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署,整栋大楼灯光几乎熄灭,唯有一楼24小时报案室灯火通明。
上到四楼,望见隔壁办公室门窗紧闭,听不到一丁点动静,大嘉再也坚持不住,哭丧着脸,仰天长啸:“同为CID,点解B组准时收工,我就要一直OT啊?”
“因为加班是我们的宿命。”钟子晴语气老道,仿佛新人不是她而是大嘉。经过窝仔山一案,她已经接受这份常常需要奉献自己私人时间的工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或许高薪就意味着要牺牲更多。
看见大嘉依然垂头丧气,她想要搭肩安慰,余光突然瞄到细嘉眼神中的警告,想到鬼月禁忌,忙讪讪收手,装作拍灰掩饰。
毕竟警署周围一百米不允许生明火,她找不到第二个火盆让大嘉来跨。
细嘉望见子晴全套动作,欣慰点头,看来子晴对自己说过的话很重视,不错。
“大嘉,呐,想想破案奖金,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不能动作安慰,钟子晴改为语言利诱。
“这倒也是,”大嘉脸色雨过天晴,但摸到静躺在衣衫口袋里的奖金,立刻又垮脸,“有命赚钱,没时间花钱,哎。”连轴加班数日,铁人也有精神崩溃的一天。
听见门外抱怨,许学礼从督察办公室探出头,指尖掠过三名下属,“别说我不近人情,办完这单case,整组人休假。”
听到能休息,大嘉终于不再垂头丧气。
如果说钟子晴是手执马良画笔,给大嘉描了个又大又圆的麻饼,那么许sir就是在大嘉这头缓步挪动的毛驴面前,吊了根可望而不可即的胡萝卜。
谁知道这个案子破完,还会不会立刻有下个案子发生呢?
休假?分明是空头支票啊!
“铃铃铃!”公共桌上的电话响了,阿Jo通知A组,法医科准备完毕,即时要开始解剖。
“许sir,”听到解剖,大嘉瞬间将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嬉皮笑脸地将许学礼堵在督察办公室门口,一脸谄媚,“不如我同子晴去啦,你辛苦一天,好好休息。”
“OK!”许学礼将擅长变脸的大嘉上下打量,他当然知道下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哪里是心疼他这个上司,分明是想亲眼见证打赌结果,但只要不是过分要求,他向来满足。
做重案这份工已经够让人神经紧绷了,偶尔放松,只要不违背警察条例,无碍的。
大嘉同钟子晴下到B1层,见法医官罗晟同助手阿Jo已经全副武装,两人赶紧穿戴整齐,将第一具受害者尸体搬到解剖台上,等候“手术”。
这次无需法医官下达指令,三人便自觉分工。
“这具尸体命名为一号,”罗晟替死者初步清理身体后,打开死者紧握的左拳,“手里攥着一团纸币。”
他小心将纸币从死者蜷缩五指中抽出,大嘉同阿Jo望着陌生的花绿钞票,齐齐发出疑问:“这是?”
“是内地发行的人民币,”钟子晴脱口而出,为防止三人起疑,立刻替自己打补丁,“我家有亲戚在内地,他来香江派过利是给我。”
自从1984年定下回归事宜后,通过审查且有香江亲戚做担保的内地居民,只要愿意花费近万元巨资,即可到港旅游。
大嘉将手中相机凑近纸币,“喂,这背面的景物好眼熟。”
一旁做记录的阿Jo摊开手,怂怂肩膀,无奈表示:“我回香江之后才勉强学会两文三语,没学过中国地理。”①
向来只钟情工作的法医官罗晟也露出好奇神色,望向钟子晴这个唯一可能解答疑问的人。
钟子晴对这些景色再熟悉不过,指着纸币耐心作答:“100元背面印的是井冈山,50元是壶口瀑布,10元是珠穆朗玛峰,5元是巫峡……”
“哎,这个我知,中一历史课本有学,是长城!”大嘉回忆涌上心头,指着1元人民币图案兴奋地说。
“世界文化遗产嘛,我都知哦,”阿Jo眼中露出向往神色,“内地景色秀美,真想亲眼去看看。”
“审批手续复杂,除非公干,难得有机会去。”忍受三人闲聊许久,法医官罗晟忍不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触景生情,钟子晴突然觉得解剖室内温度更冻人了,明明是一个国家,却被活生生分割两半,连居民来去都困难重重。
又或许让她感到寒冷的不是那台嗡嗡作响的老旧冷气机,也不是法医官的风凉话,而是一段充斥着鲜血与泪水的历史,是一百来年里,被残忍割让、被无情租借的片片领土。
望见活泼机灵的女警露出失望神色,素来憎恶他们不专业表现的法医官罗晟,难得没冷语伤人,而是好言安慰:“Madam钟,耐心点,九七就好啦。”
再等五年,港岛、九龙、新界,三名流浪数百年的孤女,将齐回母亲怀抱。
不习惯法医官罗晟作风转变,钟子晴打了个冷颤,迅速整理心情,将解剖盘端至台前,“Dr.罗,开始吧。”
法医官罗晟见女警变脸如翻书,也快速恢复冰冷表情,指着死者一处尚未完全碳化的皮肤说:“一号皮肤有生活反应。”
“生活反应?”大嘉从相机后探出头,狐疑地望向法医官,或许是刚才罗晟安慰钟子晴的良好态度,给了他错觉,连在一旁不停用墨水笔打嘘声手势的阿Jo都忽视。
“周sir,对法医科感兴趣?”罗晟最烦工作时被人打断,转头挖苦,“不如辞职去读书?”
重案A组5人,除去督查许学礼和沙展季思福有大学文凭,剩余三名警员,都不过是中五毕业,法医官还真是一针见血。
“哎,这个我知,”钟子晴见大嘉脸涨得通红,怕两人在解剖室内打架,连忙解围,“窝仔山那单case时Dr.罗讲过,呼吸和吞咽即是受害者生前被活埋的生活反应。”
钟子晴余光偷偷瞥向罗晟,法医官脸色未再恶化,反而微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喂,大嘉,你输了。”今晚的法医官太反常,以致于钟子晴几乎快忘记解剖室内禁忌——不能讲同工作无关之事。
“凭什么说我输了?”大嘉满脸不可置信,“Dr.罗还未开始解剖哦!”
钟子晴洋洋得意:“因为皮肤上的水疱以及周围的红斑,就是生活反应,证实是生前被烧死而非死后焚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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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同自己高冷人设不符,罗晟立刻就要当场拍手叫好,懂得举一反三的Madam钟无疑是他遇过的最好学生。
不过她和大嘉一样,同样是中五毕业,想到这里,法医官罗晟默默在心底检讨,自己刚才戴有色眼镜,对好学的大嘉太过苛刻。
下次他再发问,一定耐心解释。
“Dr.罗?”见法医官罗晟竟对着死者躯体发呆,阿Jo背上发麻,忍不住出言提醒。
罗晟回过神,恢复专业态度,继续检查死者头部:“眼睛有‘睫毛征候’同‘鹅状改变’,这也是生前烧死同死后焚尸的鉴别要点。”
刚吃过瘪的大嘉,突然听到两个陌生专业名词,强忍住好奇心,没有发问。钟子晴则默默记下两个名词,预备休假后去书局买本《法医学》充实专业储备。
法医官罗晟耐心等了一分钟,见仍旧无人问话,只好掰开死者眼部,尴尬地开口解释:“观光巴士起火后,生成大量浓烟,在烟雾刺激下,死者出于本能紧闭双眼,数条鱼尾纹汇集一处,形似鹅爪,因此叫做‘鹅状改变’。”②
“与此同时,由于死者双眼紧闭,火只能灼烧到睫毛前部,出于眼睑内的睫毛却完好无损,这就是‘睫毛征候’。”②
看在Madam钟那杯每日拿铁的份上,法医官罗晟将自己一个月的话语量都耗费在了这两个名词解释上。为了能让两名警员听懂,还特意贴心将专业词汇替换为通俗易懂的词语。
不等三人做出反应,罗晟从盘中挑出一把趁手解剖刀,唰唰划开死者皮肤,将气管暴露在空气中:“与口腔、鼻腔一致,呼吸道内有大量烟灰和炭末附着。”
“会厌、喉头水肿,气管壁黏膜充血,有白喉样假膜形成,”罗晟伸出手轻轻触碰,白色假膜立刻就从气管壁上脱落,“用手触摸易剥离,这是‘热作用呼吸道综合症’的表现。”②
“可以初步判断,死者系生前烧死。”
大段的专业词汇,让钟子晴同大嘉仿佛置身中学课堂,困得不停打瞌睡。
罗晟放下解剖刀,强迫自己忽略两名警员偶尔的不专业,他努力控制情绪,“周sir,madam钟,还有九具死者遗体需要解剖,你们还要继续看吗?”
“不用,麻烦阿Jo明日将《尸体检验鉴定书》送到四楼,”罗晟口中的‘九具遗体’仿佛晨钟暮鼓,将半梦半醒的钟子晴敲醒,她可不想通宵同冰凉尸体待在一起,“Dr.罗,我们先把检材送去法证部。”
说完,她便拉起大嘉,抱着一堆检材,火速逃离地下室。
观光巴士一案,事态紧急,即使是每日到点收工的法证部,此时也灯火明亮,如同白昼。
毒物检验单很快出炉:死者胃组织、肝组织未检验出常见毒物,可以排除中毒。
得到满意结果的钟子晴,伸出右手,神气十足地同大嘉讨要餐费。
大嘉垂头丧气地从口袋里掏出6张钞票,用行动表示自己愿赌服输。
“喂,你们没走就好,”廖温妮手执大哥大走到前台,“许sir叫你们快去伊利沙伯医院,巴士司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