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刑部两天一夜的审理,京郊命案总算知晓了缘由。
凶手杨氏乃是左都御史顾凡的原配,因一次意外,他被贼人掳走毁容后,顾凡便将他降为妾室,另娶了一个小官的嫡女林氏做妻子。连带着杨氏的亲生儿子顾宣也被记在了顾凡新娶的妻子名下。
杨氏自掳走被找回后精神一直不好,又接连受到打击,情绪崩溃下受人诱哄染上了五石散,情绪愈发不能自控。染上五石散的前几年他还算清醒,但偶然一次与顾凡同房后他怀上了顾源,怀孕生下顾源后,杨氏愈发失常,时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顾源生下便险些被杨氏掐死,后顾源被顾凡接到身边照顾,杨氏被顾凡寻了个名头打发道了京郊的农庄。
然顾源年纪越发大后,林氏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是个哥儿,如此一来放在顾源身上的注意力就少了。顾源心存不满,得知自己亲生母亲的消息,便花了许多功夫打听到了京郊农庄的消息。
于是他便找去了农庄,这时杨氏已经属于半清醒半疯癫的状态,尤其每月十五的夜里,也是他被人掳走的日子。
一到这日他就神志不清,眼前只要出现哥儿就会发狂,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才好。
顾源找到杨氏那日不巧正好是十五,白日杨氏得知自家哥儿来找他,还温柔的将顾源安置在屋里,结果当天晚上就闯进了顾源的房间,将还在熟睡的顾源痛打一顿。
也是这之后,顾源才知道他的阿爹被人掳走后,竟被人鞭打凌辱,脸上的伤疤也是被人用刀划的痕迹,而伤他的人正是一名哥儿,所以每到十五这日杨氏见着哥儿就会发狂。
在顾源来前,农庄里伺候的人都是丫鬟,以前零星的两位哥儿也在被杨氏重伤后逃了,每到十五这日,杨氏一旦发狂,丫鬟们都合力将杨氏绑住关在房间里,任他发泄一通也就好了。
偏这日顾源来刺激到了杨氏,竟是连房间也关不住人,叫他硬闯了进去。
顾源心疼他阿爹的遭遇,看得杨氏每月十五发狂伤害自己,于是便起了心思寻贫苦人家的哥儿给杨氏发泄出气,反正他们命贱,即便被人发现了也不过用几个钱就能打发。
更何况这偏远的京郊,有没有官差愿意前来探查还两说。
“那为什么刑部的人一直没去查?”谢欢用手戳了戳桌上睡觉的小猫崽肚皮,疑惑道。
薛时堰解释:“顾御史私底下与刑部左侍郎通过气,将此事按下了。”
谢欢倒吸一口气:“我记得刑部左侍郎是谭太师的学生。”
薛时堰:“是。”
那就说得通了,官官相护,百姓哭诉无门。
“但、他们怎地会把目标放到官家哥儿身上了?”
谢欢不明白,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杨氏发疯根本就不在乎要打要杀的是谁,何必冒险去抓官员家的哥儿,即便主薄只是一个小官。
薛时堰道:“这是顾源的意思,言说是他嫡母为他寻了一门亲事,他心里不愿意,去灵光寺祈福时,恰巧遇见了主薄家的哥儿便下手将人带走了。”
谢欢皱眉,替主薄家的哥儿不值:“倒真是运气不好,遇见顾源这么个疯子。”
虽然杨氏、顾源说起来也算某方面的可怜人,但是谢欢却可怜不起来,杨氏可怜便要杀人,那被杀的岂不是更加可怜。
“那这案子你们怎么判?”谢欢好奇道,“难道顾宣一点儿没参与?”
薛时堰叙述的整个过程,顾宣一点儿影子都没出现,这可不正常。
“此事牵扯到朝廷命官,需移交大理寺再次审理判决,刑部不得干涉。”薛时堰眼眸沉了沉,低声道。
“啊?”谢欢人傻了片刻,然后猛的一拍脑门。
是了,还有大理寺在呢!
“我真是糊涂了,居然给大理寺忘了,那想必还得有些日子才能出结果。”
“罢了、罢了。此事与你我也无甚干系,你辛苦这些时日,最近好好休息,养养身子才是真的。”
薛时堰心中微暖,垂下眼,看着谢欢纤细白皙的手指绞着小花猫的尾巴玩儿,低声应道:“嗯。”
“对了,薛时堰。我昨日收到贺疏朗传来的信,他说最迟下月月初归京!你有收到消息吗!”谢欢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薛时堰,对于好友的回归很是开心。
薛时堰点头道:“舅舅有在心中提到此事。”
西北一战,珉国大胜,贺家军不日将凯旋归京。
“嘻嘻,”将小花猫一把抱在怀里,谢欢笑得眉眼弯弯:“等贺疏朗回来,咱们仨就又聚齐了……”
看着谢欢神采飞扬,滔滔不绝的说着要带贺疏朗去京城大逛四方,薛时堰微微提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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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顾御史一家的案子还得拖上几个月,结果没想到月底大理寺就下了判决。
杨氏、顾源为主谋,择日处斩。
顾凡身为左都御史包庇妾室杨氏,与刑部左侍郎私下结党营私,藐视国法,罪无可恕。本应就地处死,但念二人效劳有功,遂革去二人职位,收其家产,顾凡及其家眷流放岭南、刑部左侍郎则流放琼州。
“嘶……”
得知这消息,谢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风驰电掣般的判案速度,没有景祐帝在背后支使,他都不信!
回到谢府还未来得及坐下,谢欢便被谢如敛叫去了书房,二人相对而坐,谢如敛面色不太好。
“谢欢。”谢如敛严肃道:“如今陛下对太子一党很是不满,你随跟着煜王暂时无忧,但平日里谨言慎行些。顾家一倒,谭太师定然预料到陛下对他们的态度,下一个指不定会拿谁开刀。”
而顾家这件事明面上正是煜王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若是太子想要报复,下一个自然会找煜王身边的人报复。
谢欢一直跟着煜王左右,官职又算不上高,太子真要下手,除非煜王出手保人,不然谢欢怕是难逃一劫。
谢欢点点头,保证道:“爹,你放心。我一定小心做事。”
虽得谢欢保证,谢如敛面色却并未轻松多少。
比起谢欢这个刚入朝廷的毛头小子,谢如敛这个官场老油条则想得更加多了。
陛下如今将煜王推到风口浪尖,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道、陛下心仪的继承人不是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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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随着顾凡一家子流放,随之而来的倒是有个好消息,因协助刑部办案有功,景祐帝任命谢欢为翰林编修兼刑部员外郎。
虽然官职并没有变化,谢欢依旧是个六品官员,但刑部哎!
谢欢开朗一笑,他可以光明正大去刑部上职了!
这样的任命方式并不少见,翰林的官员历来身兼数职的人数不胜数,然则像谢欢这样不过才上任一月有余就多一个职位还是第一人。
一时间谢欢名声大噪,明里暗里打量的视线多了起来。
但这些,谢欢都没时间去管了。
因为,贺疏朗要回京啦!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谢欢当然要先去准备给人接风洗尘,上次楚铭瑄瞒着他回来,谢欢已经耿耿于怀许久。
这次贺疏朗回来,谢欢表示自己一定要好好准备接风宴。
当然,接风宴的地点嘛……
嘿嘿嘿,还是选在煜王府。
毕竟谢府还有谢苏、谢蕊、虞清潇这么些哥儿、姑娘在家,还有谢如敛这个不知羞的,怕是看见他们兄弟聚会也要掺和一脚。
去外头吃饭也不好,久未见面,他们兄弟几人还要好好寒暄一下子,到时候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被人听到就不好了,思来想去还是薛时堰的府邸方便。
全都是薛时堰的人不说,也没有长辈约束。
于是当贺疏朗述职结束回府时便接到了谢欢的拜贴,邀请他上煜王府一叙。
“哎哟,我都三年没见过贺疏朗了,”谢欢站在府门外张望,同一旁的薛时堰道:“也不知道这小子瘦了没,有没有受伤。”
对比谢欢的期待,薛时堰整个人则显得有些无所谓,道:“别担心,贺疏朗这人从小就耐打,武夫子也曾夸过他基本功扎实,定然不会有事。”
谢欢知道薛时堰说的没错,贺疏朗练功从小便很用心,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即便是武功盖世的高手也难以靠一人存活。
夕阳洒下金光,白墙拐角处掠过高大的人影,谢欢的眼倏地亮了起来。
“谢欢!表弟!”
贺疏朗笑眯了一双凤眼,眼角有一道细细疤痕,比起小时候胖嘟嘟的身材现在说得上是大变样。身高腿长、宽肩蜂腰,他手里提着两个大酒坛子,步子跨得很大的朝着二人跑去。
“贺疏朗!”
谢欢挥了挥手,旋即拉着薛时堰的衣袖往贺疏朗的方向跑去,接过贺疏朗手里的一个酒坛子给薛时堰抱着,谢欢又将贺疏朗手里的另一个酒坛接过抱在怀里掂了掂,打趣道:“王府里好酒多的是,你怎地还自己带酒来。”
贺疏朗豪爽一笑,哥俩好的揽过谢欢肩头,道:“这是可是我爹特意从西北带回来的羊山酒,一共才十坛。别说我不念着你们,我可是冒着被我爹打的风险,特意去偷了两天出来,给你们尝尝味儿!”
“嘿嘿,”谢欢发出同流合污的奸笑,拍了两下贺疏朗硬邦邦的胸膛,道:“好哥们儿!有好东西还记着兄弟们。”
贺疏朗给了他个“这还用说”的眼神。
见薛时堰没有表示,贺疏朗不满的睨了他一眼,直白道:“表弟,咱们三年没见,你怎么还是一副小老头样。我今日进宫见了姑母,她可是说要给你挑王妃了,还问我选谁好来着。你这一直板着张死人脸,哪家姑娘、哥儿愿意嫁给你。”
薛时堰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先让舅舅操心你的亲事吧,你还大我两岁,不过我瞧着应当也没哪家姑娘、哥儿愿意嫁给莽夫。”
贺疏朗:……忍了。
因为自己一时嘴贱挑起争端,最后却又吵不过。贺疏朗装作没听到一般,转移话题道:“谢欢,我听说你都考上探花了,当日好多哥儿女子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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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花,出尽了风头。”
谢欢谦虚一笑,随后炫耀道:“那可不是,你都不知道,那天可以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见两人聊得欢,薛时堰跟在二人身后,眼底余着淡淡笑意。
三人到了膳厅,桌上已经摆好了菜。
贺疏朗眼睛一亮,大马金刀的坐下,也不在意作为煜王府主人的薛时堰还没坐下,粗糙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酥肉嚼了嚼,牛嚼牡丹似的咽下,高兴道:“吃惯了西北的大块牛肉,我倒真是许久没尝过京城的美食了。”
“哈哈哈,那你多吃些。”
知道贺疏朗喜欢美食,好些菜都是谢欢打发人去京里的食铺里头买来的,其中包括城东李记烤鸭、杨记酥肉,城北刘记羊肉汤……还有极乐楼的招牌菜,总归是打算让贺疏朗吃到肚饱。
将酒坛交给伺候的小厮,贺疏朗原本正在嗦着蟹粉,见小厮要把酒倒入壶里,连忙将蟹粉几下吞了,阻止道:“别,这酒小杯喝着不得劲,得用碗喝才能品出味儿来!”
“王爷。”小厮左右看看,做不了主。
薛时堰轻一下头,道:“且去拿三个碗来。”
“是。”
“嘿,”见薛时堰没有扫兴反驳他这样不雅,贺疏朗心头有点开心道:“表弟,你现在做人倒是比以前好上不少。”
谢欢听得无语,“你怎地还没喝酒,说话却像喝醉了一般。”
薛时堰不置可否。
“嘿嘿嘿。”
贺疏朗傻兮兮的笑了下,归京见故人,他心中高兴嘛!
他这人向来如此,一亢奋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再说些什么了。
小厮送了碗上来,贺疏朗站起身来,将酒封一撕,将每个碗都给斟满,随后将酒坛放到桌上,拿起一碗,道:“三年未见,我先喝为敬。”
谢欢和薛时堰相视一眼,两人眼底皆带着笑意,同时伸手拿过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好!爽快!”贺疏朗大喝一声。
一碗烈酒喝完,谢欢觉得脑袋隐隐发晕,咂了咂嘴道:“贺疏朗,你这酒……好生奇特。”
“那可不!”贺疏朗骄傲的昂起胸,“我爹从西北都要带回来,这酒要是没点儿东西,哪儿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
薛时堰虽没谢欢来的晕眩感强烈,但也发现这酒很烈,若是多喝恐怕要醉。
他正愈开口提醒,王拂君却在此时脚步匆匆的进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王爷,陛下急召您入宫。”
景祐帝急召,薛时堰自然没办法说不去。
匆匆同谢欢说了一句“少喝些”后,薛时堰便猝然离场。
眼看着三兄弟聚会,成了两人,谢欢与贺疏朗互看一眼,谢欢摸了摸鼻子,道:“陛下最近常找他,没事儿,咱俩喝一样。”
贺疏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拿起酒坛给两人倒满酒,大声道:“那咱俩喝,今夜不醉不归!”
谢欢举碗,豪气道:“不醉不归!”
酒过半巡,贺疏朗两只手抱着酒坛,皱巴着一张脸,跟谢欢诉苦:“你都不知道,在军营我爹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动不动就要拿我立军规,每次打仗我都冲在最前头。”
谢欢两只手撑着下巴,面色酡红,双眼迷离,反应很慢道:“啊?那你岂不是很惨。”
“可不是!”贺疏朗一拍大腿,指着自己的眼角、肩头、后背,痛诉道:“你瞧,我现在身上都多了多少疤,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敌人刺伤的,要不是我命大怕是回不来了。”
“贺疏朗,”谢欢一只手放在贺疏朗肩头,眼前的人有点晃悠,他只能尽量睁大眼睛看着贺疏朗,认真道:“你是英雄!”
“哈哈哈,我是英雄。”贺疏朗傻傻一笑,“谢欢,你说我是英雄?哈哈哈,我是英雄。”
谢欢肃着一张小脸肯定道:“没错,你是珉国的大英雄,贺疏朗,你超有种的!”
“嘿嘿嘿,”贺疏朗傻笑一声,拿过酒坛倒在碗中,因为有些醉了,对不准碗口,溅了些到桌上。
贺疏朗将酒碗往谢欢的面前推,他自己也拿一碗,高兴道:“为我当英雄了,干一碗!”
谢欢眯着醉眼,摸索着将酒碗拿到手里,坚定道:“喝!”
亥时正。
薛时堰踏着疲惫的步子回到王府,还未进门,便听到前来迎接的王管家为难道:“王爷,谢公子、贺小将军还在膳厅闹着要喝酒呢。”
薛时堰脚步顿了顿,拧眉问道:“他们喝醉了?”
在薛时堰冻死人的视线里,王管家缩着脖子点了点头,怕薛时堰怪罪他赶紧道:“我们也劝过了,但贺小将军的武艺您是知道的,进去劝他们的小厮,全都被赶了出来。”
有几个还因为碰到了贺疏朗,被贺疏朗反手一巴掌拍在背上,险些拍给人拍吐了。
薛时堰:……
回想一下贺疏朗不知轻重的手劲儿,薛时堰揉了揉眉头,道:“本王知道了。”
脚步一转,朝着膳厅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