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道已然乱成一团,堵塞车辆的滴滴声、媒体的报道声同消防车的警报声混杂在一起,吵得钟子晴脑仁疼。
霓虹灯照射下,BTV采访车格外醒目,“……距离红磡海底隧道500米,一部满载大陆学生的双层观光巴士不幸突发大火,撞上隔离护栏……”
钟子晴四人快速穿过围观人群同数家媒体,走进封锁线内部。
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刺鼻焦糊味,巴士中部侧门被道路护栏卡住,车窗全数被击碎,火苗从窗框呼啸而出,贪婪地将车身吞噬。
消防员迅速铺设水枪阵地,高压水柱如激光般直射火灾源头,医务人员则静候一旁等待明火扑灭,即刻救援。
见暂时无法靠近失火巴士,钟子晴忍不住问:“许sir,巴士爆燃需要我们出动?”毕竟她看过的港剧,西九龙重案组只负责查棘手的凶杀案。
“学堂没教吗?”大嘉哪里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奚落钟子晴的机会,“除去凶杀案,打击卖.淫、绑架、有组织犯罪等都是重案的职责。”
大嘉对Winnie姐夸奖她仍旧耿耿于怀,真是幼稚鬼,钟子晴无语到翻白眼,“明明打击/hei/社/会是O记,打击卖/淫是扫黄组,同重案有咩关系?”
“这单case的司机涉嫌危险驾驶,但凡会引致他人身体受严重伤害或死亡的案件,重案都要插手。”许学礼双臂环胸,目不转睛地盯着燃烧中的巴士。
许sir专业又靠谱,三言两语就将钟子晴的疑问解答。
“对,已故乐手Andy骨灰被盗一案,都是我们查的。”细嘉点头附和,骨灰也勉强算是死者身体的一部分,盗死人骨灰,无异于伤害活人身体。
“呜哇呜哇……”停在路边的一辆救护车突然闪灯开走。
许学礼一个眼神示意,钟子晴便自觉凑近剩余医务人员询问情况:“姑娘,还没救出小朋友,救护车就开走?”
“Madam,救护车里是昏迷的巴士司机,他由驾驶位逃生后,遭后车撞击,烧伤严重,要立即抢救。”护士不用看钟子晴胸前委任证也明白来人身份,毕竟封锁线里除了医务人员同消防员,只剩下警察一种职业。
“多谢!”简单道谢后,钟子晴立刻将打探到的情况同许学礼汇报。
现场救火形势仍旧焦灼,估计还需一阵才能扑灭,许学礼便吩咐几名手下先去问目击证人做笔录。
离巴士车最近的是一辆白色丰田卡罗拉,应当就是护士口中撞击司机的后车,车主正埋头收拾后备箱。
钟子晴轻拍车主后背,亮出委任证表明身份:“西九龙重案组,请问是你撞的巴士司机吗?怎么称呼?”
车主转过身,极为配合地回答了钟子晴的问题:“Madam,我叫钱光耀。”
钱光耀脸上乌漆嘛黑,应当是被现场浓烟所熏,他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短衫长裤,为了遮挡发福大肚,皮带已扎至胃部。
“钱生你好,可不可以详细描述下当时现场情况。”钟子晴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以及用卫生纸层层包裹的墨水笔,她可不想裤兜再被意外染色,搞出乌龙。
“大概二十分钟前,我看到这部观光巴士,因为对车身上悬挂的陆生访港标语好奇,就跟在后面,刚拐入康庄道,观光巴士前部就冒出浓烟,好快浓烟变大火,紧接着车猛地左拐,撞上路边的安全护栏。”
“车停后,火势越来越猛,司机由驾驶位滚出,我来不及刹车,不小心撞上他了,好彩没撞死。”钱光耀事无巨细将现场情况描述,谈到司机尚有一线生机时,他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钱光耀语速极快,幸好钟子晴第一日出现场就被法医科训练过手速,否则她今日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吃瘪。
钟子晴:“钱生,当时司机有什么异常吗?”
钱光耀眼珠上下转动,努力回忆,又迅速摇摇头:“巴士突然冒烟,司机一定想方设法救乘客,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Madam,你们会不会控告我撞人啊?”钱光耀忍不住询问眼前女警,重案组四人到场后,他一直在旁默默观察,先入为主地认为外表靓丽、笑容和善的钟子晴应当是其中最好说话、最好拿捏的一位。
谁知他这次踢到了铁板,钟子晴合上墨水笔,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钱生,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请暂时不要离开香江,有任何问题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络你。”
“Madam,你信我啦,我是良好市民,”钱光耀未得到满意保证,急得伸出右手指天发誓,同时从后备箱中拿出一瓶使用过的车载灭火器佐证自己所言非虚,“发现撞人之后,我立马就停车报警,还试图灭火救人。”
钟子晴见他急得额头冒汗,表情诚恳,只好露出职业笑容安慰:“钱生,多谢你的配合,现在只是调查阶段,你暂时不用担心。”
做完笔录后,钟子晴回到许学礼身边,同周家兄弟汇合。他们询问现场目击证人得出的证词同钱光耀的描述一致,都认为巴士冒烟后,司机想要将车停靠在路边,谁知巴士迅速起火导致车辆失控,短短几秒后,火焰由车头窜至车尾,一扇扇车窗也随之破裂。
钱光耀撞人后,一边救火一边大声呼喊,想要帮车内众人逃生,起初还能听到学生们的哭泣,几分钟过去,再无一人应答。
“许sir,火扑灭了。”消防队长卓志贤将头盔取下靠在左腰,右手指着观光巴士同许学礼交涉。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巴士车轮廓逐渐在火光中显现,几名佩戴全包型头盔、呼吸器同3D灭火手套的消防员,身着黄金战衣,努力靠近车窗,大声呼喊:“喂,里面的人听得到吗?”
根据刚才的新闻,观光车内部共有十名学生,此时却无一人应声,恐怕凶多吉少。
未得到任何回应,几名消防员先去开启巴士后门,但由于车身中部刚好卡在公路护栏上,后门只能半开,无法过人。
消防员又探身去拉车身后部的逃生门,未料逃生门纹丝不动,只好转头对卓志贤打手势:“逃生门打不开。”
“B组,action!”卓志贤一声令下,另外几名消防队员手持切割机,迅速对车体进行切割。
二十分钟后,巴士内部情形终于展示在众人面前。
车身内部被浓烟熏得漆黑,座椅布、窗帘等可燃物已基本燃烧殆尽,数名学生尸体堆叠于车身中后部,个个蜷缩身体,伸长手臂想要开启逃生门,死状极为惨烈。
钟子晴刚踏入巴士范围,便再一次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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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昏迷之中。这一次,她被拘禁在了一名小学男生体内。
透过学生双眼,可以看到巴士车正平稳行进在公路上,身旁同学个个心情愉悦,嘴里齐声唱着圣安德烈堂里修女教授的儿歌。
“啊!”前部一名女学生突然发出尖叫,剩余学生都循声望去,只见巴士前部冒出一股黑烟,短短几秒钟后,浓烟变作了烈火。
“跑啊!”不知哪个学生率先发出指令,一瞬间,身处巴士二层的学生全都顺着楼梯向楼下跑,“停车!司机叔叔停车!”
钟子晴有多久没听过这熟悉乡音。
“嘭!”巴士失控地撞上路边护栏,车终于停了。
钟子晴所在的这具身体第一个冲到逃生门前,他松了口气,伸出手用力推逃生门,奇怪的是,逃生门竟纹丝未动。
越来越多的学生都挤到了钟子晴身边,众人齐齐使出吃奶的劲,都没能将逃生门推开一条缝隙。
!!
钟子晴的大脑里不停闪回通灵之前的画面,她想起来了,逃生门是拉不开的!
无法打开逃生门的现实让这群学生陷入了绝望之中,一时间整辆巴士都充斥着众人的哭声。
火势逐渐扩大,空气也随之变得灼热,钟子晴的每一寸皮肤都清楚地感知到,这一次,他们逃不出去了。
火舌终于开始舔舐钟子晴的皮肤,疼痛通过神经末梢传递至大脑,想要放声大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反而让她吸入更多的烟尘,喉咙随之肿痛,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
空气中的氧气逐渐被消耗殆尽,众人呼吸愈加急促,钟子晴逐渐失去意识,很快便感受不到疼痛。
“扑通!”一个学生倒下了,第二个、第三个……所有的学生都倒在了逃生门前,他们同外面的世界,不过一门之隔。
承载着欢乐的观光巴士转眼化身为一口滚烫的油锅,逐渐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吞噬。
“啪!”车窗应声炸裂,它破裂的太晚,已经没有人能逃得出这人间炼狱。
这一次,钟子晴被烧死了……
这次晕倒前,钟子晴用仅存的意识让自己蹲在地上。故而在周围人眼里,她只是因为低血糖而有些脸色发白,没人知道她亲身经历了多么残忍的一幕。
如果说简慧怡的遇害令钟子晴惋惜,那这十条与她来自同一片大陆的生命消亡,便犹如万蚁噬心,令她肝肠寸断。
命运何其不公,应亡者活,应活者亡。
她第一次明白原主做警察的意义,并不完全是为了丰厚薪资,还是为了保护市民,为了伸张正义,为了天理昭昭,为了人心灼灼。
“叫你晚饭食多点,就是不听,”大嘉从口袋里掏出支朱古力,硬塞进钟子晴手里,“呐,无论如何都别学Winnie节食减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节食减肥啊?”兴师问罪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误会!”大嘉好像老鼠见到猫,一溜烟没影了。
钟子晴回头一看,是廖温妮,熟悉的笑容让她因为恐惧而砰砰乱跳的心逐渐镇定。身为纪律部队一员,不应被外界因素影响自己的专业,平复心情后,钟子晴便跟随廖温妮继续勘察巴士。
她要解决的第一个疑问是,逃生门为何无法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