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忙点好,做人还是忙点好
    做人不能太闲,一闲就爱找事。

    这话沈臻道从前听说过太多回了,风月楼的刘妈妈常用这话教训人,她一手插腰一手捏着帕子,唾沫横飞的模样还在脑海里浮现。

    刘妈妈向来秉持着时间就是银子的想法,日日鞭策要求风月楼的姑娘们从晚上到白天通宵达旦争分夺秒,一刻也不得闲,连每日教训都特别选在午后。

    传闻,楼下柳绿姐姐有一常客叫张公子,张家世代经商家财万贯,却因商人身份多遭轻贱,立志要张公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只可惜这张公子是个泡在酒坛子里长大的纨绔,白日忙着喝酒赌牌游山玩水,晚上打着灯笼找各处温柔乡飘飘欲仙,哪里还有时间分给念书备考?因而屡考不中,科考了八载也就蹉跎了八载时光。

    后来这张公子来到了扬州,一进风月楼便被迷住,在这流连忘返乐不思家,足足待了大半年。

    据说,张公子爱酒足肉饱闹到薄雾黎明,可每每醒来时身边总不见人,一问才知风月楼除了晚上要做生意,白天还要排戏唱曲,这里的姑娘个个分秒必争地待客,日夜不歇地燃烧,等张公子睡到日上三竿醒时,身边的姑娘早就扮相登台,衣服都不知汗湿几遭了。

    张公子了解到此由来,联想到自己若江河一去不复返的八年,感慨万千,此后便晚上风流白日念书。

    没想到,屡考屡败屡败屡考的张公子在风月楼用功半年后,那一年竟然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了!

    这真假莫测的传闻,不知是不是姐姐们为了暗讽风月楼压榨现编出来的。

    不过沈臻道小时候好像真见过一个常捧着一本书的男人,他也好像真见过柳绿姐姐哭得核桃似的眼睛。

    如今上了雪月山的沈臻道,竟然对这句曾经无比厌恶的话,产生了深深感触。

    做人确实不能太闲。

    这句话要是能告诉上一世的沈仙君就好了。自从几天前沈臻道当着清微掌门的面给自己几位徒儿报名仙林大会,他们每日须得早出晚归地按时去雪月大殿上课,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们忙于招架,无空施展心计,生活平静地令沈臻道不敢相信。

    两只枕头叠放,沈臻道曲臂倚住,手支起头,整个人侧躺在床上。

    沈臻道从前就爱这样躺,如今还是爱这样躺。他毕竟是个凡人,一连串经历这么多事,这几天脑子里总胡思乱想以前的事,一会儿是在风月楼唱戏的日子,一会儿是在杨州乞讨的冬天,一会儿又到了雪月山冷泉池里叫人欺辱,思绪乱如麻。

    好在他因休养之名很得闲,有时间一点一点地整理如麻思线,即使是心里弊着需要酣畅淋漓大干一场才能排解的火,他也耐住性子疏理思绪。

    沈臻道是个被关在笼子里十几年的雀,别的不说,耐性是极好的,很能沉住气。

    他发现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十分单调局限,除了每日修练日常,有用的信息少之又少。

    对于殷无道什么时候给自己下了七星盏蛊?宋凌策反的雪月派长老是谁?以及冷溶冰是何时,是如何给人界结界动手脚的?沈臻道对此都一无所知,尽管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们在雪月山时。

    上一世的沈臻道在知道真相前好像从来没有产生过怀疑的情绪一样,就算有一些蛛丝马迹也没有放在心上,很难再回想起来。

    而如今沈臻道要考虑的太多,掌握信息又太少,不知从何考虑起,只能安慰自己慢慢来,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想着想着,沈臻道撑着头的胳膊麻了,他只得放下胳膊,拿走一个枕头,平躺在床上盯着素色床幔。

    他喜欢支着头侧躺的姿势,可却不习惯用这只胳膊,从前都是用另一只,脸朝着里,面对着佳人,柔情蜜意地欣赏着。

    如今却是没有佳人在侧了。

    沈臻道叫人当豆腐吃那么几遭,又素了这么几天,他耐得住心性寂寞,却有些耐不住身体寂寞了。

    想来也是,从满汉全席琼浆玉液到如今白菜豆腐清汤寡水,任是谁都难适应。

    那三位徒儿倒是对他的口味,只是个个带刺扎嘴得很,须等待好时机才能动口。

    其他人他不是没考虑过,只是这雪月派是寂寥仙家地,纪律分明,大多不食烟火的弟子连男女间的风月事都不通,更不要奢望他们能懂沈臻道的特殊喜好了。

    要不然上一世的沈仙君也不会迟顿地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几位徒儿对自己到底安的什么心。

    沈臻道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交谈人声,还没待细听便结束了,他心中好奇,便将门外的弟子叫进来问话。

    “怎么了?是谁来了。”

    “沈师尊,方才是掌门派人来问各峰峰主商讨仙林大会的事。”

    “问的什么?”

    “问沈师尊身体是否痊愈,能否参加商讨会。”那弟子答完,不待沈臻道再追问,无比自然地接下一句:“沈师尊放心休养,我已替您回绝。”

    “替我回绝?”沈臻道疑惑,盯着面前弟子费力回想,并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记忆,看来只是个普通弟子,可是普通弟子哪里来的底气如此自然地问都不问,就替沈臻道做了决定?

    这弟子眼见沈臻道面上的疑惑不解,因为素知沈臻道为人冷漠,心里登时一哆嗦,忙开口解释道:“是宋师兄叮嘱的,凡是有人来请沈师尊,不管是谁能回绝的一律回绝,好让沈师尊安心修养。”

    他口中的宋师兄,应该就是宋凌。

    沈臻道听到这发现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这位徒儿。宋凌虽然卧薪尝胆隐藏锋芒,从不过于展露自己,但是暗地里必然是拉拢人心的一把好手。

    沈臻道因为性子冷淡不好亲近,宋凌作为他关系亲近的弟子,又是装得君子端方令人信服,因而守寂峰的弟子才会对他的命令如此习以为常地听从。

    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样,上一世的沈臻道对于很多事情和信息才毫不知情,完全被蒙在鼓里。

    这样当然不行。

    沈臻道朝那弟子道:“仙林大会是仙界盛会,既然掌门来请我,我理应去。”

    见那弟子脸上露出惊诧神情,沈臻道坐起身,轻轻招手示意他上前些,说道:“你宋师兄今年报名了仙林大会,要忙着修练,以后这些事务须少打扰他。我身体已无大碍,有什么事直接向我禀明就好。”,他笑容半是叮嘱半是解释,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盘珍珠洒在绸缎上,无论字音还是语调都恰当好处,甚至因太过恰当好处听起来有种格外的美感。

    沈师尊好像……哪不一样了?

    这弟子为验证心中疑惑,鼓起勇气仔细分辨眼前人,发现好现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沈师尊从前就生得好看,如今也好看,几位师兄也好看。

    不怪他才疏学浅只是一句“好看”,雪月山上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大家提起守寂峰峰主和嫡传的三位弟子,再刻薄的嘴也会说一句“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

    可是,又好像真的不一样了,虽然同样是好看,可总觉得哪儿不一样了。

    从前的沈仙尊就像一座雪山,不动声色的矗立,过路人不过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可今天的沈师尊,让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那山仿佛就是让过客者驻足欣赏的,那水仿佛就是让赶路人捧饮解渴的,雾蒙蒙的,让人有种雪山冰水竟然是为自己而来的错觉,使人不能不为之停留。

    沈臻道对于别人的目光很敏感,见这弟子怔怔然的样子,唇角飞起一个愉快的弧度。真假虚幻生死一遭,虽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可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这样目光他可太熟悉了。

    沈臻道笑问:“你叫什么?”

    这位弟子拱手行礼,用力吞一口口水湿润了发紧的喉咙,答道:“弟子方回!”他全然忘了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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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心自己在守寂峰待了五年,师尊却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只觉得内心被一种惊喜交加的兴奋感充斥着,这种笑容语气让人觉得沈师尊问这话不像是不知,反而像是对待珍重的东西,为了以防万一再反复确认。

    这方回弟子想多了。

    沈臻道确实记不得了,只是单纯地问问名字,甚至懒得试探,便以这样直接简明到有些不妥当的方式问。

    可沈臻道确实有这样的本领,叫人看着他时,总有“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错觉,总有这雪山冰水都只是为自己而来的错觉。

    他向来不喜欢记人名,在风月楼,有时候都到了晨起时,还要问来客,“你叫什么?嗯?”

    好一个无情戏子!好一个认钱不认人的婊丨子!你一夜风流后就穿裤子翻脸不认人了?更何况,大多这样问时他恐怕才刚醒,连裤子都还没穿,就不认人了!

    要说,男儿家应该有风骨,在这样的坏胚子身上吃亏后,合该一鼓作气铁血手腕砸了他沈臻道的招牌,要是他还敢要银子,就应该提一支枪头雪亮的红樱枪,在他身上礼尚往来地戳几个血洞,才能算解恨,以彰显男儿本色!

    可是,当沈臻道一只手撑起头目光盈盈地看着你,一只手半搂半抱着你,任什么人都要醉,一醉便情思发散,那无情的话听起来像是挽留,像是依恋,像是不舍。

    被他这么问道的人每每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嘴,“你放心!明日我还会来的,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只知道你对我的心……同我对你的心一样!”

    他们将荷包里所有的银两倒在盘子里,换来赏牌,用力扔进赏盒里,鼓面制的盒底发出咚咚响声,谄笑的人忙探头高声问,“哎哟,天!这是哪位阔绰的爷呀?!”

    他们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撒扯叫哑的嗓子道:“这是赏给沈臻道的!沈臻道!”,说完这惯例的话,有些真信了床榻间戏言的人还要再补两句:“这是我的心……心意,给沈臻道!”

    嫣红姐姐看着那不舍离去的身影,知道沈臻道实则冷心冷肺,尝过便腻味了,腻味了便再不可能吃了,况且有多少人上赶着排队,恐怕再也轮不到这位痴情儿了。

    她啧一声,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又看向沈臻道说:“那年冬天见你那可怜兮兮的样,谁能想到如今长成了这样?”,她本来想说长成这样一个祸害样,可又想到他们哪一个不是心甘情愿被祸害,最后只摇头笑叹道:“哎,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啊!”

    沈臻道替她拉了拉衣领,遮住脖颈侧的淤青,遮住几分强撑的体面,他也笑道:“是啊,各人有各人的命。”

    “我的命,就是生来祸害他们的。”

    …………

    方回见沈臻道有些走神,说道:“沈师尊?”

    回过神来的沈臻道报以歉意笑容,问道:“对了,掌门派来的人可有说我应该什么时候去。”

    方回听到这,一拍脑门急道:“说就是今天正午!眼下已经快到时间了,都怪我忘了说!沈师尊恕罪!”

    “没事的,快起来。”沈臻道对着跪在地上的方回说道。

    他不只是出于安慰,是真觉得没什么事,戏角可不都是压台登场的吗。

    为了不至于重伤刚醒就招摇行事引人怀疑,沈臻道忍了好几天不下床,弊闷得不行。什么仙君之类的应该修养的很快,算算这几天应该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找找乐子了。

    “沈师尊,要不要我去告诉清微掌门,我们有事耽误晚些再去。”

    “不用,我们直接赶过去吧。”沈臻道摆手拒绝,既然是要找乐子就没有提前通知的道理。

    沈臻道最知道年华易逝,不能轻易虚度的道理,他既觉得自己被赋予了“生来就是祸害他们“的“命”,便也潇洒坦荡地接受这各人各命了。

    忙点好,做人还是忙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