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观察对象长得很好看,看起来和叶曲淮同龄,但比叶曲淮好看一万倍。
虽然是个男孩子,但皮肤很白,黑色的短发,眼睛很大,眼珠也很黑。
叶蜚声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外公说过的“瓷娃娃”。
卢美君和叶仕国叫他“时信”,叶曲淮大多数时间叫他“时信”,少部分时间连名带姓,叫他“宿时信”。叶曲棠则叫他“时信哥哥”。
宿时信每周来叶家三次,他一来,叶曲淮的补习课程就会被取消,叶曲棠也不和其他女孩玩扮家家酒的游戏,整天凑在宿时信身边,嘴里的“时信哥哥”没有一刻停下来过。
他喜欢喝西柚汁,但不喜欢西柚,而是喜欢草莓。
他喜欢吃牛肉,但不喜欢吃牛肉干。
他喜欢米饭,但不喜欢把米饭拌在汤里。叶曲淮有次把一勺鸡汤浇在他的米饭里,那顿饭直到结束,宿时信对那碗浇了汤的米饭都没再动一下。
他喜欢去运动场,但不喜欢踢球,每次踢了没两下,就坐在草坪上,看叶曲淮像个野猴似的来回蹦跶。
叶曲棠每次在他面前又跳又叫,宿时信都会对她笑笑,但那抹笑容很淡,像是刻板的机械动作,只是牵扯起两边嘴角就结束。
……
叶蜚声细数着她的观察结果,觉得新的观察对象看起来很不开心。
叶蜚声学着叶曲棠,在没有人的角落,小声念着“时信哥哥”这个称呼。
运动场上比赛结束,叶曲淮顶着一身臭汗兴奋的跑进屋里去洗澡,叶曲棠和宿时信则走向花园里的休闲凉亭。
凉亭里摆着一张藤编圆桌,桌上放着他们离开前留下的游戏机。
宿时信拿起游戏机,打开玩了起来。玩了不到五分钟,宿时信忽然停下。
叶曲棠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怎么了,时信哥哥,你怎么不玩了?”叶曲棠见他停下,尖锐的高音暂歇,好奇问道。
宿时信看向她,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但没什么情绪。
“我想吃草莓了。”
叶曲棠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然后立马像打了鸡血,跳起来就往外跑。
“时信哥哥,我现在就给你去拿草莓!”
没有人再打扰他,宿时信拿起游戏机准备再玩一把,但手指按了两下,就把游戏机扔在桌上。
他坐在椅子里,看着前方的花枝出神。没有注意到这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
花园里的黄刺玫开得正盛,金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芒。花朵簇拥在一起,仿若金色的海洋,微风拂过,便是海浪往复奔涌。
一朵金色的浪花忽然出现在宿时信眼前,他回过神,看向拿着花的小孩。
叶蜚声有些紧张,但还是扬起笑脸,举着花,声音里有着亲近和讨好,“时信哥哥,送给你。”
宿时信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有些惊诧,他在叶家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是谁?”
叶蜚声举着黄刺玫的手臂有些酸软了,但因为宿时信还没有接过去,所以她只能这么举在半空。
“我叫声声。”叶蜚声回答他。
外公平时都这样叫她,她的小伙伴也这样叫她。
宿时信再次看了眼她,她穿着白色短袖和灰色短裤,小脑袋后面扎着马尾辫,乱蓬蓬的,像是一只手无法把那么多的头发归拢到一起,只能随便绑了条皮筋,把那些飘散的头发简单固定住。
宿时信以为她是叶家佣人的小孩。
他太久不回应,叶蜚声举在半空的胳膊再也支撑不住,把那朵黄刺玫轻轻放在桌上,“时信哥哥,送给你。”
宿时信瞥了眼那朵花,黄不拉几的,跟宿之苦早上穿的那件短袖颜色很像。
叶蜚声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朝他走进一步,乖乖问道:“时信哥哥,你在玩什么啊?”
“游戏。”宿时信把游戏机递给她,“你要玩吗?”
他被叶曲棠刚才的尖叫声吵得心烦,难得碰到一个又乖又不闹腾的小孩。
叶蜚声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玩。”
“我教你。”宿时信冷淡说道。
一听他这么说,叶蜚声立刻开心起来,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她伸手正要接过游戏机,一声女高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叶蜚声被吓了一跳,刚摸到游戏机的手指一松,游戏机掉在地上。
“砰”的一声,叶蜚声小腿抖了抖。
叶曲棠把洗好的草莓往桌上用力一放,然后用力推了一把叶蜚声。
“谁让你来这里的?”叶曲棠双手叉腰,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憎恶,“你走开,你离时信哥哥远点!这里没人想看到你!”
叶蜚声被她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滞的僵在原地,不敢往前,也不敢离开。
“时信哥哥,她是坏人!”叶曲棠拉起宿时信,“我们走,不要理她!”
宿时信捡起地上的游戏机,说道:“她怎么坏了?她没做什么。”
叶曲棠不可置信的看向宿时信,像是没有想到,宿时信会帮叶蜚声说话。
“她是坏蛋,害人精……”叶曲棠结结巴巴地说着,鼻子眉毛都皱起来,想找合适的词语,来让宿时信相信,叶蜚声真的很坏,是全天下最坏的坏蛋。
叶蜚声小声说:“曲棠姐姐,时信哥哥让我玩游戏机。”
“别叫我姐姐!”叶曲棠跺脚大喊,涨红了一张脸,“你就是个野种,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叶蜚声被吓得闭紧了嘴巴,两只手绞在一起,惶惑的看向宿时信,希望宿时信可以为她说话,可以允许她跟他们一起玩。
但宿时信在听到“野种”“姐姐妹妹”这几个字,眼皮颤动,两只眼睛看起来更黑更冷。
他问道:“她是叶叔叔的孩子吗?”
“是。”叶蜚声立刻回答,她以为宿时信知道了自己和叶曲棠都是爸爸的女儿,也会邀请自己和他们一起玩。
但叶曲棠撕破了喉咙,声音都劈了叉,大声否认,“才不是,都是因为你,我爸爸妈妈才会吵架,我们一家人都很讨厌你!你是野种,才不是我爸爸妈妈的孩子!”
因为卢美君那天说了一个“野种”,叶曲棠就把这个词一直记在了心里,并且无师自通的把这个词和叶蜚声划上了等号。
“时信哥哥,我们走。”
叶曲棠狠狠瞪了眼叶蜚声,“她是野种,是坏蛋,她还把我推下床,我都流血了!”
“我没有。”叶蜚声急声否认,看向宿时信,辩解道,“是她先拉我,掐我胳膊,我才推她的……”
她说到最后,忽然没法说下去了。
因为宿时信朝她看了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眼珠里有一层淡淡的厌恶。
“时信哥哥……”叶蜚声的声音细不可闻。
宿时信没有听到,他把游戏机递给叶曲棠,“我们换个地方。”
“好,时信哥哥,我们走!”叶曲棠拿过游戏机,又朝叶蜚声翻了个白眼,“以后离我们远点,没人想要跟你玩。”
宿时信离开了凉亭,叶曲棠端起桌子上的草莓,在看到草莓旁边的那朵黄刺玫时,眉毛拧起,手上用力一甩,那朵花就被扔在了地上。
叶曲棠一脚踩上去,刚刚还绽放的美丽花朵瞬间凋落。
就像那些被撕碎的绘本,和那只被摔破的陶瓷小猫,七零八落,分崩离析。
叶蜚声看着他们两人离开。
叶曲棠走出两步,又忽然转身朝她做了个鬼脸。而走在前面的男孩背影笔直,胸膛挺起,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矜持冷淡。
像是永不服输的国王,始终高昂着头颅,从未想过回头。
叶蜚声的交友活动只存续了五分钟,就宣告失败。
她鼓起勇气往外踏出的一步还没踩到实地,就被逼退了回来。
于是,叶蜚声只能重操旧业,继续做一个在暗中观察并记录的第三者。
九月份,叶蜚声入读小学,和叶曲棠在同一个班。
卢美君为此和叶仕国吵了一架,扬言如果敢让她们在一个班,那他俩就离婚。
叶仕国本想退让一步,但卢美君说出离婚这话,他就打定了注意,让两个女孩必须在一个班里。
最后,婚当然没有离,但卢美君离家出走了一周。
那一周,叶曲淮每天在家里乐得不知今夕何夕,叶曲棠又和叶蜚声单方面吵了一架,甚至在班里带领其他同学排挤叶蜚声,以零食和金钱为报酬,不准其他人和叶蜚声一起玩。
叶蜚声从叶家来到学校,认识了很多同学,但还是没有人和她做朋友,她依然孤独。
入学一个月后,班里忽然来了一个转学生,名字叫宿之苦。
叶蜚声以为这个宿之苦也会被叶曲棠收买,所以她并不打算去和对方主动交朋友。
但出乎她的意料,宿之苦刚来那天,叶曲棠还和宿之苦聊天,给他分零食,邀请宿之苦和他们一起吃午饭。
可第二天,叶曲棠就把宿之苦驱赶出她的社交圈,并按照对待叶蜚声的方式对待他。
一年级三班,共有二十四个人,二十二个人聚在一起,是不分你我的好朋友。
另外两个则被驱逐在人群之外,被永远孤立。
叶蜚声一开始不知道叶曲棠为什么要孤立宿之苦,直到一个月后,她和叶曲淮,叶曲棠以及叶仕国夫妇去了趟宿家。
听了餐桌上大人的几句闲聊,她便知道了宿之苦的身份,以及宿时信和宿之苦的关系。
宿爷爷说:“以后三个孩子在一个班,之苦,你要照顾好两个妹妹。”
宿之苦放下碗筷,抬头看向爷爷,表情惶恐紧张,但还是“嗯”了一声。
叶曲棠没有作声,但脸色难看,在大人没有发现的角度,朝宿之苦吐了吐舌头。
宿爷爷又说:“之苦,你也要像你哥哥学习,时信又在奥数比赛里拿了第一名。”
“嗯。”宿之苦乖乖答应了一声,他看向宿时信,但宿时信始终低头吃饭,仿佛爷爷刚才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叶仕国举起杯子,带头为宿时信庆祝,其他人也跟着举杯。
碰杯声,谈笑声,餐桌上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在这片热闹中,叶蜚声却想着两组关系。
哥哥,弟弟。
姐姐,妹妹。
原来,宿之苦是和她一样的人。
相似的同类人。
比起其他人,他们能够更轻易的走近彼此,抱团取暖。
省略了一长串的常规交友流程,叶蜚声和宿之苦就这样成为了好朋友。
叶蜚声的“观察”游戏到此为止,她不再是站在第三方的观察者,而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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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之苦一起,成为新游戏里仅有的两名参与者。
那天周末,他们两人躲在后花园的树荫下。
叶蜚声从旁边挖出的坑里抓出泥巴,两只小手揉着那团泥,兴致勃勃问道:“阿之,你想要什么?小猫还是小狗,我都能帮你做。”
宿之苦看着她双手被泥巴裹住,看不出本来面目,还一个劲的从坑里又往外掏更多的泥巴。
“声声,你真的能做出来吗?”
“当然能了。”叶蜚声自信说道,“我的小猫就是我外公用泥巴给我做的,我给你看过的,它是不是很可爱。”
宿之苦见过那只碎掉的陶瓷猫,还帮忙用胶带把分离的头身给粘起来了。
那只小猫很可爱,胖嘟嘟圆滚滚的。
可他对叶蜚声的手艺持怀疑态度。
见他一直不答,叶蜚声再问了一遍。
宿之苦皱眉,艰难道:“那我要一只毛毛虫。”
毛毛虫只要用泥巴搓成条应该就可以了。
“毛毛虫?”叶蜚声惊讶,“阿之,你竟然喜欢毛毛虫,毛毛虫太可怕了,软软的,它还会动来动去……”
话音截止,她的头顶忽然落下一大片阴影。
宿之苦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从地上站起来,怯怯地叫了声,“哥哥。”
宿时信没有理会他,低头盯着叶蜚声,和她手上的泥巴。
他站在逆光处,叶蜚声手里攥着泥,抬头看他,却只看到被阳光笼罩住的一张模糊轮廓,唯一清晰的只有他光洁的下巴。
叶蜚声僵硬的站了起来,不敢叫他时信哥哥,也不敢跟他说一句话。
“物以类聚,你们这种私生子,还真是惺惺相惜。”
两个成语八个字,叶蜚声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但“私生子”,她却是知道的。
她听过佣人在背后这样说她和宿之苦,冷淡的嘲讽嗓音,还夹杂着一股戏谑。
宿时信刚刚的语气和他们如出一辙。
叶蜚声攥着泥巴的手指僵住,两条腿也像是长在了地上,完全无法移动。
旁边的宿之苦和她一样,两个小孩都像是突然被点了定身咒,在宿时信的面前,突然就低到了尘埃里,简直比手上的泥巴还不如。
宿时信看到他们两个畏缩站着,一生不吭,冰冷的眼神里划过一抹讽刺。
他转身离开,叶曲淮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只足球从他脚尖跃起,继而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朝宿时信直射过来。
“时信,接球!”
宿时信没有接,他侧过身,那只足球就飞到了他身后的叶蜚声身上。
足球飞来的力道很大,叶蜚声被砸得脚下不稳,身体失去平衡,双手在半空胡乱抓了几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事故发生不到三秒,她的脑子很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叶曲淮变了调的声音。
“时信,你衣服上这是啥啊?”
叶蜚声顾不上揉揉砸痛的胸口,抬头看去,宿时信白色的外套下摆上是一只泥手印,那是她刚才慌乱中摔倒时留下的印记。
宿时信低头看了眼衣服下摆,又看向坐在地上的叶蜚声。
叶蜚声接收到他那厌恶的一眼,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来。只能呆滞的看着那只脏兮兮的手印。
叶曲淮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出主意,“时信,你把外套脱掉,让阿姨帮忙给你洗干净。”
宿之苦看了眼宿时信冰冷的脸色,握紧拳头,鼓起勇气说道:“哥哥,声声不是故意的。”
宿时信面无表情的脱掉外套,里面只剩一件同色的短袖。
叶蜚声看着他将脱下来的外套随手扔在地上,像是扔掉一件垃圾。
“时信,你不要这衣服了?”叶曲淮劝他,“洗洗还能穿,这件外套多贵啊!我妈都不愿意给我买呢。”
“不要了。”
宿时信说:“我嫌脏。”
“轰”的一下,叶蜚声感觉自己的脸颊被那三个字点燃了。
她的脸变得很红,一股热意很快从脚底直冲上头顶,然后有越来越往上冲的趋势。
四面八方的火焰围拢过来,烧得她整个身子都跟着发烫。
她的每寸肌肤都浸在炙热之中,叶蜚声的呼吸开始急促,每一次吸入的空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叶蜚声感觉到了不安,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叫她。
“醒醒!快醒醒!!快点……”
叶蜚声迷糊中费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脸孔,和对方身上穿着的消防装备。
她还没从回忆里完全清醒,“发生什么事……咳咳……”
刚一开口,便吸进一大口浓烟,呛得她咳个不停。
那人见叶蜚声已经醒来,便把手里的消防面具朝她脸上戴去,接着扶起叶蜚声向阳台走去。
戴上消防面具后,视线有些模糊,但叶蜚声被扶着往外走时,不经意回过头,还是能够明显看到冲天的橘红火光,照亮了漆黑夜空。
烟雾缭绕,火舌舔舐着墙壁,吞噬家具,噼啪的爆裂声涌入她的耳膜。
除了带她从阳台离开的消防员,还有更多的消防员呼喊着举着水枪冲进公寓,水珠如瀑落下,但空气中的灼热并未消减半分。
她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公寓失火,她此刻深陷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