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她不敢看沈少珩眼睛,故意红了眼眶,挤出眼泪来:“女儿才不是三两岁孩童,女儿看中王公子品性,再说了,王公子并未骗过女儿任何,女儿看中他画的画,想用高价买下来,他都不曾接受女儿馈赠,甚至愿花分文不取,白白送女儿画。”

    “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会是阿娘口中说的那样的人。”说到末了,她脸上露出女儿家的娇羞之情,还带着一丁点颤音。

    被沈少珩看在眼里,眸里冷意却像是覆着冰雪,没有丝毫温度。

    王仲平大受感动,情难自禁,可当着旁人面,只能竭力克制情绪。

    可喉咙里那声:“沈姑娘。”却比平日里堵在嗓子里,还要滚烫万分。

    张月娥忍了再忍,听沈姝如此说,心里火蹭蹭往上冒,如何还压得住。

    不由大怒:“死丫头,那是他骗你的,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

    “老爷,这丫头鬼迷了心窍,您见多识广,可千万别听这死丫头一派胡言啊,老爷…”说着又要嚎出声。

    “好了,够了!”沈枝山皱眉冷喝:“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这事我自有定夺,还不带姨娘下去歇着。”

    张月娥一惯便怕沈枝山,被他这么一喝,不敢出言反驳,只能乖乖闭上嘴。

    翠红搀扶她的时候,她恶狠狠瞪了王仲平一眼,又恨铁不成钢,瞥了眼沈姝,才慢慢退下去。

    这时候偏厅只剩下四个人了,包括沈姝和沈少珩两兄妹在内。

    沈枝山又望了兄妹二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沈少珩脸上,对他道:“带你四妹妹出去,为父有些话,想单独和王秀才说。”

    “是,父亲。”清清冷冷的声音,听在沈姝耳朵里,又是猛地一跳。

    眼前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哥哥已到了她跟前,她下意识想要后退,不愿和眼前人一块出去。

    可在爹爹面前,她不想露出端倪,不想让人发现,她们兄妹之间,不可告人的一面。

    那是作为一个兄长,藏在骨子里的龌龊心思,她不想叫人瞧见,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被王秀才瞧见。

    “爹爹我…”那声我吞没在了嗓子眼里,大抵是太害怕了,感到像有什么穿透过去,被冷光扫过,冰冷至骨髓,都是冷得发颤。

    直至耳边传来一声:“四妹妹,还不走。”

    是哥哥淡淡的嗓音,带着迫人的威压,让她竟一个不字也说不出。

    沈姝心扑通乱跳,只能改了口:“爹爹,女儿便出去了。”

    又飞快看了王仲平一眼,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王仲平眼看沈姝去了,一颗心也恨不得跟着她离去,二人难舍难分的神情,落在沈枝山眼里,他轻轻咳了声,王仲平顿觉失态,很快回过神来。

    他不敢再看,连忙收回视线,心里却暗暗自责,今日头一回登门拜访,倒是让沈姑娘爹娘看轻了。

    这倒也没什么,可若被误以为他品行不端,不愿将沈姑娘许配于他。

    更何况方才的时候,沈姑娘阿娘早已颇多微词,对他不满了。

    还有沈姑娘兄长,虽未多说任何,可对他却不大看好。

    这可如何是好?

    正万分羞赧,又气又急时,想要开口解释:“沈老爷,晚生我不是…”

    却不想破天荒,听到沈枝山大笑了声。

    那笑声爽朗,中气十足,却是一点也听不出恼怒之意。

    “初生牛犊不怕虎。”

    “年轻人,光凭你敢孤身一人,来我沈家提亲,光是这一点,沈某便不得不刮目相看你。”

    “不必拘礼,坐下来说话。”沈枝山笑指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王仲平:“……”

    这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

    幽静的林子里。

    身后正是她视为洪水猛兽的兄长。

    沈姝顿感如芒在背,不敢回头往后看,她想要加快脚步,赶紧回兰香苑去!

    兴许是太过慌乱,她不慎一脚踩空,脚下是五六层的石级,摔下去即便不受重伤,也要痛死了。

    沈姝睫毛颤抖着,狠狠闭上了眼。

    然就在这时,疼痛感并未如期而至,只听身后一声冷嗤,从后伸出一只手,将她手臂拽紧了,往回拉了一把。

    她人便身子一轻,被那力道带回去,脚步稳稳站在了平地上。

    可她还是身子止不住发颤,脸色隐隐透着苍白,那只手力气实在是大,灼热的体温,隔着衣料,好似要渗透进了她肌肤。

    明明是怕极了,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下意识抬眼看去。

    四目相对,跃入眼底的是哥哥那双黑眸,冷冷的,像是块黑冰。

    他一错不错望着她,唇角却微微弯起,冻住的眼神透着古怪,骇人之极。

    “兄长…请你自重!”沈姝骇得就连唇角也白了。

    那只手还抓着她,像是粘腻的毒蛇。

    说话间,她飞快甩开他手,也没怎么用力,他还真放开了她。

    “兄长?”又是一声冷嗤:“昨夜里还唤好哥哥,眼下一眨眼,便和我如此生分?”

    “都说男子薄情寡义,可比起四妹妹你,倒也不全是。”

    “四妹妹你还真是薄情呢。”

    他明明是在笑,可眼里却冰凉刺骨,像是那年被她撞见那一幕,他射杀翠鸟时的眼神,残忍,嗜血,像是地狱极的修罗。

    沈姝吓得不轻,身子颤了颤,脸也跟着又白了几分。

    与此同时,他往前一步逼近她,骇得她再也忍不住,不禁颤声道:“兄长莫要胡来,我…我可是要大叫了,这儿离偏厅不远,便是爹爹听不到,也有下人会听到…”

    “兄长难道不怕被爹爹知晓…”

    她说得又急又快,末了几乎是语不成调,为了吓唬哥哥,她只能搬出爹爹。

    她就不信哥哥会无法无天,在这家里连爹爹也不怕。

    谁知这话落,她听到一声嗤笑:“哦,那又如何?”

    他黑眸盯着她发白的脸,似看到她越窘迫,脸上笑意却越发浓。

    而后他薄唇轻启:“四妹妹你可别忘了,那书呆子也在偏厅,被他知晓了,四妹妹觉得会如何?”

    “那样满肚子圣贤书的迂腐之人,礼义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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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义道德,看得比天还大。”

    说着,他顿了顿,嗓音一缓,微微一笑道:“让他知晓心仪的姑娘,原来不是他想的那般,勾引自个的兄长,做出有违伦常之事。”

    “四妹妹认为,那书呆子又会如何?”

    “四妹妹若不信,不妨赌一赌…”他俯下身来,嗓音越来越低:“那书呆子会接受这样不堪的四妹妹?还是说让他知晓了,四妹妹和骨肉至亲的兄长,半夜私会。”

    “还有四妹妹唇上的口脂…”他盯着她惨白的脸,失血的红唇,语调温柔缱绻,眼里却满是戏谑嘲弄。

    他轻轻吐了三个字:“香得很。”

    “四妹妹你敢不敢赌?”他一字一句,蛊惑着她。

    说话间,他又再次逼近,眼里的阴鸷扭曲,隐隐透着的疯狂,似要将她拉进无间地狱。

    沈姝唇角哆嗦着,脸色越来越白,在林荫小道的映照下,似成了透明的一样。

    窒息的恐惧感,将她逼到了绝境。

    她手指原本蜷缩着,可在沈少珩倾身靠近,她却猛然伸出一只手,往他胸口狠狠推了一把。

    “不会的。”她猛地摇头,失声说:“我不会和你赌的!”

    “不会!”对方眼里的戏谑,像是冰刀子,沈少珩冷哼一声,手上猛地用力,抵在他胸口的素手,被他死死扣住。

    掌心传来滑腻如脂的触感,非但没有软化他的心,反倒像是故意惩罚,他手指用力扣紧她,疼得她眉心一蹙,禁不住“啊”的叫出声。

    可很快她死死咬住唇,湿润的眸子瞪向他,又倔强开口:“我信王公子为人,他不会因几句三言两语的挑拨,便弃我于不顾,他不会的…”

    “我一定会嫁出去,和他恩爱到白头。”

    她颤抖着说出那句话,眼泪簌簌在眼眶里打转,于她而言唯一的退路,便是王秀才了。

    他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所以她退无可退,像是垂死挣扎的小兽,想要奋力一击,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沈少珩凝着她,眸里戏谑冰冷,他凉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四妹妹竟如此笃定,一定会嫁出去。”

    他笑了声,有些古怪看了她一眼。

    又慢慢倾身靠近,沈姝吓得往后躲去,却被他用力一拽。

    他覆唇过来,几乎是贴着她耳廓,惊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只听他压低声,一字一句:“我这个做哥哥的,睁大眼好好看清楚了。”

    “四妹妹究竟能不能得偿所愿,嫁出去再说。”

    这话落,只听不远处有人唤了声:“姑娘,姑娘…”而后那只大手松开了她。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伴着一阵急促的声音落下:“姨娘正在屋里闹呢,说要寻死寻活的,姑娘快快随奴婢去吧。”

    翠红气喘吁吁跑过来,而那颀长的身影,眨眼间像一阵风,鬼魅般消失了。

    在林间尽头,只有沈姝孤零零一人。

    她身子颤抖着,浑身冷得像泡在冰水里,方才那一场对峙,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像没了魂一样,差点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