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叶景深的父亲叶老将军所封镇国公,国公夫人便是他的母亲。

    孟寒川没有见到这位国公夫人,她的诊前询问也被迫中断。

    叶景深是她第一位正式的病人,她一定要好好对待,替她自己的未来攒下口碑。

    北阳是护卫,与叶景深一同去了前厅,她便与梧桐院的侍女慧心套近乎。

    慧心应该算叶景深的贴身侍女,此时正在屋内做洒扫,她静静等在屋外,等人出来不动声色跟在身后。

    “慧心姑娘,你的手保养得真好,你平常都擦什么膏呀?能给我分享分享吗?”

    慧心抱着衣物疑惑瞥了她一眼:“你是?”

    “我是府上新来的医师,若非将军准许,我也不能到处走啊。”她笑呵呵打招呼。

    “医师......”慧心狐疑,打量后答:“我用的不过是铺子里最常见的,姑娘不必奉承,可是将军有吩咐?”

    “不,是我有事相求。姑娘能否告知,将军可有疾?”

    府上都是叶景深的人,尤其是贴身侍女与护卫,没有他的命令,嘴巴都是一个比一个严,孟寒川自然不会得到什么信息。

    她在房中撑着手臂,手指点在桌面,思考着怎么深入了解她的病患,寻找病因,却不想,她还未出击,病患先闹上门了。

    叶景深的脸寒得可怕,出现在房门口挡住了大半光亮。

    他呼吸不匀,眉眼间尽是烦躁。

    她干笑一声:“将......”

    “你果然是细作吧?”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在我的府上打探我的事,你真的好大的胆子......”

    她默默叹气,起身直视:“若是不了解将军,我如何能找出您病结所在呢?”

    “狡辩......你不过一介琴师,我竟以为你能......”

    他声音不稳忽高忽低,勉强露出的指节攥着衣袖,话没完便原地踱步,似乎有什么事在烦扰他。

    “我不该......”他又懊悔摇头,“走,立马离开将军府!”

    孟寒川不答,她只取下琴,按弦,拨动,以轻快舒缓之音表达。

    “你以为琴音真能入药吗?”

    他拧眉望来,语气中竟有几分讥讽。

    她不恼,只道:“将军可知,任何容器都能成为乐器。”

    “何意?”

    “您倒半杯水,以簪为弦,敲击杯身,与我合奏,如何?”

    他犹豫不动,她也只是笑笑:“只是让将军图个乐子,消消气。”

    直视对内心敏感之人或许有压力,她淡淡笑着,移开目光,只用余光关注着叶景深的一举一动。

    她等了好一会,才等来他的动作。

    他果真倒了半杯水,盯着水杯疑问:“什么时候开始?”

    “您仔细听,您想入哪个调子,便从哪个调子开始。”

    在她重复第三遍时,一个空灵又清脆的敲击声加入了曲子。

    果然还是口是心非。

    “将军,我很抱歉。”

    叶景深抬头,却见孟寒川并未看过来。

    “何意?”

    “未经您的允许,便擅自窥探您的私隐,这不是一个医者该做的,是我心急了,请您原谅。”

    敲击水杯,水面微波。

    在他府上向他的人打探他,这该令人愤怒,他确实愤怒了,他该让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琴师赶出去,或者杀了,他可以做到,这样的人他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了。

    当然有怕死的会对他求饶,但这并不会改变窥探者的下场。

    他得这么做,他不能让任何人窥探到他的身体状况,不能......

    一道突兀的干呕声打断了琴音。

    孟寒川赶紧去关了门,取来干净的帕子递给叶景深,伸出手迟疑了片刻,还是拍上他的背,给他顺气。

    “大......大胆......”

    腹内紧得突然,他直接吐出了药,黑黢黢的发酸,喉咙一阵一阵烧,眼泪被逼了出来,加上忍不住可咳嗽,现在的他极不体面。

    他不愿让人看见这幅场景,外头的光亮宛若刀子就要扎下,却被人一把关在门外。

    幸好关了门。

    这个女人简直放肆。

    “别......碰我......”

    孟寒川拍着他的背,端来水杯,解释:“这样有助于将军您通气,您喝口水,漱漱口。”

    叶景深推开她的手也推开水,扭过头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丑态,但那杯水却依然递到了嘴边。

    “洗一洗,去去味。胃酸返上来是很难受的。”

    又是什么奇怪的话。

    他僵持着不知跟谁较劲,而那杯水也不再强硬,离开唇边塞进了他手里,偏头便瞧见孟寒川打开布盖在了他的秽物上。

    黑色的水渍一下子就浸染了白色布巾,他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尊严。

    “好了,盖住了,但还是有味道,将军要不要出去?”

    “你不怕死吗?”他低声问。

    “死?”她愣了一瞬,坦诚道:“怕啊,很少有人会不怕死吧?将军杀敌的时候会怕死吗?”

    捏着杯口,他忽然抬起头,注视着她,而后又移开了目光。

    短暂的视线交汇中,她看见了一瞬间的错愕。

    他避开了这个问题,也避开了视线,他在逃避。

    与战场有关。

    “其实将军这样的人,我以前只在书上见过。”她又挑起话题,“保家卫国者,他们满身功勋,受人爱戴,却也遗留下不少创伤与疾病......”

    “您觉得这些人还能重新回到战场吗?”她忽然提问。

    他没有回答,依旧保持沉默。

    “有些人是不愿意的,亲手夺走生命的滋味并不好受,甚至可怕......”

    她悄悄观察着叶景深,又继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希望回到战场,他们渴望功绩,渴望实现自己的价值......”

    提到后者,他轻轻地自嘲一笑。

    自嘲,他是后者,他回不去。

    一年前回京......无法回边境......喝药,受伤?

    “他们内心虽然期盼,但身体若是不允许,同样无法实现愿望。他们会憋闷、颓丧,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更有甚者还会自暴自弃......”她惋惜地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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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功臣,有品级,身份光鲜亮丽,但理想被现实打败的滋味,很痛苦,这种痛苦在心里憋久了,便会让心生病。”

    指腹摩挲杯口,叶景深面无表情听着她的感叹,内心却翻江倒海。

    他也和她口中满身功绩却不能再建功立业的人一样,住着陛下亲赐的府邸,享受着将军的品级和威望,却拖着病痛干枯的身体,一日一日沉沦。

    惶恐、焦虑、不安,他渴望危险来临自己能够挺身而出,却又惧怕危险真的来临他毫无力量对抗。

    两种声音日夜在脑中拉扯,让他夜夜不能寐。

    他沉默着,孟寒川却不能任其沉默。

    沉溺在消极的情绪中再封闭自我,久而久之消极便成了舒适区,对身心发展不利。

    她故意提高音调,看向门外,感叹:“许是快入夏了,今天天气很好啊,我想到一首新的曲子,献给将军。”

    “等等......”

    开门,阳光照进屋内驱散阴沉之气。

    蝉意从院中古树上泄出,葱绿的树叶微微抖动,向外散发生命力。

    她不去关注叶景深的表情,抱琴于廊下台阶坐下。

    这位病患不喜太强的乐曲,大概偏好简单自然,灵动明快,清新舒缓类的乐曲,脑中回忆着记下的乐谱,指尖轻轻拨弦。

    她自顾自说话,自顾自开门,又自顾自在门外弹琴。

    叶景深在不被注视的地方漱口净面。

    又是没听过的曲子。

    夏日荷花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露珠们悄悄汇聚,从花瓣上滑进荷叶间,又从荷叶滑入湖中。

    他站在孟寒川身后,阳光明媚,外头的古树遮蔽大部分阳光,只余光斑交错,廊下偶有绿叶飘散,不知为何,他似乎闻到了泥土的气味。

    有种平静出现在心底,他忽然不懂了,又忽然好奇了。

    这个奇怪的女子为何懂这么多奇怪的曲子,又为何这些奇怪的曲子让他很舒心。

    光斑逐渐变弱,最亮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她的手也有些酸。

    按住琴弦,呼吸一口,起身面对叶景深。

    他望着院中古树,若隐若现的光亮照在侧脸,看着面容柔和了些许,连带着那份疏离感也弱了不少。

    大概这会他心情不错,她趁机开口:“将军,我想换一样东西,不知可否应允?”

    “想换什么?”

    她在台阶下放低姿态,双手呈上琴:“这琴我赠予将军,不知将军能否放我出府?”

    叶景深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她又言:“将军,我也需要营生,但我允诺每三日来一次,记录将军的进步。”

    “本将军的......进步?”

    二十余载,除了父亲,从未有外人敢用进步一词来形容他。

    手指在背后轻捻,他犹豫注视着面前的琴。

    犹豫就是有余地,孟寒川快速过一句:“冒犯了将军。”

    而后伸手拉过他的袖子,把琴塞进他的手臂中。

    长舒一口气,她笑了声:“如此,便当将军答应了,我下次上府,请将军记下我给的曲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