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馥园,隐藏在半山中的一处旅游风景区。
环境好,隐蔽性好,各种设施完善,离着明城市中心也不算太远。
最近几年有些比较小型又讲究格调的商业活动或者富商的私人聚会都爱在这儿办。
亘野绿荫从山脚蔓延至山顶,山腰矗立着的建筑群便是今天宴会的地点。
天色将晚,出租车盘在坡道盘旋,夕阳烧得像火,树荫的影子贴着玻璃飞掠而过,时恪降下一半车窗,露出半张脸往外瞧。
落日余晖下是高楼耸立,从这个角度能俯瞰大半个明城,一切事物在此刻都变得渺小。
山风吹乱了时恪的头发,他回身坐好,整理了下被弄皱的衣襟,再一抬头,前路的灯已经亮了起来,星星点点似的一直延伸到山顶。
消息已经发出去半个小时,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时恪看了眼手边的伞,橙黄的光斑笼罩着车里的人。
看来今天多半是不会下雨了。
环绕过喷泉,出租车稳稳停在庄园门口,在一众超跑豪车面前显得极为突兀。
时恪长腿一迈,露出缎料垂感长裤,顺着劲瘦的腰线收进上衣下摆,中式剪裁偏襟衬衫缀着玉竹提花,一身凝脂白,走起路来衣袖带风,清俊生姿,引得人纷纷侧目。
秉持着来做任务,得给工作室留个好名声的信念,前两天郑元嘱咐他在格曼大道借了身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
时恪跟着路标的指引,一路从大门绕到了花园小径,穿过回廊,在一栋别墅前站定。
礼仪接待员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伞,核对完邀请函便将人引了进去。
大厅里的人往来穿梭,还没看清脸就伸着手迎上去,然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前一个“李总”,后一句“张董”。
时恪环视一圈,没找着签到处,险些被那些老板们拽住攀谈。
社交和生意场上的事情,时恪一窍不通。
那些漂亮话从郑元和乔恒嘴里说出来,怎么都好听。
要是让他来谈合作拓人脉拉资源,三天就能给公司干垮。
时恪深吸一口气,撇去心里那点乱七八糟的杂念,想着赶紧把礼物送了交差。
身旁有侍应生路过,时恪叫住他,直接向人问了路。
“您跟我来。”侍应生弯腰示意,领着时恪从大厅出来,再到花园水塘的一侧。
前方不远处摆了张长桌,盖着金丝绒布,桌后坐着礼仪接待人员,旁侧还竖着宾客名单及欢迎语,桌后则是巨大一面签字墙。
时恪道了谢,快步走过去,将老师交代的礼物双手奉上。
“您在这儿签个字就好了。”
礼仪人员引着他站到宾客名单前,递给时恪一支金色的签字笔。
时恪道:“好,谢谢。”
拔开笔盖,时恪在墙布上找了处空位,写下龙飞凤舞的“山道设计工作室”。
将笔还给礼仪人员,转身从宾客名单前经过,晃眼在欢迎语落款处看见宴会主人的名字。
Yann Li,黎延君。
原来是“黎”,不是“李”。
姓黎的人似乎并不多见。
时恪转念想到了那条还没收到回复的消息。
他看了眼天色,暮光仍在,现在还不算太晚,回去直接把伞放在黎昀家门口应该也可以。
正想着,前面又来了一群盛装打扮的宾客,人多的地方总是嘈杂喧闹的,时恪尤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他回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签到处。
为了避免再有什么人突然出现要和他交换名片,时恪放弃了原路返回,绕开主楼,准备从旁侧小道走回去。
月馥园占地面积很大,别墅群中间穿插着游廊花园,假山石头长得都差不多一个样,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走错方向。
比如准备找侍应生取伞的时恪,现在拿着手机,对着导航上蜿蜒曲折的路线图发愣。
向右?
没走两圈又转回原地。
向左?
导航提示他偏离了既定路线,冷酷的机械语音甚至冲他说,“你很有个性,但是跑偏了”。
时恪抬头环顾四周,明明能看见别墅主楼就在不远处,只不过被树丛花藤挡住了去路。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导航,跟着屏幕上的箭头转圈,先找准方向位置,再往前慢慢摸索。
绕过一座亭台,时恪听见了涓涓溪流声,清清细细的,映着暮色别有一番意境。
这条山石小径他没走过,而且离着眼前的别墅主楼更近了些,他张望了下,侧过头看见假山石后正站着两个人。
已经在园子里徘徊了十分钟的时恪失去耐心,决定上前询问。
“我看黎昀跟他亲妈真是一个样,摆个天大的谱,不知好歹!”
时恪的脚步顿住了,眉头拧紧,透过假山的缝隙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一男一女站在花园里。
男的穿着西装,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头发只剩寥寥数根,女人侧身而立,面容姣好,服饰精致。
她看似愁眉忧心,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说:“不能这么说,小昀就这个性子,也是我这个妈做得不合格。”
男人嗤笑道:“都是一个爹生出来的,二公子怎么就哪哪儿都比他强。”
女人没接话,只低下了头,瞧着甚是哀怨,眼尾却没有半分失落。
“那孩子可怜,舒姝跳下来的时候他就在边上,任谁也受不了的。”女人唉声道,掩着面却又怕弄花了妆,只翘着指甲压了压眼角。
“丁姐,您没必要对他掏心掏肺,那女的死了与你何干,”男人点上烟,吸了一口,“反正黎导一共也就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已经废了,黎逍这么优秀,您应该欣慰。”
花园里并不算安静,溪流顺着石头而过,泠泠水声掩住了时恪的身影,却盖不住刺耳的污言。
他眉头压低,自知或许并不该留在这里,可双腿犹如灌了铅,动弹不得,眼前恍然浮现黎昀在灯具坠落时满眼的无措。
别墅主楼的会客室内,黎延君双手交握放在桌前,头发梳得整洁,鬓角却是一片花白,落寞地看着手机里的相片。
直到门被敲响,高大的人影漫步而入,他也不曾有一点抬头的反应。
黎延君自顾自地开了口:“听说你要开餐厅,若枚还特意帮你去联系了肖总,他手底下的地段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黎昀站在门口,微仰着下巴,半点往里走的意思都没有,不紧不慢道:“叫我来就为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你弟,已经在路上了,再有半小时就能到,”黎延君声音有些沙哑,面上却不算疲惫,“待会儿我们一家人在宴会厅吃个饭。”
“嗯。说完了?”黎昀的眼神很静,静得像一潭深水,“说完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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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昀!”
黎延君震怒而起,额角青筋凸出,咬着后槽牙说道:“不要太过分。”
他拍案的动作挪动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映入眼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手里怀抱着一束香水百合。
黎昀的目光低垂下来,从画面上扫过,眼睫投下阴翳。
见对方如此反应,黎延君又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咬住话头摆起架子,“我耐心有限,今晚的饭局必……”
黎昀遽然打断发言,“你装够了吗。”
他抬起眼皮,一步一步向前,厚绒地毯被压出印记,身型的阴影逐渐笼罩上来。
楼下笑语喧阗,楼上剑拔弩张。
黎延君紧抿着嘴,被噎得眼皮直跳,挥手横扫过去,桌角的一株盆栽跌落摔了个粉碎。
月馥园的私密性做得的确不错,半点声响都透不出去。
黎昀居高临下地睨着,沉声道:“你要拉着丁若枚和黎逍陪你演温馨的戏码,我不管,也不感兴趣。”
黎延君气极,怒火中烧的大吼道:“我是你爹!”
说话人狂暴如雷,内容却苍白得可笑。
黎昀不甚在意地偏过头,连回这句话的兴意都没有,淡淡道:“我今天再最后告诉你一声,要么当你当我死了,要么我当你死了。”
说罢,他转身便离开,走到门口时顿住脚步,扶着门,回头用下巴示意了下桌上的手机。
黎昀语气冷淡至极,轻飘飘戳破了他的虚伪,“我妈花粉过敏,你不知道吗?”
望着离开的背影,黎延君扳着桌子,指骨压出白痕,喉头压着愤懑只能发出呜咽。
走出别墅,天色几尽转成雾蓝,只有与天际相接的地方横着一道橘红的光亮。
黎昀掏出只剩下零星电量的手机,查看停车标记短信,抓紧在它前关机前回到车上充电。
滑开锁屏,最新一条消息显示,发信人是时恪。
他一边往停车的后花园绕,一边低头打字。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惊醒了陷入惝恍的时恪。
“黎导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女人!”中年男人掸了掸烟灰,“疯疯癫癫,自/杀都要挑在家门口。”
时恪打开手机,光亮映照着他的侧脸,两条消息弹了出来。
【Liyun:好。】
【Liyun:你在外面?】
消息刚发出去,黎昀就瞧见不远处的树丛隐隐透出光。
迎着最后一点暮色的亮,穿过树影缝隙,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时恪一身凝脂白,站立在假山旁,听见脚步声后朝这处回望。
黎昀满心诧异,阔步往前走了一段,从树丛间露出身形,模模糊糊听见还有什么人在附近说着话。
溪水声逐渐清晰,人声入耳,只见时恪忡然侧目,眼眶里泛着雾色,身体向前倾了一瞬,然后朝他疾步走来。
“小昀心里记恨我,我知道,”女人带着哭腔,一副可怜样,“可再怎么样,舒姝的死也不能让……”
时恪朝他伸出手,下一秒,所有声音都被隐去,万籁俱寂。
黎昀的耳边贴着微凉的手掌,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云,隔绝在外的是纷纷碎语,离耳根最近的,是透过青色经络,莹薄皮肤,一张一翕跳动着的脉搏。
夕阳终于被深幕吞没,悸动在静谧中生长,拉扯着神经和呼吸,无法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