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有人说,当你无法确认一个人的真实情绪时,那么看他的眼睛就可以。

    因为眼睛里流露出的真实或虚伪,无从遮掩,也无法逃避。

    但叶蜚声在看过宿时信的眼睛后,却大失所望。

    他眸底漆黑,宛若一池寒潭,明明空空如也,却自有一番静水流深。

    别说是叶蜚声说出口的话,就算是一颗微小石子扔进去,也不会流露出半分波澜。

    他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

    沉默的姿态,甚而还有几分宽容存在。

    因为叶蜚声发出了反对的言论,他非但没有严厉斥责,反而是过分平静的接受。

    可叶蜚声没有感到半分喜悦,只有被无视的沉抑。

    这无关乎宿时信对这桩婚姻是否认同,只关乎她的自尊心是否受到轻蔑。

    他以为这是他的慈悲,但这种“随便你要怎样”,“你大可以来去自如”,“言论自由”的态度,比起一般的轻视,更加傲慢,自大。

    因为他把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richard离开了,脸上是明显的失望,但离开前仍不忘记展现绅士风度,祝福他们婚姻幸福长久。

    气氛安静得过了头。

    明明是在医院,多少生死存亡、人命关天的大事在这里发生,不说呼天抢地,也该痛哭流涕。可现在,周围却是静悄悄的。

    叶蜚声低着头,在心里默默祈祷,现在要么有人重伤入院,要么来一场地震或者海啸……拯救她逃离如此窒息的氛围。

    可这些念头刚升起来,便忍不住暗骂自己的心肠实在太坏。

    为什么要为了拯救她的尴尬处境,而让别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于是,她又在心里默默换了祈祷的内容,希望所有重症病人全都不治而愈,没有人受伤,没有人死亡,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心碎……

    海晏河清,盛世太平,幸福美满,花好月圆。

    “叶小姐。”

    思绪被突然打断,叶蜚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她不认识唐叔,也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一张陌生的国字脸,但因为带了笑,而显露出几分善意。

    “你好。”叶蜚声点头,礼貌微笑。

    “叶小姐现在是要回家吗?”唐叔提议,“我和少爷送你回去吧。”

    叶蜚声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就好了,再见。”

    看也没看另外一个人,叶蜚声拔腿就跑。

    但刚跑出一步,就被身后声音叫住,“等等。”

    声音很轻,却极具威慑力,不容置喙。

    叶蜚声脚步瞬间定住,回头看去。

    宿时信目光在她脸上轻扫过去,“送你回去。”

    坐上迈巴赫的后座,叶蜚声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和旁边的人拉开好长一段空隙。

    车内空调不低,但叶蜚声穿得太清凉,车开出去两百米,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裸露在外的双腿皮肤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叶蜚声不自禁伸手摸了摸。

    这时旁边扔来一张薄毯,“盖上。”

    叶蜚声不敢多说话,接过毯子,盖在了腿上,“谢谢。”

    无人应答。

    叶蜚声转头看向窗外,誓要学他,将沉默进行到底。

    车内气氛安静,还是唐叔在车子经过一个红绿灯口时,主动和叶蜚声聊起了天。

    “叶小姐是还在读书吗?我听少爷说,你明年就毕业了?”

    宿时信闻言皱眉,唐叔真是说谎不眨眼。自己什么时候在他面前提起过叶蜚声了。

    叶蜚声眼底微露诧异,转头看向驾驶座上开车的唐叔。

    宿时信说起过她吗?

    什么时候?他又说了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容她细想,叶蜚声便先回答了唐叔的问题。

    “是,我今年在读硕士研究生三年级,差不多明年这个时候就毕业了。”

    唐叔又问:“叶小姐学的是陶瓷与艺术这个专业,是吧?”

    “是。”叶蜚声说完后,有些不好意思,“您叫我蜚声就好。”

    她实在是听不惯叶小姐这个称呼。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唐叔踩下油门,汽车穿过十字路口,路过中央公园。

    叶蜚声将紧闭的车窗玻璃按下两厘米,外面的嬉笑声便顺着车窗缝隙传了进来。

    陌生的语言,雀跃的心情。

    叶蜚声听着窗外的那些谈笑声,也不自觉放松了心情。

    人群里忽然响起了惊喜的尖叫声,叶蜚声循声看去,原来是喷泉广场上的水柱冲射了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水柱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接着化作无数细密的水珠,在风中飘散。

    喷泉周围,虹光若隐若现,有几个小孩子在旁边拍手嬉戏,跳跃大叫。

    车子越开越远,喷泉早已消失不见。

    叶蜚声倚靠在车门上,眉眼低垂,还沉浸在刚刚的欢乐氛围里。

    “蜚声。”唐叔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女孩。

    “嗯?”叶蜚声从恍惚中惊醒,抬眼,“怎么了?”

    唐叔笑了下,以一种闲聊般的语气问道:“咱们中国的陶瓷专业,不论是技术,还是工艺,可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而且有数千年的历史,不管是皇室贵族的收藏里,还是平民百姓的家里,陶瓷这东西,都随处可见。而且要说国外的陶瓷,也是从咱们中国传出去的,怎么你不在国内学,反倒跑来美国了呢,这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吗?”

    叶蜚声听到这个问题,有一瞬间的怔忪。

    这个问题,叶仕国曾经也说过。

    不过,他的语气比唐叔此刻的语气要愤懑强烈得多。

    在知道她要出国学习陶瓷艺术后,叶仕国怒不可遏,一百二十个不同意,直言她是吃饱了没事做。

    “你在国内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也不管你。但你现在花那么多钱去国外玩泥巴,简直是犯了神经,说出去要把叶家的脸丢光!”

    叶蜚声被骂了一通,也没想明白,这事怎么就丢叶家的脸了。

    她学陶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而且,说起花钱,叶曲棠花的钱比她多太多了。别说吃穿用度,单是每年给叶曲棠请钢琴老师的费用,都抵得上她三年的留学费了。

    她和叶仕国数次争辩,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叶曲棠听说了这事,还特地跑到她面前嘲笑:“陶瓷艺术,陶瓷艺术,真以为带了艺术两个字,你就真成艺术家了!说到底,还不是玩泥巴的,真是土死了!”

    因为被叶仕国阻止留学,叶蜚声那段时间心情很不好,叶曲棠还上赶着撞枪口。那一次,叶蜚声没有选择像从前那般退让,而是冷声反击:

    “那总比你弹了十几年钢琴,结果连个中级证书都考不下来强。”

    卢美君誓要将叶曲棠从小培养成名媛淑女,给她请了数不清的家教老师,乐器,舞蹈,礼仪……十八般武艺统统上阵,但叶曲棠笨得要死,小时候每天在家里制造噪音,到现在连个钢琴初级证书也考不下来。

    当然,反击过后,换来的就是叶曲棠无休止的发疯。

    忘记了是怎么收场的,总之,后来叶仕国还是同意了让她去留学。

    叶蜚声猜测,叶仕国可能是想嫌弃她扰乱一家安宁,所以让她离开叶家,离得越远越好,最后一辈子也别回去!

    类似的质疑再度摆在面前,叶蜚声却不像上次那样,内心充满不屑。

    面对叶仕国和叶曲棠,她可以完全不去理会,更不必去解释什么。

    但面对唐叔,她却不能不回答。

    首先,唐叔提问的语气虽然随意,却并不冒犯,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否定,她没有任何不适之感。再者,自己现在坐在人家车上,身旁更有一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就算是敷衍,叶蜚声也要把答案敷衍得诚恳又漂亮。

    “唐叔,国内的陶瓷艺术虽然精湛,但国内学习更多是基于传统陶瓷的材料及工艺上去进行创作,突破性不够。相对而言,国外很多院校会更多从创新材料、想法和表现形式等方面去进行创作。比如现在的特种陶瓷不仅能防弹,还能防辐射;还有利用凸面镜成像原理,创新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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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器造型和图案设计;或者是用石墨烯发热膜与瓷砖结合,在建筑采暖领域也有较高的应用价值;现在还有专门适用于医院、学校等场所的耐高温抗菌瓷砖……”

    叶蜚声说到后来,声腔已显露出几分激动。声调也由一开始的和缓,转而变为上扬的欢快。

    宿时信侧头,往旁边轻瞥一眼,倒是没想到她说起自己的专业,这么善谈。

    明明印象里,总是习惯躲在人群后面,从不往前凑半分的性子。

    这种人很容易就被忽略,像是一抹缥缈的影子,轻易就消失不见。

    但此刻,却突然露出了一点锋芒。

    像是利刃出鞘瞬间,划出的光亮。

    叶蜚声说完这么一长串,微微喘了口气,正待要再继续开口,忽然察觉从旁边传来的视线。

    于是,话音戛然而止,叶蜚声暗自深吸口气,轻声说:“就是这样,唐叔,我说完了。”

    姿态端正的像是小学生在课堂上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末了,做个总结陈词,以示作答完毕。

    宿时信眼角微微上扬,移开视线,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路旁金叶槭树飒飒作响。

    唐叔还等着她继续说呢,结果没想到话题突然结束。

    过了半晌,他忽而做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这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蜚声,刚刚在你面前说那些话,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除了宿之苦,这还是叶蜚声第一次被不熟悉陶艺的人如此肯定,她有些受宠若惊。

    “没有,唐叔,您太客气了。我只是因为刚好学的这个专业,所以才懂这些,术业有专攻嘛。”

    唐叔又问:“那蜚声,你也烧制过很多作品吧。”

    难得遇到一个对陶瓷感兴趣的长辈,叶蜚声很想和唐叔深聊,但因为还有第三者在场,便简略回答,矜持道:“烧过一些小东西,茶杯,碗碟,还有一些摆件,都有涉猎。”

    “都自己留着吗?”

    “有些自己留着,有些送给了朋友。”话说到这里,近乎是没有思考,叶蜚声脱口而出,“唐叔要是不嫌弃,我送您一套茶杯吧!”

    话音落下,车内安静了一瞬。

    叶蜚声闭紧嘴巴,有些后悔,自觉太过鲁莽。

    她想要收回刚才的话,但这时唐叔已然开口,声音里弥漫着沉沉笑意,“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蜚声。”

    “没事。”注意到旁边再度朝她看过来的视线,叶蜚声捏紧了腿上的毯子,轻笑道,“你喜欢就好。”

    没过多久,车子开进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最后停在一座陈旧古老的公寓前。

    这座公寓年代久远,外墙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大门上雕刻的花纹也被磨损的辨认不出本来面目,二楼阳台上的铁艺栏杆更是布满铁锈的痕迹。

    宿时信只往外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皱眉。

    叶蜚声将毛毯折叠好,放到一边,解开安全带后,向两人道别。

    “唐叔,谢谢你送我回来。”

    唐叔笑道:“不用谢。”

    叶蜚声右手按在门把手上,正准备推开,犹豫了半秒,又转头,看向自上车后便一直沉默的男人。

    “谢谢。”她轻声道。

    宿时信朝她随意一瞥,又很快收回视线,淡声“嗯”了一下。

    叶蜚声的右手微微蜷起,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若无其事开口。

    “在医院那样说,只是为了阻止richard更进一步。”

    宿时信看她,叶蜚声继续说:“他在追求我,我很困扰。”

    她这是在解释刚才为什么在richard面前说出两人的婚姻关系。

    不是因为多么在意,而是将它当做一块刚刚好的挡箭牌,挡住她不想理会的人和事。

    他说过的话,她记得很清楚。

    他让她不要把这段婚姻关系当真。

    她没有当真。

    宿时信点头,“我知道了。”

    一副听完员工报告,然后批准了的语气。

    叶蜚声不再看他,推门下车,走进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