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天色昏黄,屋内坐着一男一女。少女在埋头写字,那位少年坐在书案上看书。
翠鸟倚在枝头啾啾直叫,一蹦一跳地走到窗前那棵枝树上,姜易水放下毛笔,伸了伸脖子抬头看这只翠鸟,它嘴里叼着食物,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着,不一会儿又飞来一只翠鸟,它叼过另一只食物之后,高兴得又扑着翅膀立在一起。
姜易水面前的树枝上下不停的来回晃动,几乎要戳破窗棂纸,他宫里的树竟也没人来修吗?
刘周回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已经卯时,你还在发什么呆?”
姜易水道:“哦,知道了。”起身时动作大了些惊动了那两只翠鸟,挣扎几下从树枝上跳跃飞走了。
明晚便是与刘琮生约定的时间,她想趁机出去一趟,但只差一些就要抄完了,心一横又重新坐了回去。
刘周回疑问道:“你怎么不走,难道还准备在这里留宿?”
她拿上抄本立即否认道:“不是的!就差一些了,在下想今晚一齐抄完,明日……我还有事。”
他笑道:“好啊,看你这样积极,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府里东西有限……你只能在这里摸瞎写字。”
姜易水道:“那我拿回去,明日再亲自送还殿下。”
刘周回笑道:“若是我拒绝呢?”他仰头看看天色道:“明日……我也要出门一趟不在宫里呢。”
姜易水蹙眉道:“我会叫人放在殿下书案上,等殿下回来时再看。”
刘周回道:“你想都别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思,你想找人帮你抄写蒙混过关。”
姜易水疑问道:“可是……殿下,既然都没有空闲,不如先搁置一下?”
刘周回冷冷斜了她一眼,未曾应她,放下书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交代道:“你若想出去玩,就必须抄完,否则你那里也别想去。”
“你……”姜易水深吸一口气,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头大了一圈,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抄完才是正事。
她又继续低头抄录,直到子时,白日立的烛灯燃尽,连书上的字迹认得有些不太清楚,只能勉勉强强接着月光,她算了算大概只剩下两三遍就能写完。
姜易水脱下外袍搭在身上眯了半会儿,外面突然刮起狂风,窗户一开一合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击在墙边,架上的画集也被风刮在地上被雨水打湿。
大风呼啸,随之而来的轰隆一声巨响,下一刻无数张书页被风卷起吹到了窗外,垂到青石板被雨水浸泡化作一滩,桌上的花瓶被风摇摇晃晃。
翌日清晨,林公公一边为主子布置早饭一边感叹道:“昨晚雨势实在不小,也不知姜娘子关紧窗门没有。”
想起这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况且书房的门窗也早就该修葺一番,昨儿个小厨房那边好不容易招来一位帮忙的侍从,结果今天早上不知为何又来与奴婢请辞,现在芳华殿只剩下几个人,还不够别的零头呢。”
“几个人也够了。”
林公公看着刘周回默默吃着白粥红了眼睛,从外头拿来一件褪色的旧衣袍道:“殿下,奴婢昨个把衣服缝好了,可惜针线活不出挑,不过好在外人看不来,奴婢都从衣服里面补,快试试。”
刘周回看着林公公满是伤痕的手,忍不住握紧拳头羞愧难当道:“今日是母亲的祭日,过几天这件衣服还是等到家宴的时候吧。”
林公公劝道:“殿下……韩夫人在天上会不安的……您年纪尚小往后的日子还长,不能为眼前的事着想,还要为将来的事情做打算,若是惹得圣上一个大怒不值当。”
刘周回道:“她是被冤枉至死,为何无人查明真相还她一个清白!”
一名侍从突然走进来,在林公公耳旁说了会儿话,林公公脸色突然骤变道:“可当真?”
那侍从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刘周回,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小声道:“确实如此……”
他不解地问道:“何事?”
林公公欲言又止道:“这……这姜姑娘她……”
刘周回眼眸一沉,将杯子扣在桌上,立马起身跑了出去。
林公公看到书房的样子,当场差点昏厥过去。
姜易水赤足露着脚踝抱着一大堆书册、竹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一个晚上屋里积了许多水,半夜冷得侵肌,从塌上醒来才知闯了大祸,想要弥补时发现已经开不了,除了被她压在脸上留下口水的抄本,其余的都淹泡在水中。
不过说来也是稀奇,其余的宫殿大多数会修的高些,会加些台阶之类的东西,可是这间屋子连屋檐都没有,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
林公公被旁边的侍从扶着,递去一道眼神“快去……帮姜姑娘拿着!”
他看着主子的眼神不太合善,连忙劝道:“姜姑娘也……也不是有意的,谁知昨晚会下雨呐!”
刘周回沉默不语死死地盯着她道:“谁知她有心还是无心,莫不是为了不想抄书才把这里毁成这样,就算是无心怎么一晚上了也不找人通报。”
姜易水腾出双手,扑腾一下跪在地上道:“请殿下赎罪,昨夜一个疏忽睡着了,半夜也没听到雨声,等醒来时也来不及阻止,只能等到雨停后,把书卷都搜罗一块放在其他地方,至于……寻人主要是因为府里人实在太少……”
刘周回道:“林公公,快把姜小姐扶起来,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承担不起。这里虽然人不多,但乱嚼舌根的人也不少,可别又被那个黑心的人传出去,坏了各自的名声。”他话里话外满都是十足的讽刺,姜易水更加无地自容。
林公公扶起姜易水的身子,说是要给她送回去免得着凉身子,又安慰她一阵不必担心“姜小姐先回去吧,书房的事你不必担心,总归来说重要的东西也就几样。七殿下说话虽然是刻薄了些,也是被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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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皇子欺负久了难免性子孤傲些……是这几位皇子中最可怜的……”
她低垂着脑袋,一副自责的模样“重要的东西?。”怪不得他这么生气,原来被她毁掉了,那这样回去岂不是太不负责任?况且殿里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人,收拾好也得几天几夜,不如现在回去给他帮忙几天,说不定对她的态度好些大发慈悲在考核那天帮帮她。
她去而复返,顶着个湿了大半边的衣裙,不顾众人的目光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干净的地方,随同与其他人一起收拾,她小小的一个身影跟在那几个随从后面。
林公公道:“殿下,奴婢刚刚跟宫里的掌事的说过了,他们还是不肯找人来修,还说得上头的人批准,银两拨下来……”
刘周回道:“他们是故意找个理由拖延罢了。”
林公公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毕竟不是一两回了,上头克扣得紧巴。等到天热时还好,一到了冬天要用炭火的天气,那里头的人看七殿下没母家依仗,不把他当回事,拿着仅有的东西去讨好别的皇子。
外面走来一名侍从,过来拱手道:“七殿下,三殿下来了,说是要找姜姑娘。”
刘周回呵笑一声道:“看来今天这里怪热闹的,人这么多?”
刘琮生不等那侍从回禀,人已经到了院子里头,看见一群人抱着一堆书跑来跑去,忍不住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林公公在一旁回道:“回三殿下,昨夜雨后屋子里面滲了水,正在把书搬在别处晾晒。”
刘琮生恩了一声,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抬手指着姜易水问道:“怎么姜姑娘也在里头?这还和姜姑娘有关系?”
刘琮生盯着刘周回问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招?白日里她在要学堂里温书,晚上还要给你抄书,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他笑道:“三哥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刘琮生看得他人畜无害的模样,无端生了许多莫名的火气,猛得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道:“今天有外人在这里,不想动手打你,最好知趣些,别以为你是皇子就不敢对你下手。”
刘周回不怒反而笑道:“三哥竟然会在意自己的面子,没想到也会有三哥喜欢的小娘子,只可惜……”
刘琮生知道他想要什么,便唤侍从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你的书房我会立即让人来修葺,你可满意了?”
刘周回笑得温和道:“当然满意,三哥真是贴心呢。”
刘琮生没好气地转过头,两三步把姜易水从屋子那边拉过来“我已经叫人来帮忙修葺,你不用忙活了,换上衣服跟我一起出宫吧。”
姜易水瞅了瞅刘周回道:“可……可是”
刘琮生道:“别可是了!你这个傻子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以后不用来这个地方了。”
姜易水手被他拉着,回头时见那人在后面笑得狡诈,还没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