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西曳从电梯出来就看到蒋雾宁对老板的办公室开了两枪。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但蒋雾宁对准的位置空荡荡的没有人。
为什么要对着空地开枪?
不懂,要对也是对老板吧,毕竟外乡人都是被老板感染的,打两枪出出气也说得过去。
许西曳静静趴在墙上看着这一幕,见蒋雾宁举着枪还不打算放弃的样子,他轻轻一跳精准落到对方身侧的墙壁上,探出一根触手压她的手腕,别打了,再打,打坏墙壁什么的就不好了。
蒋雾宁。
蒋雾宁。
他这么叫了两声对方也不给反应,虽然枪还举着,倒是已经在后退了。
许西曳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他一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不理解是正常的,外乡人嘛,要么是被感染疯掉了,要么是他们特有的奇怪癖好。
推着蒋雾宁上了电梯,让刘姐把人带下去,许西曳瞄准了老板的办公室。这条楼道的气息比在下面感觉到的要强烈,疯了的人是老板没跑了。
唉。
许西曳沿着墙壁一路爬过去,爬到办公室的门上,再帅气落到老板的办公桌,终于,他看到了老板。
老板是个中年胖子,每一处的肉看上去都像刚出笼的包子一样柔软,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没有维持正常人形的老板。
他比以前见到的样子更胖了,坐在办公椅上就像一堆摊开的肉,脑后长出浓黑的长发,肿胀的脸上乱七八糟长着好几套五官,许西曳一时都不确定该对着老板的哪只眼睛说话。
倒不是觉得老板长得奇怪,只是说话的时候总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礼貌。这种距离下,哪怕他的两只眼睛可以随意挪动,但要一次性和老板的一二三四……八只眼睛对视还是很困难的。
算了,哪只都一样吧,许西曳最后决定对着正中间那只位于鼻子下方的眼睛发起对话。
“老板,老板?老板你在吗?我是搞推广和策划的那个小许啊,小曳也行。”
没人回应,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老板和失了智一样,许西曳默默跟那只眼睛互盯了好一会儿,人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大眼瞪小眼……也不能这么说吧,他的眼睛藏在漆黑之下,没人看得见,老板是瞪不到的。
唉,许西曳忽然觉得心累,老板这么和气的人怎么说疯就疯了呢,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
得不到回应,许西曳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老板不是路边的流浪汉,他不能擅自把人送到精神病院,最好的办法还是把人叫醒。
他跳到天花板上,扭曲爬行,跳到门口正对的墙上,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打坏,没有,连点痕迹都没留下。那把枪几乎没有声音,应该没什么声音,要不就是蒋雾宁眼神不好,枪法不行,连墙壁都打不到。
黑色的团子伸出长短不一的触手这摸摸那看看,上蹿下跳,不知道是在用这种方法吵醒老板,还是单纯在进行某项夜间活动。
许西曳正逐渐沉迷的时候,一声模糊不清犹如呓语般的呼唤传到耳中。
“xi……ye……”
许西曳一顿,眼睛挪到后面对准了老板。老板的其中一张嘴动了动,是它在发出声音。
他就知道,不可能有本地人在看到别人阴暗爬行的时候,自己能坐在位置上无动于衷。
许西曳蠕动着身形,最后跳回了老板的办公桌上,“老板,你清醒一点了吗?我是小许啊。”
老板整张脸乱长的眼睛齐齐动了动,它们盯着眼前的黑东西许久,一副从梦中逐渐清醒过来的样子,“是小西曳啊……”
老板声线浑厚,声音听着层层叠叠的,还有些疲惫,“这么晚了不去玩,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许西曳整个黑团歪了歪,没有出声,只疑惑地打量面前的人,“老板,你知道自己怎么了吗?”
“我怎么了?”老板也一副很疑惑的样子,“哦哦,我最近有点累,一直住办公室,没什么的。”
许西曳严肃摇头,虽然很残忍,但他不得不告诉他,“老板,你疯了,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相信了也不会承认,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疯了。”
满以为老板会大喊“不可能”“我没病”“你才疯了”的许西曳只看到椅子上的肉山动了动,然后平静问道:“小西曳啊,你怎么知道我疯了?”
许西曳将疯子弄出来的东西告诉他,“我看到了一个上吊女人,一个趴在地上能让人怀孕的女人,还有专门在厕所偷窥别人尿尿的眼睛!”
说到最后一个他语气明显加重,有些气。
老板越听眼神越是复杂,随着许西曳话音落下,整座肉山似乎都塌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又惊讶问道,“你……你看到了?”
这语气透着紧张,可能以为他被感染了,许西曳可不想被当成疯子,连忙解释:“老板,我没疯,我的情绪一直很稳定,这些都是我用外乡人的眼睛看到的。”
“哦哦,稳定好,稳定很好,”说着老板露出慈爱又复杂的神色叹息道,“唉,是不是累着了?最近很累吧,要是你能直接吃下我就好了。”
许西曳都要皱起来,强调道:“我不吃人。”
老板:“不是吃人,是希望你长大的意思,不着急,自然而然就长大了。”
那倒是,老板这么大一个,他要是能直接吃下去,确实长大很多了。
许西曳心里也很复杂,老板都疯了还关心他长不长身体的事,还是这么温柔和气啊。
两人双双在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会儿,老板八只乱长的眼睛都落在桌上的黑团子身上,百感交集,满腔复杂,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良久,他开口道:“小西曳啊,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疯的吗?”
许西曳对这个有兴趣,先一步猜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偷窥别人尿尿的人?”
如果每次上厕所都有人躲在缝隙里偷窥,那肯定是一件让人崩溃的事。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会把人揪出来打一顿,再把他的眼睛拿走,但老板这么软的人肯定做不到。
那两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许西曳继续猜:“老板,你怕人上吊和让你怀孕吗?”
“算是吧,猜得很准。”老板含糊地这么说完就不继续了。
许西曳表示理解,真要把所有东西讲清楚,那肯定会涉及很多隐私。
很多人在医生面前都不愿意剖白自己的秘密,何况其他。
和许西曳想的不同,老板不细说不是因为隐私,严格来说公司发生的这些事,那三人已经闭环了,其中没有他的戏份,自然也谈不上多少隐私。
他不说只是因为许西曳和他们不一样,那些东西说出来只会扰乱他的记忆,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而且小西曳为什么要感受他的悲哀和绝望?他不需要的。
老板名叫冯墩,家里是开美食店的,他从小就对美食感兴趣,后来念的专业也是和食品相关。
毕业后他和朋友合伙开了家公司,几年时间就经营得有声有色。朋友负责管理,冯墩大部分时间泡在研发室和生产车间。合作十年,企业规模越来越大,两人的分歧却越来越多。
最后两人闹掰,公司分割,朋友另起炉灶,两家公司成为竞争对手。
市场上的各种竞争手段不说,刘玲玲吊死在公司后,就成了对方在舆论上最好的攻击豁口。
管理混乱、加班严重、性骚扰,职场暴力等等问题暴露出来,这是切实存在的问题,而冯墩不是一个合格的老板。
事情发酵到网上,报纸上,引起大量讨论,被骂的人很多,其中绝不会缺少冯墩。
后来公司流传起各种和刘玲玲相关的鬼故事,其中有竞争对手的手笔,但也有很多难以明说的地方。
冯墩有时候会觉得刘玲玲就悬挂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上,惨白的脸怨恨地对着他,责怪他的无能和管理不当。
再后来是范雅君和尖头的意外死亡,公司人心惶惶,不需要任何外力推动,各种问题频出,一副大厦将倾的模样。
偌大的公司变得空荡荡,冯墩经常深夜独自坐在办公室问自己,这是他造成的吗?这是他的责任吗?
他感到刘玲玲、范雅君和尖头无处不在,他们一定还在,他们在看着他,在控诉他。
十年、五年,他一直以来的逃避和退让才有后面的一系列问题,犹如冰雪积累,他成了源头。
他一字一句阅读报纸上、网络上的新闻和评论,他面对那些如刀一样的字眼,也面对那些占满他办公室的“人”。
“看到了吗?他们血和肉要永远扎根在这里了。”冯墩对自己秘书这样说。
秘书以一种疯了的眼神看着他,他没有看到任何血肉,也不明白血和肉怎么扎根。
扎根,生长,无法清除,冯墩面前总有无数个刘玲玲、范雅芳,无数个尖头看着他。
他和别人说起这些,别人会觉得他矫情和莫名其妙,员工的破事把公司祸害成这样,作为一个老板,一个资本家,正常的情绪难道不是愤恨和厌恶?
不管是什么,绝不会是自责内疚到这种地步。
冯墩也觉得不可思议,大概是除了那些幻想的,他能真的感觉他们的存在。
冯墩依旧爱在深夜坐在办公室想这个问题,头顶是刘玲玲的尸体,脚下是范雅君,阴影的缝隙里藏着尖头,然后在某一个晚上,在他们的注视下,冯墩平静地割开了手腕。
他想,必须死亡,以慰藉不甘之灵,必须死亡,以偿还自身孽债,必须以鲜血洗涤这一地肮脏。
冯墩死后才知道,原来他真的疯了,原来那些真的是幻觉,刘玲玲、范雅君和尖头留下的只有残余意识能量。
他的意识和三人残余的意识交叠融合,死亡的痛苦,各种负面能量,让冯墩变得更加混乱。
他是冯墩,但似乎某部分也成了刘玲玲,成了范雅君和尖头。
他没有死,或者说,他在里世界以另一种形式存活着。失去部分记忆,在有限的规则和理智中,遵循某种逻辑活下去,直到他的理智难以维持,崩塌成为污染源。
蒋雾宁没有从那些线索中推出他的存在很正常,因为他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但也是恰好融入其中的一个。
冯墩是被评为A级的污染源,越是强大,理智越容易被吞噬,当理智全无那一刻,他也就不复存在。
冯墩从未哪一刻有现在清醒,他心头涌起复杂心绪,低头看着桌上的许西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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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许西曳正在掏东西呢,掏了好半天终于从黑团里掏出一张粉白卡片。
精神病院宣传卡。
触手拿着卡片往老板面前推了推,“老板,你看看,人生病了就得去治,你说是不是?”
冯墩拿过卡片,八只眼睛齐齐看过去。
“去看病?”冯墩没有流露出大病得治的高兴,在清醒过来后,他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哀伤,“你希望我去,我就去吧。”
许西曳呼出一口气暗自高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脱掉人形,现在却还感到了疲累,他强打起精神道:“太好了,老板你愿意去肯定就有希望,你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报我的名字就行。”
许西曳说完就暗暗叫糟,做兼职做到老板头上来了。
还好老板没说什么,不光如此,他还把电话扯了过来。号码拨过去,等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了。
“喂,我是美味食品公司老板,我有精神病,麻烦你们派人接我去医院,对了,是许西曳推荐我过来的,情况就是这样。”
他挂了电话对许西曳说:“那边没人接电话,我已经留言了,这样可以吧。”
“嗯嗯,那老板……我先走了?”
“好,累了吧?快去休息吧。”
许西曳点点头,老板的电话打了,他的名字报了,来找精神病人的目的达到了,人头费不说到手也八九不离十了,累是累了点,今晚也算心满意足。
许西曳走了,没走门,直接走的窗。
*
贺随那边,今晚又是个让他暴躁的晚上。
他本来没打算出去,但接到那个电话就不得不出去一趟了。
不出意料的,又有东西盯上他了。这么几次下来,贺随也摸清楚了,那些东西不是奔着要他命去的,更多地是想捕获他。
怪异的低语,怒吼充斥在黑暗中,像在说什么,但这些生物特征太明显的诡异,到了晚上受到的限制小,从它们嘴里说出的东西也变得难以理解。
反正贺随一个字没听懂。
一记雷电粗暴的砸过去,“砰”地一声重物落地,连带皮肉烧焦过后的难闻味道传进鼻端。
贺随皱了下眉,拍了拍衣服袖口上沾到的脏污,重新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今晚穿的一身黑,但显然不是穿得黑看着不明显,就能忽略上面被溅到的东西。
贺随银蓝色的眼睛浸染在夜色中不如灯光下明亮但也异常好看,只不过现在里面满是烦躁,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头去洗个澡。
他没有洁癖,但真的,但某些变异的蟑螂老鼠什么的,沾上一点还是太脏了。
车子一启动跟踩死油门一样飙了出去,什么东西往上扑就往死里撞,能不下车亲手处理最好。
处理了两三批后,路程总算变得顺畅,到了美味食品公司后,贺随将车随意停在门口,他下了车,站在车旁仰头打量着这栋大楼。
楼层不算高,公司正门对着街道,锁着的,无法直接进入,另一侧路口是有保安亭和道闸,是进入园区的入口。
贺随径直往那个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头顶就飘下了一个黑色垃圾袋。额角青筋跳了跳,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最近倒霉。
他没有理会,往前走了一段,然后忽然停住脚步。
黑团?
贺随回头望去,果然,从头顶飘下来的不是什么垃圾袋,而是昨晚放话让他等着的小怪物。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冲着他来的?
许西曳累得慌,直接从窗户慢悠悠飘了下来。
和精神病人交流太费心神了啊。
许西曳一副被榨瘪的模样,连用来解压的爬行活动都没兴趣了,正打算这么慢悠悠晃荡着回家的时候,他无声和一个人擦肩(头)而过,无所谓,不想管,但猛然间他顿住了。
对于想要的东西,许西曳是一定会记下来的。
这个气息他知道。
是喜欢的蓝眼睛。
许西曳把眼睛转了转,看过去。男人站在公司楼下,个子很高,气质散漫又透着暴躁,英俊的面容侧过来,哪怕在昏夜色中,侧脸轮廓依旧清晰好看。
是很完美的人形,但许西曳第一眼去看的还是那双眼睛。
人在累的时候如果能抱着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
现在眼睛给他抱抱就好了。
许西曳默默想了一会儿就不想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倒是有点新奇今晚蓝眼睛居然出门了。
但许西曳没有开口询问,他今晚不太想说话了。
他怎么还看他?
不是每次见到他,不是叫他走就是要打他的吗?
许西曳仔细看了看男人,好像被打了,是不是想叫他帮忙打架?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他想把蓝眼睛放到家里,要考虑对方是不是宅男或者两人外出爬行习性是不是一致的原因。
宅男宅在家里不出门,不会有人来动他的东西,很安全。
如果不是宅男,但习性一致的话,他们就可以一直一起,他运气好,遇到的都是讲礼貌的好人,不会一眼不和就打架,就算要打也是两个人打别人。
算了,要是蓝眼睛主动和他说话,他就和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