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亩被打一事过后,林家村又多一条村规——找七亩耕地之事不可假手于林家村以外的人。
原本好事将近的栓子爷家,却因为执意悔婚,不得不在几日之内归还万无量的聘金。
房子盖了没法拆了换成钱,今年又还没到收成时节,别说归还聘金,就是过日子都得紧紧巴巴的。
最后无法,只能一家家去借。
林家村是渭水县数一数二的穷村,但架不住心齐,见栓子爷苦着脸上门,还没等开口就把准备好的钱递了上去。
云杳也准备了一些,不过事先同银花婶打了招呼,毕竟这钱是存起来换房顶的。
银花婶因要出门,便事先提醒云杳,“杳哥儿,这事儿说到底也是你打头闹起来的,翠喜因此丢了门好亲事,一会儿等栓子爷上门了,得给人家赔个不是。”
云杳这会儿正在扎笤帚,闻言眼珠子一转,歪着头看向她:“娘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应该给他家道喜,而不是道歉。”
“咋,你闹黄了人家的亲事,不得赔个不是啊!”
云杳挺直脊背,义愤填膺道:“那万无量就不是个好人,人前人后两幅皮,翠喜姐一家原就是被他伪装起来的模样给哄住了这才定的亲事,若他打七亩的事情没闹出来,翠喜姐指定就稀里糊涂的嫁了过去,这来日方长,谁知道他会不会对翠喜姐好。”
听他说完,银花婶先是愣了愣。
过后她摸了摸云杳的后脑勺,眉目含笑,脸上难掩慈爱,“我说你这年纪小小的,没想到看事还挺长远。”
“我也就是看人准罢了,就像娘你当初去我大伯家提亲,我一眼便觉得您是好相处的人。”
说起这个,银花婶心中一直都有愧疚,云杳如今才刚满十七,还是孩子心性,若等岁数再大些,见别人家都出双入对的有郎君疼惜,会不会后悔进到自己家来。
想到这个,银花婶不禁叹了一口气。
云杳被这莫名其妙的气氛弄的一头雾水,“娘你不是说要出门嘛,怎么又叹上气了?”
银花婶心里藏不住事儿,直白说道:“就是突然聊起别人谈婚论嫁的,有些操心你。”
“我有什么可操心的,倒是大哥,一大早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会儿我还要去清一清咱地边上的野塘呢,没他帮我搬搬扛扛,我可弄不下来。”
“那野塘着急弄啥,晚几天呗。”
“别晚几天了,后天就大祭了,我想着用莲藕做些贡品摆着呢,好吃还好看。”
说起大祭,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银花婶不再坚持,“那你先把他寻着,等晚间我回来,帮你一起弄。”
“好嘞,娘你抓紧去吧,我等你回来。”
银花婶出门后,云杳也有些坐不住了,放下手里才扎一半的笤帚,寻林广安去了。
林广安一般不会自己乱跑,多数时间会在大槐树底下听妇人们聊天,谁说话眼神就跟着谁,别人若是想逗他,是逗不出个眉目的。
自打小时候那场病,他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不会笑不会哭不会闹,这样的人自然没有情绪,也很难回应他人。
若说林广安现如今身上最大的优点,便是体格结实,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以往他多半是跟着银花婶,自打云杳来了以后就跟着云杳,好在云杳手里头能安排给他的活儿总也不少,让这个人人笑话的傻子也有了一丝用武之地。
云杳使唤他也使唤的顺手了,许多事,没林广安帮忙,他自己未必还做的下来。
在槐树底下寻见林广安后,云杳雀跃地喊道:“大哥,咱们挖藕去。”
婶子们爱闲话家长,自是听见什么都要过问一嘴,“杳哥儿,你说的藕,该不会是你家地边上那个野塘里的藕吧!”
“对,就那块儿。”
婶子提醒他:“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那都是些野荷,根本产不了几根藕,有这打屁的工夫倒不如去后山挖野菜。”
银花婶先前也劝过云杳,说是这野塘要真能产出莲藕,根本等不到他来动手。
可云杳心里就是不死心。
他笑笑,“没多少便没多少吧,反正那塘也不大,若是能顺手捞几条泥鳅还可以烧个汤呢。”
“你还真是见了东西就当宝,要去就抓紧去吧,我们晚饭时候等你收获。”
“好嘞,到时候有多,我给婶子们也分一些。”
妇人们不信他真能挖出东西来,不报期待的笑笑,更像是等到晚饭看他的笑话。
那野塘不仅不大,还浅,云杳先将野塘和水沟用淤泥隔开,然后使唤林广安下塘,用水桶将里头的水给舀进水沟里,如此一来等他把塘清完了,还可以把水放回来,也不至于等村民要浇地了还得跑老远去挑水。
他自己则借着这空当,将一旁地里花生苗的水都给点了。
野塘里的莲子是一早就被摘完了,尚有几片翠绿的荷叶,云杳生怕有漏网的藕,便从塘边一点点往里挖。
挖的时候还得仔细了,泥里面若是真有藕,这一锄头下去,可就捣烂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杳也从塘最边上掏到了最中间。
那淤泥厚得都到大腿根了,这么大牺牲下,才摸出两截手指长的藕节。
“不应该啊,泥这么深,怎么会一点儿货都没有。”
付出收获完全不成正比,云杳也没沮丧,只是不停的叨咕。
没成想,还真被他叨咕出一根大的。
“大哥,我摸到个大家伙,这得有你胳膊那么粗了。”
云杳的胳膊一整个掏进了泥里,他就这么说着莲藕的形状一点点将泥刨开。
连下巴蹭到了泥也浑然不知。
待那一整根莲藕被掏出来时,云杳笑得那叫一个大声。
“咱们往后边挪挪,接着挖,里头肯定还有。”
云杳说着,就要使劲从泥里出来——
可一抬脚,却是纹丝不动,就像被镶进去的一样。
一旁的林广安也半个身子在泥里,云杳没法,只能拽着林广安的胳膊往上使劲。
“咿呀……”
那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好歹把自己给整了出来。
只不过托他福,林广安为被他拽得更往下了。
“大哥你就先站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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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块清完再想办法整你起来。”
林广安自然是别人说什么他听着,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让云杳借力。
想是塘中间养分好,一些个头大的莲藕都藏在这里,云杳每挖一段就借着林广安换地方,收获越多,林广安就越往泥里去。
因为挖得太起劲,云杳完全没考虑到自己要怎么把林广安给整出来。
等他将围绕着林广安周围的泥泞都掏完了,这才发现对方整个人已被泥吃到了腰际。
“哎呀,大哥你赶紧动动脚,再不然出不来嘞。”
林广安面无表情地盯着云杳,一动不动。
别无他法,云杳只能先上去,然后面对着林广安做出单脚往上抬的姿势。
“就这样,左脚先蹬,再右脚蹬。”
云杳一直重复着,可泥泞里的林广安依旧不为所动。
眼见着太阳都落了山,这可把云杳给急坏了。
“大哥你在这看着莲藕,我这就去叫人来帮忙。”
可是找谁呢,林广安那么大的个头,人又陷的深,没两个壮汉根本不可能把他拽出来,再说塘里都是淤泥,下去了免不得要费事清洗一番。
别人看见那些藕,又帮了忙,于情于理是要拿来答谢的,可云杳是真舍不得,一想到辛辛苦苦弄来的几节藕还要拿来当人情,心就疼得不行。
云杳一边往村子里走一面纠结,眉头都拧成一团了。
直到林家祠堂落入眼中——
对啊,他可以找七亩!
这都傍晚了,七亩定然是睡够了的,再者挖的藕给七亩吃,他是一点儿都不心疼,原本这里就有一份是想着给他的。
想明白后,七亩就直接往祠堂里走。
“七亩,七亩,快来帮帮我。”
正在吃晚饭的七亩听见这喊声,顿时停止咀嚼。
小竹笋的脚步声听起来还挺急切的。
不多时,人就到了跟前。
七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吓得他牛角都顶到了前面。
从头到脚的黑泥将人裹得都看不清人样儿了,若不是那对圆溜溜的眼睛太过熟悉,七亩险些就用牛角顶了过去。
“七亩,你跟我去趟地里,把我大哥从泥里拔出来呗。”
云杳自然没察觉到刚才的危险,他顺手拽住七亩顶到前面的牛角,就要把牛往外拉。
“今天收获不少,等把大哥拽起来后,我就给你洗藕吃。”
七亩不爱吃藕,但忙不得不帮啊,他心中无奈,低啸一声就跟着云杳走了。
野塘已经被云杳他俩挖的不成样子了,七亩到的时候林广安半个身子陷在泥里,他就那么木讷地站着,周遭的环境如何,都与他没好大干系。
从七亩这个角度看过去,仅能看到林广安一张侧脸,在以往,七亩会刻意回避掉从他身上看到的其他人的影子。
晌午过后天便阴沉了下来,似是要下雨,围绕着林家村的近山蜿蜒至天际,七亩朝太阳落山的方向看去,突然想起林广定来。
云杳那个素未蒙面丈夫,如今还在西境的某座山林中,英骨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