，目光有几分诧异。
“哇——”她还没开口询问桑念，女孩已经激动抓住桑念胳膊：“你老婆么？！”
桑念：“……”
“啊啊啊，你老婆好漂亮！！！”女孩的惊艳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桑念低头轻咳一声，自以为不着痕迹规避了那个问题，但扬起的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第95章：念念帮忙。
桑念陪着桑妮逗小白玩，只是她脸上口罩却不好摘了。
“妈咪，它为什么那么大？”桑妮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桑念看着萨摩耶一身漂亮的皮毛：“这个品种的小狗成年就是这么大。”她趁机教育道：“下次桑妮遇到狗狗，不要急着凑过去，一定要妈咪或者妈妈在旁边看着才可以！”
“为什么？”桑妮转头看她，“小狗会咬我么？”
“呃……”桑念想点头，可是眼前躺在地上，友好朝她们露出肚皮的萨摩耶实在无法提供任何说服力。
她想了想，换了种说话：“有些狗胆子小，认生。你一凑近，它们要吓坏了。”
“哦。”桑妮若有所思点点头。
女孩听着她们母女交流，乐呵呵过来插话。
“你家宝宝倒是一点都不认生，好开朗大方啊！”
“嗯。”桑念发现别人一夸桑妮，她的幸福感就“噌噌”往上升，“她平常很乖，今天出来玩太兴奋了。”
“啧，我要是能生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女孩一屁股坐到草坪上，撑着脸叹口气。
桑念祝福道：“当然可以。”
“哪有这么容易……”女孩扁扁嘴。
她有些好奇盯着桑念脸上口罩：“你和你老婆基因一定很好吧？
“她长得漂亮，你光是眼睛就秒杀很多人了。”
桑念笑了笑。
她漫不经心找补：“我眼睛长得好，整脸比较一般。”
“比不上你老婆？”
桑念闻言抬起头。
她有些好奇：“你见过多少人比她还好看？”
“这倒是……”女孩赞同点点头。
但她想起什么，转头又道：“沈念啊，沈念最好看！”她想了想：“不过沈念是Alpha，没什么可比性，Omega的话……你觉得阮璐怎么样？”
“不行。”桑念摇头。
其实和一个陌生人谈论沈醉颜值没有任何意义，但她就是不想沈醉被比下去：“眉眼比她精致的没有她有气质的，比她……”
她勾唇：“没人气质比她更好。”
“行吧。”
女孩揶揄笑起来，“这种评价都是主观的。
“她是你老婆，你当然觉得她最好看，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桑念莫名红了脸。
她下意识转头寻找沈醉身影，看到她坐在野餐点上准备食物。
秋风撩动她发丝和裙摆，她眸底深处那片湖泊却平静无波。下个瞬间，大概是心有灵犀，她抬眼望过来，两人不期然对上目光。
收回眼神前一刻，桑念分明看到她深邃眼底染上了点点温情，饶是即将到来的冬季也无法撼动。
“你为啥一直戴着口罩？”女孩发出疑问。
桑念回神：“因为……”
她脑子疯狂运转，某一刻灵光一闪，脱口道：“她让我带的。”
女孩：“咦？”
桑妮也来凑热闹：“妈妈？”
“嗯。”桑念帮小公主拍了拍掌心灰尘。
“哦，我知道了。”女孩神秘兮兮凑近，“你肯定长得很好看，你老婆是个醋坛子，所以不想你被别人看到，对不对？”
桑念耸了耸肩，放任悬念加深。
“有道理。”桑妮恍然点点头。
她用手按住桑念口罩：“妈咪不要给人看了。”
桑念笑：“好，听你的。”
可桑妮又不解：“那妈咪为什么要演电影唔——”
桑念眼疾手快捂住她嘴巴。
女孩一脸茫然：“怎么了？”
“她饿了。”桑念抱着自家闺女站起身，淡定与对方挥手，“我带她去找点吃的。”
“好。”女孩朝她挥挥手。
两边距离很近，走两步就能回到她们的野餐垫。可桑念转头才发现，刚才还在树下的沈醉居然不见了人影。周围有点嘈杂，她转了一圈，在树的另一头发现了沈醉。
沈醉正在打电话。
“……抱歉，家里有事走不开，你见到秦莉了吧？”
“嗯，秦莉会带你回酒店，这两天你有事情就找她，我们周一在公司碰面。”
桑念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周小姐说了什么，但她显然是提出了某些异议。
沈醉于是解释：“周末我休息，桑妮，桑妮在家……”
她沉吟片刻：“也行，我把别墅地址发给你。”
桑念偷偷带着桑妮离开。
她把闺女放到垫子上，随手拿了个苹果：“吃吗？”
桑妮摇头：“不要。”
“妈咪问你一个问题啊。”桑念凑近她。
桑妮：“嗯？”
“你认识一个叫‘周阿姨’的人么？”桑念问。
她和沈醉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沈醉即使工作忙，也没像今天这样，为了招待一个人连打三通电话。
出于某种直觉，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周阿姨！”桑妮眼睛一下亮起来，“知道！”
桑念挑眉：“哦？”
“周阿姨会带礼物。”桑妮站起身，倚进她怀里。
她如数家珍跟桑念汇报：“小裙子、糖果，还有妈妈说很贵很贵的玩具，她会给桑妮带很多很多！”
说完，她还不忘询问：“周阿姨要来么？”
桑念扯了扯唇角。
她帮小闺女整理裙摆：“妈咪明天带你去大商场买漂亮裙子和玩具好不好？”
“好啊！”小公主开心得直点头。
桑念再问：“那妈咪好，还是周阿姨好？”
“啊？”桑妮不解看着她，像是根本没理解这个问题。
“更喜欢周阿姨，还是更喜欢妈咪？”桑念幼稚追问。
“唔。”桑妮用手臂圈住她脖颈，“当然是妈咪。”
桑念满意一笑。
“没有裙子和玩具，也喜欢妈咪！”桑妮甜甜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如果说刚才桑念只是有点胜利的喜悦，这下是彻底被自家小公主征服。
“呜呜，妈咪也最爱宝宝了！”
最爱的宝宝问她：“那妈妈呢？
“喜欢宝宝还是喜欢妈妈？”
桑念一愣：“咳，她，她当然……比不上你……”
她这句话越说越小声，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桑妮咧着嘴笑。
“那……那位周阿姨，和妈妈是什么关系？”桑念又问。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她其实没抱太大期待能从桑妮这里得到答案。
却没想到，桑妮听完后撅起嘴：“亲亲。”
桑念眉头都皱起来了：“什么？”
“亲亲，亲亲对象。”桑妮挠了挠头，“奶奶说的。”
桑念攥住自家闺女的小手：“你见过她们亲亲？”
桑妮：“没有。”
桑念想了想：“奶奶介绍她们认识的？”
桑妮不解：“什么？”
“……”桑念发觉自己太心急了，“周阿姨和妈妈见面的时候，奶奶也在，是吗？”
桑妮这下听明白了：“对呀！”
“亲亲……”桑念琢磨一会儿，“你想说的，是不是，相亲？”
她恍然：“她们是相亲对象？”
桑妮点头，没觉得有哪里不同：“嗯，亲亲对象。”
桑念冷哼。
沈璧这个老家伙根本没死心，疗养也不消停，还有心思给沈醉牵红线。
沈醉是什么态度呢？
桑念转过头，隔着树，她只能看到沈醉一点裙角。
也是这时候，她才陡然发现——
沈醉居然还没讲完电话！
都已经安排亲信去接待了，还有必要捧着电话不撒手讲这么久么？
到底是有什么好聊的？！
“妈咪？”桑妮的声音唤回她注意力，“要喝果汁。”
桑念摸摸她滑嫩脸蛋：“嗯，妈咪帮你倒。”
她收敛心神，开始忙碌起来。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沈醉才从树后回来。
桑念和桑妮一人捧着一杯橙汁，垫布上还有一杯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她上前，对着桑念说了声：“谢谢。”
桑念状若不在意：“这么忙？周末还要处理工作？”
“一个客户突然改签，提前一周飞过来了。”沈醉坐到两人身边，顺口又道，“道歉。”
桑念有些不满：“你道什么歉？”
沈醉察觉她语气不太好，有些诧异抬起头。
桑念别开头。
沈醉拿起橙汁：“我道歉……因为我好像破坏你和桑妮的野餐体验了。”
“没有。”桑念摇头，顺手还帮小闺女擦了擦唇边沾上的果汁。
小闺女甜甜道谢：“唔，谢谢妈咪~”
桑念朝她一笑，又瞥一眼沈醉：“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清一些。”
“嗯。”沈醉点头。
她想了想，随后道：“今天是一个意外，以后不会了。”
桑念满意弯了弯唇。
她想起什么，脱口问：“客户漂亮么？”
“啊？”恰好一阵风过，沈醉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桑念抿唇，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突然倾身，毫无预兆凑近沈醉。
沈醉对她毫无抵抗之力：“念念……”
“口罩带子好像缠住我头发了。”桑念记得有家媒体曾评价她仰头四分之三侧脸这个角度最好看，不着痕迹又调了调位置。
“能帮我看一下吗？”
“……好。”沈醉回过神，立马放下橙汁，手指伸了过去，轻轻勾起那根带子。
她动作很细致，但不免还是碰到两下桑念耳朵。
等把那缕发丝捋出去，她收回手，脸颊已经泛起淡淡粉色。
“好了。”
桑念抬手，将头发全拢到另一边肩膀，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
下一秒，她重新提上口罩，遮住自己勾起的唇角，却遮不住弯起的眉眼。
“嗯，谢谢。”
此时，在她怀里，小桑妮捧着自己的小杯子，仰头安静看着两位家长的互动。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头，突然感觉嘴巴里的橙汁变得有些酸。
再长大一点，小妮子大概就会明白，这就是近距离吃自家两位母亲狗粮的代价！
好在那时候，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第96章：念念哄我。
夜里一家回到别墅，桑念在闲聊时顺口提起明天要带桑妮去商场买东西。
“明天？”沈醉问，“几点？”
桑念：“早上10点出门吧。”
“能等到下午再走么？”沈醉问。
她又解释：“明天有个朋友要过来拜访。”
“朋友？”桑念自然知道她口中“朋友”是谁。
但她故意问：“哪一位。”
“……”沈醉沉默两秒，“周聆，你应该不认识她。”
桑念点头：“确实没听说过。”
她一边陪桑妮玩积木，一边抬眸，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沈醉：“才搬回来几天，就认识新朋友了？”
桑妮疑惑抬头看了自家妈咪一眼。
桑念揉揉她发顶，用眼神示意闺女不要拆穿自己，乖乖搭城堡。
沈醉走到两人身边。
“是在国外时候认识的朋友。”沈醉简单介绍了一下，“她来看望桑妮。”
“哦。”桑念挠了挠自家闺女下巴。
桑妮抬起头，就听自家妈咪表情略显幼稚询问：“妮妮很想被周阿姨看望么？”
桑妮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
她一会儿看看桑念，一会儿又看看旁边沈醉，斟酌好一会儿，小小声问：“妈咪想不想啊？”
桑念很满意自家闺女的体贴懂事。
“她又不是来看我的，我想不想跟这件事没关系。”
“那……”桑妮放下积木钻进她怀里。
“我和妈咪一样~”
桑念伸手，亲昵将闺女搂住。
沈醉看着面前两人一唱一和，神情若有所思。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桑念抬起头。
“既然这样，那就改到明天下午吧。”她说，“招待客人吃完午饭我们再出门。”
沈醉：“……好。”
事情商量完，她屈膝，在桑念身旁坐下，随手往自家闺女搭了一半的积木城堡上放了一扇小窗户。
隔天。
周聆一进门就感觉游戏不对劲。
佣人将她引到一楼客厅，客气上了茶和糕点，却不见沈醉和桑妮。
她询问佣人，却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两位夫人正在三楼给小姐换衣服，马上就下来了。”
周聆蹙眉：“两位夫人？”
佣人“嗯”一声，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说。
周聆起身：“我上去看看桑妮。”
“周小姐。”佣人眼疾手快将她拦住。
她双手收在身前，态度非常恭敬：“夫人说了，上面乱着呢，实在不适合客人上去参观。
“您再坐一会儿吧，夫人们马上下来了。”
周聆再迟钝也感觉出来了。
“哪位夫人说的？”
佣人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好在她没有为难太久，下一刻，客厅外传来三道脚步声。
她暗松一口气，退到一边：“夫人们来了。”
周聆转头往门口看去，就见一只莹白纤细的手按在门上。
很快，半敞的客厅门被彻底推开，一道窈窕身影出现在门外。
即使同为Alpha，周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美得几乎毫无瑕疵——桑念五官本就是浓颜系天花板，今早费心思化了淡妆，乍一看根本找不出刻意修饰的痕迹，但每一处都透着矜贵美艳。
对上周聆视线，她勾唇轻笑，半眯着眼眸里透出些明晃晃的挑衅意味。
周聆愕然，眨了一下眼，又看她笑容纯良迎了过来。
“周小姐是吧？幸会。”
周聆都要疑心方才察觉的挑衅只是自己错觉。
她伸出手握住桑念：“你是……”
“沈念。”桑念说了用得更多的艺名，“我是桑妮的Alpha母亲。”
周聆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识脱口：“原来是你。”
“是。”桑念又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得看成和蔼可亲，“多谢你这两年对桑妮的照顾。”
周聆只觉得她手劲有些大，握得自己手隐隐发痛。
她脸色有些发青，强装镇定道：“没，没有。”
沈醉牵着桑妮进了门。
她目光略过正在尬聊的两天，在两人牵着不放的双手上多停留了一秒。
“周聆。”淡淡喊了一声客人姓名，她招待道，“去沙发上吧。”
桑念像是这才反应过来，终于松开周聆的手，推着她肩膀往里走。
“走啊，坐下聊。”
周聆比她矮半个头，因为靠得近，她大喇喇俯视对方，在内心又暗搓搓给自己打了一个勾。
虽然有些幼稚，但桑念确实有种隔空又往老妖婆脸上扇了一巴掌的阴暗快感。
给沈醉安排的相亲对象就这？
有自己这样的珠玉在前，沈醉真的看得上周聆？
简直侮辱了沈醉的品味。
“妈咪？”桑妮疑惑歪着头，“你笑什么呀？”
“啊？”桑念摸了摸唇角，“妈咪笑了么？”
桑妮“嗯嗯”点头：“笑得好开心。”
桑念按着周聆在沙发坐下，转头对自家闺女道：“可能见到你周阿姨，太开心了吧。”
周聆：“……”
开心什么？我跟你压根不认识好么？！
如果桑念可以听到她的心声，就会知道她现在内心正在疯狂呐喊——
离我远点！
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沈醉，但沈醉已经低着头，带着桑妮在另一张沙发坐下。
下一刻，桑念放开她，也走了过去。
桑妮亲亲热热窝进她怀里，一家三口紧挨着坐在短沙发中，和一边孤零零的周聆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刻，谁是外人一目了然。
沈醉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正在逗孩子的桑念，很快别开眼，遮掩眸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妮妮。”周聆深吸一口气，很快俯身看向桑妮，“阿姨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音乐盒，过来看看么？”
桑妮闻言，把目光投向桑念。
桑念帮她将头上小辫子放到肩后。
桑妮眨巴两下眼睛，摇摇头。
周聆努力维持脸上笑意：“你之前不是很喜欢么？阿姨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同款哦。”
“不要。”桑妮抱着桑念。
她仰起头：“妈咪会给买的！”
周聆：“……”
桑念莞尔。
她捏了捏自家闺女脸颊：“又不冲突，周阿姨送的也可以要啊。”
桑妮：“咦？”
小家伙很聪明，认真观察桑念表情：“真的？”
桑念点头。
她直接将闺女抱到地上：“呐，去吧，记得拿到礼物要谢谢周阿姨。”
“嗯呐！”毕竟是个两岁孩子，桑妮没什么心眼，一得到母亲许可便开开心心跑向周聆。
没了她占据桑念和沈醉中间位置，两人这下便真的紧挨到了一起。
桑念今天穿了一件很显身材的战袍，全身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没有一处不精致。
本来这种裙子并腿坐更舒服也更雅观，但桑妮离开后，她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随意岔着腿。
沈醉温婉坐在一旁，身体本就偏向她。这一下，两人膝盖不可避免碰到了一处。
她低头欣赏着裙摆上的青竹绣花，细叶纹路从她身上，一路蔓延至桑念全身。
这两条款式不同的裙子，用的分明是同一种纹样，明目张胆透漏着主人间隐秘的情愫。
某一刻，桑念低头，目光在两人裙摆滑过，很快收了回去。
沈醉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这其中小心思，却看到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绽开一些清浅的笑意。
像一阵难以察觉的清风，拂过她心湖，却撩起层层涟漪。
周聆坐在一边给桑妮演示音乐盒的启动方式，越发如坐针毡。
小妮子看懂后，从她手里接过音乐盒，“噔噔噔”跑回桑念身边。
她整个人趴在桑念大腿上。
“妈咪！你看！人偶会动！”
“哇。”桑念完全没有扫兴，配合她发出惊呼，“好漂亮！跟我们桑妮一样！”
“嘻。”桑妮咧嘴，露出白白嫩嫩的八颗乳牙。
周聆站起身。
“沈醉。”她喊道，“那个，我，我想去洗手间。”
沈醉“嗯”一声，刚要转头吩咐佣人，就听周聆抢先道：“你送我过去吧，顺便给我介绍下这里的布局和房价。”
她扯了扯唇角：“后续我们家开展国内业务，我打算也在A市买套房子。”
沈醉微不可察蹙了蹙眉。
“你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她问，“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你突然回国，不也没告知我？”周聆叹了口气，有些埋怨道，“要不是伯母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沈醉声线平淡，回应却很得体：“本想着安顿好再通知你们。”
“你自己一个人，还带着桑妮，放弃之前经营好的生活来到这个陌生城市……”周聆脸上适时露出担忧神情，“我当然会担心。”
沈醉还没开口，桑念插入两人对话：“多谢周小姐关心。”
她一只手扶着桑妮，另一只手搭到沈醉身后沙发靠背，从周聆角度像是把沈醉揽在怀中。
“对我们一家来说，国外才是陌生的环境。”她似笑非笑打量周聆，“再说还有我呢，桑妮回到她亲生母亲身边，沈醉也有人照顾……”
她问：“你在担心什么？”
周聆抿唇，在桑念审视下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深吸一口气，她再次看向沈醉：“沈醉，给，给我带路吧。”
沈醉看了一眼桑念，站起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米左右的正常社交距离出了客厅。
小桑妮把目光从音乐盒上移开：“她和妈妈，走了哦？”
桑念：“嗯。”
桑妮伸长脖子往门口望了一眼：“我们不去么？”
“过去做什么？”桑念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你想得还挺多。”
桑妮仰头看着她。
小家伙压低声音：“周阿姨，会把妈妈带走吗？”
“你觉得呢？”桑念挑眉看着自家闺女。
“把人带走？她有那样的本事？”
桑妮眼珠子一转，神情蓦地放松，笑着抱住她大腿。
她点了一下头：“嗯呐。”
桑念唇角越发上扬：“‘嗯’什么？”
桑妮也不说话，只眼睛亮晶晶盯着她看。
桑念碰了一下她鼻头，手指被桑妮抓住。
“妈咪好看呢。”小家伙嘀嘀咕咕，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桑念傲娇昂起下巴：“可不是只有脸。”
桑妮歪头看她：“嗯？”
桑念冷笑：“奶奶老了，眼睛不好。”说着，她挠了挠小家伙下巴：“下次你如果去见她，帮妈咪带点保健品过去。”
“好！”桑妮重重点头。
桑念将她抱到怀里，对着她可爱的脸颊亲了一大口。
母女俩在客厅玩了好一会儿，外面才重新响起脚步声。
桑念转头去看，只见到沈醉独自一人。
“周小姐呢？”她问。
沈醉走到两人身边，手扶着沙发靠背：“她有事，先回去了。”
“啊？”桑念挑眉，“不是说留下来吃午饭么？”
沈醉勾唇浅笑：“可能……吃不下了。”
“啧。”桑念“遗憾”叹了口气，“她刚回来，确实难以适应这边的口味。”
话落，她抱着桑妮站起，随口提议道：“出去吃？”
沈醉点了一下头，拿起旁边外套帮桑妮穿上。
三人离开后，佣人过来收拾，看着客厅里周聆提过来的一堆礼盒，想了想，收进仓库最深处。
那之后，家里几位主人果然没再提起这些东西。
——
转眼月末，桑念收到莫槐打来的电话。
“休息够了么？”
桑念竖起食指，对旁边桑妮比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走到一边。
“怎么了？”
“本来定在下个月的手机广告换了个合作演员，还想提前到下周拍摄。”莫槐将鼠标键按得“哒哒”作响。
“那边负责人曹姐跟我们合作很多次，想问问你有没有空。”
“下周？”桑念回头看了一眼桑妮，确认小家伙还安安静静坐在原地。
她想了想：“可以，本来就没有其他工作安排。”
“好，下周一我安排车子过去接你。”
“等等。”桑念回神，婉拒道，“不用了。
“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
莫槐：“嗯？为什么？”
桑念深吸一口气：“那个……我最近没在公寓。”
“搬出来了？”莫槐有些疑惑，“之前不是怎么说都不愿意么？”
“咳，总之……”桑念心虚揉了揉鼻子，“下周一碰面我再跟你说吧。”
莫槐还有其他工作，闻言点了一下头：“行，我稍后发给你，你自己出行一定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桑念：“好。”
她挂断电话，回到桑妮身边，看自家闺女乖巧仰头看着自己。
“故事讲到哪里啦？”
“这里！”桑妮指给她看，“小松鼠，囤积好吃的，要过冬天呢。”
“嗯。”桑念亲了亲她的小手，“妮妮真聪明。”
她把闺女从地毯转移到自己怀里，从后面将人抱住。
深秋里，这样的姿势最温暖不过。
说话间，她气息打在桑妮脖颈间，逗得小家伙笑着直喊“痒”。
沈醉难得早下班，踏着傍晚余晖回到家，就见一大一小两人相拥安睡。
桑妮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趴在桑念身上。而被压着的桑念背靠着沙发，半坐的姿势瞧着并不舒服，可呼吸竟也平稳均匀。
沈醉呆呆看了两分钟，最终在理智驱使下移开眼，回屋给两人拿了条薄毯。
刚把薄毯盖到桑妮身上，桑念便迷迷瞪瞪睁开眼睛。
凛冽寒风被挡在外头，屋里整洁又温暖，美好得宛如童话世界。
桑念没有完全清醒，目光迷离描摹着沈醉眉眼，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抓着沈醉手腕，轻轻一用力，对方也顺势凑近。
呼吸可闻。
熟悉的冷梅香将她包围，桑念抬头，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沈醉嘴角，一触即离。
“几点了？”她问。
“……”
几息间，都未等来沈醉回答，桑念意识逐渐清醒。
她不敢回忆刚才做了什么，松了手放开沈醉，转头想要装作继续沉睡。
还没等她将头撇过去，她领口被一只微凉的手揪住。
某一瞬，指尖擦过她肌肤，桑念蓦地打了个激灵。
下一刻，柔软唇舌倾覆而下，含住她温暖唇瓣，热切而又笨拙地舔舐吮吻。
“唔！”
闺女的重量沉沉压在胸口，桑念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承受。
她睁着眼，清晰看到沈醉眼角含着一滴晶莹。
沈醉气息很混乱。
她吻得太沉醉，整个人都有些昏沉，可无论如何索取，内心仿佛都缺失一块。
无法弥补。
根本不满足！
本能代替理智取得控制权，在无意识下，她咬住桑念下唇。
“嘶——”
沈醉回神时，舌尖已经尝到淡淡血腥味。
她惊诧之下退开，看到一朵红色水花在桑念唇瓣绽放。
“你……”桑念无奈摇着头笑。
她舔舔伤口，抬头看向沈醉：“我之前是这么教你的？”
“我，不……”沈醉六神无主。
“不什么？”桑念眯了眯眼眸，“或者这只是你蓄意报复？”
沈醉俯低了身体，在她面前几乎无地自容。
“不，不是的……不是那样……”
她的姿势取悦了桑念。
她抬手，捏住人下巴，迫使沈醉抬头，拭去对方脸颊湿痕。
“念念，对不起……”沈醉为那处还在流血的伤口道歉。
“不用。”桑念将沾着她泪水的手指含入口中。
她没有看沈醉，表情称得上淡漠：“就当用眼泪还了，一码归一码。”
沈醉跪在她身侧：“……”
桑念从她微张的口中瞥见作案工具，饶有兴趣伸手过去，探进她唇瓣间。
沈醉乖巧配合。
桑念于是顺利摸到她犬齿，用指腹一按，感受到轻微疼痛感。
沈醉仓惶摇头。
桑念于是调转方向，用手指拨弄深处软舌。
“唔……”沈醉有些难受皱眉，透明的津液代替眼泪出现在她唇角。
这个游戏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桑念怀中的小公主有了转醒迹象，两个成年人才默契结束了这场说不清是惩罚还是奖励的互动。
桑妮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咦？”她蓦地瞪大眼。
“妈咪，你嘴巴……怎么痛痛？”
桑念摸了摸伤口。
她没解释，糊弄着转移话题：“确实痛，宝宝吹一下。”
桑妮捧着她的脸，凑过去给她吹气，又“啵”一下亲在伤口处。
“亲一下，就不痛了。”
桑念伤口被她弄疼，脸上笑意却更加明显。
“嗯，妮妮真棒。”
桑妮被夸得红了脸，笑着钻进她怀里。
但小公主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这么好糊弄。
比如周末夜里，当听到桑念隔天要离开一周前往邻市拍广告时，小公主眼泪当即就掉下来了。
她抱着桑念大腿，任凭沈醉和桑念轮番上阵安慰都不为所动。
“呜呜呜，不要妈咪走，呜呜呜……”漂亮的小姑娘几乎把自己哭成一只小花猫，泪水已经把桑念腿上布料濡湿一小块。
桑念拖到最后一日才提出离开的事，没想到她反应还是这么大。
她把桑妮抱到怀里安抚，脑子里已经开始计算起要赔多少违约金。
不止这次广告违约金，她工作已经排到明年下半年，所有签了合同的都要按照约定一一进行赔付。
她粗略估算一下后松口气——
赔得起赔得起。
“好了好了，乖，妈咪不走了，不走好不好？”
哭声停歇一瞬：“真，真的？”
“真……”
桑念话还没说完，被旁边沈醉打断。
“桑妮，为什么不乖？”
桑妮扁着嘴朝她看去：“……”
沈醉努力端起脸：“妈咪是为了工作，不是故意要离开，不可以这样任性。”
“呜呜，呜呜呜——”桑妮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而且嚎得比原先还要大声。
桑念一边轻拍她后背，一边不满看向沈醉。
“……你说这些做什么？”
沈醉难得没有让步：“你想骗她你会留下来么？”
桑念蹙眉：“我可以取消工作。”
“取消工作？”沈醉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取笑，下一次呢？”
她问：“你准备把自己雪藏几年？”
“我，我……”桑念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她再长大一点，或许就懂事了，现在还小……”
“这也不是你过分溺爱她的理由。”说着，沈醉从她怀里接走桑妮。
说来也神奇，换成沈醉抱之后，桑妮就乖乖闭上了嘴巴。
“她精着呢，什么都懂。”沈醉温柔帮小姑娘擦眼泪，嘴里却不怎么客气，直接揭穿女儿把戏，“她知道你宠她，什么过分要求都能答应，才演这一出想把你留下来。”
桑妮被她抱着，委屈打着哭嗝，偏偏红着眼睛不敢反驳。
“那怎么了？”桑念像个完全沦陷的女儿奴，心疼得不行，“她都哭了，让让她怎么了？”
沈醉：“你得让她明白是非对错，而不是让她以为只要掉眼泪就能解决问题。”
桑念：“……”
她很想说闺女的眼泪在她这里确实有解决任何问题的神奇魔力，可听着沈醉温柔又坚决开始和桑妮讲道理，她又莫名无法反驳。
另一边，桑妮把头搭在沈醉肩膀，偷偷将手伸向她，暗暗传达想回到她怀里的意图。
桑念凑过去，牵起她一只手亲了亲。
“……”
“……”
母女俩相对无言，最后，桑念也只能耸耸肩，朝她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桑妮扁扁嘴，眼眶又一次湿润。
可她还被沈醉抱着，只能委委屈屈把眼泪憋了回去，红着眼回应沈醉。
“嗯……呜呜，妮妮知道，妮妮乖乖……”
到后来，可能哭累了，小家伙不到9点就沉沉睡了过去。
“呼——”桑念松了口气。
她帮着沈醉把孩子抱上床，看着孩子安详睡颜问：“这算是……哄好了？”
沈醉拉着她离开主卧。
关上门后，她抬头：“家里的保姆会照顾她，我也会哄着她，你……”
她顿了顿：“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桑念点头：“嗯。”
她没什么好收拾，公司常年备着各种出差用品，助理自然会帮她准备好。
至于她自己，只要收拾几套换洗衣物就可以。
“……那就好。”沈醉很轻点了一下头。
她又问：“什么时候回来？需要安排车子接送么？”
“不用，公司那边都会准备好。”
“嗯。”沈醉眼睫微颤。
“你跟莫槐说过桑妮的存在没有？”
“还没有。”桑念抬眸看了她一眼。
“我突然冒出个女儿……这事说了她都不一定信。等找个机会，我邀请她过来，亲眼见一见桑妮。”
“也好。”沈醉应了声，“你现在是澄月最大股东，她干涉不了你任何决定。”
“呵。”桑念笑了声，“你连这个都知道？”
“不是刻意打听。”沈醉低着头，“以前人脉还在，最近重新联系，无意间听到的。”
“嗯，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保护桑妮。”桑念别开眼。
话题到这里结束，不想忍受沉默，桑念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我再去检查一下明天要带的东西。”
她刚迈开步子，还没走出两步，蓦地感觉袖子被人拽住。
“……怎么了？”桑念问。
沈醉控制自己，松开僵硬的手指。
她听到自己在问：“广告……要拍一周？”
“四五天左右。”桑念声音很低，“是一个系列短片，比普通广告麻烦一些。”
沈醉喃喃：“难怪她会哭那么伤心。”
借着走廊顶灯，桑念凝视她发顶。
“辛苦你了。”回神后，她别开眼，“我会，多给桑妮打视频哄她。
“你有事的话，也可以……”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整，但相信沈醉明白她意思。
沈醉抬起头，桑念看到她下唇被咬得泛白。
“我现在就有。”
桑念愣怔一瞬：“嗯。”她顿了顿：“你说。”
沈醉又伸出手，小心翼翼攥住她手臂。
“你哄哄我行么？”
桑念：“……”
“什么？”她其实听清楚了，只是疑心自己弄错。
“帮你哄完了桑妮。”沈醉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又重复，“你帮忙哄哄我，好不好？”
她睫毛颤动得厉害，眼角泛着红，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桑念有些恶趣味地想，如果现在拒绝，大概就能欣赏到沈醉挫败落泪的模样。
但她并不乐见那样的场景。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其实只喜欢沈醉在床上哭。
“……怎么哄？”桑念反问。
她侧过身面对沈醉，一只手捧起沈醉脸颊。
因为心情很好，她唇角微微上扬：“怎么？你也要学桑妮在我面前哭么？”
沈醉呼吸一顿。
她内心交战片刻，忍着羞赧问：“有用么？”
“没用。”桑念摇摇头，哂笑道，“我可没兴趣看你一个成年人在这里哭鼻子。”
沈醉咬紧牙关，将汹涌的情绪尽数逼了回去。
“抱歉，我……”
桑念收回手：“这就打算放弃了啊？”
沈醉仰头看她，目光里闪动着疑惑。
桑念双手环胸：“你自己说的，靠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她俯身凝视对方，压迫感极强：“想让我哄你，沈总难道不该付出点其他代价么？”
沈醉轻颤。
如果是以前，她随便抬抬眼皮，桑念都会把她捧到手心。
可两人如今的状态……
沈醉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筹码能让桑念心动。
“我……你想要什么？”她问。
桑念没说话，攥着人手腕，打开走廊上另一道门，推着沈醉进入旁边客卧。
这里原本是为桑念准备的房间，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只不过因为桑妮坚持，自从住进别墅，她一次都没在这里睡过。
此时她大喇喇往床上一坐，对着还停在门边的沈醉招手：“过来。”
沈醉腿有些软，但眼睛是亮的，像阴郁了很久的天气突然放晴。
她几乎是扑过去，却在挨到桑念前一刻被接住，按到旁边。
沈醉忍着兴奋，呼吸都粗重起来，桑念能听到明显的气息声。
“你在想什么？”她抬眸，有些好笑看了沈醉一眼。
沈醉一只手攥住她衣角：“桑念……”
“别动。”桑念蹙眉退开些许，偏偏声音听不出喜怒，“真以为让你进来是为了哄你啊？”
沈醉抿唇，收回手不敢再动弹。
桑念抚上她脸颊，轻轻一按，让她额头靠上自己肩膀。
“念念……”视野骤然缩小，只能看到桑念身体，沈醉却没有任何惊慌，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她闭上眼，暗暗深呼吸，捕捉桑念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香。
另一边，桑念拨开沈醉头发，露出她侧颈后方的腺/体。
因为将近三年没有接收信息素，腺/体颜色淡得几乎和普通肌肤融为一体。要不是桑念对沈醉身体实在太熟悉，她估计还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到位置。
两人在一起那时候，沈醉腺/体长期维持着淡粉色。而如今，往常最受偏爱的地方已然变成一口枯竭的井。
桑念按住那处，带了点恨意，手劲不算小。
下一瞬，她感觉沈醉在她怀里颤抖起来。
“念念！”沈醉抓住她手臂，“别，别碰那里……”
“快要三年了。”桑念自顾自问，“还撑得住么？”
彻底标记的Alpha和Omega本就不适合长期分居，更遑论她们两人的上一次距今已经两年多。身为Alpha，桑念这些年都饱受分离焦虑，她不知道沈醉是怎样扛过去的。
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她怀里传出：“撑不住……”
“呵。”桑念笑得咬牙切齿，“活该。
“让你不回来。”
两只纤细的手臂小心翼翼圈住她腰肢：“重逢之后，越来越难受……很想你……”
空气中，冷梅香逐渐浓郁起来。
桑念有些矫情：“哦，只是想我的信息素。确实，Omega本来就需要抚慰。”
“不是！”沈醉喘着粗气，扣住她手腕。
她脸颊已经烫得不成样子，拼命摇着头：“不只是信息素，我想要的，是你……一直都是你……”
在重逢一个月之后，在桑念没有任何直接抚慰的情况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渴望对方，沈醉身体自行进入了Omega的发/热期。
桑念眸光幽深，盯着沈醉像猎物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但下一刻，她残忍地站起身，彻底斩断沈醉与自己的身体接触
“是么？”她看着沈醉：“证明给我看。”
沈醉头脑被发/qing热熏得迷迷糊糊：“什么？”
桑念玩味一笑。
她留下一句“在这里乖乖等我”，随后转身，毫不留情出了房间，甚至不忘把门带上。
第97章：念念工作。
桑念弯腰帮床上小姑娘掖了掖被角。
她特意等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确保桑妮是真的睡熟，不会半夜爬起来要找妈妈。
随后，她找到别墅内酒柜，循着心情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清冽的白兰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重新回到那间客卧。
即使她走之前已经将新风系统开启，房间内依然弥漫一股浓烈梅香，让人错觉时序入冬，自己正行走在雪地。
床帏间，沈醉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茧，身体随呼吸绵延起伏。桑念能听到她粗重喘息，每一下都像在竭力忍耐什么。
因为将近失神，她甚至没察觉到桑念已经去而复返。
桑念走到床边，俯身只看到她颤动如蝶翼的眼睫，上面挂着一滴不知道是汗亦或者泪的晶莹，颤巍巍，随时有坠落的风险。
让人心生怜爱。
舔了舔唇瓣，桑念伸手，将水珠捻碎。
感受到指腹间化开的湿润，她没有急着收回，而是顺势而下，沿着沈醉脸颊一路抚触至她下巴——
受发qing热影响，沈醉全身汗涔涔，湿得不成样子。
在她手指不安分逗弄下，沈醉终于睁开眼睛。
她花了两三秒时间才让目光聚焦，看清桑念那一刻，她唇间发出一声难辨的叹息。
像轻笑，又像哽咽。
“念念……”她呼唤桑念，抬手想要抓住一点倚靠，却无奈扑了个空。
桑念将她所有情/动与克制尽收眼底。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她声音很冷，得益于这些年越发精湛的演技加成，没有一丝破绽。
沈醉抖了一下。
她下意识想钻进被里去，却被桑念残忍扯掉庇护所。
薄毯被扔到床位，露出底下仅着一条单薄睡裙的沈醉。
睡裙是宽松款，领口很大。柔软的布料松垮垮堆叠在她锁骨上，边缘晕开一点深色水渍，衬得里头被包裹的身躯玲珑纤瘦。
在桑念注视下，沈醉抱住肩膀。
她侧着身体，恰好露出半边脖颈，原先并不明显的腺/体此时充血肿胀，像一朵腊梅烙印在她肌肤上，等待着被采撷。
桑念俯身轻嗅，差点连魂都被勾走。
身体燥热难耐，她解开睡衣最上方两个扣子，却感受不到丝毫凉爽。
“流了这么多汗……”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沈醉身上，“还盖什么被子？不怕闷出病么？”
沈醉咬着下唇。
她努力想要看清桑念：“冷……”
桑念：“冷？”
沈醉用力撑起上半身，下一刻，她几乎是半扑半摔进桑念怀中。
肌肤相贴那一刻，两人都发出满足喟叹。
“念念，好冷。”沈醉攀着她肩膀。
桑念能感受她躯体每一下颤动。
她一只手绕到沈醉后背，指腹搭上睡裙，品鉴艺术品般从领口滑落至裙摆。路上撩拨起点点火花，全都诚实反应在沈醉越发仓惶的呼吸声中。
“怎么这么湿？”桑念凑到她耳边。
“我……”沈醉甚至无法组织起清晰的语言回答。
她的感知系统好似出了问题，这让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热还是冷。唯一能确定的是——
桑念的体温是拯救她的唯一良药。
她努力贴近桑念，无奈身上这条秋款睡裙还是长袖款式，两人肌肤相贴面积实在有限。
沈醉有些委屈，孩子气扯了几下衣服，没把自己挣脱出来，只露出大半个肩膀。
从桑念的角度，低头就能看到大片莹白。
她伸手扶住沈醉，因为对方身上有汗，不得不多用了点力气。
松开手时，沈醉肌肤上留下片片红晕。
像冬日白色雪地上开出一丛丛红色梅花林，暗香涌动，争奇斗艳。
桑念几乎看直了眼——
这样的奇景，全是因为她才得以绽放，也唯有她才能够欣赏。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她伸出指腹继续动作，在沈醉难耐的嘤/咛间，在她莹白肌肤上又种下数片梅花。
“……唔，疼。”沈醉眼角眨出一滴晶莹。
桑念想了想，用唇舌替换掉手指，在她修长脖颈上轻轻吮吻。
沈醉呼吸声骤停，下一刻，几乎是难耐喊了出来。
“唔——”
桑念推开，满意用目光描摹着自己成果。
用唇舌一点一点亲出来的红晕要淡一些，漂亮像一片薄云，随时会飘走。
“还疼么？”她问。
沈醉愣愣看着她。
桑念本也不期待她回答，没听到声音也不失望。但下一刻，沈醉突然撑起身体，以跪姿将她搂住。
“念念。”她说，“还要。”
桑念口鼻被梅花淹没。
她艰难从那片柔软中抬起头，含着笑问：“还要什么？”
沈醉目光已经迷离，手指在她脸颊摩挲，花了点功夫才寻到唇舌位置。
桑念故意不配合，她徒劳拨动那两片毫无反应的唇瓣，急得额角又沁出香汗。
“桑念！”她气势汹汹喊出她完整名姓，坚持不到两秒，气息又弱了下去，“亲我。”
“哦。”桑念干巴巴应声，“这么急切啊？”
沈醉已经忘却所有尊严与矜持。
“……嗯。”
桑念轻笑，不含多少柔情。
“不是你一声不吭甩开我的时候了？”
沈醉动作一顿。
桑念的话同样勾起她不好的记忆，她蹙着眉，手指微微抽搐。
“所以……”桑念硬下心肠，继续与她算旧账，“你真的认真思考过如果回来的时候我有新欢，你要怎么办，对吗？”
沈醉愣怔很久，轻轻点了一下头。
“嗯。”
桑念怒极反笑，攥住她手腕送到嘴边，咬住她食指。
她没有刻意收力，很快，沈醉指节出现一圈咬痕。她没有挣扎，甚至连痛哼都没发出。
倒是桑念先忍不住心疼，伸出舌头轻轻舔舐。
她一边含/吻沈醉手指，一边道：“说来听听。”
沈醉身体一顿。
桑念并不着急，慢慢等她组织语言。
但她并没有等来沈醉答复，相反，在片刻僵硬后，沈醉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她呜咽一声，身体脱力，慢慢从桑念身上滑落。
光是一个简单的预设，就能让她将近崩溃。
桑念看得出来，她又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团成一个不受伤害的茧。
她当然不会允许沈醉那样做！
于是，沈醉自我保护的进程被暴力打断。
桑念将人压到床上，双手一左一右扣住沈醉手腕，迫使她张开双臂，毫无保留呈现在自己面前。
“这是做什么？”她几乎是恶狠狠质问，“又想糊弄过去？”
“不，不知道。”沈醉痛苦摇头。
她努力深呼吸，依然感觉缺氧：“如果你有新欢……我，我可以抢回来的。”
“抢回来？”桑念挑眉，“凭什么？”
沈醉：“……”
桑念冷哼：“凭你连亲吻都得开口祈求？”她哂笑一声，又问：“你抢得过谁？”
沈醉愤愤咬着牙。
“我可没在床上委屈过你。”
桑念说着，挑起她下巴：“以前浓情蜜意的时候，从开始到结束，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过？
“真跟别人抢，你有多少胜算？”
沈醉张了张嘴。
不等她发出声音，桑念又开口：“或者你有别的招数？
“没试过，又不是真的不懂……”
沈醉闷闷“嗯”了一声，抬起能活动的右手，抓住她睡衣第三颗纽扣。
桑念有些讶异，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下一刻，那颗扣子已经被解开。
沈醉手指钻入衣下，没有章法胡乱摸索。
桑念还想笑她青涩，身体却轻颤起来。
沐浴在沈醉信息素下，她不可能毫无感觉。Alpha本就容易受Omega吸引进入易感期，在她没觉察到的时候，雪松香气已经与梅花混在一处，很难说清楚到底哪一种更浓郁。
于是，她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沈醉犹如孩童嬉闹一样的碰触，仍然让她不受控制颤栗起来。
“你作弊！”她攥住沈醉手腕，又舍不得太用劲。
沈醉歪着头，眉目间是纯然的疑惑。
“你，你仗着……”后面几个字被桑念自己吞回肚子里，“就能明目张胆作弊么？”
沈醉乖得不行，任由她摆布。
“那你要把我抓起来么？”
桑念：“你已经准备承担后果了？”
“要……”沈醉害怕地抖了一下，“用刑么？”
桑念恐吓地点点头。
“嗯。”沈醉颤抖却不留后路贴了过来，“念念，轻点……”
桑念：“……”
她说不出话，唇瓣重重蹭过沈醉嘴角，一路啄吻向腺/体位置。
梅花合该开得更艳一些。
……
——
隔天。
沈醉转醒时，只感觉全身像被卡车碾过一般又酸又痛。
有重物压在她胸口，她难以呼吸，只能从喉间发出微弱气音。
下一秒，她听到桑妮的呼唤。
“妈妈？”小家伙从她身上爬下，“醒了么？”
沈醉左右打量，确认自己还在昨天客房里。
“你……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桑妮摇摇头，“醒的时候，就在妈妈身边。”
沈醉朝她勾了勾唇。
她忍着酸软坐起身，看了手机才发现此时已经将近中午。
“妈咪呢？”
“苏阿姨说，妈咪很早就跑走了。”
沈醉被她逗笑。
她纠正：“妈咪不是‘跑走’。”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她离开，去工作了。”
“妈咪为什么一定要工作？”小小的孩子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不能一直跟桑妮玩么？”
“这不冲突。”沈醉揉揉她发顶，“等妈咪工作完，她就会回来陪你玩了。”
桑妮撅着嘴，不想说话了。
沈醉看着她，眼珠子突然一转。
“你想去看妈咪工作么？”
“咦？”小家伙突然来了精神，“可以吗？”
沈醉“嗯”一声，点点头。
她揉揉小家伙脸颊：“你想要的，当然可以。”
桑妮几乎跳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沈醉感受了一下自己腰肢和下半身，将呻/吟吞回肚中，“现在不行。”
“……”桑妮一下又垮了下去。
“去外面，把保姆喊进来。”沈醉温柔交代道，“我有事情要麻烦她。
“另外，让保姆陪你玩会儿，待会我到楼下陪你吃午饭，好不好？”
大概看出沈醉疲累，桑妮很配合：“好。”
别墅里开着温控系统，深秋也不冷，她光着脚丫“哒哒哒”跑出门，很快被守在外头的保姆阿姨抱起。
随着主人醒来，别墅开启了正常运转。而这个时候，桑念也已经在莫槐陪伴下抵达订好的酒店。
“你稍微休息一下，晚上和团队其他成员吃个饭。”
桑念微微蹙眉：“一定要去么？”
她不喜欢应酬，这种饭局向来能避就避。
“昨天导演和我通话，提了好几次，邀请你一定过去。”莫槐劝说道，“餐厅就在酒店三楼，你到时候过去露个面，我安排你提前离开。”
桑念不想让莫槐为难：“行。”
“嗯。”莫槐松了口气。
她又道：“我明天有事先回A市，你的助理会照顾你，拍完后你回公司一趟，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桑念应了声“好”，突然道：“……我到时候，也有事情要跟你说。”
“嗯？”莫槐有些疑惑，“什么事？”
桑念心虚别开眼：“不是到时候一起说么？”
“我是想让你看几个新剧本，好安排接下来的工作。”莫槐双手环胸，笑着调侃一句，“你不会给我搞出什么八卦新闻了吧？”
不是她没有危机意识，而是桑念实在太乖。
两人合作到现在，也就当初和沈家打官司这一件事让她费了点心神。
除此之外，桑念简直是个三好公民，平时连绯闻都罕见。
桑念故意避开这个回答：“是好事。”
“好事？”莫槐好奇，“不能现在说么？”
桑念捋了一把头发：“等等吧，马上要拍摄。”
其实她是怕莫槐难以消化她有个两岁亲生女儿这个炸裂消息。
“行。”莫槐不疑有他，“反正你有事随时联系我。”
桑念点头，送她离开房间。
要在这里住上四五天，桑念简单归置好衣服，又把酒店自带的床单浴巾等等，都换上公司带来的高档一次性/用品。
收拾妥当后，她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还是没忍住，给桑妮拨了通视频通讯过去。
视频接通时，沈醉和桑妮的脸一左一右出现在屏幕上。
“妈咪！”
桑念对着桑妮微笑，温柔询问：“吃午饭没有？”
“嗯！”小家伙重重点头，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喝了萝卜哦！”
“冬吃萝卜夏吃姜，我们桑妮真聪明。”桑念以前不懂为什么做父母的看到孩子做出丁点小事都想炫耀，现在轮到她自己，夸赞的话是张口就来，“妮妮真棒！”
桑妮有些害羞，一扭头，把脸埋进沈醉怀里。
桑念借机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得沈醉除了眼下有些青黑，其他一切正常。
她暗暗用舌尖舔了舔犬齿，努力不当场露出回味表情。
“你那边，安顿好了么？”沈醉出声询问。
桑念：“嗯。”
沈醉又道：“我看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要降温，你外出记得多穿件衣服。”
“助理会准备的。”
“拍摄任务重不重？家里不用担心，我会照顾桑妮，你三餐记得按时吃。”
“知道了。”
桑念的声音冷冷淡淡，沈醉原本准备好的许多话都有些说不出口。
她回忆昨晚，后颈腺/体遍布齿痕，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明明只过了一早上，昨夜桑念的热切情/动仿佛和梦境一般，全都留在了黑夜里。
至少此时，她找不到任何痕迹。
沈醉沉默片刻，抿了抿唇：“……今天起太早，是不是累了？下午如果没事，抓紧休息一下吧。”
她说话的时候，桑妮抬起脸，有些疑惑看过来。
“妈咪？”
桑念先是低低应了声“好”，然后看向小姑娘。
“妈咪睡会儿，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桑妮撅嘴：“哦。”
挂电话之际，她还是没忍住，对着桑妮嘱咐：“下午找苏阿姨陪你玩，知道吗？”
桑妮很疑惑：“为什么？”
桑念轻咳一声。
“妈妈昨晚没睡好，下午让她好好休息。”
桑妮回头看了一眼沈醉，乖巧点了一下头。
通讯挂断后，她重新钻进沈醉怀里。
“为什么，没睡好呀？”
沈醉摸摸她发丝。
她温声道：“妈咪误会了，妈妈睡得很好。”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是这三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天……”
第98章：念念意外。
桑念简单补了会觉，下午六点左右，莫槐发来一个包厢地址。
她收拾一下，带上口罩出门。
餐厅位置就在酒店3楼，因为不是节假日，即使在饭点，一路上人也不多。桑念从8楼坐电梯下来，沿途碰上的酒店服务人员比来消费的客人还要多。
她没向任何人询问方向，自己兜了两圈找到位置，礼貌敲了敲门，在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
包厢内气氛本就热烈，见到她到场，众人更加兴奋。
“沈念！”
“哎哟！可算把大明星盼来了！”
“沈念，好久不见。我们上次在段导剧组中碰过面……”
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凑上来打招呼，桑念唇角保持上扬，举止大方得体，一一应对自如。
莫槐私底下曾夸赞她待人接物很有一套，又不解询问她明明擅长为什么一直躲着社交场合。
桑念记得自己那时候回答：“社交和演戏一样，但比演戏更累。”
身为E人的莫槐：“啊？”
“因为社交没有剧本。”桑念又解释，“不能照着演。”
所以严格来说，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并非桑念本人，而是她长期塑造出的，用以展现在人前的“沈念”。
“很高兴能和你合作。”她朝导演点头，“接下来几天就麻烦你了。”
两人还没寒暄完，一个小骨架男生突然莽撞插入两人中间，红着脸对她喊道：“沈念！”
桑念习惯性回了句“你好”。
“啊，亲眼看到果然不一样，你本人比屏幕上还要好看！！”男生长相清秀，但性格咋咋呼呼，两句话便吵得桑念耳膜隐隐作痛。
但专业的实力派演员不会让真实情绪反应在脸上。
桑念表情仍旧完美可亲：“谢谢。”
“可以给我你的电话么？”大概是见桑念一点架子都没有，男生提出了过分要求，“我们来交换联系方式吧！”
桑念：“……”
莫槐就在旁边，闻言立刻过来搭腔：“来来来，孟琴，沈念手机在我这呢，你扫码加个好友。”
孟琴嫌弃瞥了她一眼。
他没动作：“我不要商务联系方式，我要沈念的私人电话！”
莫槐见惯了这种人。
“这就是沈念电话呀，你有事给这个号发消息，沈念会看到的。”她面不改色，又拉出导演做挡箭牌，“齐导加的也是这个呀。”
孟琴撅着嘴。
普通人到这里也就听明白意思偃旗息鼓了，偏偏他像个愣头青还不肯放弃。
“真是沈念手机怎么会在你这？你别哄我了，这明明就是助理拿的，根本到不了沈念手里。”
莫槐扯了扯唇角。
她沉默时，旁边桑念瞥过来一眼。
“抱歉，我不太清楚……”她脸上笑意未减，说出口的话却不再客气，“我们有任何私联的必要么？”
孟琴一愣。
反应过来后，他脸色更红，咬住下唇支支吾吾道：“沈念，我，我是你粉丝……”
桑念打断他：“我社交账号有几千万粉丝。”
孟琴：“……”
导演眼看气氛僵持，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先坐下吃饭吧，沈念肯定也饿了。”
桑念愿意给她这个面子，没再继续追究，客客气气和导演一同入座。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孟琴亦步亦趋跟了过来，紧挨着坐到了她旁边。她看向跟自己隔了一个座位的莫槐，用目光表达自己的疑惑。
莫槐无奈朝他摊了一下手。
在后续交谈中，桑念才反应过来孟琴身份。
上周，莫槐在跟她沟通拍摄提前的事宜时，其实提到过合作演员更换的消息。但很显然，桑念压根没放在心上——
不过是一支广告，跟谁拍都一样。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当红小花在资本力量操纵下被无情换掉，取代她的，是刚刚从选秀节目出道，家里有矿的孟琴。
桑念以往也不是没跟男Omega合作过，但孟琴给她的观感实在太差。
整个饭局，孟琴都在找机会往她身上蹭，和右边另一个人间的空隙差不多能再塞下一把椅子！
“沈念，你吃这个，我觉得这个好吃。”
“沈念，你能帮我剥只虾么？我昨天刚做的美甲~实在不方便~”
“哎呀，沈念，你领口那个黑点是什么？”
“……”
桑念原本心情很好，打算直接在包厢填饱肚子，回房间后就给家里闺女打视频。可因为孟琴的存在，只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冷下脸提前离场。
大概半小时后，莫槐提着一份饭盒敲响她房门。
“这家酒店的餐厅不错，我按照你之前口味给你带了份吃的。”莫槐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明早就要开始拍摄，别饿着自己。”
“嗯。”桑念点头，“谢谢。”
她想了想，抬头看向莫槐又问：“你那边……没有很难做吧？
“需不需要我配合做点什么？”
莫槐反问：“做什么？”
“比如给负责人打个电话说明情况。”桑念拉过椅子坐下。
“行了，还不需要你操心这个。”莫槐双手环胸笑了出来，“你现在是什么咖位？想摆脸色就摆咯，就算被人说耍大牌，咱们也耍得起。”
桑念莞尔。
“你不用担心，我帮你警告过那个孟琴了。”莫槐一撇嘴，不客气评价道，“暴发户家里的小少爷，被宠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看向桑念：“不过换人是不可能的，你就忍一忍，把广告拍完就可以走了。”
“我知道。”桑念对待工作有自己的一套态度。
她打开饭盒，看到里面满满当当果然全是自己爱吃的菜，心情又好了两分。
“只要他别在工作之外跟我有接触，我没什么意见。”
“行。”莫槐欣慰拍了拍她肩膀。
“那你吃着，我去找齐导再通通气。”
离开前，她不忘叮嘱：“下次他还这样，不用考虑别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嗯。”桑念将她送到玄关，想起她马上要回A市，竟有些羡慕。
“回去路上小心。”
莫槐“嗯”一声，朝她挥了挥手便离开。
饭局上的小插曲没有影响桑念心情，倒是之后和桑妮视频，小家伙两句话差点让她当场失态。
“妈咪，你眼睛怎么了？”两岁的小姑娘发出灵魂拷问。
桑念疑惑：“没有啊。”
“那你看妈妈的时候，为什么……”桑妮对着镜头笨拙甩了两下头，模仿桑念暗搓搓偷瞄沈醉的动作，滑稽又纯真，“为什么这样？”
桑念：“……”
她承认自己在宝贝闺女面前完全卸下了心防，但小棉袄有必要这样拆穿她么？！
“我，我是……”
沈醉为了方便她们母女交流，原本只占据屏幕左上角一个小角落，此时听到动静凑过来，脸和桑妮贴到了一起。
桑念越是吞吞吐吐说不出话，她眸底的笑意就越发明显。
“对！”桑念梗着脖子，走投无路只能承认，“妈，妈咪眼睛不舒服，可能今天路上吹到风了！”
桑妮担忧瞪大眼睛。
沈醉勾了一下唇，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淡淡道：“严重吗？让助理去买瓶滴眼液。”
桑念轻咳一声：“不用。”她说：“不严重。”
“秋冬本来就干燥。”沈醉继续劝说，“接下来要忙好几天，有滴眼液能舒服一些。”
桑念唇瓣翕张，半晌，干巴巴回道：“知道了。”
“嗯，聊得差不多了吧。”沈醉低下头，摸了摸闺女脸颊，“让妈咪早点去休息好不好？”
小棉袄这时候乖巧得不得了：“好哦~”
她甜甜和桑念告别，随后被旁边保姆抱去洗脸。
画面中只剩下沈醉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桑念垂着眼，却意外看到她脖颈处一点未消的红痕，唤起她昨晚关于梅花的种种记忆。她暗暗用舌尖蹭了蹭犬齿，仿佛还能回味起沈醉信息素的味道。
“一切顺利么？”沈醉问。
桑念点头。
“休假那么久，进入工作状态如果不适应就多休息，不要勉强。”沈醉想了想，“桑妮我哄好了，不用急着回来。”
桑念“嗯”一声。
她感觉自己气势似乎被沈醉压了一头，开口想要抢回主动权：“不会不适应，项目组的人都很友善，导演还有合作演员都是我的粉丝。”
沈醉：“那就好。”
“今晚在饭局见过面了，明天早上就开始拍摄。顺利的话，可能用不上五天。”
沈醉笑：“看来是我多余操心了。”
桑念抿唇，宁愿盯着空白无趣的桌面也不去看屏幕：“本来就是，这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醉：“……”
没听到声音，桑念却能猜出沈醉表情。
她开始后悔嘴快又提起这三年，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反反复复折磨自己和沈醉。
可明明她们已经耽搁三年时间，为什么还要故作冷漠浪费时间？
这到底是在惩罚沈醉，还是惩罚她自己？
这一瞬，桑念感觉眉心被击中，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究竟有多么愚蠢。
“我有些羡慕他们了。”沈醉开口打破沉默。
桑念刚才分神，没太听清：“什么？”
“我也很喜欢你，不输任何人。”沈醉直视她眼眸，声音又轻又软，“如果把我也当成你的追随者，你会对我好一点吗？”
桑念：“……”
她喉咙堵着一团棉花，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好一会儿都发不出声音。
沈醉好像误会了什么，方才积蓄的勇气也已经消散。
她已经伸手按向挂断键：“你休息吧。”
“沈醉！”最后一瞬，桑念喊出她名字。
沈醉动作一顿。
“等，等我回去。”张了张嘴，桑念最后也只留下这一句话，“在家里……等我回去。”
沈醉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后，幽深的眸底多了几点亮光。
她勾起唇角，轻轻应道：“好。”
挂断视频后，桑念往后一倒，任由自己仰躺到柔软床褥间。
沈醉最后几句轻柔的呢喃仿佛还在她耳边回荡，她拉过旁边被子将自己裹起，在反复回味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到天亮。
后面拍摄比桑念预想中要顺利。
这支手机广告品牌方花了大价钱，要不也不会特意赶到专业场地进行取景。相应地，品牌方对成品质量的要求也比普通广告要高。
孟琴是选秀出身的野路子，面对专业镜头，情绪表达生涩又滑稽，急得导演直扣脑壳。
但这些和桑念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莫槐和导演打过招呼，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里，桑念只需要一条过掉自己的部分，之后就可以提前回酒店休息。
她偶尔从助理口中听到导演拉着孟琴一遍遍NG的消息，一笑而过，顶多对齐导生出点淡淡的同情。
但不多。
终于，时间来到最后一天。
马上就能回去和沈醉桑妮团聚，桑念早上醒来后，步伐都比以往轻快。
新来的化妆师为她做造型，连连夸赞她皮肤好，又打听：“你平时用什么面霜？有什么护肤窍门么？”
桑念告诉她牌子，是几款被众人熟知的高端产品。
提起窍门，她又道：“其实我觉得情绪很重要。”
化妆师福至心灵：“那你今天心情一定很好。”
桑念闻言勾唇露出一个明媚笑意。
“嗯。”她应道，“我也这么觉得~”
话音落下，助理从门外进来：“念姐。”
她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今天拍摄任务最重，我去买了几瓶功能饮料还有一些巧克力棒。”
她把袋子摊开给桑念看：“我记得你喜欢这几个口味，没买错吧。”
桑念点头：“嗯，都行。”
助理便松了口气。
她往旁边空椅子一坐，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希望这几天导演教导有点用，孟琴别再出岔子，让我们顺顺利利把最后一条片子拍完。希望……”
桑念笑她：“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助理看她：“念姐，我看剧本今天全是动作戏，你说那个孟琴能行么？”
桑念简直哭笑不得：“你心目中‘动作戏’的标准也太低了吧？摆几个造型也叫‘动作戏’么？”
原先跟了她许久的助理受到桑念提携升职调回公司，现在这个小姑娘是上半年毕业后刚入职，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助理被她笑颜晃了一下眼，回神后别开脸叹了口气：“……实在是那个孟琴太能拖后腿了！”
“好了。”桑念看了一眼门外，“没关系，我们做好自己就行。”
“嗯！”助理很有干劲，“我把能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有什么要求一定要告诉我。”
桑念点头：“好。”
助理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到了正式拍摄，果然遇到许多问题。
这一个广告短片拍摄的是桑念和孟琴在荒野旅行，遇到野兽后Alpha勇敢保护Omega逃离。
等躲到一处废墟下，两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严重偏离正常路线。这时，桑念从口袋掏出手机，屏幕上依然显示信号满格。
桑念打出求助电话，最终两人顺利等来搜救队的帮助。
剧情离奇，但风格偏喜剧，拍起来其实很轻松。
但就这么一点内容，因为孟琴坚持不了半小时就喊累，硬生生给拖到下午。
时间不算晚，桑念订的高铁票又在晚上，她耐心还未耗尽。
所以，当导演第五次喊出“原地休息十分钟”时，她没有表达异议，只因为嫌弃周围补光灯太强烈，盘腿坐到废墟墙壁的阴影下等待。
孟琴明明看到助理已经给她送过一次水，依然捏着自己喝了一小半的饮料过来，递到她面前：“沈念，你要喝么？”
桑念看了他一眼，没理会。
孟琴抿抿唇：“我这个口味比较清甜，比你助理拿的那些好喝很多哦。
“你尝尝嘛~”
“你还有力气给我递水，看起来也不累。”桑念抬眸看向他，眼底透露出些许厌烦，“要不让导演提前开始吧，也就最后两个同框镜头了。”
拍完同框镜头，她就可以走了。
孟琴咬住嘴唇。
他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频繁喊累有部分原因就是不想和桑念分开。
“那天晚上是我不对，我这几天都没烦你，你就别生我气了嘛！”孟琴在她身前蹲下，“你所有作品我都看了，海报和周边买了一屋子！还不是因为我实在太喜欢你了！”
桑念叹了口气。
她不愿意和这种人多聊，又怕自己不说话对方继续喋喋不休：“……喜欢也要讲究分寸，不应该是你这样的。”
孟琴凑近：“那应该怎么样？”
他拉拉桑念衣角：“你教教我呗……”
不远处，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内。
“那个叔叔做什么？”桑妮撅着嘴，“好讨厌！挡到我看妈咪了！”
沈醉也有些不悦，但她不能像小姑娘一样任性表达。
“他们在说话。”
“说话？”桑妮抬头问，“为什么那么近？”
小公主很不开心：“他讨厌！贴在妈咪身上一样！”
“乖。”沈醉逗她，“马上就能带妈咪回家了，桑妮开不开心？”
小公主重重点头：“开心呀！”
“那就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心情。”怕这句话太复杂闺女听不懂，沈醉点了点她脸颊又道，“笑一笑，妈咪肯定希望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嗯！”桑妮这才把撅起的嘴巴收了回去。
阴影下。
桑念皱眉，不客气抽回衣角。
她推了一下孟琴：“孟先生，麻烦注意一下！你的举动已经让我感觉到不适！”
孟琴委屈红了眼睛：“你干嘛这么凶啊。”
桑念咬牙。
她憋着火，因为拍摄马上要结束不想多生事端。
“可以让一下吗？”她此时被孟琴堵在墙角，脸上是纯然，不加掩饰的嫌恶：“我要出去。”
孟琴低下头，恨恨骂了句脏话：“艹！”
为了泄愤，他抓住残垣断壁，抬脚往墙上踢去。
就在这一刹那，孟琴重心猛然往后坠——因为是临时建造，那堵墙根本不牢靠，被他这么一折腾骤然崩塌！
黄砖轰然砸落，坐在墙角的桑念压根没反应过来，只感觉眼睛被细砂一糊，呼喊都没发出就被埋到底下！
“沈念！”
“天呐！！！”
“孟琴你做了什么？？！！”
“！！！”
听到响动，众多工作人员白了脸，放下手里工作飞速朝倒塌处跑去。
“赶紧叫救护车！救护车！”齐导脸色惨白，抬起手剧烈颤抖着，“快，快把砖头搬开，沈，沈念，快救沈念！！”
孟琴这个始作俑者跌坐在地上，双腿被砸了几下隐隐作痛。他委屈流下眼泪，却被众人无视直接拖到一边。
他开始嚎啕想要吸引注意力，惨烈的哭声被淹没在众多仓惶脚步里。
墙角处。
桑念并没有失去意识。
身上的伤痛还好，有一块砖好巧不巧砸到她头上。被救出来后，她抬手碰了碰，只感觉疼痛无比。
“别，念姐别碰！”助理声音带着哭腔，“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桑念：“……”
她感觉有些昏沉，模模糊糊闭上眼睛。
最后的视野中，她目光越过拥挤的人群，竟依稀看到沈醉惊慌失措朝自己跑来。
沈醉？
怎么可能？
下一刻，桑念彻底沉入黑暗。
第99章：念念坠落。
病房外。
桑妮被沈醉抱在怀里，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哭肿。她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攥着小拳头，一下一下打着哭嗝。
“妈咪还没醒……”沈醉心疼帮她把颊边碎发顺到耳后，又打起精神叮嘱，“所以你答应我，进去之后要安安静静，不能吵到妈咪。
“好不好？”
桑妮点点头。
她已经等不及，把手搭到沈醉肩膀：“快，快进去，要看妈咪！”
“嗯。”沈醉点点头。
她低头，在小姑娘看不到的地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这才伸手打开房门。
连接着各种检测仪器的病床上，桑念沉沉昏迷。她脸色苍白，头上包着一圈厚厚纱布。
小姑娘在看清她眉眼那一瞬又红了眼睛，但她谨记着沈醉嘱咐不敢出声。
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她抬起两只小手用力捂住嘴巴，一声破碎的呼唤从指缝间挤出，闷得像下一秒就会窒息。
“妈咪……”
沈醉侧头将眼睛埋在桑妮肩头，蹭掉溢出的眼泪。
她缓缓走到床边椅上坐下，声音喑哑：“没事的，医，咳，医生伯伯不是说了么，妈咪没事，过一会儿就能醒过来了。”
桑妮懂事自己擦去眼泪。
她很想投入桑念怀抱，哪怕是碰一碰桑念也好，可此时看着床上苍白不省人事的母亲，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妈妈。”小姑娘转向沈醉，“妈咪……会不会痛痛？”
沈醉拍拍她后背。
“……嗯。”
“我帮妈咪呼呼。”桑妮拉了拉她领口，“帮她呼呼，好不好？”
“好。”沈醉努力扯出一个笑脸。
她把桑妮放到床上，看着小姑娘凑上前，对着桑念头上绷带吹了好几口气。
眼看差不多，她又将人抱回来。
“好了，差不多了。”她哄着小姑娘，“有你帮忙呼呼，妈咪就不痛啦。”
桑妮：“那妈咪为什么还不醒？”
她很伤心：“妈咪说明天陪妮妮去游乐园的……”
“妮妮乖。”沈醉攥住她小手。
她轻声道：“等妈咪睡够了，她就会苏醒。你，你……”
她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气息又接着说：“你要乖，这样才能多帮妈咪呼呼。”
桑妮精神振作许多：“好！”
“那待会儿保姆阿姨过来，你要怎么做？”
小姑娘一愣：“我，我……”
“你要乖乖跟阿姨回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沈醉温声交代，让桑妮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这样明天才能早早过来看望妈咪，给妈咪呼呼。”
桑妮意识到不对，撅起嘴：“……”
“妈咪很需要你呢。”沈醉凑过去，亲了亲她白嫩脸蛋，“妮妮明天要过来呼呼的，对吧？”
“……对。”小姑娘点了点头。
和小闺女达成共识，沈醉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病床边陪了半小时，保姆提着食盒过来，顺利把桑妮接走。
沈醉没什么胃口，将食盒往桌上一放，又坐回椅子上，愣愣盯着桑念出神。
出现意外那一刻，她差点失去理智冲下车子，不顾一切飞奔过去。
桑妮没看到那一幕，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被她骤然惊变的表情吓了一跳，一边死死抓住她衣角，一边惊恐喊“妈妈”。
被女儿的体温与重量唤回神智，沈醉飞散的魂魄这才重新归位。
她不顾桑妮挣扎反对，将她交给司机，交代了一些事情后才赶到现场。
那时候，桑念已经被人从碎砖里抬了出来。
回忆到这里，画面会彻底被桑念头上的血色笼罩，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模糊了那一幕，也阻止她继续自我折磨。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沈醉抓起桑念的手放到唇边，每说一个字就啄吻一下她手指，“你之前还在电话里说回家后有事要告诉我，我期待了整整五天，我每时每刻都在猜你要说什么，你会做什么……”
她鼻头发酸：“还有桑妮，她还惦记你说要带她去游乐园呢。刚才她看到你流血的样子，哭得停不下来。她一直很乖，我还是第一次见她那副模样……”
床头冰冷的仪器闪烁着规律的绿光，桑念面容苍白而平静。
病房里回荡着沈醉言语，驱散了难闻的消毒水气味。
“……你那天好凶，我腺/体痛了好几天。”沈醉用脸颊轻蹭着她手背，“但我好高兴，念念，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一样渴望你。更让我开心的是，我发现你也从未忘记我，你和我一样沉溺，不是吗？”
“等你醒了，我们马上回家，你好好休养，等你好起来，我们又可以回到以前。”
说到这里，她声音中带上些许哽咽：“我这阵子总是梦到我们在公寓的日子。等你康复，我们回公寓，把你的东西都搬到别墅吧？
“我想带妮妮一起回去，让她看看我们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把那套房子留给她……”
也许是某些词汇真的触动到床上病患的神经，沈醉察觉掌心的手指蓦地动了一下。
“念念？！”她又惊又喜。
沈念感觉头痛欲裂。
黑暗无边无际，隐藏在阴影处的怪兽对她虎视眈眈，眼看着就要扑上来将她撕碎。她不知该如何躲避，只凭借本能求生，疯狂超前奔跑。
可就跟老套电视剧情一般，她最后来到了一处断崖。
崖底森森，如同一张血盆大口，通往另一处更莫测的深渊。
沈念在崖边驻足，而后缓缓后退。
跳下去必死无疑，但回头，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她还有机会的，奚幼说的都是谎话，她没有侵犯伤害任何人，她可以，她可以……
寒风冽冽。
一双鬼手抵住她后背，将她重重往前一推，沈念察觉时已经来不及，她重心向前，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崖底坠落……
“啊——！！！”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沈念张口喘着粗气，惊魂不定从床上坐起身。
“念念？！”
沈醉一边按下旁边按钮呼叫医生，一边扶着她：“你快躺下！别起来，慢慢躺下去。”
沈念愣愣环顾四周。
白色墙壁，床头仪器，身上病号服，还有床边……五官有些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是谁的女人。
“我，我还活着？”她不可思议抬起双手。
沈醉鼻头一下红了。
她忍着胸腔间泛起的强烈酸涩：“是不是很难受？医生说你轻度脑震荡，需要休养。”
她握住沈念的手：“不要胡思乱想，你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
从那么高的大楼被人推下来，她，她居然只是脑震荡，没有生命危险？
沈念这时候终于分出心神打量对方。
女人很漂亮，身上气质更是独特，几乎只是一眼，她就被对方吸引住目光。
意识到女人对自己的关切，沈念心跳开始加速。某一时刻，两人目光对视，她竟有些不好意思率先移开眼睛。
很快，她又懊恼自己的失态——
现在根本不是起旖旎心思的时候！
“你感觉怎么样？”沈醉俯身观察她，“头晕么？要不要喝点水？”
沈念唇瓣翕张，踟蹰片刻，终于忍不住询问。
“……你是谁啊？”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沈醉连最基础的眨眼反应都停止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沈念还是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我的经纪人和助理呢？段姐……我是说段文茵，她在不在？”
她努力回忆被推下楼之前发生的事情：“麻烦你喊一下我的经纪人，我有事要跟他说！”
沈醉：“……”
下一刻，医生带着护士进入房间。
他们挤开沈醉，簇拥到沈念身边，开始为她做一系列身体检查。
沈醉眼眶已经瞪得酸涩。
冷静下来后，她缓缓走到医生旁边：“吴医生……她好像失忆了。”
医生闻言并没有多少惊讶神色，甚至开口安慰了句：“不用担心，她的伤势并不严重，可能会有短期失忆现象，后面慢慢会恢复。”
说完，他看了一眼病历本上的患者姓名，俯身询问沈念：“桑小姐，你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念：“……”
她意识到对方这句“桑小姐”似乎是在称呼自己。
沈念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先尝试纠错：“我叫沈念。”
医生：“……”
沈醉在旁边适时提醒：“她是差不多两年前改的姓氏，之前确实叫沈念。”
“哦哦。”医生恍然。
他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记得现在的日期吗？记得自己今年几岁？”
沈念有些无语。
医生和沈醉交流没避着她，他们说的话她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串联起来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但她还是配合回答了问题：“28。”
“28，好的……”医生低头去看病历本。
旁边，已经意识到问题的沈醉身形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不对啊……”很快，医生表情也出现皲裂。
他看了一眼沈念，又低头确认了一下病历本上她的出生年月。
“满打满算，你今年……也就26啊……”
沈念：“……”
头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没有太多耐心：“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要求：“我要见我的经纪人，他在哪儿？在应付外面媒体吗？”
医生：“您冷静一点，眼下没有任何事比您的身体更重要，麻烦您配合我们检查。”
沈念皱起眉头，手指不满揪住床单。
沈醉看着她。
她突然问：“你经纪人……是谁？”
沈念疑惑看着她。
她不知道这个陌生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看着和自己关系匪浅。
但她无法对女人生出反感。
“柯俊。”沈念开口，又低头揉了揉眉心，“繁晶娱乐公司的。”
“啥？”
病房门被“哐”一声推开。
莫槐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开车上全速从A市赶过来。
她并不知晓前面对话，只听到桑念用她熟悉的声音念出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等进了房间看到桑念头上绷带，她眼眶瞬间红了：“天杀的！我要宰了孟琴！！！”
沈念：“……”
这时候，莫槐才看到旁边沈醉。
“沈，沈总？”她愣怔一下，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好久不见，你，你怎么……”
沈醉这时候哪有心思跟她解释，疲惫摇了摇头。
她看向桑念：“看来你也不记得她。”
沈念：“……”
她蹙起眉头，没管莫槐，直直盯着沈醉：“你到底是谁？”
沈醉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要对爱人进行自我介绍。
她抿了抿唇，尽量用平稳声线念出那两个字。
“沈醉。”
“沈醉？”听到这个名字，沈念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沈醉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反应，心中燃气一点希望：“你记得我？”
“……”沈念摇头，“不，我不认识你。”
“你说谎！”沈醉心中升起巨大的委屈，“你明明对我的名字有反应！”
莫槐观察半晌，人已经都蒙了：“这，这怎么回事？”
“这个……”沈念硬着头皮开口，“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姑姑，也叫沈醉。”
沈醉：“……”
她挤开医生走到病床边，拉起桑念的手，表情泫然欲泣：“我就是沈醉！”
沈念“呵呵”尴尬笑了两声：“怎么可能？”
沈醉？
沈醉不是坐着轮椅，瘦骨嶙峋，仿佛随时会死去的病秧子吗？
怎么会是面前这个面色红润，即使形容憔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
不，绝对不……
可突然，沈念整个人顿住。
她一开始就觉得沈醉有些熟悉，此时靠得近，对方眉眼间那股似曾相识感根本骗不了人。
脑海中某根弦被拨动，她蓦地想起几年前，在沈宅那栋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小楼里看过的，病床上女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恰好能与女人精致五官重合。
沈念突然重重抖了一下。
下一瞬，她回神，应激一推，将沈醉直直推了出去。
“桑念！”莫槐将人扶住，转头震惊瞪向桑念。
病床上，沈念颤抖着把自己抱住。
“出去。”她大半张脸埋在膝盖，只露出一双怨恨又恐惧的眼睛，“沈醉，出，去！”
——
“……脑神经的问题有些复杂。”办公室中，新的主治医生看着刚拍出来的几张脑部CT，“好消息是，伤口恢复情况不错，也没有病变。初步诊断，她就是患上了某种妄想症。”
此时距离桑念醒来已经过去好几日，在确定她可以被转移后，沈醉就为她办理转院，进入A市最有名的脑科医院。
沈醉全程面无表情听完了医生分析。
她问：“能恢复吗？多长时间能恢复？”
医生无奈摇摇头：“无法确定。”
他最近因为桑念翻阅了国内外许多病历：“即使在所有类似症状中，她这种情况也属于独一无二。以自己18岁为起点，重新编造了另外一套人生……
“这，这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沈醉：“……”
医生对着花钱不眨眼的富婆有些愧疚：“那个……医院只能帮她治愈外伤，精神方面，要靠她自己恢复。”
沈醉垂着眸，没有说话。
与其说是在发呆，不如说经过这几天，她整个人已经将近麻木。
原本以为桑念拍摄完广告，两人回家把话说开，能恢复以往甜蜜状态，可现在，情况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糟糕——
苏醒后的桑念惧怕她，怨恨她。沈醉能从她眼中找到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唯独看不到以往熟悉的爱意。
“我知道了。”
医生早已见惯各种生离死别，依然被沈醉身上悲伤感染。
她叹了口气：“她现在恢复情况良好，再观察两天就可以考虑出院。一般这种情况，我们建议让她回到熟悉的环境，更有利于她回忆起从前。”她喝了口水润喉：“我曾经有个病人……”
两人交谈时，走廊另一边的SVIP病房里，桑念也正在和门口小矮子对峙。
她警惕盯着桑妮，像是害怕这个还不到两周岁的小娃娃做出点什么惊人举动。
小姑娘聪明又敏锐，她能清晰感觉出桑念态度的变化。
原本对着她百依百顺万千宠爱的妈咪，此时眼睛里全然是令她感到陌生的戒备。
要知道，两人在国外咖啡厅第一次见面时，桑念都没给过她这样的眼神。
想到这里，桑妮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眼泪大颗大颗滑落脸颊，偏偏还记得沈醉嘱咐，不敢哭出大动静，低低哽咽着用红肿的眼睛委屈巴巴盯着桑念。
沈念：“……”
她感觉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没抵挡住对方攻势：“我可没碰你啊，我，不是我惹你哭的啊！”
桑念“呜”一声，差点嚎啕，又在紧要关头憋住。
沈念：“……”
这孩子要是大哭大闹撒泼打滚，她估计还好受点。像现在这样，跟小天使一样的可爱女娃娃乖乖呆在门口，按照她要求与她保持距离，安静哭泣的样子简直让她抓心挠肝。
可是，沈醉跟她说，这个小天使是她们俩的孩子。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她和沈醉的关系已经让她感到惊悚，她和沈醉有个孩子，对她来说简直是恐怖片级别！
沈念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穿越了，穿成了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在这里，虽然大家还是叫原来名字，但沈家和沈醉都不是她记忆中那副模样。
可事实就是，这就是她原先的世界。
从18岁开始，她和这具身体里原本的沈念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她选择和奚幼出海，最后跳水救人落下肺病。而同一时间，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抛弃奚幼回了家，进入小楼标记了刚好犯病的沈醉。
沈念每次想到这里，心情就很复杂。
她非常赞同和奚幼分道扬镳的做法，但沈醉……她到底为什么会去招惹沈醉？！
“嗝——”小天使哭得惨烈，控制不住打了个哭嗝，小脸憋得通红。
站在门外的保姆看得心都要碎了，弯腰下去要抱她，被她激动挣扎拒绝。
沈念不想理会她们，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为了帮她恢复记忆，莫槐送来平板，让她在闲暇时看看以往演过的电影。
这具身体出演过的电影质量非常高，沈念已经津津有味品鉴完两部，每一帧的画面都不想错过，认为这具身体里原本的灵魂演技甚至要高过自己。
但现在，她看着屏幕上侃侃而谈的配角，突然意识到发现自己已经忘记前半小时发生过什么剧情。
“……”沈念揉了揉眉心。
“我不要走，呜呜——”桑妮边哭边道，“也不要你抱，我，我要……呜呜……”
沈念朝她看去，恰好对上小女孩期待的目光。
她叹口气：“……你别哭了。”
“唔。”桑妮用两只手捂住嘴巴，努力不发出声音。
沈念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她还是朝女孩招招手：“过来。”
桑妮怯怯看着她。
她放下手：“可以，可以过去吗？”
“可以。”沈念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她也不知道半小时前是怎么对这么可爱的小天使说出“你别过来”这种混账话。
桑妮吸了吸鼻子，甚至要求保姆阿姨帮她擦了一下脸，随后才小心翼翼走到沈念床边。
她比病床高不了多少，双手攀住床沿，期期艾艾看着沈念。
“妈咪……”
沈念头又开始痛了。
她侧身，将小女孩抱起，让对方坐到自己大腿上。
桑妮得寸进尺，伸手要投入她怀抱，被她按住肩膀定在原地。
小女孩扁扁嘴。
又想哭了。
“别哭！”沈念先声夺人。
她叹了口气：“你怎么那么爱哭？小哭包！”
桑妮努力憋住：“没，没有嘛……”
她揉揉脸，费尽心思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颜。
沈念莞尔，又莫名觉得心酸。
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在一般人家都会被宠成无法无天的小公主。也不知道沈醉怎么教养，桑妮居然这么乖巧可爱。
“明天不要来了。”她伸出手，小心碰了碰桑妮脸蛋，“这里是医院，味道又不好闻，你一个小娃娃，天天过来做什么？”
“可是……”桑妮蹬了一下腿，“我想跟妈咪一起呀……”
“不是还有你妈妈么？”手感太好，沈念忍不住又捏了捏。
她嘀嘀咕咕道：“有你妈妈还不够吗？她那么漂亮，脾气看起来也不错。”
因为有些走神，沈念没注意手指的力道，注意到时，桑妮脸颊被她捏红了一小块，几乎和被哭肿的眼角一个颜色。
她有些心虚想要缩回手，小姑娘却主动把脸颊往她掌心蹭。
“想要妈妈，也想要妈咪。”
沈念莫名心虚。
她小声道：“你有一个已经够不错了，别那么贪心嘛。”
桑妮听不懂：“什么？”
沈念叹了口气。
她对上小姑娘眼睛：“我小时候可没有长辈那么疼爱我，你看，我不也健健康康长大了么？”
说着，她又摸了摸桑妮小辫子。
她发现她对这个小家伙有些爱不释手，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乖乖呆在沈醉身边，也许我有空可以去看看你。”
这些天通过身边人的叙述还有自己上网搜到的资料，沈念就算难以接受，也不得不开始面对现实。
她不打算和沈醉继续生活，也不可能和自己记忆中的仇人相爱。
好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比她聪明厉害，明明只有26岁，已经完成了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愿望，跟沈家断得干干净净。
沈念幻想着，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这一次，奚幼不会再有机会造谣污蔑她。
这一次，没有仇家能趁她失意将她推下高楼。
她会有灿烂光明的未来！
桑妮似有所感，突然紧紧抓住她手指。
“妈咪……”她声音轻而沉重，“你不要妮妮了吗？”
沈念：“……”
“也不要，也不要妈妈了吗？”
沈念心口蓦然一痛。
桑妮趁她没防备搂住她脖颈，将她紧紧拥住。
“不要！我不要这样！”小姑娘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颤抖着的身体将她牵制得毫无反抗能力，“你答应我的，呜呜呜，妈咪答应过的，我们，我们会一起的。”
“抱歉。”沈念低喃着，声音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抱歉，但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们……”
桑妮的哭声掩盖住进入房间的脚步，沈念感觉身上一轻时，抬头就见沈醉已经将桑妮接回怀里。
她细致帮小姑娘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服，批评的声音也很温柔：“又吵妈咪休息了？”
桑妮呜咽着：“没，没有……”
“还记得妈妈昨晚怎么跟你说的么？”沈醉帮她擦拭泪水，“你再哭，妈咪将来回忆起来会很难过的。”
“呜呜——”桑妮把头埋在她肩膀。
沈醉轻拍她后背：“我们不要让妈咪以后难过，好不好？”
沈念抬头，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尽管不愿承认，沈念依然难以自制被沈醉外表吸引。
一开始她只是有些经验，但后来，知晓沈醉就是小楼内那位病人后，她更多是好奇。
太不一样了。
沈醉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都说“被爱会疯狂长出血肉”，在她这段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中，沈醉是靠着她供应的爱意重新抽枝发芽，长成现在这样绚丽的模样吗？
这样美好漂亮一个人，是她一点一点浇灌出来。
爱人如养花。
沈念莫名生出些骄傲感。
“可，可妮妮忍不住……”桑妮哭声小了许多，“忍不住，怎么办？”
沈醉没有移开眼睛，看着桑念对怀里小姑娘道：“那就想想等妈咪病好了之后，要怎么跟妈咪要安慰。”
桑妮：“唔……”
她似乎真的思索了起来，于是暂时忘记了还要难过这回事。
沈醉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哭了一场的小姑娘筋疲力尽，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沈醉抱着她在旁边椅子坐下。
她一边拍着桑妮，一边对床上桑念轻声道：“医生说你伤口恢复得很好，再观察两天，没问题的话……大后天，我想带你出院。”
沈念早就在医院呆烦了：“好！”
顿了顿，她问：“我住在哪儿？”
沈醉像是听出她心思：“你跟我们一起，住在新泽别墅区。”
沈念：“……”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那个……”
“但那里不适合你养病。”沈醉又开口，“A大旁有间双层公寓。”
沈醉回国没考虑那个地方，主要是想给桑妮一个更好的环境。但事实上，旧公寓虽然没有别墅宽敞，用来养孩子也绰绰有余。
更重要的是，一家三口在别墅住了不到一个月，没留下什么回忆，相比较起来，公寓更适合让桑念恢复记忆。
“我们搬回去。”
第100章：念念隔阂。
沈念开始对“失忆”这件事有切身体会是在回到公寓之后。
按理来说，她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应该感到陌生才对。
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一出电梯，她便熟练向左拐，等将手伸到指纹感应器上才意识到不对劲，回头试探性看向沈醉。
沈醉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她才将手指按下去，于是“嘀”一声后，紧锁的大门向主人敞开。
沈念没有第一时间踏进去，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进去吧。”沈醉走到她身后。
感觉到热源靠近，沈念身体一僵。
她迅速拉开门入内，仓惶消失在沈醉视野中。
接下来，她发现自己对房子的构造了若指掌。
餐厅客厅这些不用说，分得清主卧客卧也勉强能说成运气好。可当傍晚时候，她心血来潮想找件保暖毛衣，于是循着指引走进衣帽间，毫不迟疑打开左边第三个柜子底下抽屉时，沈念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想，她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而且是很长一段时间。
这就意味着，沈醉口中那些关于两人相恋的说辞，大概率全都是真实的。
沈念打了个激灵。
她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光是自己的名字与沈醉摆在一起，就让她感到生理性不适。
她妄图逃避这一切，于是联系起那个自称是自己经纪人的莫槐。
莫槐这阵子忙得快要灰飞烟灭。
沈念受伤的消息在隔天就传遍了网络，一时间舆论铺天盖地，担忧的、祈祷的、怒骂孟琴的应有尽有。
工作室发布了沈念一切安好的消息，但沈念本人未曾出面，根本安抚不了担忧的粉丝。
莫槐也不是没想过让沈念录一段视频报平安什么的，但沈醉牢牢控制着沈念，她不忍心，也不敢去触沈大总裁的霉头。
于是，当她听到沈念表达出自己想要投入工作的意思，她第一时间是无比惊喜的。
“你确定？”
她又很快冷静：“那个……你病好了？能外出了？”
“嗯，伤口都恢复得差不多。”沈念温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是高强度工作，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莫槐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她又问：“那沈总的意思是……”
“我为什么要考虑她的意思？”沈念蹙了蹙眉，“她是公司的股东？还是我的监护人？难道我连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
莫槐连忙道：“那倒不是。”
她想了想：“那我先给你安排一些低强度的活动试试。网络舆论还没平息，你最好能出面安抚粉丝心情。”
沈念心情放松些许：“好。
就这样，她隐瞒了自己失忆的事实，在莫槐帮助下重新开启事业。
沈念上辈子坠楼的时候事业算是刚步入正轨，而如今，她已经是“澄月”实际掌权人，极大的话语权让她在工作时越发如鱼得水。
另一边，莫槐竟也发现，失忆后的沈念更好带了。
以前离开了沈醉的桑念冷漠封闭，除了工作不愿意接触任何事，就连工作也挑挑拣拣，不愿意上综艺，线下宣传也是能推就推。
但沈念不一样！
她无比珍惜现在的一切，只要是对工作有益的活动，哪怕一周飞五个城市宣传电影，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露面的机会增多，粉丝和媒体也开心，一时间，场面好似达成了多方互利。
日子一晃过去两个多月。
沈念再次意识到自己还未痊愈是莫槐提醒她要去医院复诊。
她让助理订了隔天的机票飞回A市，被护士迎进主任医生的办公室时，突然感觉有些忐忑。
但出乎她意料，办公室内只有女医生一个人。
“桑小姐。”对方温和朝她问好，“在找什么？”
沈念摇摇头。
医生邀请她坐下，开始查看她最新的体检表，问她近来身体状况。
沈念：“一切都好。”
“有回忆起什么么？”
“没有。”
“一点都没有？”
沈念诚实摇摇头：“没有，只偶尔会对一些本该没印象的事物感到熟悉。”
“比如？”
“比如家里的公寓，比如公司大楼，还有一些我原本不认识的人……”沈念一边回忆一边陈述。
末了，她笑了笑：“但还好，不影响正常生活。”
医生沉默：“……”
沈念有些担忧：“有什么不对么？”
“倒是没有。”医生低头看起病历本。
她想了想，开口问：“感觉您对回忆曾经的记忆并不积极。”
她看向沈念：“或者说你其实并不想回忆起曾经的记忆。”
“……”沈念颇为艰难思索起来。
医生见她面色沉重，笑了两声缓和气氛：“其实不需要有太大心理压力，您自己也说了，目前的病情不会影响你的工作生活。”
沈念点点头：“对。”
复诊持续进行了大概两小时，结束时，医生起身送沈念到门口。
沈念憋了很久，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今天只有我一个人？”
医生没听懂她真正想问的意思，却无意间提起那个人：“沈总交代过了，今天下午这里只接待您一位患者。”
“……”沈念回过味，“复诊是她安排的？”
“嗯。”
沈念若有所思。
“她为什么没来？”
医生愣怔一下：“这个……”
她把问题拋回去：“您觉得沈总有必要亲自参与么？或者她到来会对您病情……”
“不是。”沈念有些难堪打断她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就是……我住院那时候，不都是她来跟你交流么？”
医生观察她神色，突然恍然点点头。
她应“是”，又说：“她很关心您，但毕竟您自己的感受更加重要，沈总除了安排诊断，也帮不上其他什么忙。”
沈念“哦”了一声。
“她前天来拿药，我们还说了会儿话。”医生又说，“她一直希望您能早点好起来。”
“拿药？”沈念捕捉到某些关键词，“她生病了？”
医生垂下眸子，淡淡道：“焦虑，失眠，很常见的毛病。”
沈念没注意到对方居然轻而易举在自己面前透漏另一个人的隐私，只困惑道：“这里不是神经科么？普通的焦虑失眠需要来这里？”
医生庆幸自己脸上还带着口罩：“您真敏锐……呃，沈总症状是有些严重，得长期服药。”
沈念：“……”
医生看着她：“您很关心她？”
沈念像是被人敲了一下脑门，一下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她第一时间摇头否认：“没有！”
医生眯起眼，表情相当微妙。
沈念有种被看穿的慌乱感，匆匆与她道别，下楼钻进公司车子。
“念姐。”助理见她回来立刻放下手机。
她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念脑子有点乱，反问她：“……能去哪儿？”
“呃。”助理声音弱了下来，“那个，莫姐说，这周让您好好休息。你看是送你回家去，还是去酒店开个房间？”
“回家？”沈念觉得这个字眼有些新奇。
她真的有家吗？
“去公司附近那家酒店吧。”沈念道。
她想，她或许该买套房子了。账户里余额充足，她不是非得在各家酒店辗转。
助理点头，前头司机收到指令也开始启动车子。
A市城市化程度非常高，车子开得很稳，隐隐的颠簸中，沈念竟睡了过去。
她醒来已经是傍晚，小助理小心翼翼将她叫醒：“念姐，到地方了……”
其实早就到了，但她知道沈念这阵子忙，不敢吵醒，硬生生和司机一起等了一个多小时。
沈念迷迷糊糊睁开眼。
车子停在路边，夕阳余晖斜斜照射进来，视野里是一片落寞的橘黄。
有些人一觉睡到黄昏时会感到莫名恐惧，有种说法是远古时期人类迁徙，睡到黄昏意味着和大部队失散，将至的长夜要独自一人面对。
沈念心跳很快。
惊惶铺天盖地而来，又潮水一般消退，留下她狼狈困在原地。
“到酒店了？”
助理：“嗯。”
她问：“我找不到你的身份证，刚才去看病的时候你带在身上了吗？”
沈念往口袋里摸了摸。
“没有。”
“那……”助理道，“我用我的身份证去开吧。”
她说着推开门要下车，却没注意车后行人，差点将人撞倒。
行人是一个小女孩，踉跄往后退回母亲怀里，发出受惊的哭泣声。
助理退回车里，低头给人道歉。
“……回公寓吧。”
她突然听到沈念闷闷的声音，转过头，见沈念侧头看着窗外。
“用你的身份证，不太方便。”沈念闭上眼睛，“回公寓吧。
“就住两天。”
助理回神：“好。”
车子重新启动，在满天落寞中载着她那个被定义为“家”的地方行驶。
抵达时已经入夜，寒冬的风吹得人打抖。
沈念对着陪自己折腾来去的司机和助理道了谢，当着他们的面给莫槐发语音，让她给两人记上三倍加班费。
在两人一声接一声的赞美中，她心情好了些许，矮身出了车厢。
指纹锁没换，沈念一按就开了门。
保姆陪着桑妮在客厅玩，听见响动两人齐齐看过来。
沈念扯了扯嘴角：“晚上好。”
“妈咪。”桑妮喊了一声。
沈念做好了架势等小姑娘扑过来，但她并没有行动，定定坐在原地，只是眼睛未曾从她身上移开。
“妈咪回来了。”
沈念走过去，轻轻“嗯”了一声。
桑妮歪头看她。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沈念觉得小家伙说话的模样特别可爱。
她在距离对方一米左右的地毯上坐下：“是吗？我在做什么？”
“你被好多人围着。”小姑娘的叙述没什么感情，“有人送你花。”
沈念猜测应该是某场线下见面会。
她下意识邀请：“下次你可以去现场，让你妈妈带你一起去。”
却没想到，桑妮摇了摇头。
沈念：“怎么了？”
桑妮看着她，问出一个沈念从未想过的问题：“我们跟那些人一样吗？”
沈念不解：“哪些人？”
“被保安拦住的人。”
在摄影师记录的镜头中，粉丝们疯狂涌上前，希望和偶像有哪怕一下的亲密接触。
现场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视他们如同会吞噬沈念的洪水猛兽，牢牢挡住人群。
沈醉和桑妮，也和那些人一样吗？
沈念表情僵在脸上。
她沉默的时候，桑妮低下头抚弄着玩偶的发丝。
小姑娘又说：“妈妈说，不要影响你。”
沈念：“……”
“妈咪。”小姑娘问她，“‘影响’，是什么？”
沈念站起身，用力过猛导致有些头晕。
她问：“妈妈在哪？”
桑妮指向走廊另一头。
“屋子里。”
沈念也没问是那间屋子，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她”便落荒而逃。
等看不到桑妮，她才停下脚步，靠在墙壁大口大口喘气。
好陌生。
跟之前住院时不同，她清晰捕捉到小姑娘眼中的疏离和恐惧。
冷静下来时，沈念觉得这种转变相当合理，她无法理解的是自己为什么因此感到恐慌。
她在害怕什么呢？
主卧的房门就在眼前，她遵循着意志上前开启。
屋内很黑，她开了灯，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女人。
沈念上前，借着灯光看清沈醉眉眼。
她美艳依旧，即使眼下挂着明显青黑，即使脸颊被黑发遮了小半，依然掩盖不住身上那股令沈念着迷的气息。
沈念小心翼翼在她旁边坐下，伸手触碰她脸颊，感受到一片温软。
沈醉……
即使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对方，沈念依然能感觉床上女人与自己的牵绊。她身上还残留着被彻底标记后的信息素气息，是只有沈念才能感知到的痕迹。
某些荒谬的想法不受控制滋生，特别是在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其实属于她之后。
可能是对方毫无防备的睡颜让她卸下戒备心，沈念开始将对方和她记忆中的沈醉进行剥离，虽然没有成功，但原先的隔阂和反感却在无形中消弭许多。
在她出神的时候，她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识，在沈醉脸颊打了几转后，辗转摸向对方脖颈，要去寻觅之前被光顾多次的腺/体。
这样的举动无疑惊扰了浅眠的人，沈醉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明明是扰人清梦那一方，沈念却吓了一跳，几乎是弹跳着离开了床铺。
沈醉抬眸，恰好看到她手都不知道往哪摆的窘迫模样。
卧室安静得有些压抑。
就在沈念做好心理准备，想要开口打个招呼时，沈醉先她一步开了口。
“回来了。”她语气很平静，并没有分别两月重逢的激动或者喜悦。
下一刻，她从床上起身，拿起旁边外套披上：“吃过晚饭了吗？”
沈念锈蚀的脑子开始运转，脱口道：“……没有。”
她早已经忘记这回事，甚至没感觉到饥饿。此时听沈醉说起，伸手往肚子上一捂，才发现腹部是凹陷的。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沈醉越过她要往外走。
沈念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吧。”
她想了想：“那，那个……我自己去吧。”
沈醉回头看了她一眼。
可能是顶灯太亮，模糊了视线，沈念竟看不穿她此时情绪。
很快，沈醉转过头去，不置可否，只道：“那你跟我来。”
两人离开卧室，穿过客厅走到厨房。
沈醉倚着门：“冰箱里面有点馄饨，今天刚包的，煮一煮就能吃。”
她看向沈念：“你自己动手吧，如果份量不够，柜子上还有些面条。”
沈念站在冰箱前，目光盯着沈醉。
沈醉看她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有些疑惑：“还有问题吗？”
“啊，没事。”沈念回神。
“这些厨具都是你用习惯的。”沈醉又给她指了指调料品的位置，“……我没有改动这里的格局和布置，东西在原来的地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嗯。”沈念有些好奇，“以前都是我做饭吗？”
沈醉微微一愣。
沈念不解，开始回忆这句话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
但很快，沈醉的回应解答了她的疑惑。
“这还是你第一次问我以前的事情。”沈醉半垂着眸子，没有看她，心神好似飘到很远的地方，“你有想起一些事么？”
沈念摇摇头。
沈醉自嘲一笑。
“就是……”沈念直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你倚着门的样子让我觉得很熟悉，好像，好像以前看过。”
她觉得这一幕有些滑稽：“所以我在想，以前你是不是经常呆在门口等着开饭。”
沈醉轻“嗯”一声，却又摇摇头。
沈念看不懂：“啊？”
“等在这里不是为了吃饭。”沈醉迈步走了进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眼下有淡淡青黑，显得人有些憔悴，但并不狼狈，相反，增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破碎感。说话的时候，沈醉故意压着声音，总让沈念错觉两人关系暧昧又亲密。
“是为了看你。”
不是错觉。
沈念后背都绷紧了。
她们就是这样，暧昧又亲密。
在她感觉不适之前，沈醉自己退开。
“你忙吧。”她转身离开，“我在客厅，有事叫我。”
沈念呆愣愣的：“……好。”
沈醉人走了，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冷梅香。
沈念用手扇了扇，气味是消散了些，但她身体却无端热了起来。
已经是寒冬，她却怀疑自己马上要冒汗。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打开冰箱，找到沈醉说的馄饨。
那馄饨个头极小，沈念后知后觉应该是帮佣为了家里小朋友特意包的儿童馄饨。等下水一煮，分量看着更少。沈念于是加了团面条下去，弄成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面。
做好后，她把碗端到餐厅。
隔着面汤氤氲的雾气，她看到沈醉抱着桑妮坐在沙发上。两人依偎在一起说话，头顶灯光为她们轮廓镶嵌一圈白边。
柔和又美好。
听到餐厅响动，两人齐齐扭头看过来。
沈念正尴尬想着要不要打招呼，怎么打招呼，没想到一秒后，客厅母女俩又默契撤回目光。
沈念忙把刚抬起一半的手收回：“……”
她开始后悔回来遭这趟罪，好似这屋里主人注意她或者忽视她，都能引动她思绪万千。
没滋没味吃完了饭，她钻进客卧洗漱，睡觉前特意定了个闹钟，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等到隔天醒来，她打开门，差点撞上外面沈醉。
沈念诧异：“你……”
沈醉很快收拾好表情：“我准备去公司，想问问你今天的打算。”
沈念按了按衣角：“……公司有点事，我准备过去。接，接下来会更加忙，可能，可能没什么时间回来了。”
沈醉站在她面前，单薄的身影像月下的清竹。
她“嗯”一声，又让开一步：“保姆做了早饭，一起吃点吧，待会我送你去澄月。”
沈念：“哦，不用。”
“你通知司机来接了么？”沈醉问，“或者准备去开以前的车子？”
沈念：“……”
她还真忘了这回事。
“不会是想打车过去吧？”沈醉一下看穿她的无措。
沈念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沈醉轻笑。
“没事，我今天要去新梧区，刚好路过澄月。”她率先朝餐厅走去，“过来吃早餐吧，再放下去，饭菜要凉了。”
她说话的语气实在太自然，没有故作亲近也没有强压逼人。
偏偏是这种情况最让人无法拒绝。
沈念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乖乖跟在人后面，坐下了餐厅椅子上。
沈醉为她端了一碗粥，又放上勺子和筷子。
“谢谢。”沈念不想继续沉默，“桑妮呢？”
沈醉喝了口豆浆：“她还在睡。”
沈念：“啊……”
“有保姆照顾。”
“哦哦。”沈念低下头，呼吸都放得很轻，“看你平常工作挺忙的，她平时就跟保姆在一起，是吧？”
沈醉：“嗯。”
“那，那她跟保姆关系好吗？”
沈醉：“……”
她放下杯子：“你可以不用没话找话。”
沈念脸颊泛红：“好。”
两人沉默吃完了早餐，一起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封闭的电梯间提供了暧昧的独处空间，沈醉低头看着手机，沈念百无聊赖，目光不经意间瞥见镜面墙壁上对方的身形。
尽管长风衣外套遮住了身形，但沈醉完美的身体比例和仪态仍然引人注目。
沈念看着对方笔直的双腿，不自觉收起散漫的姿势，挺胸站好。
她比沈醉高，两人并肩而立，漂亮得堪比偶像剧主角同框画面。
沈念暗自欣赏，直到沈醉回复完一条短信抬眸，两人目光在镜中对视。
“哈。”沈念扯了扯嘴角，“你化妆了？”
沈醉有些茫然，但还是诚实摇了摇头。
沈念：“哦。”
沈醉问：“怎么了？”
“没事。”下一秒，沈念不自在别开眼。
素颜都那么漂亮，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