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七点的闹钟响起,房间里漆黑一片。
我从被窝里伸出手,扣倒了床头柜上蹦跶的闹钟,翻身钻进被窝,打算再睡个五分钟的回笼觉。
“咚咚咚——”窗被敲响。
一道干净的嗓音透过玻璃变得有些闷,闷闷地传来。
“温笙晖,起床啦,今天开学第一天,咱们不能迟到啊。”
我用被子捂住耳朵,却还是躲不掉这催命的“起床铃”。
咚咚咚——砰砰砰——
我严重怀疑这扇窗已经被对方敲得伤痕累累,但凡我再晚一点回应,它就会碎成渣渣。
好烦,他怎么阴魂不散,我昨晚答应他一起去学校了吗?
心里窝着火,但为了拯救我岌岌可危的窗户,我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拉开窗帘的一瞬间,耀眼的阳光和窗前的男生一起映入我的世界,昏暗的房间瞬间被阳光填满。
他顶着鸡窝头,笑得朝气蓬勃。
我和他此刻宛如处在世界的晨昏线两端,一面朝阳灿灿,一面昏沉阴暗。
“你干嘛?”我看着站在阳台穿着白T恤蓝色格子睡裤的男生,凶巴巴没好气地问。
对方却好像没被我凶到,收回即将再度敲上玻璃的手,抓了把头发,笑嘻嘻地说:“叫你起床呀,怕你迟到了。”
“我昨天晚上和你说了呀,你忘了?”他扬了扬眉,毫不在意道,“忘了也没事,我记得就行。”
“我先去洗漱,一会儿见。”
说完,他转了九十度,朝阳台另一侧抬腿一跨,跨去了他的阳台。
二十分钟后,我背着书包,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水蓝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简直上了个档次,少年身形瘦长,像新生抽芽的柳条,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他斜跨着包,一手拎着早餐一手笑容灿灿地朝我打招呼。
“hi,早上好!”
“......”我沉默片刻,惜字如金,“早。”
说完绕过他准备下楼。
“我猜你没吃早饭吧?”对方丝毫没有领悟我冷淡的真谛,热络地把手上的拎着的袋子分了我一个,“给,我妈自己做的包子,我爸的独家配方馅料。”
“不用......”话还没说完,那包子就怼到了我嘴边。
“吃吧,可香了,别那么见外。”
拜托,弟弟,是你别那么“亲切”好吗?我们不过就是邻居而已,搞得我们是一家人似的,一家人也没这么亲吧?
我心里还没诽谤完,就听到他说:“邻里一家亲嘛。”
我彻底服了,无话可说,愤愤地咬了一口包子。
这包子还怪香的。
我住的小区离学校很近,几步路的事,这人在我旁边说了大概有三百句话,像机关枪突突突似的根本停不下来,比路边香樟树上的蝉鸣还要聒噪上几分。
阳光穿透绿荫树影婆娑,学校红砖堆砌的教学楼上红幅随风鼓动向我们招手,宣告着一个新学期的开始。
我抓紧书包的双肩带,掌心全是汗,早晨的阳光投下我的倒影,我的步子迈得郑重又忐忑,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走进校门前,我还在担心万一这个世界的我朋友成群,我却不认识不知道,变得没有这一世曾经的“我”那么讨喜怎么办,还在想要不要转变一下性子,主动多和人搭话,但走进教室,我就明白了这层担心是多么的可笑。
我们高二没有分班,但由于距离高中太久远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决定问一下同学我的位置在哪里。
“同学,你知道我坐在哪儿吗?”我犹犹豫豫地吐出这四个字,只得来了对方仿佛见着鬼一样的反应,眼睛瞪大,错愕和厌恶以及避之不及像洪水一样流露出来。
不过好歹没有将我真的视作鬼魂空气,伸手指了指教室的角落,位置背后是个垃圾桶,窗户开着,外面的银杏叶格外绿。
好吧,看来我还是和高中一样不讨喜,坐的位置估计也没什么变化,教室最后一排,和垃圾桶相依为命。
放好书包,我已经脑补出高一穿着校服抱着垃圾桶抹眼泪的惨样,低头轻笑了下,还是打算再等等看,看看这个世界跟我的上一世会不会有新的变化。
毕竟对于高中,模糊的记忆形成抽象的词语:冷漠,孤独,讨人厌。
这么看来,我还算是个挺能忍的人,面对黑暗的痛苦,竟然忍到二十八岁才从天台一跃而下。
如果要把我比作一样东西,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气球。这世界的苦难沉痛如气体源源不断加诸到我灵魂的容器中,我承载着,忍受着,慢慢变大,鼓胀,在承受不住后,嘭——自我毁灭。
世界哪里是肥皂泡和歌剧,明明只有痛苦的荒唐。而我也正是在这样痛苦的荒唐中,绝望地灭亡。
打断我思绪的是班里一道欢脱却有些沙哑的声音,他站在讲台,用老师那根竹棒轻轻敲了敲,兴高采烈地说:“咱们班来了个转校生,非常帅!刚刚老王让我带着他来,这会儿人去上厕所了,我先跑回来提前给大家宣告一声!”
底下有人起哄:“老齐,你这么兴奋,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啊!”
“去你的,我喜欢姐姐!”老齐掰断粉笔精准地砸向那人脑门,“在校园选美大赛里咱们班当初一个都没进前十,现在突然来了个门面代表,我高兴呐——”
哦,原来高中还有学生搞得选美大赛啊,我支着下巴安静地听,高中虽然在记忆中换化成了痛苦的代名词,但这样喧闹的氛围也确确实实久违了。
不过我后知后觉了一个问题,一个非常重大堪比世界毁灭的问题——那个转学生不会是朝阳吧?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猜测呢?
一路走到学校,我因为那荒谬的担忧而自动屏蔽了朝阳的话,也不知道他要去几班,我们于哪个岔路口分开。
此时听到“转校生”,很难不想到他。
不过我宁愿这只是一个猜测,一个不可能成真的猜测。
可当我抬头下意识看向门口,眯起眼睛看清走进来的人时,简直眼前一黑。真是见了鬼,走进来的不是朝阳是谁?我唰地把头低下,恨不得埋到臂弯里,并且寄希望于他装作不认识我。
老天爷,我不得不质问您一句了,您是给我安装了“怕啥来啥”系统吗?那我害怕活着,您能不能赏我一个突然死亡?
天不遂人愿。
朝阳不仅看到我了,还在全班的注视下,朝我走来了。只对视了短暂的一眼,他的眼睛就像灯泡噌的一下亮起来,像撒欢的小狗一样大步走到我旁边。
我埋头不语,只听他问旁边的人:“同学,这里有人坐吗?”想必他一定指着我旁边的座位。
“没有。”前面的声音响起,欲言又止,“不过你确定要坐在这里吗?”
话音落下,我感受到好多道视线落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们懂阴暗的小老鼠暴露在光下的感觉吗?亮光就像猫冷漠的注视,老鼠瑟瑟发抖浑身不适,只想掘地三尺逃离。
我现在就是那只老鼠。
而让我浑身难受的罪魁祸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我的旁边,桌子震动,我感受到他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些东西,随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
他这人是要闹哪样?
打扰了我平静的生活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将我摊开在所有目光下。
我不敢抬头,但也知道,如果不抬头不回应,这个烦人精能一直拍下去。
于是我怒气冲冲抬头,带着火的目光对上了灿灿然的眼眸,他笑得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挥了挥手,说:“好巧啊温笙晖,我们同一个班诶。”
嗓音干净阳光,在安静下来的班里格外清晰。
哈哈,托他的福,我仿佛能猜到我跳楼后被一群人围观注视的场面,一定跟现在没有太大区别。
“好、好巧。”我堆起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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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假的笑,说完就扭头从书包拿出课本,对着书本默默看起来。
那些好奇试探鄙夷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转,我眉头忍不住皱起来,恨不得把盯着我看的人都瞪一遍,可惜我没那份勇气,只好抿唇不语。
“温笙晖,我特别开心。”朝阳笑嘻嘻地说,“初来乍到一个新地方,还能有认识的人,真是太有缘分了!”
这种缘分,不要也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温笙晖,老师要我去实验楼一楼的仓库拿书,你知道在哪里吗?”
朝阳想继续找我说话,我烦不胜烦,给他指了指窗户对面那栋楼,说:“对面就是,我去接水了。”
我拿起水杯,凳子在我脚下发出滋啦的声响,宣告我狼狈的逃跑。
走出教室,那些像蜘蛛丝般粘稠恶心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脱落,我大口呼吸,从没觉得学校的空气如此清新自在过。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高中生活会不会变好,但朝阳的到来似乎已经奠定了糟糕的基调。
我还要坚持下去,看看会不会变好吗?还是应该就此死掉?
温热的水将我的水杯灌满,因为我的出神溢出来了一些,微微烫红我的手背,我手忙脚乱关掉,合上盖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准备走回教室。
温热但不滚烫的水会在手上留下红色的痕迹,虽然不到起水泡的程度,可人也会感到刺痛。我想那些目光和语言也一样,虽然不会一击毙命,可它们就像一片一片棉花,轻飘飘地堆积起来,等待着最后一杯水的来临,闷声无形地杀死一个人。
那太压抑了,这辈子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如同溺水一般难以呼吸的压抑,如果已经预感到那样的结局,我情愿在一切刚刚开始时,就自我了结。
我这么想着,又在心里盘算起跳楼的念头来,反正这世界少了我一个依然会照常转,反正不论在哪儿,我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温笙晖,你注定是灰暗晦涩的人,你究竟还在等待什么呢?
我听到黑色的命运在我的灵魂中如此叩问。我答不上来。
走到教室后门,只开了一道小缝,我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朝阳,你怎么会选择坐在这里啊?”听声音,应该是那个问朝阳确定要坐这里的人。
“因为温笙晖坐这里啊,我看她旁边位置空着,为什么不能坐?”朝阳反问得理所当然,又把“温笙晖坐在这里”说得那么坦然。
“可你不觉得她......”问问题的那人声音又变得有点犹豫,只说,“不太讨人喜欢吗?”
兄台,我真是谢谢你了,说讨厌就说讨厌呗,还说不太讨喜,拇指大的弯你还挺乐意拐。
我站在门口,像小偷一样贴着门框没动,明明走进去对着那位说我坏话的兄台冷笑一声状似霸总般反问一句“是吗”会比较爽,我的脚却好像就地生根。
我继续像小偷一样偷听,走廊上路过的人肯定以一种看怪物的眼光看着我,我也毫不在意,那种蜘蛛网般黏腻的目光带来的不适感似乎都在此刻被削弱,我不自觉地将所有感知放到了班级里,放到了那段对话里。
我听到朝阳的声音陡然冷了三个度。
“同学,温笙晖不需要讨任何人喜欢。相反,我觉得她非常可爱,我非常喜欢她。另外,我觉得你需要去医院挂个神经科,好好治治。”
班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我也是。
深知此刻进去的我一定又会被蜘蛛网洗礼,我毫不犹豫扭头就走,决定再重新接一杯水。
水杯里原本的水被我倒掉,我决定接一杯滚烫的热水。
水流冲到杯底时因为我的没拿稳溅出几滴来,落在虎口,比温水的刺痛要疼上一百倍,我神经反射差点要将水杯都丢出去,眼泪也在这一刻啪嗒掉下来。
或许在等待这一刻。
我听到黑暗灵魂深处的我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