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小功!
五百啊!!
周牧心思刹那间通明至极,察觉到含着自己的那老鬼已然彻底死去,极为错愕。
这老鬼,何德何能供给五百小功??
要知道,这斩生灵所得之功,是根据对方的罪孽来的......这老鬼倒是说过,自己生吞了三百一十七个活人,
却远未及五百之数,之前周牧一直猜想的、功数是根据妖所杀之人数量来给,看来是错误的......
不过,这老鬼实力早已超出了寻常宗师,不出意外,恐怕是一方大型半妖势力之主。
一座半妖势力所为的恶,是否又分润到其主人身上?
周牧猜想着,但很快收敛了这些思绪——原因无他,万人河之水正在侵蚀着自己。
那河水无孔也入,顺着皮膜钻入血肉,再钻入脏腑,时时刻刻的‘杀死’着周牧,
并非是腐蚀、侵蚀,就是单纯的‘杀死’,扼杀生命所有活性。
若非河水杀死一点、药力修复一点,周牧也早就和那老鬼一般,彻底死去了。
但。
周牧可以察觉到,自己的躯体在一次次破坏、愈合中,正变的逐渐强韧,
甚至骨头都已化作了玲珑玉色,剔透至极。
“破坏、毁灭而后新生,是能更强的么?”
周牧若有所思,感受着体内药力在河水的‘杀死’下极速消耗着,不敢怠慢,当即又兑取了两颗愈伤丸,令其直接出现在胃中,直接被消化。
还剩八百九十九小功。
周牧心头的激动情绪渐渐淡去——实在太冷、太痛了。
身体每时每刻死去,每时每刻新生,
但那死去与新生之间的大苦楚却半点不少,
他不自主的发出闷哼,却未在这死寂河中惊起半点波澜,体内力量半点都使不出,只是不停的坠下、坠下,
大河似无有其底。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河水太过古怪,药力消耗的太快!”
“我又无法完全利用愈伤丸,一粒丹丸至多有小半药力用在我身上,其余都流逝!”
周牧心头快速估算,一粒愈伤丸,只能坚持半个小时.....尽管破灭、新生间,肉体在不断变强,越发的坚韧,
但这太亏了!
一粒药丸,足足十点小功!
等等。
周牧心头一动,河水旨在‘杀死’一切生机,却不会破坏已死之物——譬如那老鬼的尸骸,就未再有半点损伤。
试试?
他尝试调动起,体内微薄到甚至无法和【煽风】相合的【阴息】,令这渺微阴息游走全身。
骤而。
血液停流,心脏停跳,呼吸不见,所有生命特征全数消失!
而那河水也停止了对身体的‘杀死’。
周牧如一块顽石,但意识却又活跃着,他尝试舞动手臂,这倒是成功,可却并不能上浮,
而此刻,也不知下沉了多久,距离河面又有多远,以至于一点光都没了,四周上下尽皆漆黑一片。
一种莫名的恐惧将周牧包裹。
“这河不会真没底吧?”
“我不会就这样,在这儿孤寂至死吧?”
他心头苦涩,却并未放弃,心念沟通青黑铜令,可近九点功数,却并未多出其余可换取的事项。
周牧扫视这些可兑之物,思索是否有生机蕴藏在其中,目光最后锁定在两个事物上。
一个是价值五点功数的下品祥云,一个是一点功数的悟道场。
“若我将所有功数投在悟道场中,大鹏扶摇图的真意可以悟全,【点火】大概率也能推演至小成,【煽风】倒是不好说,恐怕无法再精进......”
“但这些,能帮我逃出去么?”
周牧并不觉得可行,唯一的变数在大鹏扶摇图上,他始终忘不了那只似乎活过来的大鹏,忘不了那一眼对望。
“不能赌。”
他心思快速转动
“我可以换取三次悟道场,看看能否有转机,那真意是否还会意动,如果没有,那剩下五点功数就换下品祥云!”
周牧再三思忖,觉得似乎只有这个办法,可正欲实施,却又察觉到皮肤间传来压痛感。
似乎,伴随自己沉的越来越深,那四面八方河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猛然。
底下,似乎传来庞大吸力,周牧下沉的速度暴涨,那水压也越来越恐怖,越来越恐怖!
“遭了!”
周牧色变,根本止步住沉落速度,水压也很快突破自身承受极限,
他整个人被压缩成一团,皮膜一点一点撕裂!
极速下坠和恐怖的水压,使周牧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根本无法悟道!!
不只是无法悟道。
恐怖水压之下,大脑都在崩去,而此刻周牧,精神意志时现时灭......
他连青黑铜令都无法沟通了。
周牧绝望了。
水压还在加大,痛楚一次比一次严重,玉骨似都无法承受,有了一丝裂纹。
一旦水压突破玉骨的承受上限,周牧会瞬间被挤成烂泥,大脑都毁去,
那时候,体内的庞大药力也将无用!
坠下,坠下,坠下。
四周一片漆黑,无有光,无有声,下也无有底。
绝望感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
‘嗡’
在破灭、死去的边缘间,周牧支离破碎的听觉神经跳动,似乎听见了一声琴音。
他的确听见了一声琴音。
下一刹,恐怖的水压骤然散去,几乎化作烂泥的周牧快速愈合,片刻便已重聚人形。
他睁开眼。
漆黑之色正在散去,坠落感渐缓,眼前有光。
蓦然。
他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气泡,自身不再被这诡异河水所包裹,
脚下传来实质性触感的同时,眼前也光明大作,连绵琴音响彻!
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同地,
天地人三籁响在耳边,渐适应刺目光的周牧看清了一切。
他瞧见一片广袤洞穴,看见一个披着纯白大氅的老头端坐在洞穴中间,正抚着琴,琴音渺渺。
不对。
周牧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
抚琴的不是人。
是狗。
是一只纯白细毛的老狗。
老狗如人般盘坐,雪白的、密密麻麻的长细毛堆叠着,如同大氅,佝偻的狗爪弹拨着琴弦,
那曲乐变幻多端,时似急急骤雨,时似冬去春风,又变作幽咽悲怮,或再为歌女哀诉。
周牧的心弦随着琴弦一并被波动着。
琴音忽而暴烈,方才还是凄凄惨惨戚戚,类儿女之情长,此刻又带着擎天踏地之凶势,有炙日煌煌之正大!
当曲乐在琴声大潮中被推向巅顶时!
老狗双爪按住七弦,诸音骤止于此,如天寂地宁,如那暴烈大日骤而散去,似被一口吞掉,万物无光。
这条白毛老狗缓缓侧目,凝望而来。
“一个.....活人?”
它轻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周牧,
后者心头一紧,这万人河的最底下,居然有一头老狗,还会抚琴!
他忽然想到白姐的所言。
犬绝城下,有一头太古时代的妖,因其亲善人族,故被镇封于此。
是......是它吗?
周牧迟钝的想着,却看见那老狗施施然的站起了身,纯白的长细毛齐齐簇动,恰似风拂过万木千林。
老狗立着,死寂的眸子中这才泛起一丝光彩来,将双爪背负在身后,饶有兴趣的开口
“小人娃,既见吞日神君,何故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