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对等
    二人出了雅衣阁,沐浴在同一片天光下,又大手牵着小手,并肩而行地在热热闹闹的街道上漫步。

    苏皎皎简直要被这花花世界给迷了眼。

    她从前是镇远侯府嫡女的时候,由于侯府的门禁森严,因而她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回门,就算出门也要有很多婢女陪同,哪里像是现在,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逛街。

    她时而停下来,摸摸街边小商贩卖的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将狐狸面具戴在靳星渊的脸庞上,面具遮掩了男人的眉目,却也遮掩了他的浑身戾气,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有几分可爱傻气。

    她时而停下来,看看街边小摊摆卖着的各种款式花纹的香囊,虽然款式布料没有她曾经身为贵女时候常用的精致,可也样式新颖,价格便宜,寻常女子最喜欢买这些精致又不昂贵的小玩意儿了。

    靳星渊的脸上戴着狐狸面具,透过面具眼睛的两个孔洞,他瞥见苏皎皎摸着一个款式好看,价格便宜的月牙白栀子花刺绣的香囊,一双雪白柔荑捧着手心的香囊不撒手。

    虽然隔着帷帽的缘故,靳星渊看不见苏皎皎的脸上此刻的神情,可他知晓娇娇儿这一副迈不动步子的模样,是十分中意手中捧着的这个便宜香囊,想要将它收入囊中。

    “呵……”

    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就是好懂,靳星渊心中愉快,一向以冷血杀神闻名整个上京的他,红白狐狸面具底下,那张常年阴鸷的面孔变得温和起来,如刃薄唇勾起一角,露出一道清浅笑意来,颇有几分少年意气。

    “想要就买下来吧,爷请客。”

    靳星渊放软了一向冷冽冻人的声调,薄唇浮动几下,温声说罢,便大方地掏出钱袋子中的一一锭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准确无误的扔给了卖香囊的小摊贩的手中,并且豪横大方道:“不用找零钱了。”

    “哎,夫人,这香囊您拿好,再送您一枚鹤纹玉佩,送给您的夫君吧。”

    小摊贩得了一锭银子,心中欣喜,便送了一枚价值一贯钱的和田玉鹤纹玉佩,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玉佩纹路上画的是松鹤延年,寓意非常好。

    苏皎皎听到小摊贩喊她夫人,心中先是有些开心,又想到自己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外室,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阴霾。

    如今还好,靳星渊暂且只有她一个红颜,可他终究要成家的,会有一位主母,许多姨娘美妾,还有年轻的通房丫鬟呢,也许还有更多养在私宅的外室美人。

    到时候,靳星渊的心里眼底,哪里会有她苏皎皎的位置呢。

    苏皎皎晓得,表兄靳星渊这人与从前幼时变化太大,简直是脱胎换骨,脱了肉体凡胎,换了狠辣毒绝的骨。

    如今看着人狠,对她也有些坏,有些不太尊重人,将她当做可折辱的玩物看待。

    可他心是好的,哪怕日后白云苍狗,浮云变化,他后宅娇妾美婢无数,她年老色衰,他就算对她没有了那方面的需求,也会恋着旧情,对她照拂一二,使得她不至于被始乱终弃,安度余生。

    可若不是出了三皇子谋逆案一事,她也许能够作为名门世家贵女,风风光光地嫁给靳指挥使,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如今,她区区一个外室,哪里担得起“夫人”二字呢。

    她是一个弱质女流,不懂得家国大事,她只晓得,她憎恨三皇子袁屹海的狼子野心,也憎恨父亲温明寒的一时糊涂,毁灭了温氏满门,她憎恨这个世界。

    同样的,也她憎恨靳指挥使,为何要对她这般好,冒着风险助她从芙蓉楼这座勾栏院中假死脱身。

    既然肯助她,为何又不肯放过她,任由她离开上京,去偏远地方改名度日。

    为何觊觎她的身子,却又仅仅将她当做玩物外室看待,肆意折辱。

    她同他之前的关系,从前不对等,她尊他卑,她对他求而不得。

    如今地位颠倒,二人之间更是不对等,他尊她卑,她依旧对他求而不得。

    也罢,有些东西当真是命中注定,求而不得,造化万般不由人。

    如今时过境迁,一切尘埃落定,便安分当靳指挥使的外室,安于外室这个卑贱不堪的身份。

    等他有朝一日厌弃了她这个外室,有了红颜新欢,她便离开他,偷偷从他身边逃走,她要离开上京,从此山高路远,各自安好。

    苏皎皎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爱靳星渊这位曾经寄住在镇远侯府几年光阴的便宜表兄了,五岁时的慕艾可以说是懵懂无知,十四岁时的慕艾可以说是情窦初开,如今十六岁了,她的慕艾,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苏皎皎真的很爱靳星渊,这位表兄,无论是曾经弱小无力的他,亦或是如今几近神祇的他。

    她很爱他。

    以至于路边小摊贩口中的寻常一句“夫人”,她怎么就又涌起心中酸楚,眼泪又忍不住流出来了,她鼻尖眼尾泛红,一脸的晶莹泪痕。

    苏皎皎哭泣得有些凶,因此哪怕是无声的啜泣,可抽噎声也隐约可闻,细窄肩膀也微微颤抖。

    哪怕是隔着帷帽的一层白纱,靳星渊也很明显发觉了苏皎皎的状态不对劲。

    “哎……”

    靳星渊轻叹一口气,心中困扰,自己不过是今日休沐,所以特地来甜水巷看望她,带着她出门散散心,谁知,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光阴,娇娇儿已经哭了两回了,比林黛玉都能哭。

    靳星渊正不晓得该如何措辞出言安慰苏皎皎,缄默半晌。

    可苏皎皎已经很快收敛好不愉快的情绪,她逐渐止住了泪,只是帷帽底下,鼻尖红红的,眼皮肿得似红桃,看起来别有一番颓唐荼靡风味的娇颜玉貌。

    苏皎皎垂眸,黑长羽睫上一颗泪珠滚落洇在地面上,她的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着自己双手捧着的那一枚鹤纹玉佩以及月牙白香囊。

    她看了眼玉佩成色,又估量了一下便宜香囊的市价,心道这枚玉佩加上这香囊,加起来也不值一锭银子,爷可真是败家。

    “爷。”

    苏皎皎手中捧着心仪的月白色茉莉花刺绣香囊,以及买一赠一的一枚稍稍值钱一些的和田玉白鹤青松纹路玉佩,开口唤了一声爷。

    “爷,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吧?”

    苏皎皎帷帽白纱底下的那张玉软花柔的小脸上露出如花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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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泪痕尚未干涸,因而显得有些凄艳,她红唇翘起,心情转换得不错,由阴转霁,却故意瘪瘪嘴道。

    方才那个红白狐狸面具,苏皎皎原本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捉弄一下一向有“活阎罗”恶称的靳指挥使,于是便将狐狸面具戴在了他的脸上。

    苏皎皎兴致颇高地看了片刻,觉得可可爱爱的狐狸面具同一向冷血铁面的指挥使大人实在是不搭,本打算将狐狸面具从他脸上拿开,还给路边摆摊的小商贩。

    可谁知,靳星渊却大方地扔给了路边小商贩一锭银子,也没要找零,便头戴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一只温暖手掌拉着苏皎皎的雪白柔荑,二人一起并肩迈步而走了。

    一个狐狸面具顶多二十文钱。

    现在也是,这个香囊和玉佩,加起来最多值一贯钱。

    爷,您是散财童子么?

    苏皎皎心中腹诽,面上却不太敢如此出言打趣他,只是有些惋惜地说他浪费钱财,这么多银钱呢,不要的话,扔给她也好啊。

    “爷乐意,爷高兴乱扔银子为红颜。”

    隔着一层狐狸面具,靳星渊的冷冽声线听起来有一丁点儿闷闷的,他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

    “喏,这枚鹤纹玉佩,皎皎特意送给爷的。”

    苏皎皎说罢,便将手中的那一枚鹤纹玉佩递到靳星渊的眼前。

    “拿爷的钱买的东西来孝敬爷,娇娇儿也真是,况且寻常廉价玉佩,也入得了爷的眼?”

    靳星渊虽然话里话外都是鄙夷低看,可却是十分欢喜地接过了苏皎皎的一双雪白柔荑捧着的那枚鹤纹玉佩,隔着狐狸面具瞅了一眼。

    然后,像是得了个什么无价的宝贝似的,靳星渊赶紧将手中捏着的这枚做工粗糙、价格低廉的鹤纹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腰间蹀躞带上。

    靳星渊又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来,帮苏皎皎将她的那个月牙白香囊挂在她的桃粉色对襟长袖百褶襦裙的腰间绦带上系好,这才道:“好了,继续逛街吧。”

    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了一会儿,靳星渊这才问道:“你方才哭什么。”

    “皎皎想起父兄他们还有母亲了。”

    苏皎皎的皓齿轻咬着红唇,随口扯了个谎言,她不太想让靳星渊事无巨细地知晓自己的晦暗心事。

    更不能让他晓得,她已经下定决心,将来他厌弃了她,她便从他身边逃走。

    “斯人已逝,皎皎还是莫要过于伤心,忧思伤脾,你要好好活着,这样才对得起你父亲母亲和大哥的在天之灵。”

    靳星渊出言安慰道,他也晓得自己的安慰很苍白,很无力,毕竟苏皎皎如今亲人都不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人非草木皆有情,哪里是劝慰几句就可以不伤心的呢。

    “嗯。”

    苏皎皎垂下眼,抿着红唇,点了点头,说自己晓得了,可她才不会实话实说,她虽然很想念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可她方才恸哭,却是因靳指挥使而哭。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他。

    那么现在,她会恪尽职守地当他的外室,余下同表兄相处的日子,就当是短暂的幻梦一场吧。